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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为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闲坐有狸奴

    在众人的呼唤声中,阿原勉强又坐直了身子,挤出一个笑容。沈思眉头紧皱,草草打完了这一针,正要发话,下一个人已经扑了上来。

    “原大侠,我家三代单传,就剩我这一根独苗了,求求您行行好,千万救救我啊……”

    这一位也看出形势不妙,竟然一上来就嚎啕大哭起来。什么老父临终前叮咛嘱托,什么全家全族只剩一个,阿原恍恍惚惚地也没怎么听清楚,只是木然地抬了抬手,也不知是叫停,还是让沈思继续。

    “停!”

    一声娇喝,红妆大盗不知何时跟了出来,一脸煞气地出现在阿原身后。

    “你们想干什么非要弄死他么”

    阎罗之名,果然名不虚传,长长的人龙在这一声狮吼下也不禁倒退了两步。轮椅前三代单传的独苗更是双腿打战,颤声道:“女神医,您行行好,救救我吧。我……”

    “救你谁救他啊他才刚醒,你们就没完没了地抽血,非要把他弄死才甘心是么”

    “我、我知道原大侠不容易。可、可也不差我一个人吧……”独苗还不死心。

    “你一个人你身后这些人呢到谁那不是差一个他好歹是个人,流的是血不是水,你们这么多人没完没了的,干脆一人一口把他吃了算了!”

    独苗不敢再顶嘴,只是伏在地上呜呜哭个不停,玉阎罗淫威还没泄够,自然转向了一旁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诵经
    “腌萝卜,不是说去见诸位头领么你这是往哪推呢,不是要暗害我吧”

    “害你你有什么可害的,一身猪肉么”

    远离了汹涌的人群,一路钻山入林,玉阎罗似乎轻车熟路,即便在山路上推着轮椅也丝毫不慢。寒风呼啸,霜叶飘舞,本是死谷中难得一见的景致,可两个冤家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大半精力都用在了斗嘴上。

    “嘿!腌萝卜,你要干嘛怎么专挑小树林往里钻啊”

    “你给我闭嘴!再敢废话一句,我就挖个坑把你埋了!”

    最终让阿原闭嘴的,当然不是景致,更不是玉阎罗的威胁,而是林中隐隐传来的声音。那声音低沉单调,如潮水一般浩荡,永不停息——那是上百人一起发出的呢喃声,既不整齐,亦不嘈杂,似乎是在诵经,又像是在唱歌,声音虽悠远绵长,可阿原却连一个字都听不懂。

    茂密的深山老林中,陡然现出一块空地,参差不齐地散坐了一地的人。这些人或坐或卧,千姿百态,却一同反复诵念着什么完全听不懂的经文,如发痴梦呓。更奇的是,这些人竟全都剃光了头发,与那端坐在大石之上的白眉老僧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做了和尚么”

    虽然在江湖上光头大汉并不是什么稀罕货色,但这么多光头之人凑在一起,除了少有的一些奇异的帮派之外,便只有一种人——僧人,或者俗称的和尚。

    十万里徒步而来的苦行者,带来了他们信奉的神祇——佛,也带来了成佛之道——佛法,却并没有带来多少信徒。神州之上,僧人当真如凤毛麟角,往往只存在于人们口口相传、或是小说传记之中。

    阿原本想寻那白眉大师聊聊,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没想到竟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和尚……

    “死谷之中,人人朝不保夕。那位大师到处宣扬他的佛法,倒是有不少人信了他,剃了头发,从此就在这每天诵经。”玉阎罗轻轻地说道,语气颇为冷淡,似乎很是不以为然。

    远处的白眉大师似乎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微微睁开眼睛,望了阿原一眼。阿原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大师也微微颔首,随即又闭上双目,默默诵经。

    这个样子,阿原也不好再上前絮叨什么,只是仔细打量了一下遍地的和尚。可才看了片刻,他就差点叫出声来。

    只见人群之中有一人脸上带着青斑,肩上流着脓疮,显然身染疫病。那人身子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可还是挣扎着、嘴唇半张半阖,默默念着什么,脸上平静而祥和的神情,阿原从未在任何一个疫者脸上见过。

    “他、那个人,得了疫病——”阿原心中虽震惊不已,却不敢大声叫出来,只是压低了声音对玉阎罗说道。

    在人群之中发现一个疫者会出现怎样的场面,一路上他已经见过太多了。

    “少见多怪!”玉阎罗不屑地瞪了阿原一眼,“你仔细看,这些人里面有病的多着呢。”

    阿原吃了一惊,再仔细一看,果然如玉阎罗所说,人群当中有不少重度疫者,甚至浑身发青化脓者也不止一个,周围之人却恍若不见,依旧各自低头诵经。

    “他们、他们不怕传染么”

    “怕自从信了这佛法之后,这些人每天就只知道诵经,就算天塌下来也只当被子盖,生死都不在意了,还怕什么疫病哼,明明有防治疫病的法子了,这些人都不动心,还是整天在这诵什么经,等他们的佛祖救他们。”玉阎罗好像和这帮僧人有仇一样,每句话都带着几分嘲讽。

    这些奇怪的人个个双目微阖,仿佛对身外之物一概不问,只是沉浸在呢喃的诵经声中,平静而祥和。说也奇怪,虽有许多身染疫病的病人,可却连一声咳嗽声也听不见,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诵经声。

    “走吧,别再看了,这帮人邪门得很,别看得久了连你也剃了光头。”玉阎罗说着,推动轮椅,把还在扭头观望的阿原推走。

    “也罢,确实没什么好看的。”阿原犹豫了片刻,终于说了句心里话。

    难怪僧人之流在神州上始终不成气候,只会嘟嘟囔囔地念什么经文,一点意思都没有。也只有死谷这样毫无生气的地方,才能揽到人做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情。

    “然后呢,去找哪个头领”

    “杨老大在山里巡视,你是肯定见不着了,我带你去找辛大哥好了。”

    不一会的功夫,阿原又被玉阎罗推到另一片林间空地之前。这一次,又是远远有声响传来,却再也不是低沉单调的诵经声,而是一声声霹雳般的巨响,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一根根磨盘粗的古树,像是一个个被天剑斩杀的巨人。

    空地中央,一个大汉**着上身,挥舞着一柄五尺长刀,如风火轮一遍旋转疾奔,一刀快似一刀,刀刀力贯千钧,火星四溅。

    十几刀,也可能是二十多刀,阿原实在数不清楚,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又有数棵高不见顶的参天古树在眼



第一百六十五章 伐檀
    阿原和玉阎罗听得大汗淋漓,难得默契地对望了一眼,都决定不再追问下去。

    可辛秉刀自己却来了话头,接着道:“说起来,第一次拿刀砍活物,是我九岁、也不十岁那年,上山砍柴不知从哪窜出一只恶狼。我当时拼了命,一刀砍下了狼头。在那之前,我除了砍柴,连只鸡都没杀过,不过从那以后,我就没什么不敢杀的了……”

    “要说真正会杀人了,还得是云岭上那一次,我一把刀对六杆刀枪,后面还有人放冷箭。我情急拼命,三刀砍死四个,吓得他们屁滚尿流地跑了。从那以后,就没有我杀不死的了,哈哈……”

    辛秉刀豪情大发,一边大笑,一边连拍阿原的肩膀。虽然以他的手劲来说已经算是温柔的了,但阿原还是觉得那蒲扇一样的大手像只锤子,而他的身子骨就像一座粗搭的葡萄架子……

    “怎么了兄弟,对我的刀法有兴趣”辛秉刀问道。

    阿原犹豫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那我教给你不就完了。”辛秉刀用力一拍,阿原却反而呼地一声站了起来,“真的么辛头领”

    “嗳,叫什么辛头领,多生分,叫辛大哥!”

    “多谢辛大哥!”阿原也不是扭捏之人,立时改了称呼,兴奋地连连搓手。

    “这就对了嘛!谢什么谢,你和阿萝救了整个死谷的人,我都没谢过,什么狗屁刀法算得了什么看好了!”

    说着,辛秉刀纵身一跃,从地上抽起长刀随手一挥,只听呜呜两声风响,算是开场白。接下来恶风四起,轰响不绝,火光四溅直如天崩地坏一般。一刀快似一刀,迅如疾风,烈比惊雷,可怜又一排参天古木遭了殃,在一片脆响中轰然倒下。

    这一次阿原全神贯注,总算勉强看清楚了,辛秉刀出手就是十八刀,却刀刀不同。有顺劈,有斜劈,有刺有挑,但路数都是一样,每一刀都汇聚惊人的力道,仿佛挥出的不是刀,而是千斤铁锤一般。

    刀招朴实无华,并无半点花哨,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胜就胜在力道和速度。能一刀拦腰斩断古树,力道之猛自不必多说,却又快到极致,阿原只是拼命叫了两声好,辛秉刀已经收刀而立。

    阿原惊得直吐舌头,钦佩之余心中暗叹,这果然是杀人杀出来的刀法。对手莫说普通人,就算是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在这狂风惊雷一般的刀法面前,只怕也一个照面的功夫就丢了脑袋。

    这刀法,果然与仙人剑法最后一式的剑意有几分相似,可实在太快了,阿原都没能看清楚一招一式,更不用说领悟什么了。

    那电光火石的一瞬,有几分感悟在胸中涌动,一如梦境中芊菁的剑舞,既在脑海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却又好似浮光掠影一般,每每回想,除了偶尔触发几分灵感与悸动,没有半分能留在手中,化作一招半式。

    “辛大哥,是不是太快了一点,我都没看清楚。能不能慢一点”

    “慢”辛秉刀挠了挠头,颇有些为难地道:“这可真难倒我了。我这刀法能砍人,也能砍树,但都是嘁哩喀喳几刀完事,让我慢慢地使,我还真不会……”

    阿原嘴角一咧,正要上前谆谆善诱一番,一旁的玉阎罗忽然道:“无妨,我演给这个白痴看就是了。”

    “你”别说阿原,连辛秉刀也是一愣,不过他随即哈哈大笑道:“好、好!阿萝妹子耍起刀来,一定好看得紧。来来来……”说着,就要把大刀递给玉阎罗。

    玉阎罗看了那半人高的大刀一眼,不禁翻了个白眼道:“你这刀赶上我一半沉了,谁抡得动啊”

    说着,红妆大盗从身后拔出一柄匕首,正是她珍爱的趁手家伙。只见她轻轻一挥手,轻柔舒缓地舞动起来。五尺长刀化作七寸匕首,九尺男儿化身窈窕少女,迅烈无匹的快刀,自然也成了霓裳曼舞。

    还是十八刀,一招不少,甚至方位、角度都模拟得十分精准。难为玉阎罗如此好记性,竟然只看了一遍,就记得分毫不差,还一板一眼地慢演了出来。

    可是,在阿原眼里,玉阎罗的“刀法”却与辛秉刀完全不同。如果说辛秉刀的刀法让他想起芊菁烈火焚城般的最后一剑,那玉阎罗的刀法则像是和风细雨一般,没有半点火气和杀意。

    倒不是说玉阎罗完全照搬,只得其形未得其意,而是她出手慢演时自然而然融入了自己的“风格”,而玉阎罗的这种风格,显然不合阿原的胃口。

    “好!好!阿萝妹子,你耍的这两下可真不赖,没想到我的刀法,也能这么好看。”辛秉刀由衷赞道。

    玉阎罗刚有几分得色,却听阿原摇头道:“什么呀,一点也不一样……”

    “你、你敢再说一遍么



第一百六十六章 归一
    一剑又一剑,日复一日。阿原像是着了魔一样,一心沉醉在练剑悟道之中,忘我地苦思以剑法修炼内功,琢磨五行融合之道。

    最初几天,他几乎对身外之物一概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只是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吃了饭,睡了觉,却连和谁一起吃的,在哪睡的都一概不知,脑子里想的全是一招一式,五行流转,无论站立坐卧,总是不停地比划剑法。

    这种物我两忘的入神状态持续了几日,终于被忍无可忍的的玉阎罗打破。一桶冷凉刺骨的泉水迎头浇下,终于唤回了阿原的三魂,和她痛痛快快地吵了一架。

    从那之后,阿原总算恢复了神志,吃饭睡觉、嬉笑怒骂一如往常,不过脑子里想的最多的,还是练剑练功。

    经过原大侠多日来的冥思妙悟,一代神功“五行归一真诀”已然初具雏形——所谓“雏形”,就是这个名字。

    阿原忍痛割爱,从众多神采飞扬、霸气外露的名字中最终选了如此简单古朴的六个字,并不是为了纪念笑痴老师,而是存了名垂青史的远大理想,立志要创出一套震铄古今的神妙武学。

    之所以不叫什么“五行剑法”、“五行神功”,正是因为这是一套融合内功真气和外功剑法的绝学,取“万法归于一诀”之意。

    除此之外,空有一脑子的想法,却没一句真诀可以轻吟出来。这套神功倘若真写下来,也唯有“五行归一真诀”六个字而已。

    并不是说阿原这些天来都是玩闹,而是心中感悟要想汇聚成篇,落笔成文,不知还要多少年的积累和磨砺——著书立说,就算是笑痴老师那种烂书,也不是随便写的。

    不过在阿原看来,名号既立,已然踏出了最重要的一步。至于内功剑法本身练到什么境地,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自从换血之后,阿原体内金木水火四种真气并立的格局已经形成。其中丹田的水相真气最强,亦是阿原修炼最为得法的,虽然几次大进大出,但依然是最强的一股。其余金木火三种真气多半是因缘际会借助外力而得,修炼运转之法也是一知半解,三者之间倒是难分高下。

    若单是水火两气,则时刻有相冲覆灭之虞,可真气多至四道,反倒彼此牵制,相互制约。这也正是笑痴调和五行理论的基点,好比一间暗室藏金万两,两个贼人狭路相逢,定是不顾一切拼个死活。可若四五个贼人齐聚,反倒可能厮杀不起来。再加上有沌气这位超脱世外的高人居中调解,如今的结果便是达成妥协一起瓜分。

    笑痴的另一个“独创理论”便是五行真气各行其道。各走各的路,各占各的山头,如炉中火与井中水,自然相安无事。

    如今阿原说是机缘巧合也好,误打误撞也罢,许是笑痴老先生冥冥中指引,恰好便是这般。丹田与十二正经中是磅礴水气,心脏血脉中潜伏着火相真气,金相真气锻于筋骨,木相真气藏于脊髓。真好比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各行其道。

    如今四位“山大王”刚刚经历一番战乱划定了山头,正忙着休养生息消化地盘,一时半会不会轻启战端。但从长远来看要想长治久安,就得填补空缺的土相真气,同时也抑制一家独大的水相真气。

    因此,阿原在习练仙人剑法之时,揣摩最多的就是坚如磐石的厚土剑意和奋烈如火的最后一剑,希望藉此能凭空练出一丝土相真气,可惜始终未能如愿。

    不过阿原“以剑法练内功”的理念也不完全是空想,本来采气定气也不限制姿态动作,相反因为这些日子一直昼夜不停地运气吐纳,各道真气均小有进益,更让阿原信心百倍,忘我苦修。

    至于剑法,进境则明显更胜一筹。随着体力的恢复,阿原的剑法逐渐提升了速度和力道,用玉阎罗的话来说,已经从先天残疾幼儿进化到五岁小孩的程度了。

    听了这等刺耳的评价,阿原也不过云淡风轻地一笑了之,只是多叫了几声腌萝卜小妹妹而已。

    其实在他心里、梦境里,阿原的仙人剑法已练得行云流水一般,虽然招式谈不上精准凝练,但自认颇得剑意真味。奈何一醒来,手中古剑就一下子从窈窕轻灵的仙女变成了痴呆傻胖的村姑,仙姿灵动的剑舞也就成了乡下大妈的养生健体操。

    落差如此之大,阿原也无法可想,只能自我安慰说仙人剑法不肯轻易现于凡间,更不用说腌萝卜这种凡夫俗子歪瓜裂枣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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