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神情有几分抑郁“父皇虽比不得太祖雄才大略,但也是个合适的守成之君。皇兄仁爱子民,在位二十多年,深受百姓爱戴。万没想到,我大舜的江山,最后落在这样一个人手里。”
北襄太妃淡淡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先帝才是难得的仁君。”
大长公主想起父兄,眼睛里都有泪花了。
“人之常情他才智差些无所谓,性格软弱些也无妨,我本来也没要求太多,可瞧瞧他这小心思,像个当皇帝的吗楼四说不能直言,我还不以为然,没想到他比我想象的还要不堪”
“阿凤”
大长公主摇了摇头,兴致索然“罢了,不提了。”
现在提这个有什么用他们这一脉已经死绝了,皇位只能交到别人手里。
不管怎么说,婚事可以顺利进行了。
北襄太妃忙碌起来,各大银楼、布店,去了个遍,但凡有好东西,都要看一眼。
这动静岂能瞒得了人很快,京城的权贵们都知道北襄太妃给儿子娶亲的事了。
他们明着不敢说,背地里偷偷议论的可不少。
“北襄太妃看中了哪家还有人肯嫁给楼四”
“就是,出族之人,和他结亲,不觉得脸上无光”
“也许是什么小门小户吧毕竟人家位高权重,总有贪的,对吧”
“倒也是,瞧他升官多快,偏偏陛下就信重他,说句手眼通天都不为过。”
酸溜溜地说完,暗想,这楼四还真是个好对象。凭他展露的本事,只怕过不了几年,就进政事堂了。没有族人,提携岳家只会更尽心。也就是现在名声难听些,过个十年,开枝散叶,不照样成豪门大族
也不知道哪家捡了便宜。
没多久,消息传出来了。
“北襄太妃这些天,总去朝芳宫,你们就没想到什么”
“想到什么北襄太妃和大长公主,不是同在宫里长大的吗要好也不奇怪吧”
“说的对啊两个人要好,你有儿子,我有女儿,可不就凑一对了”
听这话的人愣了一下,说“大长公主哪有女儿”
“没有亲生的,有义女嘛再说了,这要是亲生的,还不好嫁给楼四呢义女刚刚好,不影响皇家名誉,又能把楼四拉上船,多好的事啊”
对方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好像是池老相爷的孙女吧这可真是池老相爷要是活着,知道孙女嫁给这种不孝不义之人,还不气死”
“你也说了,池老相爷活着才行。现在池家没落成这样,能搭上楼四,都要烧高香。”
“呵呵,这么说也是,就是可惜了池老相爷的名声。”
心里却想,人死如灯灭,池老相爷一去,池家都败落得差不多了,还管什么名声不名声还是拿实惠比较好,池家这算盘打得精
池韫进了沈氏店铺。
羊汤锅子前,坐着俞家兄妹。
俞敏开心地说“大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居然主动带我来吃锅子。”
热气蒸腾,模糊了俞慎之的脸。
俞大公子幽幽道“吃一回少一回,还是趁现在多吃点吧”
俞敏看着他“这话听着好奇怪,好像我活不长似的”
俞大公子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慈祥“你也不小了,明后年就该议亲了。这一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哪还能随心所欲出来吃锅子。”
俞敏刚被他说得有点伤感,包厢的门就开了,池韫走了进来。
“池姐姐你怎么来了”她一脸惊喜。
池韫坐到她身边“不是你大哥约着吃锅子吗”
俞敏领会过来了,撇了撇嘴“原来这感叹不是对着我发的呀”
她就说,大哥怎么突然这么好。
俞慎之叫来伙计,添上碗筷,又问池韫“想吃什么”
池韫看了看摆满的桌子“点得这么全,够了。”
于是三个人涮锅子。
俞慎之一边吃一边问她“日子定了吗”
池韫道“还没。等万寿节过了,正好我师父的祭日差不多了,到时候过定。”
俞慎之点点头“那明年开春,正好成婚。”想想又说,“时间还是有点紧,聘礼嫁妆,这些来得及备吗”
池韫满不在乎“有几位母亲在,让她们看着办吧,我们无所谓的。”
俞慎之喝了一口汤,有点想流泪。
沈氏的羊汤锅子,可真辣
“我得想想送什么贺礼。”
俞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说“大哥,你想哭吗”
俞慎之想打她。这死孩子,就算想哭也不能说出来吧只会拆自家大哥的台,真不该带她来。
池韫看他掏出帕子抹眼睛,说道“要不再加点辣”
俞慎之点头说好。
于是池韫叫了伙计来,加了大把的辣酱。
俞慎之哭得更欢快了。
一边哭一边吃,一点也没耽误他抢肉吃,俞敏眼睁睁看着最后的羊肉片被他抢走,叫道“大哥我都没吃几片”
俞慎之抹了一把脸,眼泪汪汪地说“不就一点羊肉吗想吃再叫好了。”
池韫附和,叫伙计再加。
三个人吃到肚子溜圆,俞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我去洗个手。”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俞慎之端起羊汤,跟她干了一下,问“以后还是朋友吧”
“当然。”池韫说。
“还能叫你出来吃锅子吗”
池韫笑道“为什么不行”
俞慎之满意地点点头“要是楼四不让你出来,我就去打他。”
池韫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信”俞慎之有点上头,真是奇了怪了,今天没喝酒啊,难道羊汤也能喝醉
池韫同情地看着他“不是,你打不过他的。”
“”
俞慎之悲愤地喝了口羊汤。
305章 冤家路窄
万寿节就在这两日,进京的人越来越多。
城门口每日旌旗招展,车队络绎不绝。
茶摊上的闲人,坐着没事干,就在那看热闹。
“哇,好长的车队,这些难道都是给陛下的生辰礼这是谁家的好排场啊”
“看那徽记,好像是北襄王府的。”
“北襄王府这么有钱的吗”
“当然了。人家是实权藩王,世代镇守北襄,你说有没有钱也就西宁王能比一比了。”
“西宁王的车队,前两天进的京吧可没有这么长。”
“那是,西南那个地方,穷山恶水,怎么都不如北襄富庶。”
“原来如此啊不过北襄王还是忠心,看了几天,就数他们的贺礼最多。”
“是啊,先帝在的时候,每年也是北襄王送的礼最多。”
北襄王府漫长的车队,绵延了整条街,一路招摇过市,往京城的王府驶去。
有两个出来办事的官员瞧见了,凑在一起嘀咕“这是北襄的车队吧听说这次北襄王亲自来了,咱们是不是能看个热闹”
“什么热闹”
“当然是兄弟阋墙的热闹啦”
“哦,对对对”
两人挤眉弄眼,哈哈笑了起来。
话才说完,车队忽然停了。
噫发生什么了
两人看过去,街市上热热闹闹,铺子里人来人往,什么也没发生啊
“等下,你看那边”其中一个人发现了异常。
同僚顺他所指,发现街边有几辆货车路过,上面堆满了各色礼盒,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采买去的。
“怎么了”同僚没懂。
不用同伴回答,他马上看到了。
北襄王的车队里,有人领着侍卫走过来,拦在货车前。
驾货车的,是个脾气爆的,开口就骂了“好狗不挡道滚开”
那侍卫首领不但不让,还抱着胸抖着腿,摆出找麻烦的样子,讥笑道“我还道是谁,这不是四公子身边第一得意人寒灯大爷吗怎么在这干起来了车夫的活儿”
听得这个名字,官员抽了口气“寒灯好像是楼四身边的小厮”
“可不止是小厮,”另一个拢着袖子说,“听说在北襄的时候,也是有品级的。为了保护楼四,才当起了贴身小厮。”
他的同僚懂了“既是小厮也是侍卫,总而言之,是楼四的心腹。”
“没错。”那官员笑眯眯,“你说巧不巧,这车队才刚进城,就撞上了。”
“哈哈哈,该我们看这出戏。”
天气有点凉,两人为了看戏,干脆到路边摊子上要了碗面汤,一边喝一边看。
那边,寒灯冷笑一声,说道“干车夫的活儿怎么了总比你当拦路狗强点。”
侍卫首领脸色一变,怒指“你骂谁是狗”
“谁应谁就是。”
侍卫首领呵呵冷笑“你也就能耍耍嘴皮子,当丧家之犬的滋味不错吧”
寒灯冷冷看着他。
自觉戳到他的痛处,侍卫首领终于有几分畅快“瞪什么瞪再瞪你也是个叛徒跟你那个狼心狗肺的主子一样”
“你说谁狼心狗肺”寒灯目光如冰。
“说谁你不知道”侍卫首领嘲笑,“别装了你那个主子,亡父灵堂上对兄长发难,忘恩负义,无耻之尤”
寒灯甩了下鞭子。
侍卫首领往后一缩,做出害怕的姿态“哟,这是要打人哪好害怕哦打啊来打啊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叛徒有没有胆子动手”
寒灯冷笑一声“恶狗拦路,用得着我亲自动手你也配”
“那你”侍卫首领话音未落,就见寒灯一鞭子甩在马屁股上,驾着货车的马吃痛,嘶鸣一声,往前踩踏而去。
侍卫首领大惊失色,急忙往旁边一闪,这才避了过去。
吃了这个亏,他大怒,喊道“你敢纵马行凶来人,给我把车子砸了”
北襄王府的侍卫当即围了上去,抢上马车。
寒灯见状,只得勒停马匹,回身将人踹了下去。
“这里是京城,行凶的是你们”
“京城怎么了京城你就不是叛徒了哼你这背主之人,打死活该”
双方推挤到一起。
北襄王府的侍卫涌过来,寒灯手下的仆从也摆出应战的架势。
这阵仗惊到了路人,有人小声说“快,这边要打架,找巡检司的人来。”
有侍卫听到,迟疑着问首领“头儿,怎么办”
自家虽然不怕巡检司,可进京贺寿来的,才进城就打人,王爷那边怕是不好交待。
侍卫首领扫了一眼,说“谁说我们要打架了是这贱奴,偷了我们家的财物,在此挥霍。给我把东西砸了”
“是”侍卫们冲了上去,伸手就拽车上的礼盒。
寒灯大急,喝道“谁偷你家的财物了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侍卫首领冷笑“你们离开北襄的时候,没带钱难道不是我们家的财物你整个人都是我们家养的呢”
“呸”寒灯怒极,“这是我们公子的聘礼,你们有什么资格砸”
“聘礼”侍卫首领眼里冒出兴奋的光,“哟这是要娶亲哪不孝不义之人,也配娶亲他那点俸禄,够准备这么多聘礼吗用的不还是王府的钱既然出了族,有什么脸面用王府的钱给我砸全部砸光”
这回出来采买,寒灯就没带几个人,哪里是这些侍卫的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瓷器被碎摔,布匹被扔在地上踩踏,各种干果食物洒了一地。
他气得冲上去“孤鸿你这个小人”
池韫吃完羊汤锅子出来,见到的就是这般情形。
大街上闹成一团,路人们纷纷惊呼避让。路中间停着北襄王府的车队,路边几辆货车倒在地上,礼盒洒了满地。
“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