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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王朝【1-6】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弄
又问:「不知道是白总长的朋友,还是宣副官的朋友?」
宣怀风正想说是自己的朋友,隔壁承平手肘悄悄撞了他一下,搭腔道:「除了白总长,还有谁能一大早使唤宣副官上门讨人?」
邢监狱长问:「是叫什么名字呢?城里住址是哪里?做什么职业的?」
承平一一报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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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王朝【1-6】 金玉王朝【1-6】_分节阅读_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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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监狱长便叫人拿过名册来,翻开了,从后往前的查记录。
不一会,果然就见到了黄万山的名字。
邢监狱长说:「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昨天送过来的。这是城内巡警二分局抓的人,最近法院长换届选举,办不成事,法院里档案堆积如山,您朋友的案子,恐怕要关好一阵子才轮到呢。」
宣怀风问:「不知抓捕罪名是什么?」
邢监狱长便带上眼镜,又取过另一本厚本子来,细细翻了一番,说:「有两条,一是造谣诽谤公务人员,二是公共场合狎妓放荡,有伤风化。」
宣怀风和承平互看一眼,都瞧出对方眼底的一丝愤怒。
以黄万山的为人,这第一条罪名,尚还有点谱,但这第二条,就绝对无的放矢了,是存心的诬陷。
问题是,背了这种风化罪名,以后就算出去,还是要被人侧目的,黄万山的报社,恐怕不留有这样名声的职员。
宣怀风问:「这位朋友当的是报社记者,常写社会新闻,公布大众,这造谣诽谤的罪名,是言过其实了。但第二条,有什么证据吗?」
邢监狱长再低头看了看,说:「有一名妓女做了供的,您自个儿瞧吧。」
把登记薄子双手递过来。
宣怀风看了一眼,上面潦潦草草写了一行,舒燕阁妓女某某,自愿提供证词云云,具体过程却写得不清不楚,大意是说黄万山在大街上放荡形骸,做了不文明的举动。
宣怀风眉头紧蹙起来。
承平说:「这也太可笑了,我认识万山这些年,他嘴皮子虽然花俏,却从不落在实处的。嫖妓这种事,绝不可能有。」
邢监狱长看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有权势的人,也不搭他的话,只笑着注视宣怀风。
宣怀风说:「法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审,人总不能就这样关着。」
邢监狱长问:「您是要保释他吗?」
宣怀风点头。
邢监狱长说:「那这是公务手续了,我要认真来办才行,请您先坐一会。」
宣怀风问:「您尽管办您的事,只是,我们能不能先和他见一面?也好放心。」
邢监狱长说:「那自然无不可。」
叫了一个狱警来,带他们到黄万山的牢房里去。
几人跟着狱警一道,开了第一道大铁门,走过两边都是铁栅栏的走道,又是一道铁门,连续过了几道门,难见阳光,天花低矮,头顶一路过的黄色电灯挂着,味道渐渐难闻起来,酸臭尿馊,夹着汗味,令人欲吐。
承平掩鼻皱眉,说:「这种地方,真是脏得要命。」
宣怀风笑道:「脏一点好。」
承平问:「这是什么道理?」
宣怀风说:「从前我跟着父亲视察,也见过一点。这样的监狱,是关不要紧犯人的地方,只是卫生条件差,出去倒还容易些。若是那等很干净,看守又森严的所在,关的就是要紧人物,要出来就难了。这里头的东西,凶险得很。」
承平咂舌,「原来还是脏一些好。」
到了一处牢房前,带路的狱警停了下来,先用警棍在铁栅栏上狠狠敲了两下,喝道:「都滚一边去,别挡着门。黄万山,有人看你来了,出来吧。」
掏出一大串铃铛作响的钥匙,看着上面的号码,抽了一条出来,把门打开。
里面一间不足十步来回的牢房,关了六七个人,都蓬头垢面,三三两两挤在角落,盯着门外这几个人看。
承平和宣怀风忙探身进来看。
黄万山昨晚才抓进来的,在这些人里头,还是顶干净的一个,正背挨着墙昏昏沉沉,忽然听见狱警叫自己的名字,慢慢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了他们来了,沙哑地说:「我在这。」
声音不大,很有些虚弱。
承平赶紧抢过去,半跪在地上打量他,问:「万山,你怎么样?怀风和监狱长说了,要办手续保你出去。我扶你吧。」
伸手去黄万山腋下要扶他起来。
黄万山却蓦地惨叫起来,「别别……别动!腿上疼得很!」
承平和宣怀风赶紧把他裤腿褪起来看,吃了一大惊。
左边小腿一道口子,不是很深,血已经凝住了,沾着泥灰,只是那脚不自然扭曲的模样,看起来很触目惊心。
一碰,黄万山就大声叫痛,满额冷汗直坠下来。
承平心悸道:「不好,看来是骨头断了,这一定要快送医院。」
宣怀风问狱警,「你们有担架吗?快拿来。」
狱警说:「没担架。就算有,你们也不能就这样把人带走。他是在押犯人,监狱长叫我领你们来看看,没说放人。」
承平气道:「好端端的人成了这样,我们不问你们责任也就罢了,连带他看医生也不行吗?他的腿怎么断了?你们对他做什么了?」
狱警不知道他们来头,监狱里探望犯人的富人也常见,不管在外头怎样嚣张,到了这里,总是知道点规矩,塞一个红包的,就只有宣怀风他们一点表示也没有,心里已不舒服。
偏偏承平态度又不和顺,几句话说下来,狱警不免着恼,没好气道:「不干我们的事,分局送进来的是活人,我们只管出去的时候也是活人就成了,监狱里都是穷凶极恶的人,谁不打架?他自己折了胳膊手脚,也要我们吃公粮的负责?放人可以,你拿释放公文来,我这里公事公办。」
一时僵在那里。
这一边,邢监狱长也没有耽搁,殷勤地办理公务。
其实保释这种事,是监狱长官赚钱的大好机会,若换了别人上门,邢监狱长早就不客气地开口了,多则一二万,少也三五千,只看来人的身家。可这群人背后的靠山是海关总长,这汪水混沌不清,弄不好很深,邢监狱长是多年的官僚,自然知道要小心。
思之再三,还是打电话请示上级为好。
邢监狱长想定,赶紧去拨了一个电话,郑重其事地告知城南警察局局长。
局长见他如此郑重其事,又提及一位总长,那不是小事,思前想后,竟更万分慎重,把电话拨了去警察厅那里,请求指示。
周厅长被人从被窝里吵醒,一听海关总长白雪岚这几个字,脑子里就想起周火额头上那个鲜红的窟窿,浑身一个激灵,彻底醒了,对着电话里的下属怒吼,「这是什么破事,你这个警察局长,连一点小事也不会看着办吗?放了!」
警察局长被骂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暗暗痛骂那几个不长眼的抓了海关总长朋友的警察,等腾出工夫来,非收拾他们不可,正要拨电话去叫放人,电话铃又响了。
提起来,听见周厅长在那一头说:「放人可以,叫他们写张字据,就当保释。」
咔嚓一下,又挂了。
警察局长把指示直接传达下来,邢监狱长赶紧照办。
回到招待厅,才想起宣怀风等已经去监里看犯人了,赶紧也去了牢房,见了宣怀风,说:「手续已经办好,既然是白总长的朋友,保释金就不必要了,只是请白总长亲自写张条纸,我们登记起来。不然名册上少了一人,上面查人数,不好交代。」
宣怀风正急着带黄万山去医院,皱眉说:「总长此刻不在,先让我把人带走,下午定送纸条过来。我的身分,你总不至于信不过吧。」
邢监狱长很是为难,说:「不是信不过您,但这规矩实在不能开。我管着老大一个监狱,总有这一位那一位的朋友,若人人像您这样,先把人带走,别的以后再说,岂不乱了套了?」
承平插了一嘴,说:「这不是情况不同吗?你瞧瞧我这朋友,浑身的伤,腿都断了,要是不赶紧送医,出了人命大事,监狱是负责呢?还是不负责?」
邢监狱长听了,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宣怀风因为黄万山的伤,没时间耽搁在嘴皮子上,便说:「这样吧,总长虽然不在,我是海关总署的官员,总也有点信誉。我先写一张纸条在这里,人,我还是要现在带走。」
在邢监狱长心目中,这海关总长的副官,就代表着海关总长,宣怀风写纸条,倒和白雪岚亲自写没什么两样,反正黄万山也不是什么要紧大罪,证据模糊,在可抓可放之间。
邢监狱长说:「那很好,就这样办吧。」
宣怀风毫不犹豫写了一张纸条,说明在押犯人黄万山由他本人做保,因伤带去就医云云。
这才让黄万山得了自由。
黄万山腿伤得厉害,连站都站不住,宋壬把长枪解下来交给另一个护兵,一蹲身,把黄万山背了,承平在一旁虚虚扶着。
一行人匆匆出了监狱大门,上车就叫司机往德国医院去。
第四章
黄万山的脚委实走不得,到了医院,宋壬当仁不让,还是他这个大个子背了黄万山进屋子里头,其余人都脚不点地地跟进去,被一个穿白褂子二十来岁的护士横眉竖眼地拦住,说:「干什么?干什么?都拥进来,大夫怎么做事?到外头等。」
可谓一「护」当关,万夫莫开。
众人在医院里不敢和治病救人的人物杠起来,老老实实被她轰出来,都站在走廊上等。
一时无话,安静得喘气都觉得有些憋闷。
两边雪一样白的墙夹着走廊,偶尔左右一望,觉得那颜色很苍凉不祥。
不一会,一个大白褂口袋上插了一枝钢笔的男医生慢悠悠走过来,大家赶紧都把头抬起来,那医生说:「不急,不急,你们中国人就是没耐性,我先见见病人。」
说完推门进去,又立即把门关上了。
承平愣了半晌,哭笑不得,说:「什么你们中国人?这一位黑头发黑眼睛,皮肤也是黄的,难道就不是中国人?学了一点洋人的医术,就以为自己是金发碧眼的洋人了。」
往地上啐了一口。
宣怀风没和他搭话,把肩轻轻挨了墙,只管等着里头的消息。
打了一夜麻将,又一大早闹出这档事,不免精神不足,趁着现在无事,歇息一下。
正闭目养神,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宣怀风睁开眼睛,头一偏,看见林奇骏一身西装革履,潇洒倜傥地正朝他走过来,欣喜道:「我还以为看错了,真的是你?」
话一顿。
又关切地问:「怎么到医院来了?身子不舒服吗?三番几次叫你小心身体,你全当耳旁风。」
一边说,一边走得更近,贴上来打量宣怀风的脸色。
宣怀风怔了怔。
上次两人在白公馆见面,很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林奇骏可以说是拂袖而去。但他这人,偏有性格上的一个好处,从不记着过去的不高兴。
从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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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王朝【1-6】 金玉王朝【1-6】_分节阅读_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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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的时候也是这样,读书时有吵架斗嘴,生气着分开的,下一次见面,就径自烟消云散了,彷佛从未生过气一般。
对方如此大度,又是许多年的朋友,宣怀风便也和颜悦色,打起精神和他说话,「我很好,是我一位朋友,出了事故。」
低声把黄万山被抓,他们如何得了消息,如何去监狱要人,大致说了一下。
林奇骏听了,也不由气愤,说:「现在的警察,真是太无法无天了。抓了就抓了,公堂上说道理分辩也无妨,怎么就打断人家的腿呢?不行,这事该公布出来,让社会舆论评价评价。」
宣怀风说:「万山自己不就是社会舆论家吗?就因为舆论多了,才惹出这事。他这事,我们这些朋友日后自然是要帮他追究的。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他的腿要保住。」
林奇骏说:「那是。」
宣怀风问:「你怎么来医院了?病了吗?」
林奇骏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好端端的,做什么咒我?」
看了宣怀风一眼。
那眼神一半儿忧伤,一半儿酸涩,像柔软的毛针,冷不丁扎在肉上。
宣怀风和他眼神一触,立即别开了,说:「你是读过新书的人,还信这些咒不咒的话?我是关心,才多问一句。你要是不高兴,那好,我以后不敢问了。」
他从前对着林奇骏,无论如何都是肯迁就的,绝不会为了一句话就说出硬话来。
现在这一硬,林奇骏一方面,心里酸酸楚楚,有物是人非之叹,另一方面,却觉得今日之怀风,比往日之怀风更多了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冰山般的高贵,彷佛雨下池塘里傲立的箭莲,更引人入胜了。
故此,林奇骏不但不恼,反而好脾气地微笑起来,柔软了声音,说:「和你开一句玩笑,何必这样认真?难道以你我之间的交情,现在连一句玩笑都开不起了?」
宣怀风正要说话。
林奇骏又说:「我是过来看白云飞的。」
宣怀风一听,不禁愕然,连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也忘了,问:「他怎么了?」
林奇骏偷偷打量他脸色,见他似乎一丝吃味不悦都没有,心里不禁一阵失望,只面上没露出来,说:「我这一阵也是忙,不曾打听他消息。近日才听几位朋友说,他身子不好,似乎连台都不能登了,天音阁那头要和他断合同,另签一个红角。是以我把事情暂时撂下,去他家探望探望他。非`凡论`坛 不料一去瞧了瞧,病情竟大大超过我的预料,不住院是不行的,他原先还想撑着,死活不肯住,是我硬叫人把他送了来。现在就住在这德国医院里。」
宣怀风也很惊讶,说:「他病到如此吗?是我不好,上次见面,就知道他身上不好了,想着休养几天应该没事。我居然忘了派人过去问问状况。究竟是什么病呢?」
林奇骏说:「他身子骨原来就不好,这些年又吃着苦……要是按医生的说法,就是着了凉,又延误了医治,本来是小事,现在肺部似乎有了炎症……」
宣怀风说:「不好,岂不成了肺炎?这病不好治。他在哪间病房,等这边事了,我要去看看他。」
林奇骏连忙说了一个病房号码,又说:「他正在病房里闷得慌,你有时间就赶紧来瞧他,也帮他解解闷。我要帮他办一件药,不和你说说了。」
宣怀风注意一看,果然,林奇骏两指间夹着一张医生开的药单子,说:「你赶快去,不要耽误了。」
林奇骏就走开了。
再等了好一阵,那门才打开,众人早急了,匆匆过去探头往里看,又见那个慢悠悠的男医生出来,口袋仍挂着外国钢笔,不等别人问,他就先皱眉说了,「早就说了,不用急,骨头折了。打打石膏,养三个月就好。」
承平问:「他的腿,以后会不会不利索?」
医生说:「养得好,就不会不利索。」
承平问:「怎么才叫养得好呢?」
医生说:「嗨,你还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受伤的人,要怎样才算养得好,你不懂吗?」他本来冷着脸,眼睛朝外一转,却忽然露出个大笑脸来。
这变化很快,大家都看得一愣,正不明所以,那医生已经推开他们,迎着走廊那头一个金发碧眼极高大的西装男人走过去了。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这大笑脸,是给外国人的。
承平脸一沉,就想说话。
宣怀风拦着他说:「别说了,没意思。我们先瞧瞧万山才要紧。」
病房里有护士看着,说不许太多人进去,宣怀风把后面两个护兵叫着站门外,和承平一道进去,看见万山脸色苍白歪在病床上,把他背进来的宋壬站在一旁。
一见他们,黄万山便幽幽叹了口气,说:「两位,今日这事,是救命之恩了。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报答的话。」
承平说:「那就别说了,省着一口气,好暖和肚子。」
把身上文化人常穿的长袍撩起一点,坐在床边,又问:「腿疼得难受吗?」
黄万山说:「比在监狱时好多了。在里面过一个晚上,真要短十年的命。」
忽然又问起他的妹妹。
承平立即拍着大腿叫道:「哎呀,是我糊涂!光在外面等消息,忘记告诉你妹妹了,她一定还在会馆里担心你,我赶紧打个电话告诉她才好。」
忙忙地出去找电话了。
宣怀风看着他匆匆的背影,转回头来,微笑着对黄万山说:「承平这位朋友,真的很不错。今早就是他上公馆里把我吵醒,拉着我去监狱要人呢。」
黄万山也露出一丝欣慰,点头说:「我一辈子,没什么本事,唯一能吹嘘的,就是交了几个不错的朋友。今天的事,我知道,没有你帮忙,是办不成的。」
说完,喟然长叹。
低了头,半晌没说话。
宣怀风说:「怎么忽然安静起来?是的,你受着伤,也累了,我不该在这里吵着你。我先回去,等你好些了,再来瞧你罢。」
黄万山这才抬起头说:「你误会我了。我只是一时起了感慨,心里很不是滋味,才有这般作态。我在报社里做记者,总自以为看见了社会上的许多弊病,凭着手里一枝笔,就想做些大快人心的事。如今看来,真是螳臂挡车。别说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不幸,就算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我又如之奈何?都说邪不胜正,我看,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魔,就总比道高的。」
宣怀风笑道:「你一向是一腔热血,喊着民主自由口号的社会家,怎么一下子变颓废了?不过在监狱里关了一个晚上,我还和承平说,要帮你洗清罪名呢。你倒自己先沮丧起来。」
黄万山说:「我能不沮丧吗?这不是血淋淋的证明?这世界,还是强权比公义来得有用。例如今天,如果只是承平,我看那监狱长是定不会放人的,恐怕我还要拖着断腿在臭烘烘的牢房里待上很多天,说不定就死在里面了。只因为有你在,那人看着你的身分,不敢不放人。说到底,不在于我有没有罪,而在于过去讨情的是谁。那么,那些无罪,却又没有有身分的朋友的人,又该怎么个下场呢?」
宣怀风脸上微赧,沉默了半晌,低声说:「照你这么说,我是这世上强权的代表了?」
黄万山说:「不不,我当你是好朋友,才和你这么直率的说话。你救了我,我心里是很感激的。」
宣怀风淡淡地说:「只是这感激里,又有点不是滋味,是吗?」
黄万山一滞,便有些讷讷的,垂下头,歉疚地说:「对不起,我知道,是我说话太不好听。你知道我这人,总在言语上冒犯人。我素来知道你是一个正直的人,请你别生我的气。」
宣怀风轻叹了一口气,说:「你遭了这样的事,腿还断着,我也不至于如此没有度量,这时候还和你斗气。你且休息吧,我另一个朋友病了,也正在这医院里,我先看看他去。」
再抚慰了黄万山几句,叮嘱了他好好保养,才出了病房。
宋壬默不吭声跟在他后面。
宣怀风过了走廊,到了楼梯,就往上面走。
宋壬忙问:「宣副官,您这是往哪去?」
宣怀风说:「去看住院的朋友。」
宋壬惊讶地问:「您真有朋友住这医院,我还以为您刚刚敷衍那一位呢。」
宣怀风说:「我好端端的说谎干什么?白云飞病了,刚巧也住这里,我总要去看看。」
宋壬说:「原来是他。」
宣怀风问:「你也认识他?」
宋壬说:「我哪有那个本事认识人家,只是在公馆里遇过。总长说,这白老板虽然操的贱业,为人倒是不错。」
宣怀风很知道宋壬对白雪岚的崇拜,一时促狭心起,逗着他玩,说:「既然总长说不错,那想来是不错的。」
宋壬很笃定地说:「那当然。」用力点头。
宣怀风不禁莞尔,说:「瞧你这态度,白雪岚就算把你卖了,你恐怕还乐呵呵地为他数钞票呢。」
宋壬却不以为意,昂头挺胸,拍着厚实的胸脯说:「卖命卖命,不就是把命卖给总长嘛。我命都不怕卖,还怕数钞票,多多的数着才好。」
宣怀风又好笑又好气,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楼梯上走。
上了三楼,宣怀风一看那病房门的位置便明白了。
怪不得刚才听号码就觉得熟,原来是自己上次住的那一间病房。
怎么那样巧?
这外国医院的高级病房套间,每日所费不菲,以白云飞自己的能力,未必住得起,多半是林奇骏出钱的了。
宣怀风一向知道,林奇骏对朋友是很体贴,很肯用钱的。
肯用钱不算难得,难得在他既肯用钱,又温柔和善,从不是那种仗着有钱就让人难堪的纨絝子弟。若他是那种浑身铜臭的人,自己也不会和他做了这些年亲密朋友。
宣怀风唇角微微一掀。
忽然想起昨晚临睡前白雪岚说的话,那一丝笑意,未来得及浮现便黯然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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