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竿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刘秀,久久没有做出反应。
刘秀深吸口气,对周围众人大声喊喝道:“诸位将士,随我出战!”“喏!”众人齐声应道。刘秀没有再多做耽搁,让老兵领路,他带着众人直奔前方的交战地点而去。竹竿看着刘秀以及众人飞奔离去的背影,他脸色变换不定,最后狠狠一
跺脚,大声喊道:“我也不是怂兵!不是懦夫!”说着话,他提着长矛,甩开两条大长腿,直奔刘秀等人追去。
正向前奔跑的刘秀,听闻背后传来一震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瞧,发现是竹竿追上来了。为首的老兵皱了皱眉头,问道:“竹竿,你怎么跟上来了?”
“我……我不做逃兵!既然投军,我就不做逃兵!”竹竿一边加速向前跑着,一边大声吼叫着。
刘秀乐了,说道:“你现在撤回大营,我不算你逃兵!”
竹竿大声回道:“我是汉兵!汉兵可以被打败,但不可被欺辱!我不是逃兵!”
刘秀点点头,由衷赞道:“好样的!等打完这一仗,我请你吃酒!”
竹竿咧嘴笑了,大声喊道:“多谢公子!”
他们一行人,向前跑出五里多地,再往前看,前方果然发生着交战,战场的外围,都是隗嚣军的旗帜,而在战场的正中央,竖立着一面挂在战戟上的汉旗。
从战场中传出的厮杀之声,距离好远都能听得到。刘秀看罢,片刻都未犹豫,抽出陪下佩剑,喝道:“汉军将士,随我杀敌!此战,不讲大义,只为同袍!”
“杀——”众汉兵齐声呐喊,在刘秀的带领下,各持武器,直奔战场冲去。
刘秀一马当先,刚到战场边缘,迎面便跑来数名敌兵,两把长戟,三支长矛,一并向他刺来。
眼瞅着尖锐的锋芒快要刺到自己近前,刘秀身子向下一低,在地上翻滚,于两把长戟、三支长矛的下面,翻滚到五名敌兵近前,赤霄剑随之横扫而出。
沙!四名兵卒小腹处的皮甲被划开,随着血水喷溅,白花花的肠子都流淌出来。四名兵卒惨叫一声,齐齐倒在地上。刘秀一翻身,从地上站起,赤霄剑向前直刺。
噗!剑锋插入敌兵的胸膛,没有片刻的停顿,立刻拔出。迎面又有一矛刺来,刘秀出手如电,将长矛的矛杆抓住,回手一剑,刺穿对方的胸膛。
他抓着的长矛向旁一挥,将另一支长矛打偏,回手一剑刺去,再中对方的胸膛。
正前方的尸体还未倒地,刘秀向前欺身,以肩膀重重撞在尸体身上,尸体倒飞,将后面的三名敌兵撞得踉跄而退。
三名敌兵还未站稳,刘秀如影随形的追上前来,赤霄剑向前连刺,噗、噗、噗,在赤霄剑的锋芒下,三名兵卒的身体如同纸糊的一般,皆是胸膛被刺穿。
刘秀一口气,连杀十数敌,速度之快,出手之凌厉,的确是令人咋舌。
龙渊、龙准、龙孛、虚英、虚庭、虚飞、洛幽也不含糊,在刘秀的周围,将他两旁的敌军杀倒一片又一片。
以刘秀为首的这支汉军,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深深插入敌军当中。
被敌军团团围困,正做困兽之斗的汉军,看到有己方的援兵突然杀倒,人们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时间,被困之汉军士气大振,人们大声咆哮着,向刘秀等人那边冲杀。战场的局势,瞬间发生改变,原本全面占优的隗嚣军,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刘秀持剑冲杀,赤霄剑向前连刺,挡在他前方的隗嚣军兵卒,接二连三的中剑倒地,他所过的地方,地面上都铺着一层的尸体。
隗嚣军中的军侯注意到刘秀,他骑在马上,拿起弓箭,对准刘秀,无声无息地射出一箭。
刘秀还真没注意斜侧方飞来的冷箭,距离刘秀不远的竹竿倒是看到了,大叫道:“公子小心……”
他话音未落,刘秀突然向旁一挥剑,当啷,飞射到他近前的箭矢被弹开。
刘秀也惊出一身的冷汗,扭头看向竹竿,向他重重地点下头。竹竿大叫着,向射出冷箭的军侯冲去。
在军侯的周围,可是有大批的军兵,人们直奔竹竿迎了上来。
刘秀暗暗皱眉,三步并成两步,追至竹竿的身侧,赤霄剑向外连续挥砍,咔咔咔,刺过来的数支长矛被斩断。
竹竿就像发了疯似的,双手握着长矛,不管不顾,死命的向前冲杀,长矛也是连续前刺,将他正前方一名敌兵的胸口,连续刺出好几个血窟窿。
骑马的军侯恨得直咬牙,重新捻弓搭箭,对准竹竿,射出一箭。
刚刚把一名敌兵刺死在地的竹竿冲着不远处的刘秀大叫道:“公子,我也杀敌了——”
“好……”刘秀刚要赞他一声,不过猛然看到有一支飞矢射向竹竿。他叫道:“小心!”
此时刘秀再想出手相助,已然来不及了。耳轮中就听噗的一声,箭矢射在竹竿的胸膛上,箭头在他背后探出来。竹竿的身子一震,整个身子都僵硬住了。
刘秀看得真切,他连续出剑,将周围的数名敌兵砍翻在地。
此时,竹竿向前踉跄一步,举目看向那名军侯,张开嘴巴,还要叫喊,但发出的‘杀’声,低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了。
他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那名军侯再次捻弓搭箭,又是一箭,射在竹竿的肚子上,竹竿身子又是一震,以长矛支地,让自己没有倒下。
蜂拥而至的敌兵,长矛齐出,噗噗噗,利刃透体之声,不绝于耳。
就在众敌兵端着长矛,向竹竿身上猛刺的时候,一道红光乍现,一名敌兵的脖颈发出噗的一声,周围人一瞧,原来他的脖颈上触目惊心地插着一剑。赤霄剑!刘秀健步如飞的冲上前来,尸体还没有倒地,他已到了近前,拔出赤霄剑,向旁连挥,在一连串的惨叫声中,周围的敌兵纷纷倒地。刘秀猛的一回手,将要直挺挺倒下去
的竹竿抓住。
竹竿眼中已经失去神采,毫无焦距地看着刘秀,口中只一个劲的说道:“我不是逃兵……我不是逃兵……”
如果是不认识的己方将士,倒在自己的面前,那只会让刘秀生出的愤怒,激发出更多的杀气。
可他认识竹竿,刚刚还和他说过话,知道他只有十八岁,就这么一个胆子不是很大的半大孩子,能跟着自己上阵杀敌,得下了多大的决心,生出多大的勇气。
但现在,他就倒在自己的怀里。年轻的脸庞已经失去生气,眼中的光彩逐渐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
嗖——
又是一支箭矢飞射过来,刘秀的目光还落在竹竿的脸上,另只手将剑向外一挥,当啷,箭矢弹飞。
他放下竹竿的尸体,举目望向那名军侯,随手将竹竿所用的长矛抓起,迈步向军侯跑了过去。成群的敌军迎面而来,刘秀右手持剑,左手持矛,一并向前刺出,两敌倒地,他身子提溜一转,从一名敌兵的身旁闪过,那人转回身,还要攻击他的背后,猛然间,一道
血箭从他的脖颈喷射出来。
他手里的长矛再刺不出去,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双手捂着脖子,叫也叫不出来。刘秀在人群当中,连杀七、八敌,硬是杀出一条血路。
那名军侯见状,再不敢放箭,拨马准备要跑。
刘秀断喝一声,三步并成两步,来至他的战马前,一矛全力刺出。
那名军侯都没太看清楚长矛刺过来的轨迹,耳轮中就听噗的一声,长矛在他的小腹刺入,在他的背后透出。
刘秀再次大吼一声,以长矛将军侯硬生生挑下战马。
这名军侯,正是这支隗嚣军的头目,看到军侯被敌人刺死,其余的隗嚣军兵卒脸色大变,人们看着刘秀,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刘秀拔出长矛,而后向下用力一戳,噗,长矛将军侯的尸体死死钉在地上,矛头透过他的尸体,深深嵌入泥土当中。刘秀抬头,环视周围的敌军,喊喝道:“杀——”
他身形所过之处,喷射出来一道道的血箭,附近的隗嚣军再无斗志,人们叫喊着四散奔逃。很快,隗嚣军的溃败便从这一点,蔓延到全军。人们放弃战斗,纷纷调头逃窜,以刘秀为首的汉军都杀红了眼,随后追杀。隗嚣军是跑一路,死一路,刘秀率领汉军一直追出十余里,才告一段落。
第一千零八章 被困复乡
刘秀在戈阳村这里,总共接应了六拨汉军,与隗嚣军大大小小打了十余场仗。隗嚣军的兵力少,刘秀便率部力战,隗嚣军的兵力多,刘秀便率部撤退,避其锋芒。
随着越来越多的汉军抵达陇关外大营,云集过来的隗嚣军也越来越多。不日,臧宫也抵达汉营。耿弇、马武、王霸在一天前就已经到了,臧宫是最后一个。
现在清点人数,营内的汉军将士有五万多人,另外的四万多将士,除掉战损,应该还有近两万人没能返回汉军大营,这两万人现在都在哪里,连汉军自己都不清楚。
中军帐。刘秀和众将围站在沙盘旁。来歙手指着沙盘,说道:“据报,敌军都在向陇关一带集结,敌军之兵马,不下十五万众,欲对我军形成包夹合围之势。”
耿弇皱着眉头,说道:“陛下,以当前之战局,我军需立刻撤出汉阳才是。”
王霸说道:“可是,还有两万多将士未能撤回!”如果己方现在撤回三辅,那么,还未能归营的两万将士,都得死在汉阳。
来歙说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军也得被困于汉阳,难以脱身!”
刘秀问龙渊道:“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龙渊面色凝重地摇摇头。
两万将士未归,己方现在的确还不能撤,可己方不撤,又会陷入到隗嚣军的包围中,甚至都有全军覆没之危。
此时,无论是刘秀,还是麾下将士,都陷入到两难之中。
刘秀低头,仔细看着沙盘,说道:“按照敌军行进的速度,还需两天才能完成合围,我们……再等等。”
来歙看眼刘秀,欲言又止。现在还未能撤回大营的将士,恐怕都已凶多吉少,即便还活着,随着敌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他们也很难穿过敌军,回到大营。
不过非要让陛下放弃两万将士不管,立刻撤军,这样的话,来歙也很难说得出口。
下午,刘秀正坐在中军帐里,查看各方传回的情报,龙渊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陛下,复乡有紧急军情传回!”复乡位于陇关东北方,复山的山脚下,与陇关相距百余里,是一座拥有数百人口的小镇子。复乡并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复乡的西面就是复山,可以说这里是一个死胡同,
隗嚣军在复乡没有设置守军,汉军也没有特意去攻占复乡。对于双方而言,复乡属鸡肋之地,没有太大的战略价值。
这么一个双方都不愿意争取的地方,现在却传回紧急军情,刘秀也是挺意外的。他说道:“把斥候带进来!”
龙渊答应一声,转身走了出去,时间不长,一名灰头土脸、满身血污的汉兵走进中军帐。
进入大帐里,这名汉兵普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前叩首,说道:“小人拜见陛下!”
刘秀打量这名兵卒一番,问道:“你不是我军斥候?”
兵卒颤声说道:“小人隶属讨虏将军麾下的第一营第一曲。陛下,现我军一万多将士被困复乡,请陛下救援!”说着话,兵卒一头磕在地上。
听闻这话,在场众人同是一惊。一万多将士被困复乡?这一万多将士怎么能跑到复乡了呢?
刘秀身子向前探了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点!”
目前复乡,真就有一万多汉军被困,这些汉军,不是一起过来的,而是一拨一拨过来的。
汉军虽有化整为零,但隗嚣军也有层层设堵,跑到复乡的汉军,都是为躲避隗嚣军的堵截和追击,才被迫往复乡那边跑。
隗嚣军也有意在复乡那边开个口子,放汉军进去,不过进入复乡的汉军再想跑出来,可就没有机会了。
目前,被困复乡的汉军中,军阶最高的是一名偏将军,名叫吕进。
吕进看穿了隗嚣军的计谋,派出十数拨小股的精锐汉军,向外突围,请求援军。
结果突围的十多拨汉军,只有一拨侥幸穿过隗嚣军的包围圈,而这一拨汉军中,也只有这名兵卒一人活着跑到了汉军大营。
听完这名兵卒的讲述,在场众人的心头同是一震,难怪己方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两万将士,原来他们都被困在了复乡。
刘秀向这名兵卒又详细了解一番复乡的情况,而后让人带他下去休息。
他看向地图,找了好一会,才算把复乡找出来,他抬手点了点地图,说道:“复乡在这里,距离我军大营,有百余里。”
来歙面色凝重地说道:“陛下,以眼下之局面,我军难以救援复乡啊!”
如果己方倾巢而出,前去复乡救援,无异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来歙继续说道:“微臣担心,隗嚣军对复乡围而不攻,所用的是围点打援之策!”
耿弇诸将点点头,觉得来歙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马武脸色一沉,大声质问道:“我军一万多将士被困复乡,难道要见死不救?”
来歙摊着手说道:“出兵救援,只会让我军的损失更大!”
马武怒声说道:“那可是一万多的将士!你们贪生怕死,不敢去,我去!”
说着话,他向刘秀拱手说道:“陛下,请给微臣五千兵马,微臣愿去复乡,救援被困之弟兄!”
来歙急声说道:“马将军,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马武大声说道:“我没有意气用事,为了自己活命,弃万余将士于不顾,这种事,我马武做不出来!”
王霸抬头,看看马武,又看看在场众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刘秀身上,说道:“陛下,微臣愿随马武一同去往复乡!”
这次,他难得的和马武站在了同一边。一万多同袍弟兄,弃之不管,这种事王霸也做不出来。
倘若不知道这些兄弟在哪,也就罢了,可现在明明已经知道他们在复乡,还知道他们都活着,怎么能什么都不做,自己先撤走呢?
来歙急声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乃匹夫之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