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生香
作者:夏川
一个是官家小姐,敢爱敢恨,唯独到他面前才会寸步难行;一个是江湖少爷,杀伐狠决,唯独到她面前才会似水柔情;一个古老的传说开启一段姻缘邂逅,从此,为了寻你,搜尽碧落黄泉。某女你到底想怎么样?某男左右我不过是想要一个你罢了!
媚骨生香 楔子
数万年前,在沧澜大陆的东南一角,有五座高耸入云且常年云雾缭绕的仙山聚集于此。
五座仙山各位一角,若在高空看来,就像是一朵扶桑花的五片花瓣,个个分明,片片相连,且又遥相呼应,很是壮观。
仙山之上生存着繁复的种族和亿万生灵,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时光交替中,毁灭和重生也在交替往复,星辰和能量在时间的长河中生生灭灭,永无休止。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这五座仙山上的五对凤凰,因为本是灵鸟,又因常年吸取仙山灵气,纳日月之精华,终于修成人形。
雄为凤,雌为凰。
修成人形的五对凤凰,个个仙姿绰约,天姿绝色。男人的额头眉心处都带着一个殷红色的扶桑花瓣印记,女人则个个柔弱无骨,自带体香。
五对凤凰不但人长得个个绝色,而且勤劳善良,帮助山下的人们驱野兽,灭瘟疫,治洪灾,在人们心中是神一样的存在,被人们亲切地称为媚骨一族。
后来,媚骨族的五对凤凰分别生活在五座仙山的山头,附近的人们为了得到媚骨一族的庇佑,纷纷搬至五山脚下生活,男耕女织,世代幸福。
从此,媚骨族变成沧媚国。兴盛之态,无国能及。
然而媚骨一族作为神鸟,有最漂亮的外形,最动听的声音,最高贵的气质,却也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凤凰涅盘,浴火重生。
凤凰被人们喻为世间幸福的使者,但是每到千年,他们就要背负着积累于人世间的所有痛苦和恩怨情仇,投身于熊熊烈火中,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的祥和与幸福。
同样在肉体经受了巨大的痛苦和轮回后它们才能得以更美好的重生。垂死的凤凰投入火中,燃为灰烬,再从灰烬中新生,其羽更丰,其音更清,其神更髓,成为美丽辉煌永生的火凤凰。
媚骨生香 第一章 黑洞
时值隆冬,年关将近。
未渠国皇城方圆百里之内一直纷纷扬扬,人们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场鹅毛大雪从天而降了。推窗而望,房屋和树木都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万里江山早已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瑞雪兆丰年。
整个皇城之内一片欢腾。
朝堂之上,大臣们纷纷预测明年将会是一个大大的丰收年景,甚至有人玄之又玄地描绘着金黄的麦浪,满仓的余粮。这一切都将龙椅之上的紫光帝说得眉开眼笑,心情甚好。
百姓之中也不乏一些生活富裕者开始杀猪宰羊,为这难得一见的好兆头,也为辞旧迎新的年关做准备。围着火盆大口喝洒,大块吃肉,不亦乐乎。
然而这一切喜乐气氛却与将军府内的紧张焦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因是左将军郭元柏的长女郭潆心,一个月之前莫名其妙地就掉进了将军府内一偏僻之处,长年不用已经封冻的水井里,并且在里面足足冻了三个时辰,被人找到时已经身体僵硬毫无知觉。
在这个异常寒冷的冬天,冰天雪地,寒彻入骨。就是成年人在外面站上一柱香的时间,都已经冻得浑身颤抖。更别说这位平时身子就十分娇弱,而且只有八岁的大小姐了。
宫中几个御医来诊脉后都摇头说恐怕是不行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没救的时候,郭潆心的亲娘,也就是将军府的二夫人曲素依却没有放弃。她将郭潆心就那么紧紧搂在自己怀里一天一夜,用自身的温度一点点将她的身体软化。
不知道是不是母爱之心感动了上天,两天之后,郭潆心真的就醒了。
因为此事,郭元柏大怒。气急败坏地要打残随身侍候郭潆心的两个丫鬟。然而还没待他命人动手,其中一个居然上吊自尽了。
郭元柏只好挥挥手,将另一个充到军中做了奴隶。
此事一出,将军府上上下下无不谨慎自保。因为平日里,郭元柏对这二夫人母女并不是十分关心,诸事都本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所以一干下人们也没有太拿这位庶出的大小姐当一回事,包括那位虽然倾国倾城,却也冰冷似雪的二夫人也一并如此。
郭元柏明媒正娶的大夫人,才是这个府上的最高权威所在。
然而通过这件事,下人们似乎嗅到了一些危险的味道。
二夫人曲素依和大小姐郭潆心在老爷的心中,似乎也不是那么无足轻重。一向不太插手家事的老爷因为这件事动怒了,因为大小姐的病,老爷甚至已经惊动了专为皇太后诊病的太医。
在院里做事久的下人们,都长了一副狗鼻子,灵敏异常。一边不能得罪掌家掌权的大夫人,一边又得对二夫人和大小姐这边殷勤一些。
所以将军府的气氛,不但紧张而且怪异。
此刻,郭潆心躺在自己闺房里的红木雕花大床上,将单薄瘦小的身子在被子下面蜷缩成一团。即便是室内燃了三个火盆,即便是盖了两个厚厚的被子,她仍然觉得冷。那种每个关节骨缝里都嗖嗖冒凉风的感觉,让她觉得每根骨头都像是被成千上万的蚂蚁啃噬一般难受。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现在这个样子福在哪里
本是阳春三月睛空万里的日子,本是弟弟的周年祭日,本来只是想到郊外墓地给弟弟送一束鲜花。哪曾想到,那种时空黑洞的离谱事儿,也能被自己摊上。
早在十几年前,她就知道自己估计是个短命的。因为在一次体检中,她知道了自己的血液与众不同。那是一种地球上罕见的血型,医生告诉她的父母一定不能让这孩子受伤流血,如果有什么意外需要输血的话,血库里根本找不到这种特殊血型。
也就是说,如果出现什么意外,她很可能因为缺血而死。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郭潆心不但拥有特殊血型,而且她还常年的血小板偏低,身上布满出血点。血小板低的人,身体一旦出血,是很难止住的。
再有就是她天生身体柔软,虽然没有经过特殊的训练,但却会让一个柔术演员望尘莫及。这在老一辈人的眼中,也是没福气的征兆。
综合以上种种,所以她觉得自己可能是个短命的。
然而她怎么样都没想到,她会以穿越这种方式来结束之前的生命。
对她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意外。
意外的同时又有点失望。因为若是穿越之后天赋异禀或是位高权重,能在这里混个风生水起也就罢了。结果自己摊上的却是一个每天受病痛折磨的可怜人儿。
目前为止她已经来到这里一个月了,没有天赋异禀也没有位高权重。失望之余倒也生出几分好奇来,因为她发现这古代的郭潆心分明就是十多年前的自己,名字一般,长相无二,就连身体出奇的柔软,还有左肩上的那块扶桑花形状的胎记都一模一样。
莫非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牵引着她
综上总总,实在令人费解。
唉郭潆心无声轻叹后,目送着那位满头华发的御医和父亲郭元柏以及母亲曲素依一起离开房间,紧接着又被丫鬟端来的汤药苦得直反胃后,这才一个人望着天花板静静发呆。
发呆的同时,她隐隐约约听到父亲母亲在和御医说话,而且隐隐听到了母亲的叹息声。
莫非这小身板不行了
郭潆心躺在床上翻白眼,再次努力搜寻关于郭潆心本尊的记忆。结果是虽然身子娇弱,但也没什么大病,总不至于活不下去吧
“绿萝,我娘呢”郭潆心歪头看了一眼刚刚收拾药碗回来的丫鬟绿萝。
绿萝原本是在外院做打扫的丫鬟,并不会做这种侍候人的细活,然而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死的死走的走,母亲曲素依看这个绿萝眉清目秀的,人也还算机灵,就挑了来侍候。
“小姐,二夫人送走御医之后,就去书房和老爷说话了。”绿萝微微一笑,上前将温好的手炉塞给郭潆心,又细心地为她揶了揶被角,最后又轻声问:“小姐可还觉得冷”
“说话,和我父亲吗”郭潆心愣头愣脑地看着绿萝,以为自己听错了。
确定绿萝点头后,这才缓缓回过神儿来。在她印象中,母亲似乎很少和父亲说话,更别提主动说话了。在别人眼中,母亲应该是不被父亲宠爱的妾氏,在郭潆心眼中,他们也是一对感情淡漠的夫妻。
“在咱们院子里小书房”思索片刻后,郭潆心还是想问个究竟。
“是,小姐。就是咱们的院子里的小书房。”
他们会说些什么呢还要躲到书房去说。难道自己这副小身板在冰井里那么一冻,真的就病入膏肓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是不是还可以回去这个郭潆心倒是蛮期待和好奇。
“把我的棉袍拿来,再披一个斗篷。”郭潆心掀被而起,自己弯腰去穿鞋。也不顾绿萝在她身后说着一些外面天冷还在下雪之类的话,穿戴完毕后匆匆出了门。
八岁的郭潆心带着十岁的绿萝,二人都是瘦瘦小小的身子,迈着小碎步顶着细细碎碎的小雪花,穿过庭院来到书房前。郭潆心惦起脚尖,想透过窗纸看清里面的状况。
绿萝明白了她的企图后,笑着拉了拉她的衣角,指着不远处的小门,小声道:“小姐,咱们去隔壁房间。那与书房是相通的。”
绿萝之前就是在院子里做打扫的,自然对这里地形十分熟悉。郭潆心朝她赞赏一笑,二人猫腰溜过窗前,轻手轻脚地进入隔壁的一间房。这时她们与书房之间仅有一个厚重的帷幔间隔着。
其实郭潆心也不是想听他们谈话。主要是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既然自己能穿来,是不是还可以穿回去。毕竟前尘还有太多放不下的牵挂。
屏住呼吸,静了片刻,侧耳听了半天,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郭潆心以眼神询问绿萝。
绿萝一脸茫然地摇头。
郭潆心一咬牙,轻手轻脚地弯腰脱掉鞋子,以免厚重的鞋子发出声音,而惊动隔壁的人。然后才大着胆子凑近帷幔,准备一探究竟。
绿萝很想提醒小姐,只穿袜套会很凉,但同时又佩服小姐的机智聪慧。为免露出麻脚,犹豫一下后,她也跟着脱掉了鞋子。
郭潆心轻轻拨开帷幔一角,视线之内顿时出现一男一女两个人。
媚骨生香 第二章 决绝
郭潆心的父亲郭元柏是未渠国的左将军,手握国中一部分兵马。他三十多岁,生得肩宽体阔,黑发如墨,浓眉大眼,眉宇间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
今日他身穿一件棉质青色滚黑边常服,毫无图案的深色系常服显得身材更加挺拔伟岸。他笔挺地端坐在书房里那张刻着虫鸟鱼兽的红木几案前,眼神忽明忽暗,脸色青白交错,眼神儿不时地瞄一眼下首处站着的女人。
那女人却没有因为他的眼神,而受丝毫影响。就那么端庄优雅地站在那里,身材高挑笔直,眼神淡然平静,细看之下,骨子里居然还隐隐透着一股贵气。
不容易啊,不容易
帷幔后面的郭潆心暗暗称赞。在这样等级森严,出身大于一切的世界里,身为一房妾氏的母亲身上居然还能有这种傲骨,着实让她钦佩。
时间仿佛静止。
郭元柏换了一个姿势继续坐着,但很明显,武将出身的他已经有些承受不住这种心理较量。他一手摸起红木几上那串碧绿色的翡翠珠子摩挲着,一手抚了抚自己并不发皱的衣角。
这动作显然是想掩饰心中的烦躁情绪,然而这种烦躁又让他莫名的衍生出一种挫败感。
这感觉很不好,他觉得心口堵得慌,急需找一个发泄口。
作为未渠国的将军,他可以驰骋疆场,攻城掠地;可以洞悉朝堂,解得民意。然而这一切本事都不足以让他去看透眼前这个女人的心思。
“素依,你当真决定了”郭元柏望着眼前这位肤白胜雪,眉目如画,让人看了就赏心悦目的女子,终是忍不住这种让人窒息的气氛,首先开了口。
“是,老爷。我决定了,望老爷成全。”曲素依依旧静静地站在下首处,面色沉静如水,语气不疾不缓,却又异常坚决。一件毫无杂色莹白光亮的狐皮毛领,衬得她美艳不可方物。
细看之下,郭元柏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接着又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南北行军,出入宫廷。尽管见过无数红粉佳人,但他始终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最美。就算是宫中那个被喻为未渠国第一美人的雅妃,相较于曲素依来说,也是有所不及的。但是曲素依的这种美也会常常让人晕眩,甚至有时候会觉得她美得不够真实。
然而虽然她足够美貌,但也足够寒冷。有时候冰得人让人不敢靠近。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她那种对凡事都表现出一副不上心的样子。送她珠玉,她只是轻轻瞥上一眼,从不会表现出有多喜爱。给她责备,她也不会哭闹着解释和推卸,对与不对都能忍受。说得好听点她这叫做宠辱不惊,说得难听点就是冷漠无情。
就比如现在,她的眼神是空洞的,在她的眼睛里,郭元柏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这让他有点怒火中烧。他完全弄不明白,这个女人要的是什么。
“你执意要带着潆心离开皇城,究竟是何原因”郭元柏的口气已经越来越冷,然而心中的疑虑终于说出来,他又觉得心里似乎比刚才舒服了一些,继而又有些激动道:“难道这些年我待你们母女不好吗”
曲素依本来挺直的身子松了松,但是眼神依旧坚决。
见曲素依不说话,郭元柏停顿一下冷笑道:“你虽不是我明媒正娶的,没有郭府掌家夫人的地位尊贵,可那也是事出有因。这些年我可曾亏待过你和潆心,我对潆心的疼爱你是看在眼里的,甚至与顾家结姻亲的时候,我选的都是你生的潆心,而不是嫡出的浣月。你要知道顾家是名门旺族,在朝中的地位非同一般,等潆心年龄到了,就能风风光光地嫁进顾家,一辈子富贵荣华。”
突然,曲素依笑了,但那笑没有丝毫温度,甚至冷过外面的天气。
“如果老爷真的对我好,就不该让我在郭家受了那么多屈辱。如果老爷真的对潆心疼爱有加,就不会让她小小年纪受了那么多的苦。你知道她每天的日子有多难熬吗甚至御医还说若这病得不到根治,恐怕潆心成年以后很难有孕。”她停顿片刻,一双妙目死死盯着郭元柏,一字一顿:“老爷,潆心能嫁到顾家自然是好,但若是不能给顾家添个一儿半女,还会好吗”
郭元柏身子一僵,惨白的嘴唇哆嗦两下,终是没发出声音。
曲素依略带恨意的目光好一会儿才从他脸上移开,低下去绝望道:“潆心的病若治不好,世上只会多了第二个我罢了。每天委屈求全的过日子,不知道明日面对的是何凶险”
“如今的事,我想发生吗,难道我想看着潆心受苦吗”郭元柏打断她的话,愤怒地转了身,一手握拳砸在几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曲素依抬眼,又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诸事总总,老爷心知肚明。当年我并不想与你回京,是我哥哥硬是把我送给了你,而你明明知道我不愿意,却还是把我带了回来。”
“你”郭元柏一时语塞,涨红了脸没说出话来。但是曲素依口中“不愿意”那三个字,让他听来十分刺耳。
是的。当年确时是曲继谦将曲素依不计名分地送给了他。然而当年他能感觉到她是愿意的,甚至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她的欢喜。
是什么让这一切都变了
曲素依继续道:“没错,我就是一个下等丫鬟所生的女儿,我能得到郭大将军的垂怜已经是上辈子积了福德,但是你们没有一个人问过我愿不愿意,我就像是一件东西,被你带回了皇城,塞进你的后院,受尽你那些妻妾和族人的排挤欺凌,难道你还要我对你感恩戴德不成”
郭元柏虽然心中波涛暗涌,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他静静地观察着眼前这个女子。她和九年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比以前更冷。但依旧倾国倾城,让他难以抗拒。
“当年他们怎么欺负我都可以,我就是贱命一条,不要也就罢了。就算老爷你后来成了他们的帮凶,这些我也不在乎。”说到这曲素依突然眼神凌厉,“可是现在他们又开始将矛头指向了潆心,她还是个孩子,他们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郭元柏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
这个女人并不是大家所看到的软弱,她似乎把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这样看来,反而是那些与她做对的人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