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迁笔记

“在此，再一次感谢省委市委对我的信任，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作为一个新的碧山人，为将和大家一道，和碧山人民一起，为了碧山县的脱贫致富，共同努力。以实际行动向党和人民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谢谢大家！”





升迁笔记 第585章 碧山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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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话结束，台下掌声如雷动潮涌。王文超不动声色地保持着微笑，主席台离坐席距离很远，看不清台下这么多人都是什么样的表情，当然，毕竟都是官场上打滚的，很多还是老油条，即使心里想什么，也不会表现出来。所以即使王文超的讲话再如何打破常理甚至是毫不留情，他们也还是一样鼓掌。
正常情况下，所有领导上任发言的讲话，都免不了称颂粉饰，夸赞这个地方如何如何的好，再不好也要挑好的说。毕竟场面上的话，说出去要考虑面子。面子上好看了，以后话好说事好办，这也是最普遍的现象。萧永德给王文超的稿子也是这么写的。但是王文超除了开头，剩下全是自己看了一上午想了一上午想说的话，他根本不要这个面子，上来就毫不手软把碧山县的贫困拎出来说的清清楚楚。现在问题是切切实实摆到台面上，而且是省里甚至国家的台面上，再为了面子遮遮掩掩畏首畏脚，他来是干什么的？还要不要做事了？王文超很清楚，如果从一开始就态度含糊随波逐流，那么以后真要坚持原则，也是件很难的事情。这一点，大概他是改不了了，也不打算改。
接下来是杨亚军的讲话：“首先感谢各界领导对于碧山县长久以来的关注和支持，感谢并欢迎王书记就任碧山县县委书记一职，欢迎王书记从此成为碧山县的一员。接下来的工作中，希望大家都能够鼎力配合，共同开创碧山县的新局面。在座的我们每一位同志都知道，碧山县的贫困已经是众所周知，而发展也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也是我们每一个干部的职责所在。这说明，我们之前的工作中，还存在太多失误，说明我们还是不够努力，也没有找对方式方法和道路……”
杨亚军的发言结束后，又下发了几份市里的最新文件，然后是其他几个负责人，根据自己的工作，对医疗体系改革和城镇商业用地的统筹、县政务服务中心召开党工委扩大会议后的决议等几项工作的进度汇报。都是王文超来之前就已经开始的，王文超也认真听了一下，不存在什么问题，但也没有很显著的进展，只能说很平常。
这次会议，大概在碧山县，等于是扔出去一个炮弹。县委书记和县长的讲话，都是以批评和揭露问题为主，底下的人要说还能坦荡荡，估计不大可能。
一下午就在会议中度过。会议结束回到办公室，已经快要五点了。王文超看着窗外，活动一下四肢，觉得真的有些累了。在碧山县工作的第一天，就是这样忙碌的一天。而接下来的每一天，大概都是这样忙碌的吧。希望这样的忙碌，能够有好的结果，能够给碧山县真的带来好的改变。王文超想着，拿上工作本，他已经习惯了随身带上，遇到问题随时记录下来，这样才能保证重要的事情不会忘，思路也会更清晰。
王文超走出办公室，看见外间萧永德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写东西。看见他出来，萧永德急忙站起来：“王书记您下班了？”
王文超点点头：“是啊。小萧你也早点下班吧，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他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想加班的话，跟着我以后有的是机会。”
萧永德笑着答应，看着王文超的神色有点紧张，也有些尴尬：“……那个，王书记，对不起。今天开会的事情非常抱歉，是我没有写好发言稿。我只把这次会议看作一次政治任务，一次普通的就职讲话，却没有真正结合碧山县的实际情况。这是我的思想觉悟的问题，我以后一定改进。”
原来是为了这事，下午王文超讲话的时候，只用了萧永德写的一个开头，其他所讲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碧山县的现状在这放着，王文超不可能粉饰太平只讲大家都爱听的不讲不爱听的，必须得给所有人敲个警钟。但是作为实际上的秘书，讲话稿的执笔，萧永德心里肯定会有想法，觉得这是领导对自己的不认可。这很正常，换成王文超还在做这个县委办副主任、县委书记的秘书，有这样一出，他自己肯定也是胆战心惊。
王文超笑了起来，拍拍萧永德肩膀：“小萧啊，你这样子，让我想到我当年，也是做过跟你一样的工作，当时我也跟你一样的态度，当然，远远比不上你如今的水平。今天下午这个发言稿，换成我来写，肯定没有你写得好。”
萧永德脸都涨红了：“王书记，您太抬举我了。”
王文超严肃地说：“不是抬举你，也不是开玩笑，是说的认真话。小萧啊，虽然只接触了一天，但是我对你的工作是很认可的，不管是你的态度还是结果。你今天的讲话稿，其实半点问题都没有。我之所以没有用，是出于我自己的考虑，也是对于当前碧山县的问题以及我接下来治理办法的考虑。你对我还不够了解，对我接下来的做法也还不了解，也是我们事先没有沟通过这一块。我希望你啊，不要想太多，只是一篇讲话稿，你与其花心思纠结这个，不如想想怎样把接下来的工作认认真真做好。话讲得再好，都不如踏踏实实把事情干好能给老百姓带来福利。小萧你说呢？”
萧永德猛点头，态度诚恳：“王书记，这些话我记下了。以后一定会做好事。”
王文超笑起来，点着萧永德说：“我得批评你啊，你这个同志，居然质疑书记的讲话没有你写的好啊？”
看见王文超这么没有架子地开玩笑，萧永德也放松下来，连忙笑起来：“不敢不敢。王书记您说的都是对的。”
王文超笑着挥挥手：“赶紧下班吧，别想占着公共资源还蹭加班费，回头我让你们唐主任找你收电费。”
萧永德笑着答应着，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王文超走出门去，忽然想起来，回过头问：“对了小萧啊，你在碧山呆了这么多年，知不知道咱们碧山哪里吃饭的地儿比较多？”
萧永德连忙说：“王书记您想吃什么？我去让食堂那边做。或者想改下口味，咱们出去办公大楼，东江大道的碧府酒楼还不错，左转平安大道上华府饭店、江山饭店，还有许多别的。”




升迁笔记 第586章 阜新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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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超连连摆手：“我说的不是这些饭店，就是那种商业街大排档家常馆子、小炒小吃多的地方，最好是人多热闹的。“
萧永德思索一下：“那就城南区的阜新小吃一条街。那边以前是工厂区，工人们吃饭的地方，很多小馆子小摊这些的。还有县卫校跟机电学院那边的学院街，年轻人常去。这两个地方是咱们县城里边比较大的小吃街，基本上什么档位的都有，一到晚上特别热闹。不瞒您说，周末我老婆有时候就喜欢去那些地方吃饭。不过王书记您知道的，这样的地方，环境卫生方面可能不是很好。”
王文超不以为意：“吃饭图的是吃饱吃好，这样的地方气氛也热闹。再说了，我要真吃出什么问题来，那可不得找工商局长、卫生局局长拉来说道说道。”
萧永德也笑起来：“那倒不至于。”
“这两个地方，离咱这办公大楼远吗？”
“不远，咱碧山县城一共多大点地儿啊，打个车绕一圈只要个起步费的地方，阜新街在北边，离这大概四公里不到，学院街往西南，两三公里吧。要不我陪您去吧？”
王文超想了一下：“不用，我让司机送我过去。你去了我还得多花一份钱请你吃一顿，心疼啊。”
萧永德也知道了王文超私底下场合爱开玩笑的性子，也笑起来：“那我请您吧。”
“不用。你赶紧回家陪老婆孩子吧。等我把碧山县摸熟了，我请你。”
萧永德赶紧说：“还是等改天您有空，我请您。”
王文超走出去下了楼，司机梁勇大概已经接到了萧永德的电话，坐在车里等他。王文超上了车，梁勇发动了车子，王文超说：“先不回宿舍，你送我到那个，去阜新街吧。”
梁勇有些惊奇：“王书记您才来一天，就知道我们这的小吃街？”
王文超也来了兴致：“哈哈，民以食为天嘛，到哪里都得张嘴吃饭，这是第一要事，当然得了解清楚。”
“您去那吃饭？”
“对啊。不是咱们碧山最出名的吃饭的地方吗？”其实王文超还有别的心思，萧永德不是说了吗，阜新街那边以前是工厂区，应该是以广场为依托发展起来的。王文超想顺便看看碧山县工业区的现状，吃饭办事两不误。
梁勇颇有些踟蹰：“那边吃的是多，可都是小馆子小摊子多。没有什么上档次的地方，好像不太适合您。”
“这话说的，那边的小馆子小摊子吃不饱么？谁规定县委书记就得去什么上档次的地方？哪条法律也没有啊。”梁勇的心思，王文超知道，多半是之前县委或者政府的人吃饭，去的都是萧永德说的那些什么府什么酒楼饭店。去阜新街的，估计没有。
梁勇赶紧说：“没有没有。就是那边人太多。”
王文超不以为意：“人多热闹，没事，咱们走吧。”
梁勇笑了：“行，我知道了。您这是微服私访，那还真得去这些地方。”
王文超不置可否地笑笑：“走吧。“
出了行政区这一块，再往前看就比较萧条了。不说在林山市区，就是之前呆过的平阳县城乃至大浦镇，这个点钟，正是下班高峰，也都是车水马龙。然而碧山县街道上，就只有疏落的行人和车辆，两旁的商店也都很颓唐的样子。王文超一路看过去，还看到几家挂着清仓甩卖、跳楼价等等这样的横幅，店门口还放着喇叭，用碧山口音的普通话一遍遍重复吆喝着，然而也是门庭冷落。
萧永德说的没错，碧山县城区的面积的确不大。梁勇开车平稳，速度也比较慢。但王文超感觉也就是一眨眼就出了还称得上繁华的县城区主干道。这要是性能好的跑车，像肖雨涵那辆保时捷，估计就是一脚油门的事。
想到肖雨涵，王文超心里忽然一动，一阵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从蒙书记找他谈话，确定他来碧山之后，他一直在陪家人，一直到走的时候都没有和肖雨涵见过面。王文超有些自嘲：又不是生离死别，只是来了碧山而已。怎么忽然间想到肖雨涵，而且想到她的时候，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心情。
其实王文超知道，说起来他只是来了碧山，几个小时的车程，想回去看看都可以。但是回去，如果见到肖雨涵，再见面会是怎样的情景和心情？她会是什么样，身边是不是已经有了陪伴的人？王文超心里自嘲：“明明只是好朋友，早就已经说清楚了，为什么还在这瞎想。”这一刻他才忽然真正意识到，他身在遥远荒凉的碧山，离肖雨涵，离林山，许可欣，还有他可爱的王康乐，温馨的家，都是那么的遥远，才忽然感觉到那真实存在的，时空上的距离。这一刻王文超知道，他想家了，很真切的那种牵挂和想念。
一直到了一条宽阔的大街，路牌上写着昌江大道，两旁林立着一些工厂，看的出来都有些年头了，好几家铁门上都有锈迹。陆陆续续有工人出来，都往着一个方向走，显得人气比较旺。于是王文超知道，到阜新街了。果然，梁勇在路边把车停下来，指着旁边说一声：“王书记，这儿就是阜新街了。”
王文超看看他手指的方向，是一个陈旧的路牌，上面写着阜新街，从这儿能看到街口，几家门口都是快餐炒菜的灯箱。空气里已经能闻见饭菜香和烟火味儿。络绎不绝的人潮，都在往里面涌，有些还穿着工厂制服，还有一些则是比较年轻时髦的男男女女，路边还停着一些电动车摩托车。估计这些人是从县城那边赶过来的。王文超赞叹一句：“看来阜新街，果然是很出名嘛。”
梁勇点头：“是的，阜新街是咱们碧山县城最有名的小吃街。我把车子停远一点吧。”
他的顾虑还真是有必要，毕竟车子虽然不起眼，可上面挂着的却是政府牌照。王文超点点头：“嗯。你也下来，咱们一起吃点。”




升迁笔记 第587章 阜新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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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勇一愣，慌忙摆手拒绝：“不用了王书记，我在这里等您就行。家里老婆做的有饭，我回去吃。”
王文超不以为意地笑：“我没车不方便，不然让你先开车回去了。你回去都几点了？在这等我也是等，一起吃点吧，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
梁勇还要推辞，王文超不由分说道：“走吧，这工作餐，回头要张发票我给报销了，不算我请你。再说在这地方一顿才多少钱，不用有心理负担。”
其实阜新街这边，全都小摊小店，营业面积根本不够，哪来的发票可以开。王文超这样说，无非是实心实意要请梁勇吃一顿罢了。梁勇知道，满心的感激，再推也不好意思，这才跟着下了车。
王文超对吃的不算讲究，吃饱就行。随口问梁勇：“老梁啊，你对这熟么，有啥推荐的没？”
老梁笑起来：“熟。我以前就跑短途货运的，我们这边叫小短帮，专门把这边工厂区的货运到中转站。那时候一天得有两顿在这边打发。”
王文超来了兴趣：“那跑短帮跟现在，哪个赚钱多点？”
梁勇笑着摇摇头：“刚开始短帮还行，一天来回一趟，就有百十来块钱。后面工厂区效益不好，几天出不去一次货，不够油钱的。没办法就进了政府，起码稳定，能养家糊口。”
“那这个短帮，是怎么个线路？工厂不是有对外的大车么？为什么还有短帮？”
梁勇耐心地解释：“王书记你有所不知，短帮就是小货车，从工厂区运到南边祁阳县，他们那边有个大的货运中转中心。祁阳那边再把货发往全国各地。以前我们碧山交通线路不行，大的货车进来不方便，运输成本高，很多小厂没办法，只能这样中转。这都是早些年的事了，现在不也有国道了，工厂进出都是大货车了。都在讲高速要从碧山过，要能修进来，那又不一样。”
王文超皱起了眉：“那这样的话，时间和物流成本都要增加，而且风险也多，工厂出货量就严重受影响啊，生产出来的产品肯定会积压。长此以往，还有谁肯从碧山工业区订货？何况现在大环境交通发达，人力、资源、生产力同等的情况下，碧山县岂不是被压得死死的？”想到刚才看到的，工厂的陈旧，王文超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所谓的工厂效益不行，其实就是这样的恶性循环吧。”
梁勇偷眼瞧王文超的神色，有些尴尬地笑起来：“王书记，这都是老黄历了。您别往心上去。现在早都是市场经济了，市场选择嘛，优胜劣汰。”
王文超有些惊奇地看了梁勇一眼，市场选择这样的话，从他一个不善言谈、文化水平也不很高的司机嘴里说出来，只能说他可能经常接触这样一套说辞。而他的圈子，接触最多的，也就是政府，不说耳濡目染也差不多了。想来，碧山县的经济落后，市场经济没少背黑锅，而县委县政府，大概是把责任推了个干净。想到这里，王文超不由得皱起了眉。
梁勇不敢多说，打岔道：“王书记您要吃什么？”
王文超也不愿意再多想，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以后他用什么样的方式和态度领导工作，而不是一味地追究别人的态度。那样跟推脱责任也没有区别了。当下王文超也就接住梁勇的话头：“你们平时都喜欢怎么吃？”
梁勇有点不好意思：“像我们也就是找个熟食店，买点卤菜，切一根我们碧山最地道的肉肠，炒两个菜，喝点啤酒。”
王文超不由得笑起来：“老梁你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咱们就照这样吃。”
梁勇憨厚地笑：“成，就是有段时间没来了，不知道他家还做不做了。”
梁勇带头向前走，到了一家挂着“正宗碧山肉肠”的招牌的店，门口一辆熟食车，里头有煤气灶，靠门冰柜里放着配好的净菜。店里几张桌椅，大半都坐了人，看样子生意确实不错。梁勇停下脚步：“就是这。”
老板娘看见人，忙出来招呼：“进来坐，里头还有位子。不行外面还能加桌子。”
王文超看看，屋里坐得大半满了，墙角是有张桌子，只怕人多，说话就不是那么方便了。当下说道：“外面加张桌子吧。”
老板娘很快拉好桌子板凳，梁勇坐下来惊奇地说：“王书记，您真是跟外面平时都差不多。”
王文超笑笑说：“不都是一样吃饭么。来，老梁，你负责点菜。”梁勇也就没推辞，讲了几个，老板娘记下来。梁勇又加了一句：“切两根肉肠先端上来。”
王文超又加一句：“拿两瓶啤酒。老梁你开车，就少喝两口。”
老板娘答应着去忙活。梁勇介绍道：“王书记，他家的肉肠您一定得尝尝，是我们这边第一拿得出手的。这是林区养的小黑猪，品种就好，又是放养长大，不喂饲料的，肉格外紧实，又嫩，烧一锅香一锅小区。过年时候好多人家到乡下整头买回来，就是花高价未必买得到。这家老板老家就在东林镇，跟镇上养殖户关系都好，所以他买得到。而且以前这边工业区有个加工厂，叫碧山情，专门做火腿肠、肉肠加工的，以前光我们碧山人自己买的，就够整年生意。老板娘以前是厂里的，后来厂里不干了，开这家店，改进了配方，做出来就是比别家好吃。”
说起来自己熟悉的事情，梁勇难得滔滔不绝。这时老板娘端了个盘子过来，足足堆了一盘子，油汪透亮香气扑鼻的卤肉肠。老板娘笑眯眯地说：“这都是今天下午才卤的，再过一会就没有了。”
梁勇赶紧说：“王书记尝尝，尝尝就知道。”
王文超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果然是紧实筋道，配上老卤的香，确实好吃，他也笑起来：“找你来还真是找对了，这肉肠真是不一般。碧山县还是有特色的嘛，那这样说的话，抽空到厂子里看看，过年买点当特产带回去给家里人。”




升迁笔记 第588章 阜新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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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勇忽然尴尬起来：“王书记您要买肉肠，找老板娘就行。厂子那边，现在也不干了，所以她才开了这家店。也做肉肠加工，过年时候对外卖的。”
王文超诧异：“厂子倒闭了？按你说的生意这么好，没道理啊。什么原因？”
梁勇就有点不太想说的意思，毕竟王文超是书记，他只是个司机，摸不透上面领导的脾气，这一晚上说了这么多话，也不知道人家爱不爱听，万一哪句说错了，那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自己。他犹豫地看了王文超一眼：“那时候县里搞重点项目，要扩大规模和生产，多开发新品种，说是要塑造品牌，走出去。碧山情肉肠火腿肠属于绿色健康产品，碧山情搞起来了，能带动养殖、就业、运输、纳税，好多方面都一下子跟着起来了，一定要大力推动。一下子又引进好几条生产线，光买设备听说花了好几百万，又雇了好多人。没日没夜加班生产，但是小黑猪生长慢，卖早了不赚钱，农民都不愿意。这就是怎么说，原材料跟不上？后面就拿别的猪肉充，还有火腿肠，加的料就更多了，那质量肯定赶不上，本地人肯定就不买了。运到外地，那时候交通也还不怎么好。运出去的，销量也根本不行。那时候厂里仓库堆满了销不出去。月底开不出工资，就开了仓库，一箱箱发下去抵工资。可是这东西，总不能当饭吃啊，而且大家也都是要开销的，就都不愿意干了。一开始还有政府支持，强制各个单位购买。有次过年到处发的都是碧山情。再后面，实在弄不出去，过期了坏掉，光扔都扔了多少。”梁勇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王文超：“那时候有几天，家里狗都不喂剩饭，都吃捡回来的火腿肠。”
王文超不说话，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塑造品牌、扩大生产走出去，这些话舌头一卷，人人都会说，可是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具体的措施和后果？王文超自认为经商没有头脑，他自己的投资，具体也都是肖雨涵和费文山在操作，可是他也知道，开个饭店还需要选好位置、确定好货源、研究消费群体和市场然后还要人手、广告投入。别的不说，他的火锅店，当时是看准了有这样一个市场空白的，可是现在市面上成熟的肉肠火腿肠品牌有多少？根本是一个已经饱和的市场，再杀进去分一杯羹，得要多大的勇气？而且那些品牌树立起来，也都是多少年的积累，资金、政策支持，以及全国各地的生产基地、完善的运输链和营销体系，大量的广告和资金投入，一年投资动辄几个亿，碧山县一个国家级贫困县，能拿到多少扶贫基金？拿什么跟人家叫板？选择这样一个项目，根本是有死无生。碧山情如果走长远路线，稳打稳扎一步步地推进，从原材料小黑猪猪肉的供应抓起，慢慢地扩大生产和供销，建立起销售渠道，当然，还得是交通运输跟得上，综合起来，未必没有一个好的发展，可是却硬生生被拖垮。而混迹官场多年，王文超知道，这是政绩工程的恶果，错误的方向导致严重的后果，这不是什么稀罕事。碧山县的贫困，根本就是注定的。
王文超好一会没说话，端起杯子喝了口啤酒，满嘴都是苦涩。半天开口，问了梁勇一句：“那厂子现在就废了？”
梁勇摇摇头：“后面设备好像是当废铁卖了，厂房和地租出去，现在是个榨油厂，生意还可以。”
王文超叹了口气：“工业区这边，运营良好的工厂，恐怕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