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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身后从人也是呼啦啦一片拜倒,有些胆子小些的,腿肚子转了筋,不免摔个狗啃泥。

    倒不是张氏幸进,底蕴浅薄,没有见过世面,实是权策这几日威名和凶名一同大盛。

    继虞山军之后,权策又去巡察了左右威卫,这两支军卫却是没有根脚的,两卫大将军又是酒囊饭袋之辈,尸位素餐不说,贪渎冒领,无所不为,美滋滋喝起了兵血。

    权策校阅虞山军之后,两人大为惊骇,着急忙慌做表面功夫,上下串联应对,威逼利诱,试图敷衍含混过去,让一些训练强手穿上了中高层将领的盔甲,打算贴贴金。

    岂料,权策并没有像虞山军那样的耐心,他早令无字碑将他们查了个底儿掉,径直历数两卫大将军的罪状,一声喝令,自有御史台官差将两人拘捕。

    去了领头的,再行各个击破,那些披着将领盔甲的军士立时反水,一应荒唐舞弊之事揭开。

    权策震怒,满营上下,有七十余名将领入狱,有不少根本就不曾来营中,而是在永丰里勾栏之中安营扎寨了,醉醺醺上了槛车,犹自不醒。

    核查兵额之后,缺数竟达到三分之一,权策穷究罪过,殃及地方数十个折冲府,缁衣官差络绎于道,左右威卫臭名远扬。

    “右相,劳动大驾,下官惭愧”张易之目视这位大杀四方的相爷,却不见他有骄矜之色,浓眉紧锁深皱,不开心颜。

    “张侍郎客气了,本相奉了旨意来做这司仪,自然要操持妥当”权策牵了牵嘴角,朗声回应。

    张易之陪了陪笑,连道不敢,心头拿捏不定,权策将此事公开宣扬,是为他们壮声色,还是在表达不满

    “张少监……啊,韦郎君也在”权策对着旁边的张昌宗拱了拱手,他旁边站着的,是韦淋。

    权策的神色有几分复杂。

    花奴已经查清,清河崔氏族长崔珪在神都待不住,迫不及待返程,缘由就是他,他代表东宫面见崔珪,要与清河崔氏联姻,对象是安乐郡主李裹儿,崔珪吓得不轻,办完了正事,一刻不多停留。

    崔珪是怎么想的,权策不得而知,但总免不了受到武崇敏退亲的影响,李裹儿毕竟跟在他身边教养了几年,又以娇媚无双,艳压皇族,如今却落到这个地步,他心中也很不好过。

    “见过右相”韦淋长揖到地。

    权策走场,女方有二张兄弟亲自出面,东宫也不好冷待,李重福母族董氏已然族灭,李显颓废,李重润倒是跃跃欲试,韦氏却不许,令韦淋来走这一趟。

    权策二张兄弟还有韦淋四人缓步行来,管事仆役雁分两行,从者如云铺开,张昌期微微弓着腰,在前头引路,口中说着已经预备下的布置,有些要过流程的地方,还会停步下来,令侍女仆役现场排演一遍。

    却是细致到了极点,连哪一席客人由谁上酒菜,由谁随身伺候,客人起身,由谁引导,都是分得清清楚楚。

    张昌期不厌其烦,他是心中不托底,急切需要有主心骨拿主意,四人中有人询问,他都条分缕析,说得明白。

    权策心中早已不耐,面上不显,随口夸奖了几句,“如此浩大盛况,巨细靡遗,张给事中爱女之心,跃然可见,想必二位国公和东宫方面,都少不了支应”

    二张面上露出矜持之色,姿态颇高,韦淋却是连连摆手,神情严肃,高声道,“右相谬矣,婚宴事宜,都是女方一力操持,东宫方面并无插手,丝毫都无”

    听着他刻意强调的丝毫都无,二张兄弟面色微变,张易之露出哂然之色,张昌宗却是隐有怒意。

    权策呵呵一笑,举步向前,心头颇觉古怪,两姓婚姻,男方丝毫没有帮手,又不是什么体面之事,何须如此高声

    他脚步微微一顿,除非有何不妥,东宫急于撇清

    这个不妥,说不定还与自己相干。

    权策眼角向身后一瞥,绝地点了点头。

    走场细节,有既定礼仪可依,所不同的,在于武后,她来与不来,来了之后,停留多久,可有致辞,张昌期洋洋洒洒预设了十余种可能,录在一张洒金笺上,请权策过目。

    权策细细看了,点点头,依着最复杂的一个,走了一遍流程,便离了此处纷纷扰扰,告辞而去。

    送他出了门,韦淋立时也拱手告辞,片刻不肯多待。

    “瞧瞧,二兄,咱家这地界儿,还要多洒扫一番,韦郎君嫌弃不干净呢”韦淋才转过身,张昌宗不阴不阳的声音便追了出来,韦淋登时尴尬在当场。

    “六郎”张易之沉声呵斥。

    张昌宗哼了一声,拂袖进门。

    韦淋张了张嘴,也说不出所以然,叹口气,满腹心事,登车而去。

    “五兄,东宫这是什么意思用了咱家的场子作法,又一推二五六,翻脸不认,欺我张家无人”张易之才回到书房,张昌宗便快步凑上来,指天画地,颇为恼怒。

    “呵呵”张易之笑了,慢悠悠坐下,“那你便甘心一直受权策钳制,难以自立”

    张昌宗为之一噎,闷哼一声,气咻咻坐下,将一杯茶灌入口中,却是滚烫,嗷嗷叫着跳起来,此间密室,却是找不到人出气,只能抓耳挠腮苦忍。

    好半晌平静下来,“五兄,权策固然可恶,让他绊一跤,也是乐见,但,与东宫联手,可会向之前一般,又引来陛下猜忌”

    “谁说我要与东宫联手我只是要借东宫之手,整权策一回,让他们两家撕破脸”张易之笑容愈发深沉。

    “权策说得对,咱们立身之本,在陛下身上,他无往不利,只因占着先机,事发之前,总有陛下心意在内”

    “我等,又如何不能”

    。




第624章 色即是空(十七)
    深秋午后,凉意渐重。

    新安县公府门房前,候见的朝官文武,排出老长。

    权策拜相已久,行事风格渐渐落定,除了政事堂集议的要务,或武后交办的公务,他一般甚少前往宫中当值办差,都在府中料理公务。

    也因此,尚书省右司郎中王之贲,每日早间点卯之地,便是新安县公府。

    一辆马车在门前停驻,下来一个身穿紫袍,神情严肃,威风凛凛的老者。

    门房候见的众人,都起身相迎。

    王之贲也快步迎上前去,施礼之后,团团拱手,“诸位上官,冬官衙门杜尚书东渡倭国两载,来见相爷复命,便不依列次,还请诸位海涵”

    “无妨无妨”众人都面上堆笑,打量着杜审言,一如既往方正,棱角分明,但却多了几分强势威风,想来是在扶桑都督府磨砺出来的。

    “老夫确有紧急要务,僭越诸位同僚了”杜审言声如洪钟,微微拱手,迈着四方阔步,挺腰拔背,颇有一番重臣风采。

    到得书房前,权策降阶相迎。

    “杜尚书劳苦,权策有失远迎”

    杜审言与他对面而立,愣了愣神。

    穿着雪白袍服的权策,芝兰玉树如故,神光湛湛依旧,只变了政治地位。

    他离去之时,权策为太子詹事,又为李重润文师傅,虽自成一体,却夹在皇嗣与庐陵王之间,处境极为局促艰辛。

    他回来之时,他已登峰造极,位列仙班,手挽重权,与太平公主势力合流,权势熏天。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杜审言吟咏了两句,神色变幻不已,定格在灿烂笑意之上,眼圈微微红润,感情浓重,“右相非常之人,必成非常之事,守得云开,乍见月明,可喜可贺”

    权策咧开嘴,仰头而笑,没有志得意满的骄狂,只有筚路蓝缕的坦然,戏谑道,“杜尚书,一别经年,威势不凡,只是文采一途,进境有限,眼下黄花盛放,可没到雨雪霏霏”

    杜审言收拾情怀,“自是无法与右相相比,吹尽狂沙始到金,王家小儿却是好福缘,尚在稚龄,已然名扬天下”

    权策赋诗,张旭醉书狂草,正经都是世间罕见,万金难求之事,王之涣拜了个义父,便轻易将两件事集齐,士林称羡。

    “呵呵,之涣正在我府中,杜尚书若有闲暇,倒是不妨见上一见”权策展臂延请,口中颇为慈爱骄傲,王之涣入府,机灵懂事,彬彬有礼,对小他一岁的权衡很是友爱,得了一家欢心。

    “那自然是要见一见的,呵呵”杜审言含笑相应。

    步入书房,杜审言神色一敛,“右相,在扶桑都督府铸造的铜钱已经运抵安东都护府,暂时止步,若进了大周境内,许是难能保密,下官特来请示,是化整为零运回神都,还是分散运往各地”

    权策揉了揉额角,沉思片刻,“分散出去,有人察觉,仍是难免,须设法转移视线”

    杜审言蹙起了眉头,“右相,既是铜钱事关小民生计,不大宗使用,即便外人察觉,想来也不妨事,何必忌讳”

    权策连连摇头,“不可,金银价暴跌,世家门阀对扶桑都督府的动向,关注极为密切,稍有风吹草动,便有过激反应,后果不可预测,若金银价再度下沉,民间信心极难恢复,局面恐难以收拾,不可冒险”

    杜审言无言垂首,“那却是为难……”

    权策屈起指节,在桌案上敲了敲,嘴角掀起笑意,“说不得,少不得用行军打仗的计谋了”

    杜审言抬头看他,有征询之意。

    “声东击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权策说得利落。

    杜审言缓缓点头。

    两人密议了些细节,将此事敲定了下来。

    权策思忖片刻,又补充道,“明面的靶子,最好在冬月十二日凌晨运抵神都”

    杜审言有些疑惑,但没有多问,点头应承,“算着行程,加紧一些,应当能扣着这个时辰”

    “杜尚书这几年多有颠簸辛苦,功在社稷,而今年岁也大了,对于前路,可有设想”权策身子微微前倾,有酬功之意。

    杜审言抚了抚颔下白须,眉眼讥诮,冷哼道,“右相却是不必多花心思操持,老夫为官,方正耿介一世,如今朝堂,看不过眼之事有增无减,做个检校官便罢,无意多掺和,免得说出难听话来,误了谁名垂千古”

    权策默然,心知他所指的,是朝中二张兄弟恃宠弄权,李家武家的皇族后继人物,萎靡不振,朝中乌烟瘴气,乱象频仍。

    “杜尚书心意,我已知晓,世间自有公道,且安心稍待,必不负你”

    权策唤来权祥,令他带着杜审言去了后院,见见义子王之涣。

    杜审言去后,左武侯卫大将军李璟右武侯卫大将军王孝杰联袂来拜。

    这几日,南衙重将相继到新安县公府求见,大多是拍胸脯表忠心,送心意尽礼节,也有的相对正式,递公文请罪,将自家军卫中的弊端自行揭露出来,洋洋洒洒,阐释因由,目的相差无几,都是试图找个护身符。

    权策见是见了,无论如何作态,都是不置可否,军务巡察是他的大政,攸关他梳理南衙的大计,绝不会半途松劲,这些人都打错了主意。

    李璟和王孝杰的来意却是不同,他们也递了公文,阐释了军卫基本情况,主动请权策去巡察他们,列出了一些问题,都是与旁的官衙地方折冲府协调方面的,与其说是自曝其短,还不如说是间接打小报告。

    “呵呵”权策哑然失笑,“你们却是将本相当成劳力了”

    李璟笑而不语,王孝杰却与他没有那么亲密,欠了欠身子,“末将不敢,都是据实而报”

    “好,本相晓得了”权策口头上应下,心中却有数,左右武侯卫,定然是放在最后巡察的。

    两人告退,权策瞧着时间差不多,暂离书房,想着去后院给杜审言送行。

    “主人,修义坊那边,有消息了”才过垂花拱门,没到二门,绝地已然凑了过来。

    “说”

    “东宫派了队人出来,混入了婚宴仆役中,针对主人做了些布置,具体关节尚未查清”

    权策顿步,轻轻嘶了一声。

    “大郎,事不过三,这已经是第二回了”

    一个妖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你这第三回,是霸王硬上弓么

    。



第625章 色即是空(十八)
    太初宫,仙居殿。

    朝会过后,权策私下请见,为杜审言之事。

    “为免引发物议,臣等有意混淆视听,以一路车马走明路,大张旗鼓,往神都来,到神都之后,设法当众开箱,以安人心”权策将与杜审言拟定的计划和盘托出,“旁的车马,化整为零,将巨量铜钱登记造册,运往地方”

    “唔”武后将他拉到身边坐下,揽着他的后背轻拍,笑问道,“这钱帛之事,竟也有如行军打仗一般,惊心动魄”

    “只是,铜钱可无声息散往地方,到神都后,也自有开箱证伪,但这大张旗鼓,一路行来的物议,又如何控制”

    却是一针见血。

    权策肃容道,“陛下,崇行与西域商贾通商,笼络了些粟特人,他们做的营生,就是与钱帛金银有关,放贷汇兑,触角深广,颇有心得,在大周商界,首屈一指,可令他们放出些争议风声,扰乱舆论,令民间有所狐疑……”

    “到时候,许是不用臣刻意设计,也会有人想方设法弄些意外,查探车队虚实”

    “粟特人”武后眉眼一立,似是难以置信,“你是朕朝中骄子,思虑深远,能见微知着,只是寻常,粟特人怎会也有如此能耐”

    权策抿嘴一笑,露出些羞赧模样,“陛下,臣本无长材,得陛下信重,侥幸做些事情,粟特人经商乃是世代传统,也有些天分在内,专长于此,不足为奇,不管他有何能耐,终要落入陛下彀中,为陛下效力”

    武后咯咯娇笑,侧身扯了扯他的脸颊,歪头靠在他肩上,“就你嘴甜,那你且说道说道,不装铜钱,那箱子里头,放些什么东西,能糊弄过去”

    权策微微一顿,本想着避讳,又觉得无谓,“陛下,安东都护府成立有年,养民已久,也该有所报效,可密令权泷,进贡一批皮毛山珍入京,安东都护府所在,虽山岭众多,比不得中原肥沃,颇有一些难得山珍,尤以野山参为甚,此物堪称百草之王,些少一片,便可滋补养元,延年益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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