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狱卒笑了笑,说道:“小弟是周教头手下的,今天正好当值,就派来送饭了。”说着,塞了块银两过去。
狱卒听到周教头三个字,明白过来:“是石家的?”
侍卫点点头,又出示了腰牌。
狱卒这才领他进来,顺口问了句:“石家这事,什么时候能了结?应该不会判吧?”
侍卫道:“应该就在这几日了,外头闹着呢!能不能判不好说,大人们的心思,毕竟不是我们能猜得到的。”
狱卒称是,打开其中一间牢房的锁:“进去吧。”
关押在这里的犯人,一般都是有点身份的,比如西宁王世子。
因此条件不错,桌椅俱全,还打扫得很干净。
饭食也过得去,只是这些王公贵族,个个吃惯了山珍海味,就难以下咽了。
因此,他们经常会买通狱卒,给吃点好的。
当然,不是谁都能往里送,都是贵人,吃出问题怎么办?
除了他们这些狱卒,只有熟识的侍卫才能进来。
比如那周教头,和他们合作很久了。石家先前就是通过周教头,和他们搭上线的。
西宁王世子看起来很丧气,听到声音,抬了抬头。
“世子,吃饭了。”侍卫温言唤道,“王爷派卑下来传句话,您耐心等着,很快就能出去了。”
西宁王世子眼睛一亮,问道:“真的?”
“当然。”他端出一碗鸡汤,“来,这几天辛苦了,喝点鸡汤补补身子。”
西宁王世子点点头,端过鸡汤,凑到嘴边,想想又问:“外头什么情况?是不是找到证据了?”
侍卫耐着心思:“快了,您先喝鸡汤。”
“哦。”西宁王世子刚要喝,又皱了皱眉,说,“太油腻了,我这几天胃口不好,吃不下。”
侍卫扯了扯嘴角,说道:“那卑下帮您把油撇出来。”
“好。”
侍卫拿起勺子,飞快地撇了两下油,动作粗鲁得溅到桌子上去,看得西宁王世子皱了皱眉。
“好了,您快喝。”
“哦。”他一边舀鸡汤,一边跟侍卫说话,“我真的没有杀郑小公子,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是,您说没有一定没有。”侍卫看了眼牢门,有点失去耐心了,“快喝啊!等会儿鸡汤就凉了。”
西宁王世子才要应声,却听外头传来声音:“陛下驾到——”
牢里的人都吃了一惊。
狱卒探头去看,惊呼:“真的是圣驾!快,快!”
侍卫一下变了脸色,伸手就去扫桌上的汤碗。
哪知这个时候,西宁王世子突然伸出手来,将汤碗一抱,躲开了。
“你干什么?”他叫起来,“不是送鸡汤给我喝吗?为什么要摔掉?”
眼见御前侍卫冲进牢里,这侍卫连理由都来不及编,伸手就要汤碗。
西宁王世子死死抱着,他也是从小练武的人,两人就这么交起手来。
“住手!”侍卫首领大喝一声,冲进来将两人隔开。
待看清那侍卫的模样,有人愣了一下,说道:“祝平,你怎么在这里?”
这侍卫慌乱地笑了笑,刚要说话,西宁王世子就冲着缓步而来的皇帝跪下了:“陛下!这汤有毒!他要杀人灭口!”
皇帝看看西宁王世子,又看看那侍卫,说道:“来人,验毒!”
侍卫找来一只活鸡,将洒了半碗的鸡汤喂进去,很快鸡就不动了。
皇帝脸色难看,盯着那个叫祝平的侍卫。
“陛下!”西宁王趁机喊冤,“您看到了,这青天白日,就有人要对小儿下手,分明就有设计陷害啊!求您还小儿清白!”
两个狱卒很快被带过来,说了事情经过:“……他、他说要给世子送吃食,我们验看了没问题,就让他进来了。”
皇帝盯着那侍卫:“你有什么话要说?”
那侍卫被抓了个现行,垂着头无话可说。
侍卫首领忽然觉得不对,将他的头抬起来一看,却见他闭着眼睛嘴角流血,已是毒发身亡!
好嘛,找到了凶手,却又在眼皮子底下死了。
皇帝气得不轻,喊道:“查!给朕查个清楚!朕身边的人,居然还能出问题,是不是这鸡汤有一天会端给朕喝?”
事到如今,这事注定不能善了了。
跟过来首相常庸,急忙越过众人,走到近旁:“陛下息怒!”
“息怒?你叫朕怎么息怒?朕只要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是。”常庸只能安抚,“陛下说的对,御前侍卫居然出问题,一定要严查。”
“好。”皇帝指着他,“这话是你说的!”
他转过头,问西宁王父子:“你们怎么知道,有人要下毒?”
眼见儿子洗清嫌疑,西宁王心定了,躬身回道:“回陛下,那日臣回去,越想越不对劲。我们父子俩,常年不在京城,陷害小儿做什么?而且流言那么快就传开,分明就是针对我们西宁王府来的。臣就想,如果小儿被判刑会怎么样。”
皇帝慢慢冷静下来,顺着一想,脸色有点发青。
“我们西宁王府,镇守西南,与京城数千里之遥。倘若小儿死在京城,固然臣心里不敢怨,可西南那些大族会怎么想?定是臣这个西宁王已经惹得陛下厌弃,才会有这样的事。到那时,边疆一定会再乱。”
“恰在这时,楼大人来问,臣就把这个忧虑说了一遍。楼大人深以为然,提醒臣要小心,如果对方的目的在此,即便我们找到了证实小儿无辜的证据,他们仍然会铤而走险,试图杀人灭口。”
“只要小儿死在狱中,不管臣是不是相信陛下,西南那边肯定会出生事端。所以臣就悄悄告知小儿,一定要小心有人下毒。”
西宁王世子接下去:“陛下,臣一拿到这鸡汤,就觉得有问题。因为汤太油腻了,王府的人都知道臣的口味,不可能会让人送这样的汤进来。”
320章 这才是缘分
俞慎之纳闷了“这谁啊,跟西宁王这么大仇?”
楼晏没说话。
俞慎之跃跃欲试“能让人连续出现醉酒的感觉,这药有意思。我去跟李大人说,赶紧查一查。”
楼晏却拉住了他。
“别去。”
俞慎之看着他“怎么了?”
楼晏缓缓道“如果你现在说了,我们就永远查不到凶手了。”
俞慎之愣了一下。
……
好好的万寿宴,突然出了这么件事,弄得大家兴致缺缺,都在小声议论这件事。
池韫回去,还被大长公主拉着问“跟你没关系吧?”
她摇头,奇怪地问“义母为何这么问?郑小公子落水,怎会与我有关?”
大长公主道“还不是你这个丫头邪门,但凡出点事,少有和你没关的。尤其……”
尤其郑小公子和她勉强算有过节。
池韫不禁笑了笑“过去的事就过去,我不喜欢翻旧账的。”
当然,如果对方不识相,那就别怪她赶尽杀绝了。
想到这里,池韫瞥了眼玉妃。
“没关系就好。”大长公主松了手,“玩去吧,咱们不掺和。”
池韫回到后座,耿素素正在绘声绘色跟人形容,小姑娘们没见过尸体,吓得缩在一起,连连发出惊呼。
池韫拍了她一下“行啦,别吓着大家。”
想到偏殿里的临昌伯一家,池韫心中感叹。
生死对于自己和家人是天大的事,可在别人眼中,不过一顿谈资。
就像祖父喜欢的那首诗。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耿素素说够了,拉着她小声问“池姐姐,如果真是西宁王世子,把郑小公子推河里去的,那是不是要偿命啊?”
杀人偿命,这本是公认至理,但西宁王世子毕竟身份不同,到了他们这个层面,还会有许多别的考量。
西宁王镇守边陲,如果杀了他的世子,石家肯吗?
对于这样的实权藩王,朝廷历来以安抚为主。
即使占着道理,西宁王世子死在京里,也会引起动荡。
但要说不严惩,也不可能。
皇帝的万寿节宴席上,竟然醉酒失态害人性命,这已经冒犯了天颜。
池韫想了一会儿,觉得拿不准,摇头道“我也不知。”
眼见到了午后,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携同归来。
皇帝打起精神“两位爱卿,查清了吗?”
刑部尚书回道“陛下,仵作验明,临昌伯小公子确实溺水而亡。至于西宁王世子,由于醉酒,无法回忆当时情况。我们提审了目击宫女,以及闻声而来的侍卫,可以确定,临昌伯小公子溺水时,西宁王世子就在一旁。”
“也就是说,西宁王世子的嫌疑很大了?”
“是。”
“可以结案吗?”
大理寺卿回道“陛下,臣不建议立刻结案。”
“哦?”
“临昌伯小公子被西宁王世子推下水,终究只是个推断,并没有目击证人,仓促结案,恐怕会出差错。”
皇帝心累,所以这破事还得纠缠下去。
“那照爱卿所言,这事该怎么办?”
大理寺卿斟酌着禀道“应当多方查验,尽量收集证据,确保不是冤案。”
这话说完,有名臣子出声“陛下,这案情又不复杂,还要拖下去,会不会越拖越说不清楚?临昌伯痛失亲儿,难道现在连公道也不给他吗?”
大理寺卿闻言皱眉,不等皇帝发话,就顶了回去“临昌伯需要公道,西宁王难道就不需要公道了?倘若这事另有内情,西宁王世子岂不白白背了罪名?这可不是小事,当然要郑重对待。”
那人一听,不服了“李大人这话说的,怎么站在西宁王的立场考虑?目前难道不是他儿子嫌疑最大?”
“嫌疑最大不代表就是凶手。”大理寺卿冷冷回道,“想来赵大人没怎么看过案件卷宗,才有这样理所当然的推断。于你不过嘴皮子一张的事,但对别人来说,可是性命攸关。生死大事,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皇帝被说服了,点头道“那就依卿家所言吧。这案子就交给你们两家来办,务必查个清楚明白。”
“是。”
因着这件事,万寿宴草草结束了。
池韫跟着大长公主出宫,正好在宫门口看到楼晏。
他在和刑部的官员说话。
两人交错而过时,只对了个眼神。
回到朝芳宫,梅姑姑被她们的脸色吓住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我们的事。”池韫连忙澄清,“是别人出事了。”
她把郑小公子淹死的事说了一遍,梅姑姑连连念着无量天尊,接着她小声问“不干你的事吧?你没做什么吧?”
池韫被她逗笑了“姑姑怎么和义母一样?听说有事就想着是我干的。”
大长公主也笑“还不是你有前科。”
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两人合起伙来声讨她。
“你说老实话,当初为了给青玉涵玉出头,是不是连本宫也算计了?”
梅姑姑点头“当时我就知道被你利用了,不过想着你小姑娘家不容易,也没什么坏心,才没有揭穿。不过,有件事奴婢没想明白。”
“什么?”
“太子托梦之说,到底是真是假?”
两人齐齐看向池韫。
当初她们可是深信不疑的,因为太子那句戏言,旁人并不知道。但后来看池韫种种行迳,总觉得这丫头有点神神叨叨,指不定使的什么歪门邪道。
池韫失笑,说道“假的。”
两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大长公主又追问“那你怎么知道那句话?”
池韫说“我见过先太子。”
两人一愣,不敢相信“你怎么会见过太子?”
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啊!
池韫说“师父带着我云游的时候,去过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