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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也罢。”想了半日,眼见着冯益冯二官在远处探头探脑,赵玖却是起身抛下此事,与吕好问作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吕相公自去,朕也有事……”
吕好问当即告辞。
然而,就在吕好问转身走了四五步后,赵玖看着亭中桌上一物,心中微动,却又起身喊住了对方:“相公留步。”
吕好问一时诧异回头。
“此物赠给吕相公。”赵玖在小林学士沉默注视之下,将看了半日的《新五代史》折了一页角,这才捧着书走出亭来,给吕好问递了过去。
吕好问不明所以,但还是躬身谢过,然后双手捧书,在蓝珪的陪同下离开了后宫。
而等这位当朝首相与内侍省大押班一起转过一处弯来,却又见到冯益引一人立于道旁对他们匆忙行礼问好……吕好问只觉得后者眼熟,便微微一颔首就走了过去,等到又转过一处弯来,方才想起,那是翰林医官使潘永寿,也是潘贵妃亲父。
这件事,让吕相公心中微微起了一些波澜。
且不提吕好问如何回去读书,只说宫中这里,一日燥热,当日晚间赵玖例行休息到了潘贵妃处……自从回来以后,他倒是十之八九都宿在此处,今日也不例外。
但这一日,睡到夜间三更时分,却忽然有蓝珪与杨沂中一起隔门相呼。
赵玖陡然惊醒,直接披着衣服出来,却居然半点惊慌之态都无:“可是金人终于动了?”
“不是。”居然是蓝珪而非杨沂中俯身相对,递上札子。“大家,枢密院急转襄阳留守相公刘汲、荆湖北路制置使马伸、江南西路制置使刘洪道联名急件,洞庭湖钟相反了!”
赵玖一时懵住,根本不去接札子。
足足数个呼吸后,这位赵宋官家方才蹙眉相对:“前年不反,去年不反,今年为何反?”
杨沂中和蓝珪面面相觑,当然毫无言语,这事轮不到他们开口。
“前年官家亲身在南阳,相距区区数百里,钟相不敢反;去年官家大胜,又加封他许多虚名官职安抚,他乐的自在,却是已经不愿意反;而按照几位札子上所言,今年湖北春涝严重,刚刚发了水,眼见着秋收不成,偏偏去年又加了田赋,百姓一时沸腾,他周围心腹之人只觉得这是最后机会,而若钟相还想做他的大圣爷爷,便只能反,官家不必疑虑……”崇文院内,匆匆点燃的灯火之下,刚刚入宫的枢相汪伯彦率先开口,倒似乎并以为意。
“不错。”另一位相公许景衡也颇显从容不迫。“要臣来说,洞庭湖这个地方,早在靖康中便已经结社自保,不听官府提调,算是迟早要反,而去年加了赋,今年遭了灾,却是必然要反,根本不是钟相一人愿不愿、敢不敢的事情……钟相不来反,自有他人反,而且必然是在洞庭湖起来仗着那个什么社来反!”
灯火之下,赵玖望着侃侃而谈的许景衡,复又将目光转向稍显疲惫和忧虑的吕好问身上,却是彻底醒悟。
“官家,要臣来说,此时他反,反而正好,趁此时机,发兵剜去这块病灶!”出身湖北的陈规也言之凿凿,难得慷慨激昂。“韩世忠就在淮西,直接让他南下平叛,并可稍从梁山泊调用几位妥当的水上将领,足可抹平此事。”
“不错,若金人来攻时,他钟相起兵,尚可重视,但今日局面,却不过是癣疥之疾罢了!”许景衡今日情绪明显不赖。
赵玖缓缓颔首,几乎是一字一顿:“几位相公今日言语,堪称真知灼见,让朕如遭棒喝,真有名相风采……不错,天下事到了一定份上,根本不是谁愿意做,谁不愿意做的,有些事情,本是必然之事,正该迎头赶上!”
见到官家如此配合,许景衡难得满意捻须:“如此,不如正式遣韩世忠南下平叛。”
“可以!”赵玖昂然起身。“不过事关军事,且情形紧急,就不必再拘于形势了……咱们兵分两路,一面从都省、枢密院发明旨,要刘汲、马伸、刘洪道三人组织义军,防御州府,尽量围困钟相,一面由朕直接发中旨让御前班直快马带往韩世忠处,让他即刻动身,务必做到难知如阴,势如雷霆!”
许景衡一时犹豫,满脸疲态的吕好问却干脆俯首称是:“臣以为可以。”
不待其余几位相公应声,赵玖点了点头,便干脆转身离开。
就这样,当夜,无数旨意、金牌随无数快马奔驰四处,城门一夜不合,倒是惊得全城上下一时震动。
翌日,得知是南方洞庭湖造反,上下方才稍安。
而这一日,迎奉使韩肖胄也随金人使者高景山一起北返。
两日后,韩世忠大军果然刚一收到中旨便转向南阳,有趣的是其余各处御营兵马也有动静,但也就是此时,太行山那边忽然拼了命一般倾尽全力送来情报,河北各地猛安谋克,开始大面积动员集结!
消息传来,京中高层一时惊惶,甚至于走漏消息,引得东京城内连日动荡,唯独赵玖纹丝不动,宛如寻常作态。
而又过了五六日,就在恢复了军管的东京刚刚喘了一口气的时候,不同方向的三个消息几乎是同日依次到来:
其一,就在河北地区的猛安谋克开始动员的同时,完颜娄室时隔两月再度出兵,抢在三月结束之前,起西路军大兵不下六万,渡河出延安府,鄜州、丹州全线告急……而考虑到消息的延迟性,此时说不定两个州已经没了一个,乃至于全都没了。
其二,河北地区的猛安谋克们,也就是金国东路军的核心部队们,动员集合方向,居然是两处,一半往大名府而来,一半往太原而去,与此同时,西路军剩余兵马也全线动员,却明显是向陕北延安汇集。
其三,本该在南阳转向去南面洞庭湖的韩世忠,在行到南阳境内时,忽然对下属展示了一道新的官家中旨,然后弃湖北于不顾,转向向西朝武关进发,并要求南阳府通过武关往关西递解库存粮草,知南阳府的阎孝忠目瞪口呆,只能一面目送韩世忠离去一面派快马往东京询问……为何都省、枢密院的旨意与中旨不合?
当然了,这个时候的东京城,已经没人在乎阎孝忠的惊疑了,因为阎孝忠要问的两拨人,其中官家本人已经开始全副武装,准备御驾亲征,往洛阳去了;而与此同时,因为起居郎虞允文的报信,临时得到消息的崇文院都堂官员,则匆匆聚集起来,继而在四位相公的带领下在后宫、前宫之间的宜佑门前拦住了赵官家,并试图阻拦赵官家的这次任性举止……崇文院都堂那里已经没人管事了。
毕竟,事到如今,局势已经很明朗了,金人之前以遣返太后来麻痹赵官家,以过年时那次出击来麻痹天下人,此番根本就是处心积虑,倾国之军合力往西而去……二十万大军,怕是只有五六万用来牵制东线,其余十五六万则全都要猬集到关中一带,明显是要并吞整个关中,乃至巴蜀。
如此兵力,何等凶险?官家轻身而去,万一遭不测又如何?
“朕只是去洛阳坐镇。”宜佑门前,赵玖负弓着甲,好整以暇,望着身前四位相公所领的数十名重臣,也是一时失笑,而与此同时,杨沂中、刘晏、林景默等近臣却都立在门内,看这样子,倒好似是有人专门等在此处一般。“诸卿何至于此?”
“官家以为臣等会信吗?”许景衡当先大怒。“既然金人要并吞关中,官家此去洛阳有什么用?何况官家素来视臣等如敌寇,早有暗中准备,韩世忠此时怕是已经到了武关吧?”
“朕怎么可能视诸卿为敌寇?朕视今日来此的诸卿为心腹!”赵玖立在宜佑门前的台阶上,目光扫视了匆匆赶来的这些人一圈,不禁连连摇头。“今日来的,不是朕的近臣,就是朕从南阳时便一力提拔的重臣……如今这座城内,若不能信你们,朕便真无人可信了!”
许景衡也是一滞。
而汪伯彦此时却是趁势上前,苦口婆心:“官家,官家既然知道臣等忠心,却也该稍作考量……此去前线,着实凶险!”
“这不是没办法吗?”赵玖依旧不急不躁。“弃了两河,难道要再弃关西吗?关西没了,中原能保?”
汪伯彦、许景衡登时语塞,不少人干脆落泪,但很快,众人便将目光越过了资历极浅的陈规,对准了另一位相公,正是早已经事实上建立起了相当威望的首相吕好问。
吕好问双目通红,缓缓向前,就在宜佑门前的台阶上朝赵玖拱手向前:“官家!仗是要打的,但你一人系天下之安危,而此时咱们又不比当日明道宫中那般落魄,已经有了一些兵马和根基,何妨将关西战事交给宇文相公与韩世忠?无论如何,官家本人却不该再去冒险的……”
“昔日唐太宗平定天下,都是亲自出征。”赵玖摇头不止。“朕不去前线,如何能胜?”
这话转的有些突兀,吕好问还以为对方会引用曲端上次提出的理由呢,但他还是本能驳斥:“官家不能跟唐太宗相比吧?古往今来,唐太宗只有一人。”
而此言一出,吕好问自己便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
“这一次其实没那么凶险,金人虽说出其不意,但毕竟是逆天时而为,若能尽量依靠陕北地形拖他一阵,等到暑热,我军养精蓄锐已足,再行出击,便可如泰山压卵了。”赵玖继续辩解,可听起来反而显得有些大言不惭。
“官家不是泰……”吕好问几乎是脱口而出。
但一言未尽,这位当朝首相终于意识到官家和他之间的对话哪里不对了……这位官家在刻意用《冯道传》中一段对话来诱导他。
而《冯道传》,正是那本赵官家赠送他的《新五代史》中折了角的那一页所在。
而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吕好问愈发无奈苦笑:“官家是自比周世宗呢?还是把臣当成了冯道?”
非止是吕好问,今日能在听到消息后涌到延福宫的大臣,哪个不是饱学之士,便是最年轻的虞允文也是进士及第,所以众人纷纷醒悟……官家和首相根本就是在学《新五代史》中周世宗柴荣与契丹决战前和冯道的言语。
其中,赵官家学的是周世宗柴荣,也是诱导者,而吕好问俨然被当成了冯道。
不过,想明白以后,众人脸色更差。
毕竟,虽说周世宗赢了那一战,定下了后周基业,但故事中的这两个人下场可都不是很很吉利……冯道名声极差不说,正是这一战后直接死掉,而柴荣的结果就更不必多说了。
回到眼前,赵玖见到吕好问醒悟,也是一声叹气,却又直接向前两步下了两层台阶,并以手握住了吕好问之手,这才恳切相对:“吕相公,朕是把你当成了冯道,但却是把自己当成了后晋高祖石敬瑭……”
众人陡然一滞,一时摸不着头脑,而吕好问却是身形微微一晃,直接恍惚起来。
但很快,熟知典故的其余大臣也纷纷醒悟,继而惊恐或惊疑起来,但惊恐与惊疑之中,居然也有人本能惊喜。
且说,冯道出仕了十个皇帝,其中自然包括后晋高祖石敬瑭,而石敬瑭与冯道之间最著名的典故,便是石敬瑭死前托孤的事情了……石敬瑭此人虽然是著名的儿皇帝,但也可能是对冯道最为敬重信任的一个皇帝,他活着的时候,把政务全数托付给冯道,临死了还把自己尚在襁褓中幼子抱给了冯道,以作托孤。
而冯道接过石敬瑭的儿子,答应了对方的托孤,但等石敬瑭一去,却以‘国赖长君’为名,转身立了石敬瑭已经成年的侄子。
“朕读《新五代史》,觉得欧阳修的文采着实出众,但其余方面就未免太过低劣了……譬如说,石敬瑭托孤于冯道这件事情,欧阳永叔大加嘲讽冯道不忠、无德。”赵玖握着吕好问的手,娓娓道来,言至此处,忽然轻笑。“这种事情,朕之前感触并不深厚,甚至也觉得冯道有点负了石敬瑭,可自从这次回来,得知潘妃有孕后,朕勉强又可自称‘为人父’之时,却才忽然醒悟,冯道此举是真的倾全力以报石敬瑭的知遇之恩了!而石敬瑭死前一言不发,只将幼子让人抱给冯道,也不是在为幼子求什么帝位,那就不是一个当爹的该做的事情!因为以五代之乱,强扶一个襁褓中的幼儿,不是送他去死吗?而冯道举止,才是真不负石敬瑭托孤之意。实际上,朕若没记错,石敬瑭的那个儿子好好地活到了后晋灭亡,根本就是病死的。”
“官家……”吕好问一时泪涌,俨然已经猜到赵玖的意思了。
“吕相公、诸卿。”赵玖继续牵着吕好问的手,却忽然转向重臣,肃容以对。“朕与你们今日说句心里话吧……今日朕是在此处专侯你们的,朕还不至于操切到不做军事布置就走的份上,更不至于视你们这些心腹大臣为无物。”
众人多无言语,俨然早都意识到了这一点,而越来越多的人却已经开始如吕好问一般哭泣起来。
“既然是心腹,朕有一言,虽然明知道说出来要惹你们厌,但若不能说给你们,朕便是死了都不能甘心。”赵玖望着这些人,难得诚恳。“你们早该看出来,朕厌恶二圣!但尤其厌恶太上道君皇帝!因为靖康之中,他以天子弃万民,以君王弃臣僚,以父弃子,以夫弃妇!实不当为人君、为人父、为人夫!但朕越是恨他,越不能在此时重蹈覆辙……你们说,我怎么能在自己将有子嗣的情况下,堂而皇之弃掉关西千万子民?如此便是苟且下来,将来朕的子嗣又如何看朕?又怎么可能真的一言不发,便弃了你们呢?这一次,跟之前一般无二,都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这番话前半截,若是放在朝堂上讲,满朝文武怕是都只能弃官而去……但今日以父子而论,以前方军情紧迫来讲,再加上潘贵妃有孕的消息,还有官家诚恳的态度,尤其考虑到赵官家的为人子为人父的特殊状态,却显得大逆不道之余,多了几分人性。
足以让这些重臣不能当初说出什么责怪的话来。
可即便如此,所有人,包括跟躲在宜佑门后的杨沂中、林景默、刘晏等始作俑者,也都纷纷低头,佯作未闻。
“吕相公。”赵玖终于转向了吕好问,并口称相公,然后口中言语脱出,却还是复称,显然不止是对吕好问一人有所交代。“不瞒你们说,这一战,朕今日去定了前线,因为这一战根本躲不开,但也正如你们言,此战凶险!而咱们君臣一场,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万一我真有不测,而潘妃又偏偏生出来一个皇子来,还请你们千万不要学诸葛武侯,而是要如冯道一般处置这个孩子……以太后的名义,以国赖长君的理由,从大宗正的几个儿子里,挑出一个像样的来做皇帝,再将李纲召来为宰相,重用岳飞、韩世忠、张荣、李彦仙这四个人,国家未必不能兴复。至于我的孩子,便请你们将他们母子一起带到东南,做个闲散宗室……如此,我赵玖虽死,也感激不尽!更不枉咱们君臣一场!”
说着,赵玖一面握住吕好问的手,一面躬身行礼。
吕好问早已经泪如雨下,至于其余群臣,虽然反应不一,但却再不知道该如何阻拦这位官家了。





绍宋 请个假
秋风飒飒,日暖斜阳,傍晚时分,大宋淮南东路亳州卫真县的明道宫处正是光影交错、气爽温煦。
非只如此,此时此刻,这座同时具有庙宇、行宫属性的庞大建筑群内,到处都能见到全副武装的兵丁与身着朱紫的贵人,眼见着不知道有多少大宋文武大臣正于此处屯驻。而其中,位置最高的后殿小山所在,更是防备严密,秩序井然,远远望去,竟然能看到有数面三旓龙纛迎风招展。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叫做金吾纛旓,乃是天子大驾专用,龙纛在此,则意味着赵宋官家也在此处。
如此情形倒也不能说罕见,毕竟嘛,大宋朝的官家们一直有笃信道教的传统,之前那位大宋官家更是号称道君皇帝,而此处道祖本庭所在的明道宫也是真宗所建,那么有大宋官家亲身至此来做祭祀,似乎也属寻常。
不过,和当年真宗皇帝前来此处祭祀道祖后的盛况不同,此时此刻,这座皇家园林中的气氛却不免有些凝重和严肃……全副武装的将领、士卒数量未免也太多了些,而素来喜欢舞文弄墨的大宋文臣们也都没有半点游兴,反而三三两两相见小酌之后,忧色难掩。
当然难掩!
且说,自靖康以来,金兵南侵,二圣北狩,各地也叛乱不休,大宋便事实上陷入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亡国之忧绝非妄言。
而更让人糟心的是,值此危难之际,大宋朝那位刚刚登基才两个多月的赵官家却也出了一遭无端祸事——赵氏素来重道,故数日前,这赵官家的仪仗行经此处往南面淮甸预备抗金之时,不免要顺道参拜这明道宫的道祖李耳,然而这位年轻的赵官家在参拜完毕后,游览这园林景色时居然当着数百文武的面一头栽入了这明道宫左近的九龙井中,然后昏迷一时!
当然了,只是昏过去而已,赵官家隔了半日便醒了过来,两位宰执也都探视过了。
可问题在于,年轻体壮,素来能骑半日马、拉石五弓的赵官家醒来以后,明明行动如常,却没有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南下,最近也只是在内侍省大押班康履的陪同下公开露了一面罢了,便再不行动。
要知道,两月前官家在南京登基后,朝堂之上端是一番龙争虎斗,甚至为此死了一个谏议大夫、两个太学生,罢免了一个宰相,这才定下了南行淮甸转扬州的国策。而且此次南行,太后都已经先行去了扬州,同行宗室也有不少,几位财务上精干的重臣也去了淮扬、江南一带筹措钱粮,诸位御前太尉、统制也都纷纷往周边平叛,以求安靖道路,就连内侍省的大押班们都走了七七八八去前面开道……可这最主要最根本的官家和朝廷文武才刚从南京启程不过百里,就停在这亳州,算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乎,行在这里一时间人心惶惶。
有传闻说,官家那一日虽然没有伤到身体,却坏了脑子,连潘妃和康押班都不记得了,甚至可能已经成了宋惠帝也说不定,所以东西二府的相公与内侍省的康押班当然不敢走;还有传闻说,官家毕竟也是信道的,故经此一事后,他居然疑心落井乃是道祖专门示警,劝他不要南下,所以一时回心转意,反而有心就此留在中原抗金,故此盘桓不定!
非只如此,譬如康履趁机囚禁官家,行狸妖换官家之策;又如道祖托梦,指点神将下凡相助云云……各种荒唐说法,随着行在停在这亳州明道宫不动,也是愈发离奇起来。
只能说,得亏靖康之后,大宋皇族正统就这一位,否则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大家好箭法!”
就在这行在到处人心惶惶之时,地势最高的后殿处,也正是旋涡最中心所在,眼见官家一如既往在日落前于龙纛下弯弓立靶,连续射光两筒箭方才住手,等候在旁的内侍省大押班康履赶紧上前奉承询问。“难道今日也要与诸班直一同用饭吗?”
“有何不可吗?”
那所谓官家身着红色圆领箭衫,年纪约才两旬模样,生的却也算是高大俊俏,俨然是赵氏嫡传了,此时闻言也只是微微一笑,倒似乎浑不在意。“还是大官这里有事?”
“咱家能有什么事?”这年约三旬的康大官,也就是目前行在唯一一位内侍省大押班了,素来是掌握禁中机要文字,相当于后世秉笔太监一般的重要存在,闻言不由拢手叹气。“只是刚刚潘娘子着咱家来问,说是多日未见官家了,甚是想念,咱家以为……”
那赵官家闻言捏着手中硬弓尴尬一笑,并未做答,反而把头扭过去了。
“而且,大家伤后不是说想吃雪糕吗?”康履见状赶紧又绕到对方身前,继续拢袖言道。“这潘娘子今日专门下厨,亲自为大家做了,大家不妨去一趟,也顺便见见皇嗣!”
“是吗?”
年轻的官家微微一怔,倒是犹豫了片刻,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一声轻叹。“还是算了吧。那什么雪糕送来就好,我与今日同餐的班直一起用……”
“官家!”
康履一时情急,居然连表示亲昵、行在中素来只有他一个人可用的‘大家’都改了。“那是潘娘子亲手做的,如何能给班直们用,这成何体统?便是官家你,也不能再与诸班直同餐了,传出去怕是要让外朝的大臣们不满,说官家轻视读书人,看重武夫。”
“自靖康后,这大宋朝真还有什么体统吗?”年轻的官家闻言非但没有回心转意,反而当众冷笑。“但有半分体统,何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至于什么读书人,什么不满,也不见他们对金人的铁骑不满,却如何偏偏对我不满?”
言罢,这赵官家便不再理会对方,反而兀自向后殿外面走去,而那康履刚要跟上,却不料原本侍立在旁的数名佩刀班直一起起身跟上,直接阻断了康大官的去路。
康履难得失态慌乱,赶紧又朝殿门旁的一名轻甲军官示意,而那名身材高大、容貌威严的年轻军官见状,一面微微低下头去,一面到底是起身跟上了这皇宋官家,也就是他们名义上的主君。
且说那些佩刀班直,对于康履似乎还能撑住劲,对上此人却明显放尊重了不少,非但没有阻拦,反而直接让开了道路。而走在前面,用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的大宋官家赵玖,见状面色丝毫不变,反而继续坦然向外。
不过,等转出殿外,赵玖却不急寻什么人一起用饭,倒是立在后殿所处的坡地上眺望周边许久,约莫着康履已经去处置那些机要文字了,这才忽然回头,朝跟在身后的那名年轻军官下了一道命令:
“劳烦杨舍人走一遭,替我取下潘妃的雪糕,再替我道下辛苦。”
所谓杨舍人猝不及防,只能当众应声,转身离去,而赵玖赵官家也兀自向小坡下一处传来马鸣不止的军营而去。
没错!
是赵玖而非赵九,这皇宋官家真的如流言一般被人给夺舍了!人家康大官还有那年轻军官,也就是閤门祗候杨沂中了,这一文一武两位禁中的实权人物对这位‘大伤初愈’官家的‘关心’还真不是逾越,反而真的是忠心可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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