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迁笔记

王文超打量着墙上贴的各类招工信息，大致心里有了数，说了句：“我们厂规模不大，这一批想招三十个人。不过朋友有开服装厂，生意做得大，常年需要招人的。所以我们过来看看。”
中年人思索了下：“在哪里，你有没有详细点的，工厂资料，工资待遇这些？”
王文超摇摇头：“在车上，我是出来吃饭路过进来看看，没带在身上。条件、工资么，大家都差不多。包吃住，拿多拿少看加班。”
“什么厂？”
“电子厂。”
中年人点点头：“年轻人好多愿意进电子厂，工资高。我这登记了几个，都是刚退学的学生，干活快。”
王文超皱眉：“学生？年龄够么？现在查的紧。”
中年人笑笑：“保证身份证上都是成年的。”
王文超还是皱眉：“这个风险大吧？而且年轻人没定性，干几天走了，还得重新招，太麻烦。”这是王文超自己根据街上看到的学生特点做出的判断，感觉都是些贪玩、浮躁的小孩，耐不住性子吃不了苦。
“你别说，现在要招大部分都是这些刚退学的小孩。”中年人露出为难的神色：“那你说一下子要三十个年龄大的，还真不好办。年龄太大肯定不行，二三十岁、三四十岁的，现在差不多都在外面厂里。本地一时还真不好招这么多，主要现在不是时候，要是过年那时候回来的人多，想换工作的也多，那时候招没问题。”
“退学的？怎么好好的都退学出去打工？”王文超心中实在震惊。
“在外面打工，一个月三五千正常事。读书辛苦受累，十几年辛辛苦苦下来出来一个月，也就拿这点。何必再多上那几年学？少挣多少钱，还要贴学费费生活费。”中年人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看来，这种观点在方街，已经深入人心了。
王文超怕再问下去控制不住情绪，转移开话题，“我看镇上人好像不多，生意也不怎么好。”王文超说的是一路走来看到的情景。
中年人笑起来：“所以说你来的不是时候，过年我们这才热闹。在外面打工的都回来，好多都开着车。那时候街上才热闹，吃饭喝酒，出来打牌的，到处都是人。”
“一年就做过年那几天生意，那在这开店不是亏大了。”
中年人还是笑：“平常看着人少，生意不会差哪去，在外头打工的赚到了钱，都舍得给家里孩子花。而且过年那生意多好，烟花爆竹成车往外拉，麻将馆桌子摆到外头，服装店都挤不进去。”
王文超装作随意地说：“是啊，我看这些小孩出手都大方得很。现在的家长，真舍得给钱。”
“家长舍得给，小孩子自己也有门路。现在的小孩，脑子聪明得很，年纪轻轻都会想办法弄钱。”中年男人笑着摇摇头。
王文超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怎么弄钱，去偷去抢？”
到底看他是外地人，中年人哪肯讲那么多，很含糊地说了句：“现在赚钱门路多，不像我们以前。”
王文超暗自头痛，准备回去想办法了解清楚。方街镇如果按照现在情况发展下去，光是这些学生孩子，都是个大问题。他回到原先的话题：“你们这里，一年能对外送出多少人？”
“这个不好说，以前好招。现在好多都在外面稳定下来，亲戚朋友互相介绍，而且现在镇上十几家往外搞劳务输出的，竞争太激烈。现在好多都准备去县城开。我们主要干的早，而且联系的都是广安那边的大厂，待遇好点。一年下来有七八百吧。”
一年如果是700个，十家这样的门店，就输出劳动力近7000，而整个方街镇的人口，才三万多。剩下的多半是老人小孩，农业发展、教育、治安，都是一团乱。王文超在方街镇看到的，就是这样畸形混乱的局面。
王文超点点头：“那咱们镇工厂在哪里？听讲有好几家小工厂，都办在什么地方？”
中年人想了下：“你顺着国道往南开，过了收费站，第一个路口下去，以前有个服装厂，还有个果汁加工厂，不过后来生意不怎么好，都不知道现在还开不开了。”
“生意不好做吗？怎么不开了？”
中年人笑着看看他：“都是方街本地人开的，出去外面赚钱回来。就只是小厂，工资比外头低不少。有些本地人图离家近，能照顾家里老人孩子顾上田地，才愿意干。大多数人都是想多挣钱的，而且离广安那么近，谁不想去大地方，多挣钱多玩玩？所以好多是亲戚朋友顾着面子在里面帮忙，小打小闹的，做不太起来。具体怎么样不清楚。老板是想来办厂？”大概是看王文超谈吐气度不一样，中年人连老板这样的称呼都叫上了。





升迁笔记 第593章 微服私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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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超笑笑：“生意不好做，树挪死人挪活。好多厂子都搬迁，都想换个地方看看。趁这段时间不忙出来跑跑，正好有朋友说他厂子里好多人都是从方街过去的，说这边环境不错，我正好也顺路有事，就来看看。”
不止广安，现在市场环境不好，很多工厂要么倒闭要么搬迁或者转型改造。中年男人了然地点头：“现在生意是不好做，我们合作的工厂，也有几家听说要搬迁。是得多跑跑看看，想想办法。”他从柜台上的塑料名片盒里拿过一张名片，递给王文超：“留个联系方式。以后要招人或者别的事都可以联系，交个朋友。”
王文超接过来，摸摸口袋，一愣：“看我，脑子越来越不好使，剩下的几张刚发完。老梁，身上还有我名片吗？”
正在玩手机的梁勇也赶紧摸摸身上，一脸尴尬：“老板，我忘记带了。”
王文超无奈地说：“车上有。等会我吃完饭拿资料，正好带几盒过来。”他看着中年男人递给他的名片，上面印着赵顺达的名字，下面是顺达劳务咨询和派遣有限公司，“到时候放几盒在这，赵老板帮我发一下。”
赵顺达连连点头：“好说。”他客气地问：“要不中午在这一起吃个饭吧。”
王文超笑着说：“中午还有事，约了个朋友。等下吃完饭再过来。招工的事情，到时候再具体谈谈。晚上我请赵老板吃饭。”
赵顺达笑容满面：“成，远来是客，晚上我做东请您吃饭吧。”王文超又客气几句以后告辞，赵顺达亲自出来送他出门，对于王文超这个大老板和接下来的合作，明显是十分期待的。可惜他不知道的是，王文超当然不会再回来谈什么招工的事情。他也根本没有什么名片和招工资料，一切说辞都是他根据平时了解的信息和刚才看到的那些招工启事想出来的，只不过是想从赵顺达这里了解到更多方街镇的信息而已。
从店里出来，王文超的脸色沉得非常难看，脚步也走的非常快，很明显，他的心情非常不好。梁勇紧跟在他身后，为了打破这沉闷尴尬的气氛，试图打开话题：“书记你刚才跟他聊天，真像个开厂要招工的大老板。我要不是知道，肯定也把你当成做生意的老板了。”
刚才在店里，王文超和赵顺达聊天，梁勇也就装着四下里看看玩玩手机，也挺像个助手。这也能让赵顺达更相信王文超是个来招工的老板。
王文超深深吐一口气，刚才这半天的聊天，让他感到身心都是疲倦，更多则是从内心深处涌出的疲惫与无力。他随口说：“不装成大老板装得像真的，哪里能套出来这么多话。”说到做生意，虽然他手底下的餐饮公司、沙场、休闲山庄都是别人在打理，但是他自己也参与接触过，而且他本来也有这方面的眼光和天赋，让他去冒充一下，还真不是什么难事。王文超如愿获得自己需要的信息，然而却让他觉得，陷入了更大的困境。
王文超不知道的是，在他和赵顺达谈话的这期间，远在县政府的杨亚军，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直接打到他私人手机上的，因为不是工作号码，知道的人并不多。杨亚军拿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和号码，接了起来。
那头是萧永德的声音：“杨县长，您好。现在有个很重要的事情，王书记早上来上班之后，就跟我交待说他最近几天，大概一个礼拜，都不在县委这边，会出去看看。然后就带着司机出去了，现在是去了方街镇那边，在考察那边的情况。”
杨亚军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办公桌：“微服私访么？突击考察啊。还真是一上来就搞大动作。”他问萧永德：“到方街镇了？”
“是的。”
“好，我知道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及时联系我。”
萧永德语气很是恭敬：“好的，杨县长。”
挂上电话，杨亚军又开始瞧着桌子沉思，这是他思考时的下意识的习惯。杨亚军喃喃自语着：“方街镇么？早就一团乱该整治了。乱成那样子，倒是要看看怎么整治。”
而这一切，王文超毫不知情，方街镇的情况让他十分恼火、失望。随便在路边找了间小饭馆，和梁勇两人草草解决了午饭。回到车上，梁勇问王文超：“书记，下午怎么说，去哪？”
王文超用力按按太阳穴，这一上午实在是太累。他疲惫地放下椅背，闭上眼：“先休息一会。下午继续，怎么样，累不？”
梁勇连忙摇头：“不累，还好。”
王文超是真的累了，本来就有午休的习惯，现在也只能因地制宜一切从简在车里坐着眯一会，就这样没多大一会就睡着了。单看他坐在车里靠着椅背睡觉的样子，谁能想到他是个县委书记。梁勇心里也是不由得感慨，这个县委书记，跟他以前见过的不一样。
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王文超睁开眼，觉得浑身尤其肩膀脖子酸的很，腿也麻了，活动一下四肢，拿矿泉水抹了把脸，才感觉略略缓过来一些。清醒以后，他对梁勇说：“就顺着国道往南，去上午那个赵顺达说的工厂去看看。”既然已经来了，不能光看到镇上这些不好的情况，还是多了解观察一下。
梁勇发动了车子，离开方街镇往南去。
王文超继续闭目养神，然而没多大一会，却感觉车子停了下来，梁勇摇下了车窗。王文超睁眼一看，是一个类似高速公路那种收费站，横杆落下来拦住了前面的道路。梁勇正在伸头看向收费站窗口，不解地问着里面那个女工作人员：“本地车不是不收费吗？”
女工作人员大概三四十岁，一脸的不耐烦，一开口满嘴的碧山方言：“谁告诉你不收费？这旁边的收费标准挂在旁边自己不会看？一律统一标准。”




升迁笔记 第594章 收费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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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收费亭的另一面，也有一个窗口，王文超看见一辆从广安方向来的车，司机正在掏钱往窗口里递，通行后离开，后面的车子也是一样。
梁勇嘟囔一句：“以前本地车不收的，什么时候开始本地车也要收了。”一边掏钱包找零钱。
女工作人员更加不耐烦：“多久以前？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说了统一标准。”
王文超制止了梁勇，自己掏出十块钱递过去，坐直了身子往外看收费亭旁边果然立了块很醒目的牌子，上面写着国道通行收费标准，分的很清楚一到五类，一类最低，小型拖拉机、三轮车5元，二类开始就10元，而最高的五类等级，大于15吨、40英尺集装箱车，收费标准竟是100元。而且王文超看了，来往车辆都收。
王文超再一次震惊了，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来说，大货车往返一趟，光这一个收费站就会额外增加200元的运输成本。国道本来是起到便利交通运输、利国利民的作用，可是设立收费站，而且这样高的收费标准，难道过往的车辆司机没有意见，对过往交通没有影响？他忍不住问那个女人：“你们这个收费站多少年了？”
女工作人员理都不想理的表情白了一眼：“要不要过去？”板着脸升起横杆放行。
梁勇连忙开着车通过。出了收费站，梁勇才顾得上说话：“书记，这个收费站有差不多五六年了。当初是修路的拨款不够，碧山县您是知道的，更是穷的出不起钱，没办法后面是贷款修的路，所以设立收费站收费还贷。我们经常从这边过，本地车有时候说说好话，不收费也让过。今天这女的大概有病，心情不好。”
王文超此刻的心情，根本就不是不好或者生气可以形容的。他在乎的也不仅仅是工作人员的态度，而是整个收费站的存在和收费的问题。感觉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王文超冷着脸，掏出手机开始拨萧永德的号码。
这时候在碧山县政府办公室，萧永德刚到上班时间没多久，电话一响，看见上面的号码，萧永德心里一突，忙不迭接起来：“书记您好。”
那头王文超的声音听起来特别严厉：“小萧，帮我查一下东西。有没有省交通部关于国道收费站的管理文件？还有方街镇收费站的成立时间，碧山县境内国道收费站的数量。当时修建国道的财政拨款、贷款数额，还有方街收费站每年的收费情况。”
萧永德答应一声：“我现在就去找。”
王文超冷静一下，想了想：“我要详细的资料，你找齐以后放到我办公桌上。我回去看。”王文超的直觉，这个收费站的存在有很大的问题，他要回去仔细了解清楚去分析。
挂上电话，王文超伸手揉额头，想缓解下情绪。同时感觉自己还是要收敛脾气，碧山县的问题已经多少年了，方街镇今天他看到的，也不过是零星的一点两点，继续深挖不知道多少问题，老是这样动气，只怕不等碧山县脱贫他就要得心脏病。
梁勇从后视镜里偷眼看王文超，见他脸色不好看，小心翼翼地说：“书记，您别生气。设收费站收费也是没有办法，这是国道，投入肯定很大，我们县确实出不起这个钱，不可能让它从碧山这一截断掉啊。而且要致富先修路，路不修碧山还不知道穷成什么样，只能贷款然后收费还钱。好多地方都是这样，我们出去，在外地也是见到过的。”
梁勇说的是实情，王文超何尝不知，所以气愤过后他让萧永德找资料，就是想具体了解清楚不轻易下判断。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从他看到的来说，收费站的管理和收费标准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这个方街镇，到底还有多少问题？王文超翻了下笔记本，上面记录着方街镇镇长李永伟，镇党委书记姜大民，这两个人，还有整个方街镇的领导班子，实在让王文超感到深深的怀疑。王文超拿笔无意识地在这两个名字上点着，一阵头痛。他合上笔记本，叹一口气：“这我知道，作为碧山县的人民的立场，可以理解。但这么高的收费标准，对大一点的客运货运没有影响吗？老梁你跑货车，来回过这个收费站就得两百块钱，你愿意掏吗？”
“那肯定不愿意。”梁勇嘿嘿笑起来，有点尴尬地说：“没事的书记，等下我们绕路走，不过这个收费站了，省钱还省的看着生气。刚才是我只顾开车，没想起来，忘记这茬了。”
“绕路走？”王文超问，“从哪里绕？”
“很近的。就这个路口下去是乡道，以前收费站刚建起来的时候，我跟着朋友跑大货车的，不想交钱，就从底下乡道绕。”梁勇笑的有点不好意思。
王文超倒没有心思追究他逃避收费的事情，他皱着眉问：“乡道的标准，大货车能通行吗？没有危险吗，而且时间长了对道路的损害不是很大吗？再说，这样下来，收费站收费还贷的意义何在？国家建设国道的意义何在？”
“不是书记，其实我们谁也不想逃费。”梁勇看见王文超严肃地抛出几个问题，顿时慌了。
王文超摆摆手：“不是针对你逃费也不是批评你，而是逃费这个现象说明收费站存在很大问题和漏洞。我说的这些问题，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而且后果都是很严重的。”
“确实是。”梁勇放下心来，说道：“我是朋友跑长途货车，我有事搭他顺风车去广安，他熟这边的路，就从底下绕的。听讲过这边出过翻车事故，因为那时候收费站也在查这个逃费的事情，好像是在这边追堵，还放路障什么的。我朋友讲过一个拉水泥的货车晚上绕上去的时候翻车，一车水泥全翻了，司机也砸死了。当时我们还说，为了省那两百块钱，搭一条命，真不值当。”




升迁笔记 第595章 收费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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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超本来摸出来一支烟正准备点上，闻言顿住，瞪大了眼：“那事情最后怎么处理的？”
“具体不是很清楚，保险公司赔钱呗，货车老板跑不掉也得赔，也是该着倒霉，货损失那么大，车子也得大修，还出人命，上上下下加一起，就算有保险，损失也不少。再说，赔多少也买不回来命啊，撇下的都是老人孩子一大家子。”梁勇惋惜地叹口气，或者是同为司机的身份，让他对这类事件更为感慨。
“那这样的事情过后，政府是怎么处理的？还有人从乡道逃费吗？”
梁勇咂咂嘴：“这事情，也不能怨政府吧？要是司机最开始不逃费，老老实实从国道走，哪里会出这种事。后面听讲乡道上树了限高限重的牌子，不知道有没有用。逃费这个事情，怎么讲呢？具体情况我们是不清楚，但是想一个常理，就跟王书记你说的一样，一趟下来多花两百块，司机跑车路上那么多风险，赚钱不容易，能省谁不想省点。都觉得常年跑车，技术行，哪那么容易就出事。”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一个路口，梁勇伸头望望：“就这，到了。”王文超也看见，里面有几排低矮的厂房一样的水泥房屋和搭起来的棚子，铁门口挂着“方街镇纺织品加工厂”的牌子，应该就是赵顺达说的厂子。梁勇拐下去，一只手指了下前面说：“书记你看，那里就是乡道。”
就在纺织品加工厂门口，一条旧的水泥路延伸出去。两边都是深沟，路面坑坑洼洼，残破不堪，大货车通行风险确实不小。路旁有限高限重警示牌。但是王文超料定，还是会有司机铤而走险绕这条路。王文超自己的衡量，肯定是比起两百块，生命更为宝贵，他可以掏这两百块。但是司机们往往会抱侥幸心理。其实说白了，最根源的问一个重要问题，还不是钱么，如果有钱，谁会为了两百块钱冒这么大风险？王文超看着皮卡晃晃悠悠下了路口，对梁勇说了句：“等下回去，从乡道走。”
梁勇知道，国道收费、乡道逃费的问题，已经引起王文超的重视了，他要亲自去看看，了解实际情况。他不敢怠慢，连忙答应：“好的，王书记。”
说着话，车子在纺织加工厂门口停了下来，铁门紧闭，看不见里面的情形。王文超听了下，听不到正常工厂区那种机器轰鸣的声音，甚至显得格外安静，几只麻雀飞到院墙上蹦蹦跳跳，院墙上还有草，细细长长的，加工厂墙角也有，看着很是荒凉。王文超心里一咯噔：“别真叫那个赵顺达说中了，这几家都不干了吧？走，下去看看。”
两人一先一后下了车，王文超走在前头，到了工厂门口，敲了几下门，听见里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王文超隔着铁门大声喊：“劳务输出公司的，你们这边还需要人么？”
梁勇在旁边差点笑出声来，王文超简直太会现学现卖了，上午才跟赵顺达问过劳务输出的事情，转头来到厂里就能给自己安这么个身份。梁勇忍着笑低声说：“书记，以后您说话我可是不能信，用电视里的话讲，就是太能忽悠了。”
王文超也笑，悄声说：“这不是没办法嘛。咱们现在不是微服私访么，不多换几个身份忽悠忽悠，哪知道这么多事？”他自己心里也又好笑又无奈：堂堂的县委书记，居然跟个骗子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王文超一边安慰自己，都是为了工作，一边凝神听着铁门背后的动静。
那苍老的声音又说了句：“不招人。”就没动静了。
王文超无奈，只得再大声喊：“我找老板还有其他事情，能不能开开门进去说？”
吱嘎一声，铁门缓缓打开，一个约莫五六十岁、满脸沧桑的老人站在门后，抽着烟咳嗽一阵，打量着王文超和梁勇，疑惑地问：“老板不在家，你们是谁？有啥事？”
王文超赶紧递上支烟，说：“是这样的老人家，我跟我朋友在县城做生意的。”他指指梁勇，他做人力资源招工、送工人进厂的，我呢开服装店，刚好有事路过这，顺便过来看看，你们这做什么服装，能不能进点货。”说话间他往里打量了下，里面两排屋子，都锁着门，不像有人在工作的样子。
老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手里有烟：“来我们这是跑错地方了。这是我儿子开的厂，其实不算厂，就这么大点地方。他在广安打工多少年，以前在大厂里面上班，那边接的单子多，有时候忙不过来，找别的代工厂。我们这就属于代工厂，帮人家生产加工，原材料什么的，都是人家的，所以不对外卖的。你从我们这进不了货。”
王文超笑呵呵地，接着问：“那这边接的活多，忙的时候需要人吗？”
老人摇摇头：“就这么大点地方，大的单子也接不了。都是我们自家人做，有单子就干，没有单子就各忙各的。这段时间都没有单子，我儿子出去跑、联系业务去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看不到人，门都锁着。王文超皱着眉问老人：“那这样子生产不稳定，不好赚钱吧？”
老人家“嗨”了一声：“在这开厂，哪能赚到钱？你看那几家，不都是一样，半死不活的。”
王文超实现望过去那几家：“那几家是做什么的啊？怎么生意也不好？”
“一家食品加工厂，就做果汁饮料、果肉加工，现在不是季节，哪有水果给你加工，他们又没有钱投设备厂房搞储藏，这个季节不就歇着了？一个豆制品厂，也是小得很，都是做镇上生意，卖到县城都不多。上次县里来检查，卫生不合格，罚了钱，后面东西也不好卖。一个板材厂，本来生意好好的，老板赚点钱跑去赌博，跟人打起来，被抓起来还判了两年，早都不干了，这不能怨别人，活生生自己作孽。”老人颇为健谈，一股脑把周围几个厂都简单介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