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作者:意迟迟
满京城都知道,连家二房的大姑娘若生脸盲得厉害。
今儿梳个堕马髻她认得你,赶明儿另梳个,她就记不得了。
但有一位,裹成熊,她也总一眼就能分辨。
因为他们初见于彼时最狼狈不堪的时候,却重逢于最好的年华……
掌珠 第040章 谈天
云甄夫人微微敛目看了她一眼,而后笑了起来:“你莫名病了一回,倒像是长大了两分。【】”
“又是一年,怎能不长大。”若生侧目回望过去,亦弯着嘴角笑了起来。
云甄夫人闻言就道:“你既能想到这其中的关窍,可见也是聪慧的,往后姑姑也能多放心些。”
若生哑然,姑姑这话说的,难不成她先前都是痴傻的吗?她想着自己原先在姑姑心目中的模样,不觉汗颜,将手缩了缩坐正了身子,说:“姑姑,往后段家若再给我下帖子,我由头也不寻,直接拒了不去,可能行?”
“哦?”云甄夫人往后靠了靠,眉眼间浮现出两分懒散来,“这有什么可行可不行的,你若想去,自然就去;如果不想,那就不必去。”
若生歪在她肩头上,抬起左手比划着,“去了也无意思,旁人左右也不待见我,我何必上赶着去。”轻声说着,她微微勾了勾唇,杏眼圆圆,好似猫儿一般,透着些许狡黠,“像今日这般的宴席,我就不必再去了,若是表兄妹们娶妻出阁,又或是旁的大事,那我还是该去的。”
若生一出娘胎生母就不在了,父亲自己还像个孩子,也着实照料不好她,所以她几乎是跟着姑姑长大的。但姑姑肩挑一家大事,也无法时时刻刻陪着她,底下的仆妇则因为若生在云甄夫人跟前得宠,轻易连说话也不敢大声,更不必说劝阻。只知哄着她捧着她,硬生生将她的性子养得又娇又凶。
所以如今她能当着云甄夫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且分析得头头是道,云甄夫人听了很是高兴。
夸了一句后,她就安抚若生道:“行了,段家的事段家自个儿会解决,与你没有干系。案子刑部会查。段家会奔走。用不了多久也就该破获了,你也不必挂心,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就是。”
若生应个是。
云甄夫人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至于你大舅母的做派,而今是越发上不得台面了。”
段家借道连家,这些年狠挣了些黄白之物。手头倒是宽绰大方,一个个人五人六的。偏连个孩子也教不好。
若生故意不顺着大舅母在段家同她说的那些话来告诉姑姑。原是想着索性借此机会让姑姑对段家彻底生厌,往后她也不必再同段家那一门多打交道,省得总是想起前世段家人对他们冷眼旁观的模样来。
不曾想,却意外听到了这等大事。
三表姐在林子里说的话做的事,皆显得她似乎没有脑子,可若生记忆里的那个人,却并不单单只是那样的。
前一世,三表姐可是入主东宫成了太子妃的!
段家人丁兴旺,段素云这一辈的姑娘何其多,比她貌美的,比她有才气的,比她聪明能干的,可为何偏偏就挑了她?
如若不是她值得,以段家人重利益轻情义的习惯,焉会送她去?
是以先前在海棠林中三表姐突然做出那样的举动来,若生只觉古怪,疑心大起,而非气恼三表姐竟敢污蔑自己为凶手。她那般言行,定然有叫她万分惊慌,以至于不管上策下策皆先使了再说。
…但若生此刻听着姑姑的话,宫里头似乎还没有拿定主意,只是有意从段家选人而已。
她不由出声问道:“太子殿下要大婚了吗?”
云甄夫人摇了摇头,素手把玩着腰间系着的一枚玉坠,道:“人选未定,还早得很。”
便是定下了太子妃的人选,工部礼部各自加紧忙活,修缮宫室,筹措大典,一桩桩忙下来,一年半载转眼就过了。何况如今,现太子身边已有两位侧妃,这正妃的位子该轮到谁来坐,可没那么容易就能定下。
但嘉隆帝属意段家,却是云甄夫人一开始没有预料到的。
太子妃人选的家世,还能更兴盛优越些。
选段家的姑娘,不算低,却委实也称不上高。
“段家女,落到先太子跟前充其量也就只能是位良娣。”云甄夫人忽然嗤笑了声。
若生怔了怔,随后暗暗在心中演算起来,而今已是宣明十七年,那么,距离先太子离世已有两年,距离皇三子长孙少沔被封为太子,也有一年多了。
大胤的皇太子之位,并不单单以嫡庶长幼之序来定夺,储君的策立干系重大,并不简单。
最叫若生难以忘怀跟惊骇的,是老祖宗定下的“子贵母死”制——
皇子一旦被立为储君,其生母就必须立即被赐死。
是以,有的时候,诞下皇太子的后妃反不及那些无子又不受宠的妃嫔美人,毕竟她们至少还活着,而皇太子的生母除了一个尊贵的谥号外,再也没有剩下的了。
久而久之,连她的孩子也会将她彻底抛之脑后,忘得干干净净。
宫里头的事,若生知道的并不多,但那些广为人知的往事,她多少也曾听过些。譬如皇长子三岁时得了天花,一命呜呼,皇二子长孙少藻
五岁时即被立为储君,三日后其生母玥贵妃就被赐了毒酒,谁知药性被酒冲淡,灌下去一整壶才算是死透了。
人都说,是玥贵妃不想死。
可她终究还是死了,年仅五岁的皇二子,住进了东宫,一住就是十几年。
直至两年前,因先太子犯下弥天大错。惹得嘉隆帝震怒,旋即就下令夺了东宫太子之位。然而终究是自己的骨肉血脉,嘉隆帝到底留了太子一命,只贬其为庶人,流放西荒。
然而西去荒僻无比,沿途多风沙,少人烟。环境极为恶劣。堪称苦寒。
先太子何尝吃过这样的苦头,西去的半道上,就大病了一场。又因周围的人伺候得不够周到,病来如山倒,没多久就要了他的命。
后又有人说是疫病,先太子一走。随行的队伍里就也开始接二连三的有人染病。
一个传一个,到最后竟没有一个活着的。
太子妃身怀六甲。亦亡故在了西去的道路上。
消息传回京城,嘉隆帝后悔了。
可后悔也晚了。
他的精神气渐渐萎靡了下去,近些日子才又算是好了些,会偶尔召了云甄夫人入宫说话。犹如闲话家常一般,谈些孩子们的事,又或回忆往事。
“可惜了……”许是因为提及了故去的先太子。云甄夫人的声调变得微微低沉。
若生回过神来,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惜了先太子。还是可惜了太子妃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又或是可惜了只配娶段家女为正妃的现太子?
若生不知道,也猜不透姑姑的心思。
…好在四下无人云甄夫人才敢当着她的面,将这些话说出口来,原也就没指望着她接话。
叹口气,云甄夫人未再言语。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时间只闻灯花噼啪炸开的声响。
蓦地,云甄夫人扬声喊了人进来奉茶。
她惯喝武夷茶,若生却不敢喝,嫌茶汤浓苦,浑似吃药,等不到回甘,她就要先被苦死了。
若生吃龙井茶,云甄夫人却嫌龙井虽清味却薄,遂不喜之。
姑侄二人在吃茶这事上,喜好倒是截然不同。
云甄夫人让人给她也沏了一盏武夷茶,若生低头嗅了嗅,只捧着不动,眼角余光瞄着角落里正缓步退出去的少年。
玉寅跟陆幼筠……
贴在白瓷茶杯上的手指紧了紧,她“咦”了声道:“姑姑,说来我今日在段家遇上了一个没想到的人。”
“是谁?”
“陆相的长女,陆幼筠。”若生抬头看向云甄夫人,“她瞧着为人还算亲切,说了几句,像是投缘,主动邀我上门做客去了。”
“陆相,倒是个了不得的人。”云甄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的女儿,想必也差不了。”
若生道:“四婶的娘家同陆相可是走得近?”
云甄夫人失笑:“陆相那位亡妻,可就是林家的女儿,不过陆夫人去世的早,死的也不光彩,两家也就并不大走动,你怎地问起这个了?”
“……”若生怔愣着低头喝了一口杯中的茶,这里头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她过去半点也不知。思忖间,一不留神茶水喝的多了,登时苦得她皱起了眉头,抿着嘴说不上话来。
这茶原就浓些,姑姑还非得让人往浓了煮,真同药无甚区别。
她狼狈地将手中茶杯往边上放下,从齿缝里挤出话来:“听了些碎语,正巧想起便问问您。”
“倒像你爹,喝不惯这个。”云甄夫人闻言也不多问,呷了一口茶摇头轻笑,“说来,你三叔也喝不惯武夷茶,这连家,就没一人懂吃茶的。”说着,她忽然问若生道:“平州那事,可有着落了?”
若生早前请云甄夫人身边的窦妈妈帮着回禀过她请三叔派人,去平州的事,她早想着姑姑会问,却不想这会问起来了。
幸而同样一套说辞,她说给三叔听过,这会也就继续拿出来说给姑姑听。
云甄夫人听完没多言语,只道:“既然人已派出去了,那就继续再找找吧,平州拢共那般大地方,翻个底朝天也不难。”
若生闻言心头微松,连带着嘴里的苦涩味也似乎去了些,好像真的有余甘在舌尖流连,清香芬芳。
她眨眨眼,道:“姑姑,说到这事,您回头给我拨几个人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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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 第041章 根骨
“怎么突然动了这个心思?”云甄夫人挑起一道眉。【】
若生素来懒散,连颜先生的课也都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去上,哪里会愿意插手连家的事。去岁树叶渐黄的时候,云甄夫人也曾同她提起过,要不要拨几个人给她,往后那些属于二房的产业就能慢慢地交到她手上。
但若生想也不想就拒接了,半点没有要管事的意思。
不愿意管,也不愿意。
她过去就是这样一个人。
若生心下甚觉惭愧,板正了身坐在那谨声道:“像派人去平州的事,原本我自个儿就能办了的,可因着手中无人可用,只得去叨扰了叔,说来也不像话。叔日理万机忙得很,您就更忙了,这些小事原不该让你们为我分心去打理,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该慢慢地管起事来了。”
云甄夫人闻言面上微露讶色,转瞬却变作了欣慰,说道:“也好,乘此机会你就自己去折腾平州的事吧。”言罢,她又缓声道,“过些日,寻个空往千重园来,再跟着窦妈妈如何管账吧。”
若生吃了一惊。
姑姑口中的账,可不单单只是铺田庄之流的产出账簿。这里头,最为关键的,是“人账”。连家把控着水要塞,大部分人的咽喉都被连家扼在掌心里,这些人,就是连家账簿上顶重要的一笔。
论理,她是要出阁的姑娘,不该插手这些事。
可姑姑偏疼她,规矩也就没那么要紧了。
她沉思了片刻,恭敬地将事情应了下来。
屋外的夜色渐渐深浓。各处的灯火亦逐渐阑珊冷清下去。无人开口说话的时候,隔着窗,屋里的人似乎都能听见外头草丛间游走的鸣虫发出的窸窣响声。
天气愈发暖和起来,那些原藏在角落里不肯露面的小家伙们也就慢慢都冒头了。
若生屏息听了两声,又见烟霞色的窗纱外影影绰绰似有人在走动,心中忽然一动,小心翼翼询问起来:“姑姑。我如今再来习武。可是晚了?”
连家祖上是跑江湖的出身,多年来又混迹于黑白两道,养得连家上到主下到仆妇。多少都会些拳脚。只后来迁居京城,后置了一群人伺候,倒都是不会武的,若生身边的绿蕉。就不通拳脚功夫。
到了若生这一辈,男丁们照旧是早早开蒙顺带着骑射拳脚强身健体。姑娘们倒不勉强了。
愿意的,尽可以跟着,不愿意的就作罢。
若生那孀居的大伯母生怕自家女儿好好的习武习得手脚粗实,没半点闺秀温柔模样。说什么也不肯让若生的几个堂姐跟着。四叔家的妹妹,也是因着这个缘由,从不曾过。
倒是若生幼时还巴巴扎过马步。
可她骨里透着懒散。又仗着众人宠她,哪里愿意吃苦。硬是连脚猫的功夫也没有得。
加上身边的堂姐妹们都没有在这上头下过力气,她就愈发不愿意。
那时也是窦妈妈偶尔来教她,她发了两次脾气说不了,窦妈妈回头禀了云甄夫人,这事就算了,从此再没有提起来过。
所以若生上辈娇滴滴的,手脚无力,而今也没见长进,白日里在段家时,表姐拽着她往沁园深处走,她明明不想走可这人就像是鸡蛋似的滴溜溜打个转,就被拖走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眼巴巴望着云甄夫人:“若不晚,回头您让窦妈妈再来教教我如何?”
云甄夫人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轻描淡写道:“晚倒也不算晚,左右我这几日没有要事需办,也就不需窦妈妈了,我亲自教你。”
“……”若生想着姑姑办起正事来严厉的神情,莫名胆怯了两分。
是夜她回了木犀苑,让绿蕉带着人寻了两身窄袖合身的衣裳出来,仔细备好。
想着一堆乌七八糟的事,她盯着放在黑漆矮几上的灯,翻来覆去辗转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不曾想,翌日天色还未大亮,她就被人唤着“姑娘”,从温暖舒适的被窝里挖了出来。若生睡眼朦胧的洗漱更衣妥当,着了小羊羔皮的软靴,素面朝天地开始往千重园里去。
她原只是那么一提,想着怎么也得过个几日才开始,哪知姑姑说了便做,连一日也不叫她歇。
进了园,拐过几个弯就到了空旷的僻静处。窦妈妈束手立在门口,瞧见她来就笑着迎上来,道:“姑娘夜里睡得可好?”
若生哈欠连天,一面点头如捣蒜:“好,好……”
“奴婢让人备了醒神的茶,您先吃一盏?”窦妈妈憋着笑,摇头问道。
若生默然,问:“可是苦的?”
“甜的吃了岂不是更加犯困?”窦妈妈憋不住了,笑出声来,“罢了,过会也就不困了,您赶紧往里头去吧,夫人候着呢。”
若生木愣愣地颔,慢慢吞吞往里走。
云甄夫人正站在一棵树下等她,见状斥道:“腰杆挺直了,步好好迈!”
“……”若生后悔不迭,早知昨夜就先不提这茬了!睡意登时溜了个精光,她提着裙小跑过去,毕恭毕敬地站到了云甄夫人面前。
云甄夫人仔细看她一眼,见她穿得还算中看,这才道:“扎个马步看看。”
“嗳!”若生回忆着小时过的东西,照着她的意思默默摆了个姿势。
云甄夫人抬手重重一记拍在她腰背上。
若生猝不及防,趔趄着差点摔在了地上。
“我打一套拳,你仔细看着,能记多少就多少。”云甄夫人望着她,徐徐说完后就打起拳来。
她生得高瘦,眉眼却美艳。身板又笔直挺拔,一套拳打下来行云流水一般。若生明明仔仔细细盯着看的,可等到回忆的时候,脑海里就只剩下了团浆糊。
姑姑让她抬手,她就抬手,让她踢腿,她就踢腿。
看了几招。云甄夫人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若生僵着身。疑惑地问道:“姑姑,可是有哪里不对?”虽然她自己觉得,就没一处是对的……
果然。云甄夫人闻言就道:“你根骨差,习不了多少功夫,就算从四五岁开始发力,也无甚用处。”她摇了摇头。发间华胜叮咚作响。
若生汗颜不已,幸而她也只是盼着自己能够身强健些。
她正要开口。忽然听到身后冒出来个熟悉的声音,笑哈哈嚷着:“哎呀,阿九笨得厉害——”
若生立马转过身去,一眼就看到她爹连二爷穿了身簇新的湖蓝色袍。咬着手里的桂花糕屁颠颠凑过来。
到了近旁,他笑眯眯道:“你根骨差,还是别习武了。”
不妨话音刚落。云甄夫人就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别笑。你也是个根骨奇差的,阿九就是随的你,没随好。”
连二爷没大听明白后半句,却听懂了前半句,不由得撇嘴,“我会打五禽戏!”
云甄夫人失笑,掏出帕替他抹去嘴角碎屑,道:“你倒容不得别人说你不好,五禽戏是强身健体用的,哪里需要看什么根骨好坏。”
连二爷听了这话面露失望,转瞬却又抓了若生的手,嚼着一嘴的糕点含糊不清地说:“那你好好练,争口气!”
说完这话,他就不走了。
若生在底下苦哈哈地扎马步,他就攥着布袋爬到树上,坐在分叉的树干上,懒洋洋靠在那,不时从袋里捞出两块果脯来慢慢嚼着,一边认真看着她动作。但凡碰见她松懈下来想偷懒的,就拿吃的丢她的脚,“不准偷懒!”
训完了,他朝口袋里看看,又要骂:“瞧你不听话的,尽浪费吃食!”
“……”
到底是谁浪费的?!是谁?!
这坐在树上丢自己的要不是亲爹,若生觉得自己定然就要忍不住脱了鞋上树去揍他一顿了……
大半天,就在她爹吃吃喝喝顺带训斥她不能偷懒中过去了。
午饭时,他们被留在了千重园里。
若生手脚酸痛,举着筷哆哆嗦嗦的夹不住菜。
云甄夫人正好瞥见,就朝一旁角落里侍候着的人使了个眼色,吩咐道:“给姑娘布菜。”
“是。”
若生听着话音,面皮一僵,筷上夹着的那块珍珠团就“啪嗒”落在了小碟里。
有人脚步轻轻地走到了她身边,提起一旁干净的饭箸,问道:“姑娘想用哪一道菜?”
若生四下胡乱看去,启唇轻道:“虾油豆腐。”
玉寅就举着筷夹了一块虾油豆腐,轻轻置于她面前的小瓷碟上。
若生低头咬了一小口,愈发琢磨不透了。
连用饭,姑姑都开始让他在旁伺候着,这未免也升得快了些。在姑姑心里头,玉寅究竟有什么不同的?
她酸软的脚藏于桌下,突然往边上挪了挪,而后猛地一个大力踩在了玉寅的脚背上,死死的,像碾碎蝼蚁似的用力碾了两下,这才没事人一般的飞快移开。
而玉寅,当着云甄夫人的面是断不敢大声喧哗呼痛的。
然而他管得住嘴,却到底不是不知痛。
若生踩下去的那一瞬间,他正在按照她的吩咐夹取另一道菜,来不及防备,筷一抖,那块饱吸黏稠汤汁的肉就笔直甩在了若生前襟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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