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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时雍并没有睡踏实,这小动作惊醒了她,但她佯做不知,顺理成章地倒在陈岚身上,享受这片刻的母爱。
马车里安静了好一会。
宝音以为她睡着了,突然小声开口。
“囡囡。”
陈岚抬起头,目光平静。
“姐姐是为了巴图的事情,想要质问我么?”
宝音看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我原是答应了你,巴图任由你处置的。只是……此人伤你至深,我怕他搭上北狄,不仅影响乌日苏的汗位,还会对我南晏造成威胁,我便没有与你商量……”
陈岚道:“果然是姐姐动的手。”
动手的人,虽然是白马扶舟,但是宝音没有否认陈岚的话。
因为她首肯了此事,就得担起这个责任。
“囡囡,你的心太软。”宝音叹息一声道:“你当他是孩子的父亲,他却未必会这么想。说不得早就有了许多恶毒的点子,想着要收拾我们……我不信任他,因为他是阿木尔的孩子。”
陈岚道:“可他也是阿木古郎教出来的。”
宝音一怔。
突然间,哑口无言。
陈岚从来不曾在她面前主动提起阿木古郎,就是怕触及她的伤心事。
眼看宝音不说话了,陈岚当即垂下眼眸,满是歉意。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想说一个事实。”
宝音苦笑,“都是老皇历了,早该翻过去,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顿了顿,她直盯着陈岚苍白的脸,“倒是你昨夜所为,让我有些诧异。我尚且记得当日你在我和炔儿面前,痛斥巴图,甚至不惜开口让炔儿派兵攻打兀良汗,这是何等仇、何等怨?为何如今见到仇人,你不仅对他手下留情,还对他施以援手,救他性命?”
陈岚搂住时雍的手,微微一缩,手指慢慢动弹片刻,迟疑许久,这才慢慢看着宝音。
“我恨他。但我不想他死。”
这不是矛盾么?
宝音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静待下文。
这一等,就又是许久。
在马车辘辘的滚动声里,陈岚沉思许久,突然凄声一笑。
“或许,我不想让他这么痛快地死。我想他活着,余生痛苦,看我快活。”
余生痛苦,看我快活。
宝音琢磨着陈岚这句话,突然开悟了几分,眼睛亮了亮,哼笑着点了点头。
“囡囡所言确有几分道理。人死如灯灭,万事皆可空。他舒舒服服去死了,余生痛苦的便是我们。何不让他痛苦,眼睁睁看着我们快活?”
宝音一边说,一边倾身过去,将手放在陈岚的膝盖上,温柔地微笑着看她,说得掏心掏肺。
“囡囡,昨夜我没有与你相商便对巴图痛下杀手,是我的不是。但是你,往后有什么想法,别埋在心里头,都说出来好吗?我是你的姐姐,就算这天塌下来了,我也会护着你,永远站在你的一边。你懂吗?”
陈岚听着宝音情真意切的话,看着保养得怡却仍是沾染了岁月痕迹的长公主,心窝一窒,眼睛突然酸涩,水雾浮了出来。
“姐姐,我……我太不争气了。一生碌碌无为,胆小怯弱,给先帝先皇后,给你和炔儿添了无数的麻烦,是我让大晏皇室蒙羞,我愧对你们,愧对父母……”
宝音握紧她的手,压着嗓子道:
“傻妹妹,你在说什么?我的爹娘就是你的爹娘,炔儿也是你的弟弟。我们是一家人,何来麻烦一说?你以后能不能把自己当成一个公主?我大晏堂堂正正的公主?”
这番话不知哪里触到了陈岚的心扉,她突然悲从中来。
“你们拿我当亲人,当公主。可我只是一个孤女……我不能躺在父母的功勋薄上理所当然地做一个蛀虫,毁掉父母用性命换来的尊荣。”
她低低饮泣一声,怕吵醒阿拾,又强压着泪声咬紧下唇,将阿拾搂住,只余肩膀颤动。
“我是个孤女,我不想我的孩子,也是孤女……”
宝音盯着她,许久没有动。
心里想:也许这才是她留下巴图的本意吧?她不想阿拾没有父亲。
唉!
宝音一叹。
“囡囡,你说的什么胡说?阿拾有你,再不济,还有我。她怎会是孤女?只要我活着一天,阿拾就荣宠一天。将来,赵无乩若是欺她,负她,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喂狗!”
她说得狠,吓得趴在时雍脚边睡觉的大黑颤了一下,抬起头来。
宝音看着大黑心情便开怀,噗声一笑。
“快睡!不喂你吃,我知道你嫌弃。”
大黑舔了舔嘴巴,拿爪子刨她一下,仿佛在说“我不嫌弃”。狗子就是开心果,大黑这一动,让宝音愁绪全无,突然便乐了起来。
“哼,那我便听囡囡你的,暂时饶了他吧。只是那个褚道子——”
说到这里,她瞄了一眼装睡的时雍,低了几分声音,却颇有几分警告之意。
“他的账,还是要仔细算清楚的。”
……
这番话一字不漏的都落在了时雍的耳朵里,她心弦绷紧起来。
看来长公主对褚道子做的事,并非一无所知。这笔账若当真算起来,岂不要了他的性命?
时雍心里着急,又不敢接话,只能继续装睡。
宝音似乎知道她醒着,哄完了陈岚,不再说褚道子的事了,而是专心地拿了肉脯喂起大黑来。
这大黑长着一张贪吃的嘴巴,在信任的人面前还是很会讨好卖乖的,为了吃,什么都可以,击掌作揖,俯地而拜,十八般武艺都会,逗得宝音咯咯直笑。
马车行到阴山脚下,时雍才在一串迎面而来的马蹄声中“惊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假意打个呵欠,“到了么?外面什么声音,怎么这么吵?”
陈岚没有说话,宝音叫了焦融来问,却听他喜滋滋地道:“长公主,有贵客来见。”
贵客?
时雍心里刚刚起疑,便听焦融接着道:“是定国公府千金和少将军夫人一行。”
乌婵?
陈红玉?
时雍心里怦怦乱跳,几乎掩饰不住脸上的欣喜。
她们怎么会突然来阴山?





锦衣玉令 第643章 千里迢迢而来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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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雍不知道乌婵和陈红玉唱的是哪一出,按捺下心里的忐忑,只做一副小女儿娇态,欢快地笑着,兴高采烈地打了帘子朝她们招手。
“这里——我在这儿,婵儿,红玉。”
“阿拾,终于又见到你,可让我一番好想。”
“你们怎么来了?”
乌婵婚后稳重了许多,可是看到时雍便一瞬破功,当即就激动地奔跑过来,拉住她的手,和她又说又笑,丝毫不顾及自己少将军夫人的身份,而陈红玉一如往常,清清冷冷的一张脸看不出什么情绪,走路也是稳稳当当不徐不疾,上前先向二位公主请了安,这才拉了乌婵一起来致歉。
“我们不知今日阴山皇陵有祭典,冒昧打扰了,还请二位殿下见谅。”
宝音看着两个风尘仆仆脸蛋红红的小姑娘,不介意地笑了笑。
“你们为何而来?这千里迢迢,家人可会担心?”
陈红玉看了乌婵一眼。
“嫂子……”
乌婵娇羞地低下头,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陈红玉收回视线,代为回答,“回殿下话,我们特地从京城而来,是为了找明光郡主。”
“哦?”宝音瞥了时雍一眼,更加好奇起来,眉梢扬起看看几个小姑娘,似笑非笑地道:“找阿拾有何要事?你们这些小丫头,有何秘密,还不快些道来。”
陈红玉眼风再一次睨向乌婵,见她恨不得把头钻入地缝里去,微微抿唇,平静地道:“殿下,我嫂子嫁到定国公府有一阵子了,一直没有喜讯。我父亲着急得很,请了好多大夫来瞧,一直没找到原因。”
陈宗昶?
宝音不太意外地点了点头。
“后来呢?难道阿拾竟有送子的本事?”
陈红玉眉梢若有似无的扬了扬,“后来说是,可能我哥他……”陈红玉眉梢不自然地耸动几下,低低道:“是我哥自己的怀疑,他说上次服了明光郡主给的解药,身子似乎就受了些影响。这不,我嫂子心急,便带了我出门寻药而来。”
咳!
时雍差点以为听岔了。
陈萧居然自认“他不行”?
然后,乌婵竟是因为生孩子的事情来漠北找她?
这夫妻二人,会不会太荒谬了?
时雍诧异地看了乌婵一眼,见她害羞低头,将疑惑咽了回去。
宝音听了这个解释,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怔了片刻,轻咳两声,这才笑开。
“你们呀,真是孩子心性……这生孩子也不是说生就生的事情。年纪还小嘛,何须急于这一时?先母曾说,女子年过双十之后再受孕生子,那才是最好的时间,这才哪到哪儿啊,急什么?”
乌婵羞得垂下了头去,结结巴巴地道:“也,也不是急……就是每日在京中,格外想念阿拾,又不想看公公每日为此叹息……”
一听“公公”两字,宝音便朗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当真为难你。定国公抱孙心切,举朝皆知,是不是他给你脸色看了,还是他逼你了?哼!哪有这么心急的人。等回了京,我得好好教训他一番。儿媳妇娶回家不是给他传宗接代的,哪有像他这么做公公的人?”
乌婵和陈红玉听到长公主的话,都有些咂舌。
在一个女子嫁人以传宗接代为己任的时代,宝音这番话可谓叹为观止。
便是时雍听了,也有些诧异。
她一直觉得宝音与旁的女子不同,但每次都会以她“贵为长公主”,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来解释过去,如今仔细琢磨,宝音的言行举止确实有些不同寻常,尤其时不时冒出嘴边的“先母说”,常让时雍有种错觉——这个懿初皇后会不会是穿越前辈?
她的疑惑没有人能解答,此时,她也不方便询问乌婵前来的真正原因。
为免错过祭祀的吉时,几个人寒暄几句,交代了一下前因后果,队伍便继续出发了。
陈红玉和乌婵不是独自前来的,随行还有五六个侍卫和两个丫头。时雍瞧了一眼,在乌婵的侍从里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燕穆和云度,心下不由咯噔一声,更是觉得乌婵的来意,绝非嘴上所言。
此处已是阴山脚下,但是离皇陵还有一段距离。车驾难行,二位公主也得下了马车,坐上肩辇,再步行往皇陵而去。
阴山地区有其地理的特殊性,自几十年前永禄爷发现狄朝太祖皇陵开始,北狄曾数次提出想要修葺皇陵,都因为种种原因没法进行。
若是北狄大举修葺皇陵,派兵进驻,相当于就坐实了阴山的归属,这是南晏和兀良汗都不肯承认的。因此,晏、兀、狄三国虽没有为此撕破脸,但阴山到底归属于谁,至今仍是一个敏感的国事问题。
而这也是哲布亲王无论如何都要陪着长公主前来的原因。
南晏长公主亲自祭陵,在他看来,有暗示阴山主权的意思。皇陵埋的是北狄的老祖宗,但狄朝是南晏的“前朝”,北狄已经被南晏撵到了草原,而兀良汗与北狄本就出自一祖一脉。这阴山的归属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执不下,三国又互为姻亲,就这么拖了下来。
于是,众人如今祭奠的皇陵,仍是当年被永禄爷破坏后又被懿初皇后夯填回埋的模样。
阴山又名“达兰喀喇”,山脉层峦起伏,沟壑纵横,地势险峻雄伟,颇有气势磅礴之态,其南坡山势陡峭,北坡更为平缓,整个山脉横于大地,仿若一座巨大的天然屏障,阻挡了南下的寒流与北上的湿气,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分界线。
北狄修建的祭台便建在阴山北坡——传说中“皇陵墓道”外面。
为什么说是传说?
因为墓道封填后,再没有人进去过。
北狄人原本在北坡的山腰建了一个极大的守陵驻地,还有一个大祭台,但由于阴山的属地问题,只能空置了下来。如今的守陵人是阴山脚下的一户牧民,他们不是北狄士兵,只是普通百姓,拿了北狄的银子,尽责尽职地守在这里。当然,阴山也没有南晏和兀良汗的士兵活动,倒是常有来自多国的“探墓客”常来常往,然后无功而返。
神秘宝藏的事情一直流传,但若说谁能掘了阴山皇陵还有命在,也是一个笑话。
祭台上的三牲六畜瓜果菜肴都摆放妥当,还有早已备好的磬器大鼓等祭祀礼乐之物。
众人站在祭台前,整装肃穆。
“吉时到!祭陵开始——”
白马扶舟临时充当了司礼官,一脸严肃地用他清冽好听的嗓音念道:
“光启二十三年七月二十六,岁次辛丑年、丙申月、癸丑日,大晏宝音长公主、通宁公主携北狄哲布亲王、成格公主、南晏定安侯、诚国公世子元驰……等,同祭狄太祖萧乾、元昭皇后墨氏……”
祭文很长,白马扶舟念得不疾不徐。
哲布在听到“光启二十三年,宝音长公主携哲布亲王”时脸上便已有些不悦,但仍是生生按捺了下去。
宝音虽是他的表姐,但时下以男子为尊,若不是这个长公主被宠得无法无天了,一个女儿身,哪有她率众祭祀的机会?更何况,祭的是狄太祖,哲布是狄太祖的后世孙,怎么也应当将他的名字排在前面。
哲布没想到白马扶舟这么不讲规矩,而宝音也一脸肃然地受了,半分反应都没有。
祭文十分冗长,时雍听得昏昏欲睡,目光无意一扫,便看到了哲布紧攥的拳心,眼皮垂了垂,心下猜到了七八分,对宝音不由有些佩服。这天底下,大概除了宝音长公主,没几个女子有这么大的胆量,将自己置于男子之前了吧?
很明显,宝音的骄傲,是她的父母宠出来的。
时雍对先帝先后越发好奇了几分,再回忆听来的阴山皇陵的那些故事,只觉得胳膊凉飕飕的,好像被什么东西盯着一般。




锦衣玉令 第644章 成格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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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台前安安静静,除了白马扶舟的祭词,只有山风拂过耳畔的低低呜鸣。
时雍瞥一眼站在身边的乌婵,恰好,乌婵也在看她,目光欲说还休。
唱祭文时不能说话,时雍朝她眨了眨眼。乌婵抿了抿唇,眉头皱了起来,脸色不是那么好。
时雍猜测可能与她此行的目的有关,默默收回目光,等祭文唱完,祭拜完毕,马上将她拉到一旁。
“婵儿,老实说,你为什么来了?”
乌婵道:“为你而来。”
哦?这么说“陈少将军有疾”是假的,陈萧莫名被亲媳妇扣了一口黑锅在背上?
时雍上下打量着乌婵,她比自己离京时丰腴了不少,哪怕一路上风餐露宿,也仍是白白净净的模样,很明显,她在定国公府没有吃什么苦,又稍稍放心了一切。
“说吧,什么事?”
“玉令……”
乌婵刚说两个字,听到身后有脚步传来,立马止住嘴,握紧时雍的手,不无心酸地道:“你都瘦了。”
提剑走过来的人是陈红玉,她看了一眼双手交握的两个姐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道:“长公主吩咐去院中小憩,走吧,此处山风大,嫂子注意身子,我走时哥哥可是特地叮嘱我,要照顾好你的。”
乌婵嗯一声,回头望着陈红玉笑了笑,又仰头看着阴山山脉,故作紧张地瑟缩一下。
“何止是山风大,我感觉此处妖邪得很,阴森森的,让人头皮发麻……”
“嫂子。”陈红玉用眼神制止了她,“陵前莫妄议。”
乌婵本是民间女子,不懂那么多规矩,但她跟陈红玉关系好,很是听训,闻言咂了一下舌。
“晓得了。皇陵所在,定是风水宝地无疑,哪里来的妖邪?瞧我这张破嘴胡说八道。”
时雍本来就觉得此地阴冷诡气,被乌婵这么一说,更觉得脊背上麻麻的,胳膊泛凉。她回头四顾一下,发现赵胤正站在风口上与哲布说话,而成格公主乖巧地站在哲布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他,满眼都在冒小星星的模样,不由沉下了脸来。
“走吧,我们去院里讨口茶水喝。”
他们说的院里便是北狄人原本修来守陵驻扎,后来由牧民一家居住守卫的院落。
守陵的院落在祭台下面的坡坳背风处。牧民一家有十几口人,全靠守陵所获的银钱度日。昨日操布已派了人上山知会于他今日的祭事,因此,茶水饮食都早已备好,一家子正在殷勤地招呼远道而来的贵客。
陈红玉一路同行,时雍没有机会支开她,也没有机会更深入的询问乌婵。
不过,既然是有关“玉令”之事,那便不是一时一刻急得来的,她也就不着急了。
在院中坐下,时雍便煞有介事地为乌婵请了脉,又询问了一些她与陈萧的闺房之事。
乌婵怀疑这小妮子不安好心,脸蛋都被她问红了。
“红玉还在旁边呢,你别问这些……教坏小姑娘。”
时雍笑道:“红玉叫你一声嫂子,人家年岁可不比你小。再说了,不是为了让你顺利怀上麟儿,让你公公早日抱上孙子么?不问,哪里成?”
乌婵直瞪她。
陈红玉面无表情,说道:“嫂子不必拘束。放心,该知道的我都知道,我不会害臊。”
噗!乌婵乐了起来,飞瞄她一眼,“这么说,我小姑子出嫁的时候,嫂子不必再耳提面命的教导一番了?”
陈红玉很认真地点头,“不必。嫂嫂若有不懂,可来问我。”
乌婵笑弯了嘴角,若不是要注意形象,她能直接叉腰朗笑三声。
时雍也觉得陈红玉可爱,逗她道:“我听这话……难道是说,我们陈小姐已经有了良人?”
陈红玉冷冷看她,“没有。”
乌婵插嘴,“我们陈小姐瞧不上那些男人。不着急,等嫂嫂慢慢为你物色一个……”
她话刚说到这里,便看到赵胤同哲布并肩同行,往这边走了过来。成格仍然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哲布,看到时雍,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拉下了脸来,嘴唇往下一撇,目光满是不善。
乌婵噫了声,转头看时雍。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瞪着你?”
时雍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淡淡地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成格公主。”
乌婵她们方才就已经知道,那个高大俊朗的男子是哲布亲王,但成格公主身着男装,一时半会不会引起注意。这时再看她的眉眼,确实与普通侍从不同。
“明白了。”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姑娘该不会看上你家侯爷了吧?来者不善啊!”
时雍眼皮抬了抬,恰好赵胤的目光扫过来,二人隔空对视一眼,赵胤表情不变,时雍沉下眉眼,抿唇而嘲,“也许吧。”
虽说长公主不拘小节,但男客和女客仍是分开而坐,因此,赵胤负责招呼哲布亲王去了左花厅,成格公主身着男装,毫不避讳地随同而行,进门前,甚至还挑衅地朝时雍扬了扬下巴,轻哼一声,扯高嘴角,很是得意。
时雍知道她的目的和心思,不屑地勾了勾唇,云淡风轻地同乌婵和陈红玉交头接耳,待长公主和通宁公主进来,又乖巧地带着两个女子上去同她们说话,逗她们开心。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头真的快要气死了。
来到阴山,宝音感慨良多,心绪也不太平静。她曾听母亲说过,她便是在阴山有的。更准确说,是在阴山皇陵里……在皇陵地底被困的三天三夜,她的父母生不如死地煎熬,顺便造出了她。
这事很是玄妙。
宝音来祭拜,更觉得这是她与阴山的缘分。
因此,她准备在此小居一日,然后明天直接从皇陵出发去哈拉和林。她要留,时雍和赵胤等人,也只能陪着她留下。
“今晚要在这里住下吗?”乌婵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我怎么觉得怕怕的。”
陈红玉道:“嫂子怎么变得胆小了?那夜你同哥哥赌气,一个人去坟地也没见怕的……”
乌婵咬了咬牙,小声啐她,“陈红玉,我发现你这女子不得了诶,学会暗地里挤兑人了。”
陈红玉抬了抬眉,“我这不是暗地里,是当面。”
乌婵哼声,“算你狠。我收回刚才说的话,我可不敢再给你找良人,你这么凶悍,哪个不怕死的敢要……”
时雍看她俩互相挤兑,有些好笑,同时又对乌婵这桩姻缘多了几分信心。
“看来你在定国公府过得不错,同少将军感情也好?”
乌婵拉下脸,“好什么好?看到他就恼人得很。”
陈红玉气定神闲地端起茶盏,“郡主,你别听嫂子口是心非。”
乌婵急了,“我哪里有?你哥本来就很讨厌……”
时雍笑不可止,“婵儿,可算有人治你了。”
三个女子正在窃窃私语,便见有人进来请饭。午膳已经安排好了,请二位公主和郡主小姐们一共就餐。
午膳仍然按男女宾客分了开来,时雍陪同二位公主用膳,愣是一眼都没有看到赵胤,心里无端糟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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