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铃
作者:谷盲
黄肠题凑,活人俑;黑面哭佛,死人灯;九蟒龙袍,惊天幕百炼蛊毒,丹妙生……………………历史为辅,幻想为主,墓中铜铃响叮当
墓铃 第一章 采石匠
泰山风景区内向北五里,有一座不起眼的断崖,突兀在山脉之中,名为虎跳崖。断崖之下、山涧之中,布满各种形态各异的嶙峋怪石。即便是强壮有力的头羊,也不敢贸然从这里前行。
伴随着阵阵风声,断断续续的凿壁音,从断崖后传来。
一名身穿黄色外套的青年,头戴安全帽,腰间仅系着一根枯黄的麻绳悬挂在岩壁上,正卖力的敲打着一块已经脱落过半,形似桃子拳头大小的泰山石。
“猴子,好了没有啊,老油条又打开电话催了”
“你让他等着”
听到断崖上灰衣青年的催促,这名名叫猴子的精瘦高挑青年连头也没抬回答道、
大约五分钟过去了,猴子终于将整块泰山石完整无缺的敲了下来。断口极为平整,既没有毁坏岩石本身的形状,同时也将多余的地方击碎。
手法娴熟迅速,毫不拖泥带水,单单是凭借这份手艺,就可以在采石匠圈子里,混的衣食无忧。
猴子双手将石块托入自己左侧的墨绿布袋之中,然后轻轻拉了两下绳子后,身体便开始缓缓的向上升。在抵达崖边时,一双细长的手掌抓住了从猴子手中递过来的布袋。
“奶奶的,杨帆先把我拉上去啊”猴子见杨帆拿着布袋转身就跑,双手扒住地面没好气的说道。
“老油条已经发话了,再不送过去可就扣工钱了”奔跑中杨帆回过头向猴子喊道。“这个周扒皮”一听要扣工钱,猴子眉头一紧口中暗骂两句,双手撑地猛地发力,再借助绳索的牵引力,极为轻松的爬上了崖边。
杨帆怀抱石块一路狂奔,在连闯了三个路口后,终于赶到了集市最东面一处古董店前。单手扶着门把手,还没来得及喘息,口袋中的手机又再次响起。
推门而入,周士印正和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高谈阔论。从五行八卦、天干地支,再到金融投资,诚信贷款,无一不谈。
杨帆看老油条卖力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大生意来了。
“我跟你讲,这个花瓶来历可不一般,我是看你真心想要才告诉你的。这可是前朝慈禧太后的心爱之物,当年就摆放在慈宁宫里”说到后半句,周士印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微微倾斜身子,仿佛是在说一件天大的秘密。
没想到这大鼻子外国人竟然真的信以为真,用宽大的手掌摩擦着瓶身,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您走好,下次再来”周士印从翻译手中接过一沓美金,点头哈腰的样子像足了抗战时期的汉奸。
正当周士印刚走到房门前,打算伸手去关的时候,火急火燎的猴子赶了回来,猛地一踹门。只听咣当一声,一整扇门直接撞在了周士印的脸上。
站在门外的猴子见门竟然自己又弹了回来,正当他纳闷的想要再踢上一脚的时候,只听房内传来周士印愤怒的声音:“韩大宝”。
听到周扒皮喊自己的名字,猴子就意识到情况不妙。猛地向后一缩,转身就想跑。
“你给我过来吧,我让你踹门我让你跑”周士印一手抓住猴子的后衣领,一手拿着鸡毛毯子,不断抽打猴子的屁股。
“哎呦哎呦老家伙你师傅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挨打的猴子起初还极不服气的反抗了几下,但随即就屈服在了鸡毛毯子下,捂着屁股四处乱窜。
而站在房门口的杨帆则双手抱肩,面带笑意饶有兴致的看着猴子挨打。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当双手掐腰大口喘着粗气的周士印看到杨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时,挥动着鸡毛毯子,打算将抓不到猴子愤恨,发泄在杨帆身上。
杨帆见状哪里还敢继续呆下去,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看着慌乱逃窜差点跟拉粪车撞在一起的杨帆,周士印摇了摇头,沧桑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回到了店里。
杨帆一直跑出集市,路过公园时,发现猴子正坐在沙堆前的铁架上,双手托着下巴发呆。“喂,接着”杨帆从口袋拿去两个苹果,扔给猴子一个。
“杨帆,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外面闯一闯”猴子扭过头,眼神迷惘的看着杨帆。“怎么又不是第一次被老油条打了,想逃跑”杨帆右手高高抬起,眯起一只眼睛,将苹果核扔进了树下的垃圾箱中。
“呵,我们从十岁离开孤儿院,被老油条收养。虽然他经常发火,脚还特臭但他毕竟养了我们十年,比起我那个一走了之的亲爹更像父亲”猴子苦笑两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夕阳的余晖照应在两人身上,让视线中的景物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数年后,当他们再次回到已经破败不堪的公园时,此时心中的宁静将成为永久的回忆。
“走了,该做晚饭了,不然你想吃老油条做的鸡蛋壳炒鸡蛋”杨帆率先跳下了铁架,背对阳光向猴子伸出手。“别恶心我,小翠还等着我成大富豪取娶她呢”猴子紧接着跳下来,表情厌恶的拍掉杨帆的手臂。
“小翠不是已经两个多星期没理你了嘛你们又死恢复燃了”杨帆挠了挠脸,好不识趣的揭穿了猴子的谎话。“不说话你能死啊”猴子一拳都在杨帆肩膀上,鄙夷的说道。
两兄弟回到古玩店,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我已经告诉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请你们马上离开这”“周先生,那个地方只有你进去过,我们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是觉得价钱不合适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
一男一女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士印赶了出来,离开前还看了一眼站在店门口的杨帆两人。
两人走进店里,看见周士印正阴沉着脸擦拭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玉貔貅。猴子斜靠着桌子懒洋洋的挤兑周士印道:“老头,刚才那两个人看衣着打扮就知道是有钱人,你怎么会让他们走呢”。
“哼”出乎意外周士印这次并没有训斥猴子,仅仅是冷哼一声,将玉貔貅放回原位后,便走进了里屋。
“这老头子怎么了难道吃错药了”看到周士印不寻常的反应,猴子更是一头雾水。平日里,周士印都像是吃了火药,这个看不顺眼,那个好吃懒惰,还是头一次见他这种表情。
“杨帆,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去看王寡妇洗澡了,然后被老头子抓了”猴子转过身一脸严肃、正直询问杨帆。
“看你个头上次你被老油条抓住打的屁股差点开花,要不是我给你送饭,你早就饿死了”杨帆翻了翻白眼再揭猴子老底。
“那是为什么难道是几年前我往他茶叶里掺地瓜叶的事情被发现了不应该啊,这都过去好几年了。难道”“行了行了,你那些光荣事迹就别数了,你没听刚才那男的说嘛,说是让老油条带着去个地方,老油条没答应”杨帆脑海中开始浮现出那对男女离开时看向自己和猴子的眼神,警惕中夹杂着一丝怀疑。
正当杨帆思索着,猴子猛地一拍桌子,像是想通了什么,掀开帘子,跑进了里屋。“老头,你老实说,刚才来的那两个人是不是你女儿和女婿他们向你来要抚养费来了”跟着进来的杨帆听到猴子竟然会这么想,差点乐昏过去。真不知道是这小子脑子长歪了,还是看故事会看多了。
“噗,咳咳,咳咳”正在喝茶的周士印一口茶水全吐在了对面站着的猴子身上,连连咳嗽哭笑不得。
“我说你这小子是不是包子做的,而且还是发霉的包子”周士印擦了擦嘴角的水滴,双手按着膝盖站起身,拧住猴子的耳朵,将他拽出了里屋。
“师傅,要是你有什么难处的话,可以告诉我们,多两个人想办法也是好的”看猴子疼得龇牙咧嘴,杨帆急忙上前将猴子的耳朵从周士印的手中解救了下来。
听到杨帆的询问,周士印长叹一声,缓缓坐下。双手紧握住木椅的两侧,眼神迷离,似乎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段时光。
墓铃 第二章 老照片
“师傅师傅”杨帆看周士印目光空洞,似乎在看着他们但又不像,尝试着唤了两声。“咳咳,没事了,杨帆赶紧去做饭,为师今天想起土豆炖鸡”周士印如梦初醒,干咳了两声,故作深沉,老气横秋的说道。
“老夫想吃红烧肉”站在一旁捂着耳朵的猴子,学着周士印的样子,双手后背,宛如掉完牙齿的老太太一样抿着嘴唇,表情极为滑稽的说道。
一阵鸡飞狗跳,在周士印的追逐下,猴子顺着院子中的矮墙,爬上了房顶。任凭周士印如何威胁叫骂,气得直跺脚。都用鬼脸应对,就是不下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杨帆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打着哈欠把门打开,发现依然是昨天的那一男一女。不同的是,此时两人将昂贵的职业装换成了深蓝色登山服。
“小哥,周先生在家吗”男人注视着睡眼朦胧的杨帆,竟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直接塞进了杨帆手中。“师傅他还在睡觉,你要是有事的话,可以自己进去找他”无功不受禄,杨帆将钱还了回去,转身去卸窗板。
见中年男人吃了闭门羹,他身后的短发女人微微抬起脚尖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听到最后,男人双眼猛地一亮,嘴角挂起了莫名的微笑。
“小哥,麻烦你把这张照片交给周先生,就说我在21号公馆等着他大驾光临”中年男人掏出钱包,从中拿出一张灰白的老相片,连带着之前的一百块钱又一并交到杨帆手中。
用周士印的话说,不工作哪里饭吃。所以为了激励杨帆和猴子,他制定了一套家法规矩。简单的来说就是:他当老板,杨帆和猴子干活。
那堪比蚊子肉的工资,几乎可以说是一点心灵上的慰藉。至于工作范围,抓猫逗狗、装门刷墙、看娃打水井只要有钱赚,老油条是来者不拒。
“师傅,这是昨天那一男一女让我交给你的”推开周士印的房门,杨帆发现周士印还四仰八叉的睡的正香。“嗯,我知道了,放床头上吧”周士印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语气清晰、明朗,丝毫都不像刚睡醒的人。
“那一百块钱就不用了,你拿着跟猴子买几件新衣服穿”周士印侧翻过身,似梦似醒的说道。
将门关好,杨帆手里攥着那张蓝灰色的纸币,咂了咂嘴巴,又看了看身上已经洗的泛白的衣服,决定还是去大吃一顿。
北门的汤包、老王的烤鸭、西盘的卤肉火烧杨帆蹬着三轮车,一直到中午,才提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回到了古董店。还没等将三轮车推进院子里,猴子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杨帆,你去哪了早饭也没做,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你手里提的都是些什么啊这么香”猴子鼻子微动,还没等杨帆回答,就将杨帆怀里抱着的两个油纸袋抢了过去。迫不急的掏出里面鲜美多汁的小笼包,一口一个吃的满嘴流油。
“老油条也没在家”杨帆将东西放在客厅桌子上,左右观望也没看见周士印。“他啊,两个小时前就骑车自行车不知去哪了”猴子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回答道。
饥肠辘辘的两人风卷残云的近乎将买来的全部美食一扫而光,抚摸着肚子瘫倒在椅子上,撑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周士印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看到一桌子的食物残渣骨头,露出一口烟熏黄牙大声训斥道:“好啊我白养你们两个白眼狼了,居然连个鸭脖子也没给我留”
“明天你们两个收拾一下,跟我去个地方”吃着杨帆特地从五里坡买来的醉鸡,周士印的怒火终于平息了下来。三两小酒下肚,嘴就开始变得不利索了。
“去哪去找你老相好”说实话,杨帆有时候真的挺佩服猴子的,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开浑扯皮。
“嗝,那两个人给我下了套,我必须得去,而且你们两个也都快娶媳妇了,得给你们预备彩礼钱才行,不然哪有姑娘肯跟你们两个傻小子”周士印打了个酒嗝,醉眼惺胧,刚说完就一头趴在了桌子上。
人们常说醉人不醉心,但周士印喝酒却是逢喝闭醉,每次都是他们两兄弟收拾残局。猴子将周士印扶回房间,杨帆则收拾桌子。
夜幕来临,天空中开始下起了小雨,两兄弟难得清闲,一人拿着一把椅子,坐在正对店门的位置,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发呆。
凌晨两点,本应该熟睡中的周士印缓缓坐了起来,从怀中取出那张黑白照片。喃喃自语,浑浊的眼泪滴落在已经泛黄的相片上。微风习习,窗外的细雨依然没有停的意思。
“诶,诶,诶,别睡了,到点了”天还没亮,杨帆和猴子就被周士印从床上拽了起来。猴子哈欠连连瞪着单轮车,带着杨帆和周士印前往21号公馆。
二十一号公馆原本是美国人建的,后来战争胜利以后,就改成了宾馆,主要的用途还是用来招待各国的外国游客。
“把你那破手机借我用用”
“干嘛”
“不打电话让他们下来,就咱爷仨穿的这幅模样,人家能让我们进吗”说着周士印还愤慨地指了指公馆门口西装革履的接待员。
这块残破不堪的黑白屏手机是杨帆巡山时,在山下找到的。发现竟然还能用,于是杨帆花了十块钱办了章手机卡,平时都只是只接不打,或者干脆连接也不接。因为知道他这个手机号的只有周士印一个人。
“喂,我到了,你们下来吧”周士印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小册子,拨通了最后一页上面的号码。打完电话后,周士印很自然而然的将手机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仿佛没有看见杨帆那一双幽怨的眼神。
不一会的功夫,头戴鸭舌帽的中年男人从会馆门口出现,四周张望,发现了站在电线杆下的周士印师徒三人。
寒暄过后,三人在中年男人的带领下走进了会馆。即便现在是在白天,会馆之中依旧一片灯火通明,富丽堂皇的装潢,每一名来来往往的宾客似乎都在赶时间。
乘上电梯直达三楼,四人走进了一间虚掩着的房间。“周先生,你要的东西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请你清点一下”男人将三人引领到卧室,宽大的席梦思床垫上摆满了各种器械和工具。
洛阳铲、雷管、冷光棒、狼眼手电、军用匕首周士印对每一件物品都经过反复查看之后才放进登山包中。
所有的东西足足装满了三个登山包后,还有两卷登山绳放不下。周士印似乎对此仍不满意,眉头紧锁,冷漠的说道:“黑驴蹄子和黄羊角呢”。
“这个,周先生,时间太紧,我们”正当中年人想要解释的时候,一名戴黑色蛤蟆镜,身穿黑色劲装的苗条女人走进了房中。将手中的黑色提包直接仍在了床上。
周士印看了一眼提包,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笑盈盈的看向苗条女人:“小丫头,上次你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眼熟。怎么郑骆驼让你来的”。
听到周士印说出郑骆驼这个名字,中年男人先是一愣,后随即恢复如常。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了下来。
“哼,我父亲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过世了,不用您老操心了”苗条女摘下墨镜,竟然是和昨天大不相同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