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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青璜
    风篁回身见她衣袂飘逸,素发垂肩,映上水中碧莲幽月,很是一派仙姿渺渺,亦慨然回她,“你若喜欢,我在府上为你修一片同样的景观。”

    “世子不必殷勤……”

    “哪里是殷勤!”风篁正色言说,“风篁所言,诺比千金!我讲得出,必然为你做得到!区区庭院而已,我来时王上已应我,若能迎你归国则为我新筑一方宫阙!只是那时我还不知卿为何物,故推辞掉了。今时知是为阿璃,一方宫阙便不足以贺,当修百里城池,以山陵为阙,引雄川为湖,垒千尺高阶,起九霄云阁……”

    “罢了罢了!”蔚璃急忙拦住,“世子这哪里是得贤妻!分明是得了红颜祸水!你若这样大兴土木,我蔚璃便要淹死在史官讨伐的吐沫星里!”

    风篁笑她风趣打岔,却仍旧正色言说,“阿璃,下午时我话未讲完你就睡了,现下可否容我直舒胸中真意,你我把话言说开明,以期来日再无猜忌,自此同心同德,携手此生。”大约是怕这面前女子又胡乱岔言,也不等她答,便继续说去,“你知我为召国世子,风王族嫡系子孙,将来是要承祖父与父亲之志,待我王与我父百年之后,继君位,登王座,以成守境安邦,忠君护民之责。故而能得贤后,襄助内政,自是风篁冀望之幸,亦是召民企盼之福。在来之先,已素闻长公主威名,慕你治军之才,敬你辅政之功。我知姝姑姑与越王之婚也是你一手缔结,以此成东越与南召百年之盟。如卿这样女子若有朝一日能为我风篁之中宫,当为我国中百官敬服,子民爱戴。”

    蔚璃听他宏篇大论,不觉微微蹙眉,“原来你不是来娶妻,是为择你后宫女主……”

    风篁对她这般既狡慧又迟钝的心思也是且爱且叹,又继续言说,“那夜初抵越都,我与长公主初遇长街,一时间才恍觉心有所憾,志有所缺!才晓然古籍所载‘弃江山而携美人归去之君’并非皆是昏聩!想此漫漫一生,若只得比肩临政朝堂之贤后,而不得携手同游烹茶煮酒之娇妻,岂非自古君王之憾事也!”

    蔚璃眸色一亮,心生窃喜,“所以你也早有悔婚之志倒是难得与我志同道合!我实话告与你——这等政治联姻必无好果……”




第四十八章 望月皎皎 我心澄明(4)
    “蔚璃!”风篁委实又气又恼,这丫头还真真是敏慧不足,愚钝有余!怎就这般不解风情!

    蔚璃见他目有愠色,忙好言劝慰,“世子放心,你若要悔婚,本公主不追不究,你那甚么传世至宝的泠泷琴也一并还你……喂!放肆!风篁……”

    她话未讲完,已被忍无可忍的风篁一把拎住了衣领,较力推至了桥边,唬吓道,“你若再敢提悔婚二字我就把你扔水里喂鱼!”

    蔚璃立时没了声响,先前被夜玄扔进水里已然丢了半条性命,今时若再被扔水里——那么此生休矣!

    她惟余脚尖踮在桥沿,不得不牢牢抓住他腰带,此回真当要卖乖了,“我再不说话,世子先放手……”

    放手岂不可惜!风篁倒觉当下情形甚是可心,她素颜皎洁近在眼前,羽睫忽闪清晰可见,由是那一双清凉素手揽在自己腰际,还真真是……亲密无间!

    风篁陶陶然于当下亲密,再开言亦存了别样温情,“丫头可知道,当我知道丫头就是蔚璃,蔚璃就是丫头时,我心下有多欢喜……我本还想着待娶了东越女君再去长街寻那丫头……”

    蔚璃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心下暗自念道——天下男子皆是这般贪得无厌!

    风篁见她蹙眉嗤之,满脸不屑,一时间脉脉情愫全被她这不解风情搅了个七零八乱,回手将她拎回桥上,无奈叹道,“罢了!我且与你直言罢:我风篁与你蔚璃之婚约,不只是为召国迎未来之后,更是视你为今世之妻;不只是共你治国安邦兴盛一隅江山,更愿同你烹茶煮酒闲看明月清风;不只敬你重你,更会爱你怜你;此生此世,惟你蔚璃,是为吾妻,是为吾家,是为吾国。”他朗朗道尽,又切切望她,“不知丫头……不知璃公主,心意如何”

    蔚璃还在拍打衣袖,理正领襟,闻他质问,怔了半晌,倒忘了该如何言说。

    若此身归处必在南国宫廷,那么面前所望之少年亦不失为谦谦良人!只是自此后当尽忘前尘,远抛旧人;自此后当随了少年归去,一念成灰,岁月静寂;自此后当奋力做成世人所说的样子——执子之手,共子白首!

    当真有这样决绝之心吗当真有他年忠贞之志他赤诚一片,若然负他,又于心何忍于天地何容

    蔚璃至此方知——置一诺,许终身,何其难!难怪澜庭里那位君上,满口戏谑言,数载搪塞话,从不肯郑重许诺。却原来他也心意不定,情义不坚!

    “阿璃”风篁还在等她许诺,却发觉她又魂游向外。

    “有些口渴……”她怔怔道来,举目却是一汪清澈,“醒来也无人奉茶……”

    风篁委实气煞!果然是女子难养!难怪世间有言!如她这等,一下困睡不足,还真真是一幅可怜相!

    “你等着!”风篁将佩剑递进她怀里,半恼半嗔,回首展望一池莲叶,纵去飞身,一身靛青长衣旋于月色下,若蜻蜓点水往返于碧色莲池里,不消片时便手捧一只伞盖一般的荷叶重回曲桥,奉在蔚璃身前,“以荷露代茶,委屈璃公主了!”

    蔚璃又惊又笑,未待与他酬谢,他已捧了荷叶递向她唇边,一滴滴清露滋润唇角,果然一丝甘洌,引她张嘴饮尽,满口清凉,还他以明媚笑颜,“世子拳拳心意,蔚璃谨记!”

    风篁也学会了她的冷哼调,审视着问道,“可是还要再吃些夜宵”

    “不敢不敢!”经他一说她虽觉腹内确实有些空落可也再不敢闹他,“怎敢再劳世子下水捕鱼!”他已然是好性的了,若是换做“旁人”,一早要寻物责打了。

    “那便回去罢。”风篁取回佩剑,牵了她袖端仍向外送,自知今夜再讲甚么也未必入她心怀!那凌霄君已然说过,与她相识已近十载,而自己与她相遇尚不过十天,其间各样情缘又如何能比好在来日方长,且细水长流,慢慢动她心意罢!

    蔚璃走出了翡翠楼,便劝他止步,他笑笑不应;再过长街,已然人迹全无,她又劝他止步,他便要立目,她只好由他;直送到越安宫后巷,蔚璃不得不说,“世子再送可就送到我寝殿去了!”

    风篁举头望高墙耸立,悄声问她,“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的人……是你宫中侍卫”

    蔚璃微怔,还当他未曾发觉,原来他执意一送到底是在忧心后面那一道黑影或许来者不善,不由心底狠咒一声“蠢笨的元鲤!”,又向风篁笑答,“是了。他们一面是要护我周全,一面也是为向上面告状。我若再不回宫安枕,明日有得我瞧了!”

    “我明日来你宫中问安可好”风篁恋恋不去,“你不要再以病为由阻我入内。这样我也可替你与王兄分说一二,他便也不好罚你了。”

    看来他还真信了那侍卫是越安宫出去的,还真以为要罚她的人是王兄呢!蔚璃自觉愧疚,忙应说,“世子今日辛苦,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

    她从来都答非所问,风篁无奈苦笑,娶妻之难又岂止是难在剑御棋琴之拼!见她转身要去,忙又唤住,“丫头!我有……,我有一个提议——”

    蔚璃立身红墙脚下,蹙了眉头来看,月色映上她皎皎容颜,那一幅不耐之色便尤为明显,风篁见之实觉心下苦闷,撑笑言说,“那夜长街初遇,丫头问我可是来自东极。可叹我平生孤陋,困于斗室,竟不知东极何在。璃公主若然不弃,可否携风篁往东极一游或踏青山,或观沧海,但随璃公主心意,风篁愿为璃公主驾车牵马,买酒奉糕,一路侍奉!”

    蔚璃眉心渐展,眸色顿明,素颜皎皎又绽光芒,“你要同我往东极当真”

    风篁便知终于合上她心意了,欣然答道,“但求璃公主不弃……”

    话未讲完,她已一拳擂在他肩,“子青今夜侃侃,惟此言最合我意!几时启程”



第四十八章 望月皎皎 我心澄明(5)
    “你唤我甚么”风篁未料此计还有这样收获,正各样欣喜,她已是心在路上,雀跃着言,“这样——你且容我三日,我须将宫中一切安排妥当……你可以先去备车马,备干粮,备银钱,备娇娘……”

    “为何还要备娇娘”风篁不解,最好是只他二人一去天地逍遥!

    “不然谁人侍奉茶汤栉浴事”蔚璃嗔责,“一看就是没出过家门的!”

    “子青愿效劳茶汤栉浴事。”风篁答道,“自家国来东越,一路上也只是风篁一人,既未饿死也未渴死……”他见她眉头蹙起忙又改言,“不过你一定要备,自你宫中选个宫女便是,我又哪里去给你寻得甚么美娇娘……”

    “那便这样说定!”她倒忽然间出乎他意料的爽利,又抬手拍他肩上,“世子可不许反悔!”

    风篁心道:只要你不悔婚,我又何悔之有!于是与她击掌为信,又听她稍言车马舒适,茶餐可口等要求,便辞行各自归去了。

    东极有沧海,东极有仙山,东极有神人,东极有青门……此是幼年时常听父亲絮念之辞,风篁一面沿着长街向回,一面欣欣憧憬着此回东极之行,不知她神往东极其心之所念是在沧海月明,还是青门幽魂

    应该是青门幽魂罢少时闻此噩耗几不信是繁华盛世该有之浩劫!听父亲说,有十万大军葬身于初阳城……那么东极岂非是白骨添沟,血水泽洲之地!

    这样想来不免又心有哀戚!他正缓步向前,忽闻身后马蹄哒哒,不由惊诧如此深夜还有谁人辛苦奔忙,回眸看时,又是一惊,“青袖姑娘”

    青袖马至近前,勒缰下马,上前恭敬一礼,“世子。只你一人长公主未与同行”

    风篁恍然,“原来青姑娘是深夜寻主,我刚刚将她送回宫去,是自岳华门入,许是与姑娘走差了罢”

    青袖点头致谢,“有劳世子。回去便好。我是往城外去……世子保重。”

    “深夜出城是有要事”风篁关切问道,“可有子青效劳处”

    青袖正欲上马,听他问话又回身来答,“多谢世子。并无要事,去会一位……一位朋友……”可也算不得是朋友,且又是如此深夜幽会……青袖自知言辞隐讳太深,不觉羞红了脸。

    风篁朗笑道,“原是风篁多嘴一问。青姑娘切勿介怀。我只是忧心你一个弱女子深夜出城,恐非周全之策。”

    青袖凝眸望住眼前少年,那份清朗澄澈,真真如故园家人,“世子风范像极我家兄长当年……”

    换风篁羞涩一笑,“青姑娘谬赞了。姑娘或许不知,我父平生痴迷剑法,几为我王所不容,尤其是仰慕你青门剑法!父亲年轻时曾四次往东极,拜会青鸢大将军,与之请教切磋天下剑艺。故尔亦十分倾慕你青门澄明磊落之风,听说当年亦是十分喜爱你兄长青澄少将军,曾有意引他来我召国王宫,许一位公主给他,可惜……”风篁言至一半微微怔了片时,才恍然自己今时所娶之妻正是当年青门澄少将军的婚约妻子,世事轮回还真是玄之又玄。

    青袖听他讲了一堆旧事,也只是淡笑一声,“可惜兄长早逝……今时若在,倒可以与世子引为至友。”想来那位召国太子是效了青门风范对此嫡子教之育之罢,才有这位世子言谈举止皆酷似故人之象。

    风篁看着面前这女子,仗剑在手,一身清冷,想她亦该是巧笑嫣然,烂漫天真之锦年,可惜家门败落,满园幽魂,又叫她今世何以再展欢颜。

    “青姑娘放心,阿璃一心护持青门,风篁亦绝不肯退,此生此世必与她携手护住百年将门,为你初阳青家重建新城,再筑雄关!”

    青袖脸上难得露一丝浅笑,那是毫无矫饰绝无虚礼的真诚笑容,“多谢世子。”

    策马要去时,她又回头顾看,是否当请他一同前往,毕竟城外候约的是位男子……可转念又想,青门牵累长公主已然至深,何苦又招这位良人忧心,当下他与长公主也不过一纸婚约罢了,其间情意还有待再议。

    风篁见她催马去了,那一番欲言又止尤是惹人心怜!此样女子该由谁人庇护呢

    皓月当空,拢照四野,荒草蔓蔓里昔梧正仰躺在地,眺望满天星辰。此间清辉染袖,泠泠霜色倒有几分故国雪园之惑,想想出家门时,北境尚且大雪纷飞,一路翻山越岭,涉水渡江,既经冰融雪化之暖,又有春风料峭之寒,几回风雨才渐渐来至这东境春盛时节。

    只是当下春也尽了,暑气渐盛,虽是处处红花绚烂、翠叶斐然,可仍旧觉得并不比北方冰雪之原多娇妩媚!繁花在北境也不是没有的,只不过暑夏季短,芳华一瞬罢了。可相对泛泛流年,泱泱史河,哪一处繁华又不是倏忽一瞬呢享繁华愈久,陷荒凉愈深!此世间沧桑公道矣!谁人能逃

    就比如那初阳青门!昔梧忍不得冷哼一声,百年将府沦到今时竟再无一可用之辈!以致以故人之物相邀竟不能得其赴会,可见家门颓败,世情寡淡,也无甚可说!

    又依稀忆起幼年时,王宫里的“天外来客”。父王道他来自东海,大地之极,苍天之沿,跨海而去便可入极乐仙境。或是为着此样稀世奇缘罢,亦或为着贵客身份之贵,父王集合了昔王族所有的公主们,究竟有多少位,她也记不甚清了,反正溟国王宫里多得是各色公主,只他一个束冠男儿。

    那些公主们被宫娥簇拥着站满了大殿,左一排锦衣华服,右一丛金钗翠摇!花容月貌远比上元节宫宴更加华丽眩目!宫中又演尽歌舞,公主们或献舞艺,或鸣琴瑟,或颂歌唱赋以娱东极嘉宾。

    父王与嘉宾有言:凡殿上之公主,不论嫡庶,不论长幼,但得嘉宾之欢心者,尽可携去。一位也可,两位也罢,三四五位皆无大碍!



第四十八章 望月皎皎 我心澄明(6)
    昔梧那时虽则年幼,可仍觉出父王言辞实实荒唐可笑。果然待各样喧哗闹尽,歌舞演尽,嘉宾依旧婉言谢绝,自言:身负婚约,来年娶妻,再无意摘取世间别样红粉。

    昔梧依然记得父王追问之辞,“婚约之妻可是东越蔚璃来年她不过十岁龄,少将军何以妻之你既有妻约,吾女愿为妾室,只求共君携手入东极之地。他年得子,或居东海,或归北溟,皆可商议。”

    那是初闻蔚璃之名,是东极嘉宾拒婚北溟公主的障碍之物!昔梧不懂父王为何定要使溟国公主嫁去东极远地,遂悄悄询问教书先生,先生答他,“东极可观沧海。”

    “我溟国也有海,不然何以称‘溟’”昔梧不服。

    “北国之溟,四季冰封,不见浪涌。东极之海,骇浪翻天,可入九霄。”先生答完,静默片时另又言说,“尔等泛泛,岂能入他眼目!莫做非分之想!”

    果然如先生所言,宫中为这位嘉宾宴会十日不休,耗尽一冬储粮。然各样威武富贵都未能使这位青门之子侧目任何一位昔王族公主。再后来,也不知是何缘故,直到萌春时节父王终肯放东极嘉宾归去,可是他走时竟然携带了父王最最疼爱的嫡长女随其归家。

    昔梧各种不服,“大姐姐并不比梅姐姐才貌更胜,何故贵客选了大姐姐”

    她的追问也只得宫中各样唏嘘叹喟,也是后来许多年她才在书中见识何谓“自荐枕席”、“生米熟饭”、“木已成舟”等等故事,便也隐约明白当年为何是最得宠的大姐姐能往东极观沧海了。

    昔梧多年来常会生此疑惑——如若当年自己能卸去巍巍峨冠、散落披肩长发,脱尽一身戎装、拈一朵簪花入鬓,是否便可随那卓彩少年往天涯海角去了待大难来时便可护他左右,为他拼尽毕生所学!又何至使那庸庸长姐——论智不能识险、论武不能护犊的弱女子,只知趁他醉酒时入他床榻,白白占了少年英姿却落得那般惨死之结局,害人害己,误他一生!

    可怜自己一世误在这一身男儿装!只为扮不得女儿娇媚,父王不许自己靠近少年身旁,终日宴会也惟有隔了钟鼓隔了几案隔了层层缭绕的婀娜舞姿,偶然一瞥。纵然执盏敬酒时,也只能是他道一声“公子”,自己回一声“少将军”,此外再无他言。曾几何时她甚者不能确定,那莺莺燕燕多少佳丽环绕,那位东海之客是否用心记下自己的名字

    曾经少年,隔案对坐;曾经锦绣,近在擦肩;可惜……顷刻散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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