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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把年华赠天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这个时代已经有牙刷了,被称为“牙刷子”,不算什么稀罕的物件,可普通人一般不刷牙,或者用柳枝将就牙粉使用。牙刷子这东西也就上层人物才用,据说是用马尾一类的东西植入的,夏初七有一个牙刷子,平素刷牙要么醮青盐,要么用牙粉,像这一种基本上可以称为“牙膏”的东西,简直可以称为奢侈品了。
后世的姑娘,要哪个男人送她一管牙膏,准得骂娘。可换到时下,送牙膏虽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浪漫,却足够打动夏初七这种打小就缺少父母关爱的姑娘了。
她瞄了他一眼,心里偷乐。
赵樽还板着脸,脸色还是那么难看。可想想,其实他待她真是挺好的。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她,就连那特供的厕纸,也有她的份,虽说要给她算银子,可对于一个已经欠了他五百两黄金的人来说,真是半点心理压力就没有。
笑眯眯拿着香膏子坐过去,她又趴在桌上,瞧他。
“喂,谢了啊,这个不收银子的吧?”
“不收。”
“哈——”
她一个笑声儿刚出口,又被他活生生呛了回去。
“你嘴臭,得多洗洗。”
“我……”捂了捂嘴巴,夏初七的脸唰的红了,眼睛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几个冰窟窿出来。有这样埋汰姑娘的男人吗?咬着牙齿,她一句“狮子吼”,铺天盖地地砸了过去。
“我嘴臭怎么了,谁让你亲我?”
不冷不热地瞄她一眼,赵樽把茶水往她面前递了递。
“润润喉再骂,嗓子都哑了。”
这样的男人,真和他生不上气。夏初七气咻咻地拿过茶盏,二话不说就要往嘴里送,却听见他又说,“小心烫。”
果然——那水滚汤。
先人板板的,他就没有安好心,故意整她,整得他心情肯定都好死了。
夏初七哼了一声,把那个青瓷茶盏放案上重重一放,正准备骂人,书房外面便响起郑二宝的咳嗽声,接着他说,“主子,晚膳摆好了。”
从书房换到了承德院的膳食堂,夏初七看见的仍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是晚膳很丰盛,除了好几道她喜欢吃的菜之外,还有几个时令果盘。平日里,她大多数时候是与李邈吃饭的,只偶尔他在家的时候,会让她过来陪他。
那今儿是摆鸿门宴呢?她立刻警惕起来,咬着筷子笑眯眯地戏谑。
“爷,今天过节吗?这样丰盛。”
“你的礼物来了。”赵樽指了指桌中那一盅乳白色的汤。
“礼物?”夏初七吃惊地瞥他。
“绵泽送了一只鸟给你,说是品相很好。”
“所以呢?”
“爷以为品相好的鸟,炖汤一定也好喝。”淡淡地说着,赵樽面色不变,拂了一下袖袍,亲自动手为她盛了一碗,递到她的面前,“多喝一些,长点肉。”
乳白色的汤,盛在饰了莲瓣兰的碗里,煞是好看。
炖了?礼物?鸟?炖汤了?
夏初七瞪大了眼睛,看看碗里颜色鲜嫩的汤,再看见汤盅里像个小鸡仔的东西,心脏怦怦直跳着,像一只被人踩到了尾巴的小猫,恨恨瞪他,“长孙殿下送来的,是什么鸟?”
“阿七以为是什么鸟?”赵樽像是随口一问,目光却冷了不少。
狠狠咽了咽口水,夏初七开始有点担心是那只红嘴绿鹦鹉。可仔细一想,赵绵泽又怎会好心地把夏问秋心尖尖上的鹦鹉送给她?于是也就释怀了,缓过神来,弯了弯唇角,笑出一个小梨涡,“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嘛。”
赵樽淡淡瞥她一眼,目光里带了一抹瞧不分明的情绪。
“一只鸽子,炖汤最好。”
松了一口气,夏初七总觉得这位爷今儿的眼神有些瘆人。心里沉了沉,她脸上带着温驯的笑意,拿着白瓷勺子,轻巧巧地在汤碗里搅来搅去,表情灿烂到了极点。
“您把长孙殿下送我的礼物都炖了,该赔多少银子给我?”
赵樽慢吞吞将汤盅里的鸽子挑起来,“咚”地放在她碗里,面无表情。
“一会带回去,好好养着。”
无语地看了他片刻,见他脸色不太好,夏初七突然撇了撇嘴,又逗他似的问了一句,“长孙殿下就送了我一只鸽子,没有留下旁的口信?没有说他为什么要送?”
赵樽挑了挑眉,“无。”
“真没有?”夏初七又笑了,“算了,赶明儿去东宫,我再问他好了。”
“啪”一声,赵樽手里的碗重重放在了桌子上,清脆的响声,带着它主人的情绪,不算太过凶狠,却字字有如千斤,“楚七,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要再去寻根问底,对你没有好处。”他难得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此时,原就冷硬的脸上,严肃中似乎还透着一股子阴凉。
“做一个聪明人不难,难得是做糊涂人。”
他语气里的警告,太过明白。
两个人处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直接挑明夏初七的身份,可她却清楚地知道他懂的。
如今,他在提醒她,不要再去掺和魏国公的案子?
垂了垂眸子,夏初七慢悠悠的笑了,“爷多虑了。”
他冷声,“不懂?”
她点头,又摇头,“不全懂。”
他看她的眸子深了深,“阿七,人总在该懂的时候不懂。等懂得,却又迟了。”
喉头一紧,夏初七看着他,放低了声音,“人生在世走一遭不容易,我很惜命。但我虽不想成为人上之上,但我必须活得个明明白白,前头有险滩,有刀山又如何?哪个人的结果不是一抔黄土?赢是土,输也是土。楚七不聪明,也不想糊涂一辈子,只做某人后院一朵攀附的莬丝花,没有骨头,没有意志,一切的幸福都依赖男人的施予。赵樽,如果我的面前放着胭脂和武器,又必须让我选一个的话,我宁愿拿起武器,丢掉胭脂。”
这一段话很长。
她不是在紧张的状态下说的。声音软软的,轻轻的,迷离的,像是一壶陈放了几百年的老窖,带着一种穿透苍穹练达人心的低沉,语速很慢,语气很重,言词之间不若平时的嬉皮笑脸和吊儿郎当,完全是不同于十五岁小姑娘的稳重。
赵樽目光很凉,看了她许久。
或者说,是两个人互看了许久。
终于,他又端起汤碗来,递给她,同时自己也盛了一碗。
“鸽子汤不错,喝点。”
“谢谢爷。”夏初七莞尔一笑,带着彼此通透的心思,轻轻闻了闻,半眯着眼睛,像猫儿一般慵懒的神态,甚是享受,“嗯,不错不错,果然很香,尤其想到这是赵绵泽的鸽子,啧啧啧,吃起来味道就更好了。”
她神色自若的样子,让某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端着汤碗,他淡淡说,“小马的伤养好了,改日爷带给你。”
“小马?”
想到那只她救过的鸽子,夏初七挑高眉头,开心起来。
“好呀,不收银子的吧?”
赵樽稍稍叹了一口气,“何时阿七与爷说话,才能不提银子?”
夏初七噎了噎。
他这话里的意思是,两个人很亲近了吗?
脸颊一烫,她垂着眸子不好意思地赧然一笑。可还不等她开口表达她就爱钱想要成为天下第一首富的人生理想,他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黑眸迎上她热切的目光,犹自淡定地补充了一句,“银子的事,往后就爷来提好了。”
“你……”夏初七吸气,吐气,奸笑,“想得可真美。”





且把年华赠天下 第162章 画人画骨难画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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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这天夏初七还愣是没有出得了府。
吃了赵绵泽的鸽子汤,赵樽又他说身子乏,不舒服,她即使怀疑有诈,也不得不留下来给他按摩。等她手都酸了,他才允了她回房去休息。
一个累得腰酸手软的人,一头扎在床上,哪还有力气做夜行侠?
次日醒过来。
她洗漱时拿着那香膏子又研究了一回。
香味儿好像有些重,里面有馢香、沉香、藿香、甘松、丁香皮等东西,她试着用了一回,香是香了,可即便这是宫廷圣品,她也只能无奈的感慨,离后世的牙膏实在差别太大。
“改日我亲自研究一种牙膏子来,保管比这好用。”
听了她的话,李邈眼睛里闪过一抹诧异。
“楚七,你懂得真是多。”
“是么?可我不懂中和节。”
她与李邈说了老皇帝要在中和节上召见她的事儿,两个人合计一下,李邈就告诉了她一些与中和节相关的习俗,听得她头都大了,仰着头呵了一口气。
“香膏子还不错,口气清净啊。”
承德院里静悄悄的,赵樽估计上朝去了,她没有见着他,却在去良医所的路上,碰见了那个趾高气扬的骄傲小公主赵梓月。
有了昨日的小风波,那小姑娘见着她仍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令夏初七奇怪的是,她只拿得意的小眼神瞄她,愣是没有上来耍她的公主威风,更没有找她的茬。
难道小丫头转性子了?看着她威风的领着一干丫头走过去,夏初七侧身在路边,分明从她的眼底瞧出一丝挑衅的意味儿来。
有诈啊?
在良医所呆了小半个时辰,东宫便派人来接她了。
一样的入宫步骤,行入太子爷寝殿时,门大开着,那些熟悉的宫女太监们都候在那儿,见到她来,伶俐的小安子进去一通报,不一会儿黄明智便出来引了她进去。
赵柘仍倚在床头,气色看上去很不错。
“楚医官来了,早膳用了吗?”
“回太子爷的话,用过了。”
夏初七没好失了礼数,照常行了礼,然后才在黄明智安置好的杌子上坐了下来。可不等她请脉,赵柘却问起她昨日落雁街刺杀的事情来。
别瞧赵柘久居病榻,一点点风吹草动他都知之甚详。只不过,为了谨慎一点,夏初七没有多说,只按照官方的说法,说是城外某个寨子的土匪们穷疯了,打劫打晋王府的头上。可没想到,等她眉飞色舞说完,赵柘却苦笑了一下。
“楚医官,是本宫连累了你。”
“啊”了一声,夏初七尴尬的愣了愣。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赵柘那张瘦削温和的脸,难得低沉下来,目光掠过她,好像望在了墙壁的某一处,又像是哪里都没有望,声音怅然,“本宫活着,一直都是别人的绊脚石,如今你治了我,那些人的矛头可不就指向你了?”
夏初七噎住。
不等她说话,赵柘又缓和了面色。
“你也不必害怕,老十九在意你,定会有所安排。他为人虽不善表达,但心思缜密,必然出不了差错。另外本宫也给绵泽说了,来去东宫的路上,加派些人手,务必要护得你的安全。”
他既然这么说,夏初七也没有装傻的理。
“下官多谢太子殿下体恤。”
赵柘不再多说其他,有些事也不便说出来。夏初七也懂事的不再提起,只请了脉,又观察了一下他的病灶,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楚医官,本宫的病情如何?”
夏初七扯了一下嘴角,“会好的。只是这杨梅症,极易传染,又极难治愈,下官恐怕……”想了想,她面上的担忧之色便掩不住了,“即便下官这一时控制得住病情,若有心之人……”
拖长了声音,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可赵柘显然理解,只云淡风轻地笑道:“人生在世,难免一死,楚医官尽力而为便可。”考虑了一下,他直视着夏初七,“这些日子以来,得了你的细心照料,本宫才能舒心一些,可本宫也瞧得出来,你是一个心思重的孩子。如果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本宫替你办的,不妨说出来,趁着现在……本宫还有一口气。”
心里突地一塞,夏初七目光凝重。
“太子殿下,别这样讲,下官定会治好你的。”
冲口说出保证的刹那,她便做出了一个决定,“其实下官知道有一种好法子,可以很好的治疗杨梅症。但是,这个法子下官还需要时间去实验,要等一段时日,现在殿下只需好好配合下官治疗便是。”
赵柘眉梢一抬,目光带着浅笑。
“楚医官费心了,本宫相信你。”
“应该的。”夏初七收回激动的情绪,淡淡一笑。
这些日子,赵柘对她极好,言谈举止间,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这让她越发喜欢这个人,有时候甚至会忘记他太子爷的身份。可是,也只有她心里清楚,这样拖下去,到底能不能治愈梅毒是一个极大的问题。于是,她蒙生了自行制作青霉素的想法。
只要有了青霉素,不仅梅毒二期不是问题,很多病症都不用再死人了。那就不仅仅只是治好了太子爷,替魏国公府的人平反那么简单了。甚至可以说,那将会是对这个时代整个人类的一个伟大创举。
一想到这个,她便有些兴奋。
可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实在太差,这个事情,她还得回去征得赵樽的同意,有了他的物力和人力的支持,才有可能开始。
瞧着她纠结的脸色,赵柘蹙起了眉头。
“楚医官,本宫已当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也不必太过焦心。还是那句话,尽力而为便可。本宫已将你的事情上奏给了父皇,不论结果如何,不会有人对你说三道四的。”
怪不得,难道中和节的事,真是老皇帝要给她赏赐?
看着赵柘,夏初七笑了笑,“下官省得,不过太子爷您也要开心一些才是。人的心情可以影响一个人的病情,人在高兴的时候,身体会分泌一种叫做多巴胺的东西,可以延续你的快乐,抵制你的病势。”
赵柘温和一笑,瘦削的脸上多了一抹诧异。
“楚医官懂得的东西很多。”
冲他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夏初七自动忽略她曾经汲取中华民族几千年知识的事实,高调地吹上了牛皮,“那是,要不然,我能叫做小神医吗?”
“小神医。”默默念叨一下,赵柘看着她蒙了口罩的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又失神了片刻,唇角才牵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我老了,那什么安,只怕也是没用。咳咳!”咳嗽了几声,赵柘喝了一口黄明智递过来的温水,润了润喉,才抬起眼来笑说,“你真是长得很像我那位故人之女。哎,若你果真是她多好,配了我泽儿,也算是良缘一桩了。”
颇为尴尬的“呵”了声,夏初七正想转移话题,外头便传来了脚步声儿。
“父王今日气色又是大好,儿子都听见笑声了。”
那人语气里带着笑意,温和,清澈,除了赵绵泽还会有谁?
夏初七奇怪了。
先前她来东宫十几天都没有见着赵绵泽的人影。
可他昨儿来了,今儿又来?还送什么鸽子,他到底要做什么?
垂着眸子,她起身冲赵绵泽施了礼,请了安,便开始收拾药箱,“长孙殿下来了,陪太子爷聊着,下官先告辞。麻烦黄公公陪下官出去拿一下方子。”
看了赵绵泽一眼,赵柘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泽儿,替为父送送楚医官。”
按正常情况,赵绵泽应该拒绝才是,可他却笑了笑,爽快地同意了。
“楚医官,请!”
夏初七不好拒绝,虚与委蛇的尴尬一笑,与他一道出了太子寝殿,又依照她嘱咐的环节,先让小丫头端了中药水过来洗了手,消了毒,做好了安全防护,才往外殿走。
“长孙殿下,就送到这里吧,下官与黄公公去开方子。”
她向等在那处的李邈使了一个眼神,不想再与这厮废话。
“那,也好。”
赵绵泽为人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都极有礼,自然不会强求别人。只不过,脚步顿了一下,他像是有些犹豫,踌躇着还是多问了一句:“昨日绵泽寻得了一只紫冠鸽,想到楚医官也喜欢,便差人送到了府上,不知道楚医官觉得那鸽子的品相如何?”
想到赵樽那张冷沉沉的黑脸,想到那碗乳白色的鸽子汤,想到自个儿听闻“噩耗”时的感受,夏初七觉得这种“好事情”不能一个人独尝,得找人分享一下才是。笑眯眯地看着赵绵泽,她随意的笑开。
“多谢长孙殿下,鸽子汤很是美味呢。”
即便是赵绵泽那性子的人,闻言也是愣在了当场。
“长孙殿下,告辞!”
心里升腾起报复的快感,夏初七笑得很是欢乐,也不再看赵绵泽的表情,领了李邈便随了黄明智大步离开,去开方子。




且把年华赠天下 第163章 画人画骨难画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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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脚一抬,躲在屏风后偷看的弄琴后脚便往后院跑。
听了弄琴传来的话,夏问秋一根长长的手指甲都快给掰断了。她拉了两天肚子,原就苍白着的一张脸,更是色如死灰,多厚的胭脂都挡不住那份憔悴。
“殿下果真把紫冠鸽送给了她?”
弄琴支支吾吾的点了头,接下来的话,又给了她响亮的一记耳光。
“还有啊侧夫人,那个楚七实在不知好歹,那只紫冠鸽多难得,她却把它拿来炖汤了,还对殿下说汤味极鲜美,简直是浪费了殿下的一番好意,太可恶了。”
夏问秋猛一侧头,苍白着脸看她,“弄琴,你觉得殿下是不是对她上心了?”
弄琴的脑袋都快要垂到胸口了,“侧夫人多虑了,殿下对您情深意重,又怎会对一个男人上心?依奴婢看来,鸽子之事,只是殿下为了感谢他对太子爷的尽心医治,夫人您千万不要多想,今儿早上殿下不是还差人把万岁爷赏赐的珠钗布料,都送到泽秋院了吗?”
夏问秋暗沉的面色缓和了一些,吐出一口气。
“但愿如此,否则——”
略略停顿,她手里的绢帕被绞得变了形。
“我定让她怎么活回来的,还怎么去死。”
今日是立春。
马车从东华门出来,京师城已笼罩在一片蒙蒙雨雾中。
行了一会路,夏初七打了帘子向外一看,轻声喊车夫。
“师傅,我还有事要办,就在这里停车吧。”
“楚医官,外头正落雨呢。”每天来往于东宫与晋王府接她的是一个叫黄石的中年人,声音哑哑的,“出来的时候,忘了备油伞了,您这身子骨要是淋了雨,只怕……”
不等她啰嗦完,夏初七便笑着打断了他。
“没事,我不是医生吗?生病了也能治。”
“可是长孙殿下吩咐……”黄石还在迟疑。
“停!”夏初七语气已有不悦。
“是。”
在黄石的“驭”声里,马车在雨蒙里停了下来。
夏初七也不与他废话,顶着小雨与李邈两个人下了车就往丹凤街走。一路上,除了时不时注意身后有没有尾巴之外,故意漫无目的般在城里绕了好几圈,这才去了上次那个小院,找到了锦宫当家的袁形。
今日二鬼有旁的任务,没有跟她俩去东宫。
所以,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接待他们的人仍是袁形家的二虎子,上回见过,这回就熟了。二虎子笑嘻嘻领了她俩进去,袁形还在床上养伤,泡了茶水吃着,宾主之间说了一套客套的虚话,夏初七才开门见山的向他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袁大哥,可不可以麻烦你的兄弟们在瓦肆勾栏酒肆茶楼什么的,顺便替我打听打听,可有什么人的脸上或身上长了红疹子去就医的?或者哪家死了人,身上出了疹子的?那疹子的样子很奇特,颗颗粒粒,满脸满身满脖子都是,很容易辨认。”
锦宫手底下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她相信会有消息。
袁形小腹上的伤好了一些,说话时中气很足,声音也洪亮了不少。
“兄弟,这事儿好办。只是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夏初七笑了笑,“袁大哥是知道的,我是医官嘛。也没有旁的爱好,就对于一些特殊的病例感兴趣,干哪行,便钻研哪行,呵呵。”
了然的“哦”一声,袁形爽快地答应了。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旁的话,他目光瞄过夏初七,最终落在李邈的脸上,那审视的眼神里满是关切,却又有着老爷们儿的憨直与矜持,像是有些害臊,又像是想要遮掩,憋得一张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一片暗红。
“落雁街上那事儿,我也听说了。你,你们两个没事吧?”
夏初七抿唇一乐,没有吭声儿,只拿眼风瞄李邈,顺便也把回答这个问题的任务抛给了她。可哪怕袁形目光炙热,李邈的表情却相当平静,就像压根儿就没有发现他的关心一样,只淡淡回答,“无事,我的功夫,袁大哥你是知道的。”
人对感情都是敏感的。
她言词间的拒绝,袁形自然能感应到。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襄王有心,神女无梦,世间之事大多如此。
“也是也是,是我瞎操心了,呵呵。”
怕他尴尬,夏初七抿嘴一笑,接了话去,“我说表哥,你发现没有?袁大哥这里,地方很幽静,实在很适合人居。好地方,真真儿是好地方,等回头有了银子,我也置办一处这样的宅子,用来修身养性什么的,最是合适不过。”
袁形性子率直却不傻,又怎会不知道她在打圆场?
爽朗地大笑一声,他道:“这得多亏这次受伤,要不是身子不爽利,又哪能有这样的机会留在家里休息?咱们行帮的人,四海为家,飘到哪里便是哪里,指不定哪天运气不好,血溅三尺,魂归了他乡,那也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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