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指南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昆吾奇
他回想着自己是怎么来到毛纺厂的,一些新的画面被建立起了联系。
他看见自己坐在一条长椅上,左手戴着手铐,手铐的另一头被拷在椅背上。一个大鼻子警察用鼻音很重的南方口音在问他:
“从哪儿来护照呢中国人、日本人还是越南人”
说到越南人的时候,那个家伙似乎还有点咬牙切齿。
他又问了很多,但青木一句话也不说。这让他十分恼火。他大声叫嚷着:
“说话呀,你个混球!别以为不说话就能留在这里领救济金了,你们这些杂碎,想来做美国公民吗告诉你,没门!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我们有的是法子把你们送回去。www快说话吧,说一句日语就送你回东京,说一句就送你去北京。你想去香港也行,只要你承认自己是香港人,我们就送你去香港。但你要是什么都不说,就把你送去柬埔寨,送去金边做毒奴!”
青木还是没有说话,直到上了移民局的车。
“把我的衣服和拐杖还给我。”他用英语说。
警察吓了一跳,大概是没想到他的英语比自己还地道。来自密西西比州的混血警察没来由地拉长了脸,比老倭瓜还难看,冷笑道:
“你趁着人家喝醉了,把人家的衣服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好意思说那是你的衣服知道你那是什么性质吗诈骗!抢劫!要不是那位绅士不愿意和你一般见识,你下半辈子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这时候,另一个警察捧着一个塑料袋过来,说:“这是他的衣服。”
大鼻子警察一愣,道:“这是他抢来的,怎么能给他”
那个警察说:“那位先生说送给他了,还托我给他带个话。”说着把袋子递给了青木,“他让我告诉你,这世界没有永恒的对和错,仇恨不能解决问题,连银河都不能永恒,何况我们短暂的人生,回家去吧。”
青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回家”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狠狠地撞进了他的心脏。
但他却想不起家在哪儿。
他默默地穿衣服,大鼻子警察则不满地在那里骂骂咧咧:
“狗屁博士,狗屁助理教授,狗屁天才!我差点忘了,那人也是个亚裔!联邦教育部和移民局的官员都是吃屎的,每年引进那么多亚裔学生干什么,还让他们留下来教书,让一帮杂碎亚裔来教我们的孩子,吃屎的!将来早晚被亚洲人统治了全世界!”
他的话让那位陪同押车的移民局的官员十分不满,瞪了他一眼说:“你要是对移民政策不满,可以去参选议员,最好是当了总统,然后修改法案,没这个本事就给我闭嘴!回去问问你爷爷是怎么来美国的,一个非裔嘲笑亚裔,还真是好笑。”
大鼻子黑警察像被人揪住脖子的公鸡,一会儿气就泄了。
青木穿好了风衣和牛仔裤,把崭新的皮鞋套在脚上,整理了一下稍有点凌乱的头发,笔直地站起来,流浪汉瞬间就变成了风度翩翩的绅士。
第663章 救人与被救
青木总觉得有什么话要和这女人说,但一时想不起来,脑袋里就像好多虫子在咬一样,头疼得要命。www
女人看他不说话,叹了口气,说:“我已经老了,朽木之人,也早该去见我的丈夫了。当年我们做错了事,听信了北野的话,害了你们一家。那把火已经烧过了四十年,却也在我心上烧了四十年。今天,我就把命还你,但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伤害我的女儿。桑家留了你一颗种,也给我们杜家留一颗种吧!”
女人说着就站起来,走到了院中。院子里堆满了柴。她站在柴垛上,自己点燃了火。
大火熊熊地烧起来,女人在火里说:“你放心,我女儿绝不会找你报仇。我让她去麻粟坝替人治病去了,她不知此间的事情。我让她信佛,借信仰之力修炼精神,在识海中建立精神佛国,在佛国未成之前,她不会离开此地,也不会去追查当年的事。”
她说完就双手合十,宣起了佛号。火便如巨蛇之杏,一下缠绕住她,吞噬了她。
青木本就头疼,看见火焰,便越发难受起来。
他捧着头哇哇大叫,从庙里冲出,在山道上跌跌撞撞,冲进了麻粟坝的街头。
那一团火焰始终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仿佛看到了天上有许多太阳,热浪席卷而来,火焰从天而降,漫山遍野的桑树,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直到黑烟遮蔽了天日。
他心力交瘁,又累又渴,终于昏厥在一个土墙根儿底下。
他迷蒙地睁开眼,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他面前,笑靥如花。
“你是谁”他问道。
“我娘让我来给你治病。”女人说。
“给我治病”
“我娘说病人会从这里过,让我在这里等着。我等了一天,就是你没错了。”
“你打算怎么给我治”
“已经治好啦!”
“治好了”
“嗯,你昏着时候,我给你治过啦。你昏的太死,连梦都不做,不过这也难不住我。你只是被仇恨的火焰蒙蔽了双眼,蒙蔽了心。浇灭你心头的怒火,你就好啦!”
青木站起来,发现精神果然好了很多,不像之前那么恍惚了。可是他的记忆却沉睡得更深了,仿佛连想都懒得去想事情了。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母亲那个在大火中燃烧的女人,为了保护她的女儿,煞费了苦心。
可是,他根本没想伤害她的女儿啊!
真的有仇恨缠绕在他心头吗他千里万里来到这里,真的是为了报仇吗
他看着年轻女人说:“我没钱付诊金。闪舞www”
女人说:“我娘说你付过钱了。”
女人走了,走之前还给他留了一袋干粮。
他茫然地走着,不知该往哪里去。
他在坝口撞见了一群满身污泥的马帮汉子,马背上驮着大箩小筐,用布盖着,不知装了什么。其中一个黑不溜秋的孩子,背着一杆和他差不多高的步枪,看着特别扎眼。
马帮刚一进坝子的土墙,就糟了埋伏。马帮人彪悍,却没奈何人困马乏,而另一伙人显然早有准备,以逸待劳。战斗很快结束,马帮的人都死了。马匹和物资被人牵走,枪也被人捡了,只留下两个人在土墙根底下抬尸体。
一个孩子从尸堆里爬起来,用马刀狠狠扎进了把他当尸体抬的匪徒的肚子里,然后就那样笔直地站着,瞪着两只充满仇恨的眼睛,看着另一个匪徒举起黑洞洞的枪口,竟然有几分赴死的慷慨。
青木救下了他。
“你们是干什么的”青木给他一块干粮,问道。
“跑马帮。”孩子好像很饿了,只顾着吃,说话很简短。
“运了什么东西”
“烟土。”
“为什么要带烟土,不好跑点别的”
“跑别的吃不饱饭。”
“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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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 山中有饿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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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背竹篓的年轻人,正用皮囊子给他喂水。水是清苦清苦的,带着一股鲜草的味道。
“呀,你醒哩!”年轻人说,“吃了牛肝伞了吧幸亏我知道这东西怎么解。”
虽然解了毒,青木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年轻人便要背着他走。他说:
“这地方不太平,我们往北走,等过了南沟河就安全了,虽然我们那地方穷,但不打仗,更不吃人。”
在山里走了一天,又吃了两顿干粮,青木已经能下地自己拄着木棍走路了。他和年轻人也熟稔起来,知道他叫恩昆,是从北边一个边境小坝子过来的。
青木问他来这里做什么。他说是来寻人的。
“坝子里这几年经常丢人,有些是因为穷自己跑的,有些是被人骗的,男的女的都有,男的多半在麻粟坝的罂粟作坊里干黑活,女的就不知道被卖哪儿去了。我每年都过来寻两回,能碰见呢就带回去,碰不见也没办法。顺便采点草药,我们那里缺医少药的,医院太远,也去不起,山里的草药最好了,不知救了多少人命哩!”
青木拄着他那根跟了他很多年的木棍,跟着恩昆一路往北走。在经过拐子岭的时候,遇到了一只黄皮黑纹的老虎。
人虎相遇,谁也没动,一时静得能听到树梢上叶子掉下来的声音。
恩昆说:“你赶紧走,我一个人够老虎管饱了。老虎吃饱了,一时不会再伤人。你从这儿往北走,看见一条大河后沿着河往东走十几里就能看见渡口,你就说你是中国人,对岸的人会把你接过去的。”
青木说:“我身体还没恢复,一个人走不了那么远。你走吧,我留下。”
恩昆执拗不肯,说:“你走你走,没的我白救了你又让老虎吃你,叫你痛苦两回,好事都变成了恶事!”
他说着拿出柴刀,挡在青木的前面。
老虎扑过来的时候,恩昆用力把青木推向一边,以柴刀突前,打算殊死一拼。但生活不是小说,恩昆也没有喝上十八碗老酒,百十斤的人和二三百斤的老虎正面对抗基本是百死无生。
可奇迹就在此刻上演了。
那只老虎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一步的时候居然打了个趔趄,前扑的力量虽然还在,却扑歪了,一头撞在了旁边的大树上,只是虎爪扫到了恩昆的大腿。
恩昆不顾腿上的伤,挥刀猛刺老虎的脖子。这是遇到危机的本能反应,没打算起什么作用。小说里还写着老虎一扑一剪一掀,会一整套组合拳呢,虽然不知真假,但老虎一击不中必然有后招,绝不会坐以待毙,它的神经反应速度可不是人能比的。而且老虎皮糙肉厚,即使被柴刀刺到,也不致死,反而激起它的凶性。
可不知怎么的,恩昆的柴刀就那样刺进了老虎的脖子。而老虎却昏沉沉的,好像要睡着了一样。
恩昆见机不可失,就拼尽力气连刺了几刀。其间老虎猛然挣扎而起,似要反扑,却又颓然匍匐倒地,不再动弹了。恩昆看见青木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侧,手里的木棍指着老虎的头,棍尖离虎额不到两寸,还在轻微颤抖。
老虎死后,青木把棍一丢,浑身瘫软下来。
恩昆扶住青木说:“你的毒虽然解了,但伤了内腑,需要调养一阵,气血才能恢复。”
青木喘着气笑道:“我不碍事,你先管好你自己的腿。”
恩昆的腿上被虎爪带过,血肉模糊。他呲牙咧嘴地坐到地上,从背篓里拣些草来放嘴里嚼烂了,敷在伤口上。
恩昆知道老虎不是野猪,不会自己撞树撞晕,便问:“你是蛊师听说南洋的蛊师能驱蛇虫虎豹哩!”他见青木皱起了眉头看天,便摇头自嘲地笑,“哎呀,我咋咯这笨哩!蛊师哪能中牛肝伞的毒我瞎胡咧咧哩,不说啦,不说啦!”
第665章 真武宇宙研究中心
记忆中的青木当时走得稀里糊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刘大庆去吴中。刘大庆很能干,也很会做人,但他并不欣赏这种人。相比较而言,他更喜欢和耿直、憨厚的人打交道。
到了吴中,他成了大庆毛纺厂的一名普通员工,和其他几个外地过来打工的人一起住在简陋的宿舍里。
毛纺厂的生意很好,很快就扩建了厂房。刘大庆是个狠人,对厂子的管理很严格,工人基本都是满负荷工作,一点儿空闲都没有。很多人背后管他叫“刘扒皮”。
青木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他在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也没什么娱乐活动,除了偶尔去厂子后门的网吧上个网,几乎都不出去。自从外地跟着刘大庆过来的几个工友都离开以后,就连厂子里也没几个人认识他了。唯一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的,是管仓库的毕老头。
毕老头是为了院子里的一棵桑树才到厂里来的。他说几十年前,整个柳营巷都是桑树,后来一场大火后,桑树都死了。老一辈的人试着再种,可怎么都种不活,反倒是长出了不少柳树。在后来,这里就成了柳营巷。
毕老头把院子里的桑树当成宝一样,浇水、施肥、除虫,这还不算,每天早晚还要在树前站一会儿,和树说说话。那桑树苗也很争气,长得很快。可是树一长大,就影响货物堆放和车辆进出。厂里就决定把树砍了,但毕老头不同意,死活拦着,说你要砍树就先把我脑袋砍了,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毕老头是本地人,在柳营巷人缘不错,还有几分威望,刘大庆也不敢太过分,说树长着长着吧,也就是占了个院子角。可那天毕老头的儿媳妇待产,他去医院了,刘家人趁机就把树砍了,只剩下小截树根露出土来。
砍树的时候,青木就在院子里看着。他没有去阻止,因为想不出理由,别人也不会给他面子。树砍倒的时候他的心口疼了一下,但很快又好了。
那天晚上,他早早地上了床,却一直睡不着。然后,他就听见有人哭喊的声音,一股呛人的焦火味从窗口飘了进来。
……
记忆的画面又一次停留在了火光里。
青木看见火光对面撒撩丁变幻不定的脸,问道:“你应该知道我已经失去记忆,为什么还要让刘槐安纵火烧死我”
“说实话,我有点怕你。”撒撩丁说,“很早以前我就很怕你!你有强大的力量,能够杀人于无形;你行事果断、狠辣,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关键是,自从你去了你所说的圣地回来后性情大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的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你一直有精神分裂的症状,在不同时期的表现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你还有严重的暴力和自杀倾向!当你想要自杀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你并不只是一时的想不开,而是十分地决绝。
我从你的精神状态里看到了危险,若非如此,我恐怕真的就死在你手里了。当你毁掉灵魂实验室以后,你的精神状态已经变得极致疯狂。后来你失踪了,我一度以为你死了。虽然没有你我很寂寞,但这样也好,我不至于提心吊胆的,担心你发现我还活着的秘密。
后来互联网开始蓬勃发展,人体芯片项目也正进入关键时期,我看到了新的希望,只要这个世界按照预想的那样发展下去,我终将在万物互联的世界里获得永生!世界上所有的机器、所有的人甚至所有的生命,都将成为我的触手、我的汗毛、我的一部分!我不希望有人破坏这个计划,而恰在此时,你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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