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为悦己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御井烹香
但,即使是熬过了大学五年,研究生三年,熬过了磨人的轮转,想到十九层的师主任,胡悦也还是禁不住要从心底叹出一口气。有一种念头悄悄升起:如果只在这里做半年,不,甚至是现在就辞职去私立美容医院……
大彻大悟、醍醐灌顶,那也许是小说主角的特权,对芸芸众生来说,老化的木制门窗中爬动的小虫子,隔邻夜归沉重的关门声,银行卡上可怜兮兮的数字,未来十年内看得穿的忙碌与窘迫,这些点点滴滴都是现实,有理想是很好,但诱惑依然无处不在:你的梦想太不现实,还在坚持什么?稍微松松手,换个姿态,是不是转眼就能活得更好?
如果选了另一条路,如果进了另一个行业,她可不可以——她有信心……
闭上眼,好像进入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没有排斥她的同事,没有难搞的上司,没有靠奖学金和学费贷款左支右绌的青春,她也不在19层,她在,她在阳光下高高兴兴地走着,没有一丝阴霾,没有喘不上气的压力,家人为伴,恋人在旁……
隔邻的室友好像在看综艺视频,隔墙忽然传来一阵罐头笑声,还有热闹的人声为伴,胡悦一下子从遐想中回过神,按了按眼睛,几乎是掩饰一样地拿起厚实的期刊,大声地读下去,“根据缺损面积的大小、部位及颜面邻近有效可利用的正常皮肤,多区位埋置1~3枚不等的合适形状和容量的扩张器;……”
朗读声停了下来,顿了一会,这个娃娃脸女生又闭上眼,低声念叨起来,“坚持下去才有机会,你不去努力就什么都没有,你不试就什么都没有……”
这话说得含混又简练,显而易见,这是她的口头禅,不知多少个难关都拿来这么安慰过自己。胡悦缓了一会,算是度过了这个小小的崩溃,重新打开文献,读累了就塞娃娃,过一阵才想起来,匆匆拭去眼角的泪痕——哪里会像她在会议室的表演,像她这样的女孩子,真正的眼泪,其实就是人后这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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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上啊,小胡,要不算了吧,还是我们来就好了。”
一周时间转瞬即过,手术日很快又来了,胡悦刚换上手术衣就开始运气,大家看了都笑:在医院,大家职司不同,流程严谨,就算彼此合不来,工作上该合作也得合作,不过,性格有趣讨喜,在一起出手术都会开心得多。胡悦在新人里位置尴尬,护士却根本不在乎,乳.房部历来是男医生的天下,来个爱笑的女医生,她们都觉得可爱。就连两个规培医,相处一周下来也对她印象不错,塞假体就像是给饮水机换水桶,女人做不了,男人也不觉得很轻松,但终究就是提一口气的事,两个人把胡悦的任务分分掉,一个人就是多提几口气罢了,不会像她那么崩溃。
“没事没事。”胡悦却不肯说话不算,“我都练一周了,上肢力量现在强如鹅,一会给你们展示一下,保证没问题。”
“强如鹅。”都是年轻人,梗全接得上,规培医一听就笑了,“几鹅啊?人家宅男战斗力才0.5鹅,你要是1鹅的话抵两个宅男了。”
“月入没到半狗,战斗力倒是有1鹅了。”
“这算什么,我们乳房部也就是塞塞假体了,你去17楼骨科看看,个个五大三粗,换下白大褂就可以去做装修工了。哪个人不能杠翻一队宅男?”
“那是几鹅,一队,至少五个吧,2.5鹅?”
“什么狗啊鹅的。”王医生年纪不大,但平时忙得要命,很少刷微博,常见的梗都不懂,此时也是忙求扫盲。
大家说说笑笑,气氛都轻松点,下刀、分离腔隙那都是做熟了的,很快,手术台上的人体就被开出了一个鲜红的血口子,肩颈和肚腹都被淡蓝色的手术床单遮盖住,露出的淡黄色人体被马克笔画出两圈一线,多少有点后现代艺术的感觉。在手术室里,被划开的似乎不止是人体,还有日常生活,被覆盖住的,也似乎不仅仅是病人的面容,还有他们独特的人格。
常在乳.房科的医生会不会变成gay?胡悦拿起假体的时候,忽然冒出这个古怪的想法,在这里,乳.房似乎丧失了第二性征的功能,沦为医生的创作对象,他们依然满是关心,但却完全是出于不同的动机。下班以后,还能不能恢复对胸部的兴趣?
而这些患者……
胡悦到现在为止,还没和求美者发生一线接触,她甚至还沿用了实习轮转时的习惯,把躺在手术台上的都叫患者。她见到最多的就是这一对对形态各异的乳.房,有些干瘪下垂,有些其实挺健康,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好看,她确实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条件还要做手术。只是在王医生的病房里,还轮不到她多嘴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把假体捏在指间,示意师兄再把拉钩拉开一些,暴.露出更多的视野,她把假体往里一送,在心里回想着塞娃娃的感觉,关键在一股巧劲,那么一瞬间把它推进去,用的就是那种上臂爆发的力量——
可能没有健身经验的人不会太了解,但有些动作,比如拧瓶盖,女生做不到并不是绝对力量不足——可能同一个女孩子可以拎一个自重就有四斤的包包轻松自如地逛上八小时的街,她开不了瓶盖就是因为握力不足,肱二头肌从没练过,瞬间爆发力不够。塞假体、扛水桶差不多都是一个道理,你没练过这块肌肉,那怎么跺脚绷劲儿都没有用,但一旦加以规律锻炼,即使之前毫无基础,不出两三周也能看到效果。至于胡悦这种曾去骨科轮转过的女生……
医院是个神奇的地方,最精细的手术用纳米机器人,用显微镜来做,但有些手术粗暴起来也没话说,想用高科技的语言粉饰都不行,塞假体就是这样,就三个字:往里怼。你会塞了那就是会了,按住肩膀借个力,手往前一推,人往前蹿一下,借着那股腰力和臂力,本来还粘不唧唧的假体,就这么被推进通道里,不情愿地‘滑’进了被分离出的腔隙之中……
女为悦己者 119.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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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会上,师主任轻飘飘一句话立刻激起轩然大波, 别说新人了, 就连老医生都对胡悦刮目相看,“小胡, 可以呀, 这十年来你可是师主任第一个带出门诊的住院医, 有本事,有本事。”
年轻的男师傅带着女徒弟, 如果还给了特权待遇, 很容易让人想歪,不过师主任和胡悦不在其中,大家是真心钦佩胡悦的手段,现在大家倒觉得她以研究生学历进到十六院很合理:她的后门都能搞定师主任,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
这毕竟是一门技术工种, 只要手底下活硬,终究是好出头。他们这群小医生最多还只是割割双眼皮, 胡悦就亲自上阵去塞假体了,现在眼看走上住院总的坦途,同事也没什么好恨的, 大家业务又不怎么交叉, 最多是希望她在繁重的工作中自行掉队, 半路退出这激烈的竞争。
别人看她, 是已经青云直上, 只有胡悦自己知道师主任今天为什么大发善心, 她揉揉眼——昨天加班到十二点,直到又一次跳电,需要师主任的卡重刷登录这才回家,六点多草草收拾一番就又过来,余下的病历整理工作仍繁重,男患者的整理也才刚开个头,今天跟一天门诊,明天说不定还要上手术台,后天解同和来的时候,她怎么回答?在师主任手下做事,他的这十八般手段可真不怎么好尝。
“好的。”是这个理,但也绝不可能拒绝师主任的安排,对住院医来说,跟门诊也是工作中相当重要甚至是最重要的一环,和病人的沟通,问诊的流程,对病情——在19层是求美者的诉求,这都得靠大量的练习和模仿。尤其她对于整形美容算是初来乍到,之前也没跟过门诊,自然不可能放弃这学习的机会。“谢谢老师给我这个机会。”
嘴是甜。
沉默的看客们眼神在师主任和胡悦之间转来转去,各自若有所悟:要不胡悦能上进得这么快呢,是有些过人之处,自己多少得学着点……/别人家的小鬼的确是懂事的,自己的几个住院医比起来就有些粗野了……
但师主任和胡住院之间交换的眼神,可就全不是那回事了。师主任的眉毛扬起来了一点:自己的一计没能让敌军吃惊,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作为主任医师,他依旧占尽优势,也不会这么简单就丢弃自己的优越感。
两人的眼神相逢,师主任多少带了些探询,胡悦心里其实没什么底,但也露出镇定的微笑,不叫他看清虚实。“师老师,走吗?”
无关职位尊卑,这一次两个人的战争,旁观者怎么看,都是胡悦又占了点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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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医生你好。”
“你好,有什么问题?”
如果是一般的科室,接诊问诊是有明确流程的,对大部分医生来说,门诊第一步避着眼睛都能走完:主诉症状明晰的,按照该病常用方案处置,不明确的那就再做后续检查,病因不明的高热什么的比较磨人,先给退热治疗,后续再做检查,推理什么的,那都是看着报告去做的事情。十九层算是医院里的一个特例——很多求美者走进诊室的时候实际上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她们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有时候还往往都是错的。
“我想做鼻综合。”
这个是今天一早的主旋律,师主任算是叫号比较快的——相对而言,十九层这边还有个特点,就是每个号的时间都较长。一早上6个号里五个都是想来做鼻综合的。师主任瞟了求美者一眼,“为什么想做鼻综合?”
“我的鼻子太矮了,山根和鼻基底都有点塌陷。和眉骨配合不好……”
才跟了几个号,胡悦就开始发现求美者各自的类型了——这里是不太会有家境极困难,只是有病不得不和医院打交道的患者的,过来整容的可以粗略地分为新手和老手:新手年纪往往轻,有时候还是长辈带着来的,自己没什么主见,对价格也敏感,只知道自己的鼻子太塌、鼻头太大……但老手就可以精准地说出山根、鼻基底、鼻翼和鼻中隔这种专业术语,如果注意观察——有些甚至不需要很注意,可以看出来,一般她们的下巴、太阳穴甚至是苹果肌、双眼皮,都有整形过的痕迹。
至于这满口的专业术语是对是错……
“胡言乱语。”让胡悦可堪告慰的一点是,师霁对病人也是毫不客气,“鼻基底凹陷是猪腰子脸,你的山根是有点低,但远远没到塌陷的地步,想隆鼻就直接说想隆鼻,谁告诉你你得做鼻综合?”
也不得不说,他的技术还是很过硬的,虽然态度不怎么好,但给出的建议却很中肯:适合做鼻基底抬升的人群其实很简单,小瘪嘴、侧面看面中部塌陷,嘴唇有点儿凸起,通俗地说就是鼻子这一块往下塌陷的,从美观的角度来说,做个鼻基底抬升的改善就很有效了。像是眼前坐着的这名求美者,虽然鼻子的确有点矮,但要抬升鼻基底,在胡悦来看就完全没必要了。
“但是医生,我按照网上的办法自己测过,我的鼻唇连线斜角度不够……”
一般这种老手往往还很难说服,双方纠缠了几句,师医生不耐烦了。
“这又是什么自媒体炒作的新概念?你要是相信他们说的,就去他们推荐的医院做手术,来我这里就听我告诉你,你的面部没有凹陷,鼻综合效果可能没想象得那么好,甚至可能比现在更不自然。如果你还要做就排期,不做那也随便你。”
公立医院的态度肯定就是这样——胡悦也发现,十九层的求美者脾气比楼上楼下都好了不少,如果别的医生敢和师霁这样讲话,怕不早都要爆发医患冲突,可在这间办公室里,师霁的语气越恶劣,求美者就越陪着小心,“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来这里做肯定是想要更自然点,不然也不会特地来挂师医生的号——师医生,你的号黄牛价要三百多块钱呢,你晓得不啦……那你说我的鼻子要怎么做好,我反正只要效果好,全听你的。”
“从你的面部结构来看,鼻基底抬升没什么必要,鼻头做得翘一点就可以了,山根略微垫一下,为了过度,中间也要做点填充。l型假体和自体软骨隆鼻你可以选一个,这两种方式的利弊相信你也有了解。耳软骨——”
师霁看一眼,女求美者同时说,“取过了——”
的确是取过了,胡悦这才注意到她耳后的手术痕迹:不明显,但从她的角度是看得见的。
“耳软骨是不能隆全鼻的,你要用自体软骨得用肋软骨,这就要开腹了。”结果师霁根本不接她的话茬,“所有手术肯定都是有风险的,开腹风险会更大一点,住院时间也要更久。如果是选假体,膨体和硅胶你自己也要想好,膨体效果好,但感染会很麻烦,后期修复也会更复杂。硅胶低风险,但也有透光的可能。你可以自己选一个,至于说隆多少,这尺度由我把握,轮不到你决定。”
还能这样操作?
顾不上患者,胡悦自己都有点吃惊——整容多少算是服务医疗了,如果都交给医生把握的话,那在她看,现在这个病人根本无需隆鼻,鼻结构正常,也不影响美观。介入性手术总是有风险,尤其是鼻部手术,属于面部危险三角区,更是敏感,为了一点点改变,冒上多重感染风险,甚至可能会影响到正常生理功能,这在胡悦来看是很不划算的。
但,当然,如果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十九层,肯定是做不久。那些有必要整容的人,多数去的都是修复中心。会来整容美容中心的求美者,太多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审美,比如说隆乳,隆到多大基本还是由求美者自己指定,做医生的顶多从技术角度给建议,审美上的事情是不过问的。像是师霁这样自把自为的作风相当少见——但客人就是吃这一套,女病人眼睛都开始冒小心心了,“好的好的,都交给师医生你决定。”
看得出来,她觉得这样说话的师霁很帅,“那师医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在师医生这里,手术一直都是要排期的,他每周过来上班的时间其实有限,除了门诊日以外,一周也就排一两个手术日,有时候一周就现身三天。
“大概等三个月,随时都可以反悔,过一周来看效果图,确认无误就签字缴费排期。”师霁头也不抬,“下一个。”
口中叫着下一个,手里却没按,等这个求美者出去以后,师霁对胡悦说,“这个人的效果图,由你来做。”
效果图也很好理解,手术前总要让求美者对自己的变化有一个直观的预期,今天的前几个求美者都是来确认效果图的,胡悦怔了一下,“在我之前都是谁做的?”
“马医生组里的幼犬。”
……说起来,作为师医生组里的小狗狗,这个活由她来做似乎也很正常,只是这也就意味着她除了整理档案、归纳数据以外又多了个活,而且时限也很紧。胡悦忍气吞声地说,“好的,我这周末就做。”
“周末不行,明天就给我。”
……这人是害怕她利用晚上的时间来总结病例吗?
胡悦干脆直接问,“师医生,你真的就这么怕我赢吗?”
师霁冲她温情暖意地微笑起来,“对啊!”
他亮出的牙好白,一看就是冷光美白的结果,就像是狼牙一样,白森森的,暗示着主人凶险的品性——师霁真的就是会仗着身份欺负小住院医,欺负到她哭也不会有丝毫歉疚的那种人。“试问有谁喜欢输呢?”
——还会非常理直气壮的那种。
他们两人的角力,花样繁多,或轻或重,其实总是围绕着那个核心问题,师霁的态度已经摆得很明显了:他就是不想要她留,只要她继续坚持,明里暗里的刁难,就还会一直继续,甚至越来越过分。
就是圣人也没法在这样明目张胆的小人行径之前保持平静,正常人如果血性足一点,现在可能已经上去扇他的耳光了——这当然就更坠入了师霁的奸计之中。这个人老师是院长,自己业界地位高,又长得超级帅,在病人里爆有人气,敢扇他的耳光,在医院就别想混下去了。
胡悦和他对视一会,笑了。
“我明白了。”
她很平静地说,“就交给我吧。”
我也喜欢赢啊。
这句话,胡悦没有说,但却分明写在了她的笑里。
师霁打量她的眼神眯了一下,就像是一只多疑的猫,他的气焰没有刚才那么嚣张了,手掌按下去,“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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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32;十九楼的门诊一般在十一点半结束,不过住院医去吃饭的时间通常要拖到十二点多,一上午的病号看下来,总还剩不少文字工作要做,等他们到食堂,好饭好菜都给主治医师们打完了——医院的食物链还是很简单的,手里带个组,事情就是可以丢给孩儿们去做。好资源自然而然,会向上级医师倾斜,即使小如食堂饭菜也不例外。
女为悦己者 120.和我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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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你那两个病人的检查报告都出来了, 没什么异常指标, ”卢阳雨把手里的奶茶分给胡悦一杯,“你的奶霜四季春不加糖——我说, 你还是快点给自己找个师弟师妹什么的吧, 师主任的床位要都给你来管,你怕不是要被累死?”
胡悦拿过奶茶, 双手合十对他拜拜拜,“谢谢大哥照顾, 我要没累死, 那就都是托大哥的福。”
医院算是个小江湖, 从主治医师开始, 就有资格开宗立派,在科室里划下自己的一块地盘——也就是住院部的床位了。每个床位的病人都是由自己组里的小弟分管,帮派老大揽总, 一些业务繁忙的老大,手底下可能有许多病人, 都由住院医师分管,他本人除了每天查房以外则很少在病人面前出现。——师医生很显然就是这种不怎么喜欢和病人互动的老大, 按说他组里没人,就只能自己管床,但架不住他无耻啊, 组里没人怎么办, 逮着谁薅谁的羊毛呗。——一般来说, 倒霉的都是马医生。
这个楼霸,完全是仗着有个院长老师才能这么横行无忌吧,胡悦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是很同情被薅羊毛的受害者的,但现在她成为师霁组里唯一的住院医师以后,想法自然也就发生了转变:师霁是很无耻没错,但能不能继续无耻下去啊?同时要管七八个床,还要写病历、病情分析,做效果图,约手术室,陪着出门诊,上手术台——而且还要继续搞病历数字化。她会死,真的会死的吧?
她的惨状,科室同仁都看在眼里,也多少都会施以援手,这纯粹是人道主义考虑,比如顺手取个检查报告,附赠一杯奶茶什么的,自然,下午茶时间也免不了几句八卦。
“今天入院的两个都是要做鼻综合啊?那个姓于的还挺合适,不过姓南的那个,我看了下她带的效果图,做出来不会太好看啊,你们师主任这个都做吗?不怕砸招牌啊?”
这个问题是很有道理的,整容医生的口碑就在他做过的病人脸上,业内有个流传已久的笑话——怎么看医生水平,就看他们这医院的护士。如果个个都顶着一张审美畸形的假脸,又大又宽的欧式双眼皮,顶破天边的透光鼻假体……那就还是快溜为妙。真的做得好的医生,病人走出去,那个效果就是最好的广告,哪怕是到另一个城市从零开始,最多三个月,一样是客似云来,绝不会有客源上的问题。
胡悦不解的也就是这个——师霁要给南小姐做这个手术,十有八.九就是为了气她,但,有必要为了给她添堵,影响到自己的职业声誉吗?不但要做,还要特意提前做,他这是想要膈应她,激她和他吵架?
如果是个真正单纯热血的医生,这时候也许会拍案而起,“这不是我想做的手术”,和师霁潇洒痛快地撕一场,离开他的小组,重新回去做真正的面部修复……但可惜胡悦并没有活在日剧里,她也不是那种双手握拳,在医院大楼前充满干劲地高呼自己梦想的那种小医生。如果师霁这样想,那就实在是过分天真。但问题就在于胡悦并不觉得师霁会这么天真,用老奸巨猾、大奸大恶来形容他都并无不可,天真?这有点太搞笑了。
这种mind game,不足为外人道,就算想解释也不好讲,更何况胡悦也无意过分满足卢阳雨的八卦欲。她说,“师主任的想法我们怎么懂,该做手术,做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卢阳雨和她的心态倒是有点类似,“但看着不觉得难受吗?”
就是因为看着难受,所以才尽量避而不见,除了入院手续之外,胡悦都没过去晃悠一下做术前沟通。她心里是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算并不打算在南小姐的case上再说一句话,但想到南小姐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才会拥有一个并不合适的高鼻子,今天一整天她还是坐立不安,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查房了查房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马医生也从手术室出来,站了一天,人人都累得面有菜色,一副恨不得找个地方蹲着吃盒饭的样子,但还得抖擞精神,在下班前最后做一次大查房。师霁不在,他的床位就由马医生来做大查房——大查房至少要主治医师才能做,“胡悦,走,查房去。”
一帮住院医师轰隆隆冲出办公室,各自都找自己的床位,乘马医生还没开始以前赶紧先补一下功课,胡悦自然也不能例外,不过她的活毕竟少,两个病人都是明天才做手术,今天只做了常规术前检查,稍后叮嘱一下禁食禁水的事情也就足够了。
“胡医生。”
公立医院,再怎么有钱,住院部四人间条件也就这样,房间里病人带家属各自百无聊赖,手术后恢复期的病人不是贴着胶布,就是戴着枕颌带,顶着浮肿的脸躺在那里吊水。于小姐根本就不在床位上,而是在走廊上晃来晃去,看到她倒很开心,招手打着招呼,“上午你太忙了,都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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