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为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闲坐有狸奴
可真气修炼并非一日之功,虽有梦境洞天的妙助,但映射到现实中的进展总是不尽如人意。随着真气增长越来越迟缓,阿原的心情日渐焦躁,梦境中那一成不变的景色也变得乏味起来。阿原开始讨厌那道看不见的结界,连带着家乡四周的绵绵青山,仿佛它们也是一道道束缚着他的结界。
晴儿离别时的赠言,也一直在敲打他的心:“我看阿原哥哥胸有四海,志在八荒,这绿水青山虽美,却终不能留你一辈子的。不如早日走出家门,亲眼去看看这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话真是说到阿原心坎里去了,如今他空有一身神功,却不去闯荡江湖,那滋味真如古人所说的“衣锦夜行”。只是他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溪源村,也从未离开过乡亲们的照拂,如今要一个人去面对广阔未知的花花世界,心底终究还是有一丝踌躇不安。更何况,他好歹也是兄长,就这样扔下两个妹妹一走了之,实在说不过去。
奈何这个念头实在太诱人,一想起来就再也放不下。阿原的脑子里满是外面新奇的大千世界,与晴儿凝儿重逢的喜悦,仗剑江湖的快意,仙侠豪杰的风采……
神功初成的喜悦渐渐淡了,内功进展缓慢,外功拳法剑法轻功什么的也提不起精神再练。如今师徒关系破裂,也没人逼他读书,阿原一时间简直百无聊赖。
老天似乎也应和着阿原的心情,这一年的夏天燥热异常,从入春以来就没下过一场雨。如火的骄阳烤得大地干裂开来,万物都没了生气,除了树上不停鸣躁的蝉,和地上整天跑来跑去的小小。
梦溪水越来越浅,几乎就要露了底。河边那台老旧的水车也有气无力的,每天汲上来的水越来越少。眼看着庄稼果树打蔫,乡亲们愁容满面,只得每日不辞辛劳,大老远地把梦溪水一桶一桶地挑到山上地里去浇灌。
石头伯一入春就破天荒地出了远门,至今未归,这下阿原的神功终于派上了用场。他抖擞精神扛起石头伯的扁担,一挑就是两大缸水。饶是如此,帮乡亲们把所有田地果林都浇上一遍也要跑上几十个来回。每次下来,不但真气衰竭得半点也提不起来,连身子都要累散架子了。
这种强度的劳作,多少有点打肿脸充胖子,每两三天就要浇一次水,足以消耗掉阿原任何过剩的精力。几个月来靠着梦境的滋养连觉都不怎么睡的阿原终于撑不住了,每天中午都要睡上几个时辰修养生息。醒来也是浑身酸软,一动也不想动,索性就躺在床上看几本书,权当消遣。
既然是主动要看,自然要挑些感兴趣的了。可恨的是老头子那几口能当棺材用的大书箱里,满满的全是讲上古的书,难为他怎么搜罗的。阿原如今一听“上古”二字就头大如斗,花了好大力气,总算从里面筛选出几本没那么“古”的,都是些地理游记之类——既已立下行遍神州之志,自然要先通晓神州地理。
如今妹妹师父看都不看他一眼,自然不会管他读什么书。不过,近来师父做饭的手艺倒是越发精进,关键是居然舍得放肉了。
苦读几日,根据书中所述,再结合过往旅人那听来的,阿原总算是在脑子里画出了一张模糊的“神州疆域图”。
这片肥沃富饶,繁衍了亿万生灵的土地,自古名为神州。
神州之上曾有四个大国,有如四根擎天巨柱,分居一方。中央是广阔的天子之国云国,乃是万国之宗,也称中国;云国与西方的风国以横亘南北的勒马川为界,往南与雷国隔江而望,而东方则是面朝大海的雨国。这四国之人,皆是神州子民,虽有国别疆界,却同宗同源,共同传承着洪荒以来最悠远灿烂的文明。
神州乃天神庇护之土,丰饶肥沃,养育了亿万生灵。而神州四方尽头,则尽是险境绝地。北方乃神弃之地,洪荒遗土,生机绝灭,是为大荒。向西自勒马川起,地势便一路走高,宛如天梯一般,传说直通向云端之上的神山昆仑。大江以南雨水丰沛,江川河渠密如蛛网,湖沼池泽连绵千里,乃成大泽,名为云梦。南方酷暑之地,山岭延绵,密林广布,多凶禽猛兽,瘴气毒物。而东方则是浩瀚大海,烟波飘渺,无际无涯。传说海中有三座仙岛,名曰蓬莱、方丈、瀛洲,有长生不老之药,乃是仙人居所。
这些边荒险恶之地,却也生有神弃之民。茫茫大荒之外,传说另有一望无际的草原,生有胡人部族,彪悍狂野,来去如风;西北山岭之上,有犬戎纵横其间,面目狰狞,残忍凶恶;南方密林广泽深处的蛮人,茹毛饮血,与禽兽无异;东方大海之上也有岛屿星罗棋布,遍布着夷人部族,阴险狡诈,猥琐古怪。
千百年来,在这些外族不断冲击下,神州的格局逐渐变化着。风雷两国的势力不断向四周扩张,一个个小国在版图上出现,像是新生的幼苗一样依附着主干,形成以风、雷两国为首的西国和南国。而东方繁盛无比,文教大兴的雨国却一时为夷人所灭,如碎玉般散落成几十个小国,统称东国。唯有背靠大荒的风国,既没有外族侵扰,也少与别国来往,神秘得一如云中之国,静静地伫立在神州的中心。
“西有大川,东有大海,北有大荒,南有大泽。这神州,还真是广大啊……”阿原放下手中的《神州山海志》,似是有感而发。“书中说的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真正去走上一遭,亲眼看看,就算读一辈子书,又怎知这神州大地到底是何模样”
萌萌正在缝制一件新衣,闻言头也不抬,面无表情地道:“那你就去行你的万里路好了。反正你神功盖世,又有谁拦得住你”
自从耍猴一样抱着萌萌在屋顶上翻了几十个跟头之后,阿原就一直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笑对妹妹的怒火,嘿嘿一笑道:“师父何必动怒,小徒不过随口感慨一下,发发古人之叹而已。师父莫怪,师父莫怪,哈哈……”
阿原低下头来正准备继续看书,耳边忽然传来萌萌断断续续的声音:“你若真的很想出去看看,那、你就去吧,不用担心家里……”
“什么!……真的么”阿原大吃一惊抬起头来,惊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虽说女人善变,可这也变得太快了吧,莫非说的是反话
“真的。”萌萌平静地说道,手里的活半点也没停下。这件新衣已经有些模样了,仔细一看尺寸样式还有那淡蓝色的布料,阿原忽有所悟,试探着问道:“老头子……是不是交待过什么”
萌萌默默无语,既不点头,也没摇头。
一看这架势阿原顿时明白了,萌萌是不想让他走的,八成是老头子走之前留过话,她也不好不听。老头子到底还算有点良心,他自己成天在外
第十五章 离乡
出了山来,沿着梦溪一路都是下坡,阿原走得快活无比,放声高歌,像是一只出笼的小鸟,将离情别意一扫而空。只觉得天是如此的蓝,树是如此的绿,而河是如此的——窄。
几丈宽的小河,如今已能一跃而过,阿原兴奋地在两岸蹦来跳去,终于一个失足掉进水里,成了落汤鸡。好在是盛夏,浑身湿透反而清爽,阿原大叫一声,发力狂奔,两个时辰就跑到了云集镇。
阿原心中早有打算,既然答应了妹妹师父年底前回家,就得言而有信,以后才好再出门。半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周游神州想也别想,还是把目标定在一国之内比较现实。落云城自然是首选,一来到了那儿有晴儿这富家小姐照应,衣食无忧,二来还能早点见到老头子,让他知道什么叫天才,一口气把仙法都教了才好。
阿原只知道落云城是东国云初国的国都,大概在东北方向,可具体怎么走就不清楚了。到了云集镇的驿馆一打听,过往的商旅都连连摇头,似乎很不好走的样子。
问来问去,大致只有两条路线,一是向东北方直穿云国,不过沿途都是崇山峻岭,根本没有路,得备足了干粮物什,做好风餐露宿的准备,末了还要穿越匪寇丛生的茫茫云岭。像阿原这种一看就没出过远门的毛头小子,人家都建议他走第二条路——往南顺江而下到雷国的江都,那儿有官道通向东国。进了东国境内租个马车,再花个把月就到落云城了。这条路虽然绕了个大圈,但道路通畅,只要有钱,路上吃住也都有个着落。
阿原虽然对神州地理知之甚少,却也知道第二条路实在是绕了一个大圈。阿原自认与一般凡夫俗子不同,翻山越岭如履平地,风餐露宿也是平常,何必要多花银子绕远路迷路也不怕,反正他就是出来看这个大千世界的,到哪不是看。
打定主意,阿原道了声谢离开驿馆,开始在云集镇的集市上转悠。一来听人之言要多备些干粮储备,二来云集镇上还有好多地方没逛过。人在江湖总少不了要自报名号的,一般都是“在下某某,某处人士”,他这个“西宁雒国人士”若是连家乡的云集镇都没逛明白,岂不让人笑话
如今身份换成初入江湖的少侠,这座家乡小镇顿时充满了新鲜感。
云集镇上阿原最熟悉的地方除了镇北的集市,就要数驿馆和官署了。
驿馆是供过往旅人住宿歇脚的地方,当然了,真要住宿那得是有身份职位的,一般贩夫走卒也就是在驿馆的大院里找处歇脚的地方而已。阿原每到云集镇,定要去驿馆找个爱说话的旅人聊上一阵,听些各地趣闻和仙侠故事。
而官署在阿原看来则是官差大人们镇守的龙潭虎穴。大侠捉到江洋大盗、宵小之徒都会送往那里,从此打入天牢,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阿原每到云集镇总会在官署门口蹲上一会,希望能看到传说中的大侠扭着虬髯满面的大盗前来领赏,可惜从未如愿。不过,那漆得通红的大门,衣着威武光鲜的官差,还是给了他足够的想象空间,让他每次都觉得不虚此行。
事实上,云集镇牵扯多方利益,暗中潜流无数。官署里那十几个小吏,管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权作个样子罢了——当然,这就不是阿原所能知道的了。
云集镇法令松弛,却有多方镇制,因此既自由又安宁,再加上地处交界之地,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简直是经商的天堂。镇子上的官道也就是主街道,完全就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商铺林立,行人比肩,也是阿原怎么逛都逛不够的地方。
阿原漫步在商铺人海之中,心情舒畅地看酒楼的彩旗迎风飘展,各类店铺层次比邻,或老或少的商人们一个个卖力吆喝招揽顾客,所卖的货物也是来自天南地北,五花八门。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八方商客依着各自的国别地域分帮结伙,划分疆域,将云集镇小小的街道分成了好几块,一如天下的缩影。
风国山峦起伏,盛产矿产、宝石,锻造技术甲于天下。风国民风彪悍好斗,商人更是精明狡诈,坑蒙拐骗防不胜防,信誉最是不堪。可那些明晃晃的刀剑盔甲,流光溢彩的珠宝首饰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雷国地处天南,草木丰茂,盛产各种药材、香料、原木、兽皮等天然材料。雷国法律严苛,商人都是遵纪守法、老老实实的,既不咄咄逼人,也不轻言怠慢,信誉也是最好。
可最特别的还是东国商人,操着不同的方言,穿着不同的服饰,或文雅或粗俗,或诚信或奸诈,他们的货物也同样千奇百怪,各种古怪精巧的东西,让人眼花缭乱。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东国人不卖的。
可惜无论什么样的商人和宝货,碰上阿原都是白搭。阿原对什么都好奇,一见到新奇漂亮的东西就要上前询问,感叹一番。他这一路看东看西,问这问那,觉得见识大涨,兴趣盎然。只可怜无数商家白费了半天口舌,才看出这乡下小子纯粹是好奇,压根就没有买的意思,个个气得肝火上升,白眼连连。
眼看到了午时,阿原忍住了上酒楼大吃一顿的冲动,躲在街角就着随风飘来的阵阵菜香啃起了干粮。奈何干粮落水时被水
第十六章 笑痴
清风冷月之下,万念俱灰的阿原索性借着月色,仔细翻看起手里这“秘笈原本”。
写书之人居然名叫“笑痴”,又把阿原气了个半死,可看了他的自传,应当是自嘲之意。此人大概二百年多前生于雨国的一个书香门第,从小聪慧过人,过目成诵。本来一家人都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金榜题名,将来为官做宰,光耀门楣。可没想到他从小不务正业,无心考学,一心只想着修道成仙。与家人争执多年,几番大吵之后,笑痴索性离家出走,正式走上了修仙之路。
笑痴当时年少气盛,颇为自负,自以为才智过人,一心想要开创一条与旁人完全不同的修真之路,成为一代宗师。结果这位“老前辈”从十四岁开始自行参悟仙法道术,直到四十岁也没悟出什么来,想学别人的也晚了,毕生也没能拜入任何修真门派。
他不甘心一生一事无成,于是后半生游历天下,搜罗了许多散佚在民间的道法典籍、武功图谱作基础,以一些“同道”、武者的心得为佐证,甚至民间传说都拿来参考一番,这才生拼硬凑地编出了这套功法。
笑痴一生潦倒,呕心沥血创出这套“功法”后,还没来得及正式练上一练,就撒手人寰。也不知他临终前,是悲、是叹,是哭、还是笑。
这本书乃是笑痴一生心血所著,好赖不说文字起码是通顺连贯的,只不过被老头子删的删改的改,抖落得不成样子而已。许多夸张离谱的描述,都是老头子为了对应“先天乾坤霹雳无敌功”这狗屁名字加上去的。笑痴本人一生潦倒,自然低调得很,一句大话也不曾说过,坦言这套功法充其量就是入门级的,一般人就算练上一辈子也只能起个“养生健体”的作用,偶有“才智高绝兼心志坚忍的能者”练成此功,则已“初窥道法门径”。
阿原前前后后只练了几个月,自然算不上“心志坚忍”,只能说实在太“才智高绝”了。如今既然已“初窥道法门径”,恨也只恨老头子无良,捡了本地摊货还装作宝贝,要不是自己天赋过人,又有仙人梦境暗助,这一辈子恐怕就耽误了。
可越往下看,阿原越气得发昏,老头子简直丧尽天良!
人家功法中压根就没有什么“掌心脚心朝天”,“想象自己全身毛孔张开”之类的采气之法。书中说,人生于天地之间,呼吸之间自然带有天地灵气,采气就是要将吸进的天地灵气尽量截存于体内,诀窍就在于呼吸吐纳的节奏,和所谓“定气”的法门。
可天杀的老头子竟把“采气”和“定气”两个必须同时进行,密不可分的过程割裂开来,分明是暗藏祸心。可想而知,干坐在那呼吸吐纳却不运行定气法门,只是想象“全身毛孔张开”,灵气一丝不存,与常人呼吸并无半点区别。真想练到“腹中丹田有所感应”,除非是夜沉石凉,冻坏了肚子。
若不是阿原在灵气浓密百倍的梦境中福至心灵,采气定气一气呵成,恐怕至今还整天拉肚子呢!
阿原咬牙切齿,每翻看一页,呼吸便沉重一分。
这书中压根就没有什么动功!只有推拉抱举等几式运气法门,剩下那些诸如倒立、蹲起、蛙跳、蛇爬、猫扑、翻跟头、金鸡独立,乃至“双脚侧举过顶盘于脑后”,全都是老头子编的!
——是老头子编的!!
可怜阿原从小纵横乡里,从来都是他捉弄别人,啥时候上过这种大当,吃过这等大亏啊为了这“仙法”,他受了多少窝囊气,遭了多少罪啊老头子分明就是拿他当猴耍啊!
阿原恨得瞪开眉间眼,咬碎口中牙,恨不得一口生吞了老头子。想想自己的委屈,又不禁悲从中来,一时间声泪俱下,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
夜入二更,怒过骂过哭过之后,阿原总算慢慢平静了下来,只是心里空荡荡的,像被生生挖走了一块。一时间百无聊赖,随手又一页页翻起书来。
这本书全部的干货就是采气定气的功法,还有推拉抱举等运气法门,寥寥十几页就写完了,估计“笑痴”实在编不出更多了。后面大部分篇幅都在讲他的生平、感悟,修真界的一些常识,以及他的一些设想之类,其实就是凑字数的,否则就那几页纸实在不能叫一本书。
可“笑痴”不但在修道上没有天赋,写起书来也烂得一塌糊涂。不单文笔不佳,而且罗嗦异常。像阿原最感兴趣的一些修真界的常识,他完全可以一上来开宗明义,一目了然地讲道:“修真者的境界,分为什么期、什么期、什么期、什么期……法宝的等级,分为什么宝、什么宝、什么宝、什么宝……”
可他偏偏不,非要穿插在一个个无聊的故事里慢慢讲,末了还要说一句,其实这也就是某个门派的一种分法,不是绝对的。等于结尾点题告诉读者他前面说的都是废话。
好在阿原是刚刚入门的人,再烂的书也照样看得下去。
笑痴一没根基,二没功法,三没师父指导,全凭自己瞎琢磨,到死都没摸着修仙的门。但他参了一辈子野狐禅,想法总是不少的,再加上平生游历天下,见识还算广博,这修仙界的事他凭着一部分道听途说,再脑内补完,倒也能自圆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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