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诀明子
第76章 有情无情
温柔的晚风带着春天的气息,吹在人的脸上,痒痒的。
月光皎洁,星河灿烂。
夜色,从未有过如此撩人。
陈卿缓缓靠近那马车,发现它的车厢比王老汉那辆要小很多,却也很精致,车厢外用粉色的纱幔包裹,就连门帘也是粉色的珠帘,从厢顶一泻而下,显得很是别致。
透过车厢内点着的烛光,一个窈窕的身影正静坐其中。
再看那马车沿上,刚才那个小子不知何时已变成了马车夫。
陈卿猜的没错,当他犹豫半天掀开帘子进去的时候,里面不大的空间内已坐着一个女子正盯着窗沿上的烛台看,这女子正是申沁芳。
她头梳双螺髻,额前戴着珊瑚制成的精巧箍儿,依旧穿着他们第一次约会时那件淡粉色的襦裙,淡雅的装束更突出了她绝美的姿容,烛光映照下的娇嫩皮肤粉光致致,浑身散发着灼热的青春气息。
“沁芳,你好。”没等她开口,陈卿主动说道。
她这才缓缓转过脸来,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她。好一阵子一句话也不说,慢慢的,巧俏的鼻子一皱,眼角的泪水已经流到了鼻尖。
陈卿不敢看她的如花玉容,只是低头说了句:“沁芳,你瘦了。”
沁芳俏脸微红,眼中闪现一丝幽怨的神色,看着他道:“陈卿,你怎能如此无情。”
陈卿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长叹了一口气,低语一声:“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我到现在才理解了这句古诗,也理解了在爱情面前,男子有时候和女子一样的无奈。”
沁芳直直的看着他,双目射出锐利冷漠的采芒:“好,你无奈,你有你的选择,我申沁芳也不是嫁不出去。
她说着擦拭下眼泪:“我这次找你,不是为了跟你重续前缘的,何况我们也没什么前缘可续。陈卿,我今天找你不过是想给自己这场初恋画一个句号。毕竟,毕竟你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男儿……”
陈卿听着她这有情无情的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慢慢的终于抬起头来,一字字问道:“怎,怎么句号”
沁芳忽然霞生玉颊,神态娇美无伦,横他一眼后忽的轻移娇躯,坐入陈卿怀内。
陈卿来不及反应,已是软玉温香抱满怀。
她娇喘吁吁,显得很紧张的样子,在他耳边小声道:“很简单。今日分别后,沁芳将成为袁夫人,从此你我各安天涯,我不求别的,只求与你轻轻一吻,给上次的约会留下一段完美的回忆。”
说罢也不待陈卿反应,她的香唇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随即离开他的怀抱,把头别到窗边,冷冷的道:“好了,你可以下车了。”
“沁芳,你……”陈卿知道接下来再说什么都是多
余,除非他能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自己,也许他们还能有在一起的可能,但这显然不可能。
他默默的离开车厢,看着那马车离他越来越远,渐渐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那一夜,是陈卿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失眠。
……
次日一早,他早早去王府值卫,经过承运门时看到李重带着两个人大摇大摆的从他跟前走过,不由得想起李卓之死,顿时气的牙痒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李重,老子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早晚别犯在我手里,终有一天我要让你偿李卓一条命。”
那李重做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轻蔑的瞅他一眼道:“就凭你,谁犯谁手里还不一定,你个……”他刚准备骂什么,远远看到赵承奉过来,这才住了嘴,继续大摇大摆的从他跟前走过去。
“赵伯父……张安还没回来吗”陈卿问道。
“没有,我听说他在壶关县查到了李杰那帮人的一个窝点,正在和当地官府一起捉拿,好些日子了也没个音信。”
陈卿点点头,拱手谢过赵怀恩,心想着张安如果来了就好了,眼下很多事情没有他在,还真没办法。
到了长锦宫,护卫郝义见他过来,偷偷给他使个眼色,陈卿会意,同他一起到道旁的角亭内。
“首领,那匹马的事情我这里又有了点新消息。”郝义悄声道。
“怎么说”陈卿赶忙问道。
郝义道:“我前几日听府里的一个护卫说,他和几个护卫在一起喝酒,有个叫东子的护卫喝多了,曾说自己在城东车马行附近见过一匹马,这马奇就奇在左身下居然有个云字小印。”
陈卿一听眼神一亮道:“对,对,我听李老伯说,朝廷为防止他们民间所养之马作弊,有一云字小印确实印在左边的。”说着激动起来,“郝义,你继续说,这马在什么地方见过,我现在就去看看,我对那马多少有点印象。”
郝义一字字道:“说是在,城东车马行。”
“城东车马行。”陈卿默念着,这名字好像才听谁说起过,蓦地想起来,昨晚那赶马车的王老汉,他那个儿子叫王仲兴的好像不是说自己就在这个车马行做工吗
“这真是天要助我!”陈卿一时兴奋莫名,感谢郝义几句后立马起身前往车马行。
车马行在潞州东西大街的东街,陈卿过十字街一路向东走了好几里地才到,到了的时候已是晌午。但见宽阔的大路旁有一个如集市般热闹的所在,人流涌动处有一个大院子,门前不时有车马进出,高大的院门上用墨写着“申氏车马行会”几个大字,一看就知道是申家的产业。
他挨过人群到了园内,先向人打听一个叫王仲兴的,这才在一家货栈门口找
到他,见他正扛着一袋袋货物送往一辆大马车上,此时天并不热,别人还穿着袍子,他却光着膀子且是汗流浃背。
见是陈卿,他立马停下了手头的活计,迎了上来。陈卿把他拉到一旁简单说了几句,王仲兴立即去跟一个头头模样的人请了会儿假,洗洗手,套上一件汗衫便要跟他一起去找。
两人在院子里转了个遍,几乎找遍了所有马匹,却一无所获,没有一匹马身上有这种印记,陈卿再度失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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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洁茹之死
一座泛着绿色的小山上,周围鲜花盛开,花丛中露出一个女子俊俏的脸,一个劲冲着陈卿笑。
他努力的向她奔跑想要抓住她,她却忽然消失不见。
他拼命的喊着她的名字,却再没发现她的影子。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霍然发现那女子正站在他身后,张着嘴,吐着舌头,掐着自己的脖子,喘息的说:“陈卿哥,我死的好冤啊,快,救救我,救我……”
“洁茹!洁茹!”陈卿双手挥舞着,挣扎着醒来,原来是做了一场噩梦。
“我怎么睡着了。”他用力的拍下后脑勺,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桌子上,微弱的烛光还在闪烁着,烛火映照下的屋子一片空荡。
刚才的梦境就像真的一样还浮现在他的脑海,洁茹恐怖的表情,委屈的样子让他浑身直冒汗。尤其是那一句,我死的好冤啊,好像直到此刻还在屋子里回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看眼前,大叫一声“李老伯!”
李老汉从屋子外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盆剪好的纸钱。
“老伯,洁茹的房间可是在西厢”陈卿问道。
李老汉点点头。
“她刚才给我托梦,说……让我去她房间找点东西。”说着他已经起身摸黑向西厢走去,脑子里全是刚才的梦境,奇怪的是,他却没有一点害怕。
西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那是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空间狭隘,屋顶也并不高。
他看到李老汉掌灯进来,烛光映照下,屋子里只有一张木板床,床上铺着不厚的垫子,靠墙是一床棉花被子已经被叠的整整齐齐。
陈卿仔细观察着房间内的陈设,一张梳妆用的桌子,凳子,再没其它。
他看了一阵,忽的转身问道:“老伯,你当时看到她的时候,她到底是怎么个样子”
李老汉双目中透出悲伤的神情,似乎不堪回首般的慢慢道:“她当时就吊死在这房梁上,脚下踩着一个小凳子。”
陈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向上看,一根圆木搭起的房梁几乎伸手可及,房梁和房顶之间的距离确实足够搭几条很粗的绳索了。
“您跟我说实话,那天晚上你和洁茹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陈卿又问道。
“真的没什么。”见他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李老汉眼神闪烁下。
“那你为什么要骂她,我听你的意思,她是否知道是谁在背后散布谣言侮辱她”
李老汉愣怔下,终于点了点头。
“这孩子就是性格太直,不懂得人情世故,跟她死去的娘一样。她说她就知道在村里散布谣言的是她赵婶娘,因为李卓的事,洁茹和她之间有点矛盾。唉,陈大人你也知道,农村人都是这样,这种婆娘嘛没事就好
拉个闲话,并没什么恶意。何况她毕竟是洁茹的长辈,这孩子有时候是有点太……所以不知怎么话赶话,我就……骂了她。”
陈卿看着他闪烁的眼神,又问他,洁茹是否说过不要嫁人这样的话,李老汉支吾半天,似乎是知道了女儿的心思,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来。
陈卿也想起了很多事情,无奈的叹了口气。
……
他想着刚才的梦,一晚上再也睡不着,就守在洁茹的尸体旁,看她的神情跟睡着了一样,但眼角的泪痕却似乎一直清晰可见,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正想着什么,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她的手指上,正是左手那根中指,好像有道血痕,痕迹很深,血迹已经凝固,陈卿抬起她的手仔细看。他当然记得这根手指,前几天在她家吃饭的时候,洁茹手指不小心碰到油锅,被烹饪的油所伤,陈卿还曾碰过这根手指。
这场景仿佛就在昨天,而眼前斯人已去,他想到这里不觉掉下眼泪来,用力的抚摸着她已经冰冷的手掌,仿佛这样子就能让她再有温度一样。
忽然,他发现了什么,眼前一亮,他发现她中指指甲缝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赶忙擦干眼泪瞪大眼睛仔细看,直到用指甲一点点将那东西从她的指缝间抠了出来,发现竟是一团很细很细却修长的麻线,这麻线色泽洁白、柔软光滑,梢头还残存着她身体的温度。
“这是怎么回事”陈卿瞪着那麻线,首先想到的这可能是她上吊时候用的麻绳留下的。但仔细一看又有什么不对,“麻线这种东西全在绳子最里面,是怎么到她指甲缝里的。尤其是……
他努力回忆着小时候在家里,母亲接麻抽线的情景,还跟他说起过好麻和坏麻的区别全在这色泽和柔韧性、光滑度上,再看眼前的麻线一看就不是普通农家的麻能够剥出来的。
“她一个平民百姓家女子,哪来这么好的麻线。”想到这里他又找李老汉要了她当初上吊时那根绳子,仔细查看并无任何一处破败,即便拿刀割烂,里面麻线的色泽质感和眼前的这根也完全不一样。
“老伯,你家可曾有这么好的麻线”陈卿将那团细长的麻线拿给李老汉看。
李老汉拿在手心看了看,肯定的说:“没有,这是什么麻线这么好,老汉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的麻线。
陈卿不觉陷入沉思。
这时屋外传来了鸡鸣声。
等下天亮,洁茹的尸体就要入殓了,他心想着,越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那洁茹的尸身被发现的时候,她手上可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没有”他追问道。
李老汉愣怔一下,努力回想道:“她当时的手紧紧攥着麻绳,发现的时候已经僵硬了……我当时掰开她
的手掌,她的手中好像是有一根细细的像是吊穗一样的东西。”
“什么”陈卿惊道,“吊穗”
“我也不确认是不是吊穗,就那么一小点,没有指甲盖长。”李老汉含糊道。
“东西呢拿给我看看。”陈卿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
“我,我已经随手扔了啊。”
“什么”陈卿赶忙拿起一支蜡烛到洁茹的房间内去找,仔细的找遍了每个角落,却没有发现一点这东西的痕迹。
陈卿颓然的走出屋子,看到天已发白,忽的抬头问李老汉道:“老伯,这潞州城中可有仵作”
李老汉愣怔一阵,愕然道:“这,找仵作干啥”
陈卿正色道:“我昨夜总是梦到洁茹跟我说她死的冤,我想找个仵作给她验验尸,确定下死因。”
“她就是自己吊死的,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老汉不高兴道。
陈卿道:“您是洁茹的爹,我当然相信您。我是说,我记得小时候看戏,看包公断案,戏里不是经常有种坏人把人掐死,为逃脱罪责再把他吊起来制造上吊自杀的假象吗被人掐死和自己上吊肯定是有差别的。我找仵作确定下。”
他反复这么说,李老汉就是不肯,振振有词道:“我女儿一世清白,死了也是清白的,要什么验尸,那仵作都是男的
第78章 麻线追凶
距离洁茹下葬已经一个多月了。
这段日子以来,陈卿一直在通过那条麻线的线索查找真凶,却苦无收获,他几乎跑遍了潞州城所有的丝线麻布作坊,都没人见过这种麻线。
陈卿一度很失望,却又不甘心,他觉得越是难找到,越是没人见过这种麻线,说明它越是不寻常。他认定只要找到了这种麻线的源头就能找到对洁茹施暴的凶手。
“我问过李老伯,洁茹大字不识一个,死前即便知道凶手是谁也不可能留下任何名字什么的。这条在她临死前抠到指甲缝里的麻线,连同那条可能是吊穗的东西,很可能是在她拼命反抗时从凶手身上抠下来的,这是她给我留下的唯一线索。”经过这段时间的查证,他越来越坚信这个想法。
这些日子以来,他就像神经质一样,连吃饭走路都在想很多事情,除了想尽快找出凶手让洁茹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他也总是会不时想起她生前的样子,想起那天在小山头,她对自己的那番情意。
说到情意,申沁芳可能是第一个对她表白这种情意的女子,还有家乡的路瑶。可不知为什么,他对她俩却并没有这么深刻的感情。
他曾想过可能这是由于洁茹已死,让他多有抱憾,但又觉得不全是这样。对申沁芳,他自始至终感觉到和她之间有某种距离,即便没有锦儿,他们也不一定能在一起;而对于路瑶,他显然亲情大于爱情。只有对这个叫洁茹的小女子,他有时候会问自己,如果没有锦儿,他们会不会真的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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