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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诀明子

    他看着小田诧异的眼神,长叹一口气道:“现在知道了吧,要么说当兵还得当你们这种,千万别做那卫所兵,你们多好,不用种地,只是当兵,有安家、马价、衣装、器械各种银子拿着,吃着朝廷发的月粮,领着军饷,哪像我们,就他妈送死的时候才给点口粮,还让那帮将官东挪一点西扣一点,这兵当的,真他娘的窝囊。

    ”

    老牛说到这里就来气,狠狠的啐了一口。

    可当他看到小田眼里透出越来越冷的目光时,又呆住了。

    “他娘的,原来你们卫所也是这个德性!”好半晌,小田也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冷冷道。

    “呸,狗屁的安家马价衣装费,狗屁的月粮军饷,我爹就是营兵,一辈子给人呼来喝去,打仗的时候都有他,身上伤痕累累,最后没死在战场上却是被活活饿死的。

    饿死的你知道吗”他突然激动起来。

    “你羡慕我们,我还羡慕你们,我爹生前最羡慕的就是你们卫所兵有田地,至少饿不死,你知道我们吗每个月每年该发的粮饷都从没准时过,经常的拖欠,好容易领一次还被上面各级官吏,营中各级将领雁过拔毛,十两银子到我们手上不过二三两,这都算是好的,就这点钱,你平时都不够孝敬他们的。

    训练罚你,迟到罚你,逢年过节没表示也找个由头罚你,我爹当初就是这么被活活剥削的连我们一家人都养活不起,我如今接了他的班也是这样,这帮天杀的狗东西,老子也早就看不惯了,你以为兵营就有多少人,屁,我们号称上千人,如今能战的也不过三成而已,跑的人更多!”

    他越说越是义愤填膺,老牛头也听的目瞪口呆,半晌长叹了一口气:“原来咱们都是苦命人啊,他娘的,真是这世道!”

    小田的眼珠子都红了,一张脸冷冰冰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蓦地一把抓过老牛粗糙的手腕道:“牛师傅,你说,咱们也跑,怎么样”

    老牛吓了一跳,愣怔半天,支吾道:“这个,这个我也不是没想过,可我年纪大了,体力也不行,离开军营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啊,你,你还年轻,要是这么说你还真可以试试,总比干这个强。

    ”

    小田道:“老牛你就说想不

    想跑吧,别扯那些借口,要跑就趁现在。

    ”他指了指山下,压低声音道,“你瞧见没,再往前走,马上就是山西河南的搭界,这里山下就是河南林县,现在机会难得,咱们找个由头跑了,只要过了这交界到了林县地面他就管不着咱了,我听说河南那边不像咱们山西,那地方一马平川,到处是良田沃野,白花花的米面银子,咱们也去,去找你儿子去!”

    老牛本来还犹犹豫豫,一听到他说良田沃野,想到那白花花的米面,瞬间便动心了,死灰般的眼神里忽的冒出一种久违的光芒,半晌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一跺脚道:“好,跑,去找我儿子,就这么定了。

    ”

    小田拍拍他的肩膀,给他递过来一个肯定的眼神。

    “全军听令,继续出发!”短暂的休息后,传令官很快下达了继续前进的命令。

    “啊!!!”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惨叫声,大家本能的拿起武器警惕,小田和老牛心里暗想着,可千万别是土匪打过来啊,老子刚准备逃跑,别把命扔这里了吧。

    ”

    一会儿,前面传来消息,没有发现敌人,是最前面几个人不小心一脚踩空掉落悬崖了,让大家接下来走路小心点。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田听到消息眼珠子快速转动下,他知道,自己逃跑的机会,来了。

    两千人马继续沿着崎岖的山路小心翼翼向前挺进,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接下来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路上不时有人掉下悬崖,离奇失踪,几乎是走一段掉一批,直到天色将晚,准备埋锅造饭的时候,有几个百户在清点人数的发现自己手下的人已经跑掉了四成。

    他正要发作,旁边另一个百户向他使个眼色,那百户很快明白了什么,只装作没看见,就这么等到他们到达谷堆地附近的时候,有人惊奇的发现,两千多的人马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有些人不仅跑,临走还在队伍中悄悄散步谣言,据说有个兵士是青羊山一带人,他说青羊山历来就是土匪窝,山上盘踞着好几伙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而即将去剿灭的这支土匪更是土匪中的悍匪,多年来纵横山西河南,武艺高强,心狠手辣,传送他们喜欢吃人肉,万一被逮住可是要下油锅的,这些话越传知道的人越多,在全军中很快便造成了一股可怕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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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锦衣卫带走杨良辰 张知道狱中探陈卿
    “喔喔喔……”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鸡鸣报晓声,一抹炊烟自山林间袅袅升起。

    很快,旭日的光辉洒满了大地,平缓的山坡上有几畦山田,田中的小麦长势正好,绿油油的,泛着生命的颜色。

    村子里一座不高的山岭上,一个穿着素色直身的男子静静的看着山脚下众人在打扫战场,掩埋尸体,抬送伤员,捡拾军械……面容冷肃,神情凝重。

    “昨晚一战我们损失了三百多个兄弟,斩杀官军五百多人,生擒一百多人,其中还有一个百户,一个营官,其余缴获兵器军械无数,哈哈哈,这战打的痛快!”

    一个大胡子中年男人在向那男子报着什么,满以为能得到他的夸赞却看到他一直阴沉个脸,面无表情,像个雕塑一样静静的看着前方。

    男子的目光落在山间的一处山泉上,那泉水似乎都淌出了血红色,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一张张神色恐惧的脸,一张张一天前还鲜活着如今已是死灰色的脸,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风起了,带着暖暖的春意,男子的眼里却透出一种惆怅,心头涌起着无限悲凉。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

    潞州城 按察分司衙署

    杨良臣做梦都没想到王琳一伙居然会背着他做下这种事情,闻讯后简单安顿下县衙公务,骑着快马直奔潞州按察衙门,下马后也顾不得官场礼仪,直奔中枢,见着王琳气冲冲道:“你等怎能如此背信弃义,做下这种不义之事,以后官府还怎么取信于百姓,简直是……岂有此理。

    ”

    王琳一副笑脸先是客客气气的把他让到一边,任他生气辱骂也不还口,半晌脸上露出一副阴沉的笑容道:“这次我们能如此顺利剿灭叛贼,杨大人当记首功啊。

    ”

    杨良臣拂袖而起,怒视他道:“呸,这种小人之功不要也罢!”

    他性格直爽,眼里容不得沙子,越说越气竟至咆哮起来,口不择言道:“难怪陈卿等人要反,就是你们这种人,败坏我们读书人的声誉,本官誓不愿和你这种小人为伍!”说罢大袖一甩,扬长而去。

    王林望着他气呼呼离开的身影,脸上仅存的一丝笑意渐渐扭曲成一副狠厉的模样,啐道:“我呸,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等着瞧吧,姓杨的,咱俩谁是小人还说不定呢!”

    杨良臣离开王琳处又马不停蹄去了潞州衙门后堂找邵经,想让他出面解释此事,邵经起初还对他多加劝慰,说什么兵不厌诈之类的话,后见他越说越是难听,干脆以公事繁忙为由下了逐客令,后来杨良臣几度登门,他都以各种理由闭门不见。

    不几日,杨良臣知道陈卿被关押在潞州大狱,便想去探监给他

    解释清楚,谁知到了牢门口便被告知,陈卿犯的是造反之罪,任何人不得探视。

    他被气得他差点吐出血来,深感此地已经呆不下去,便想着回去想办法。

    刚走出大牢门口,远远看到几个通身穿着玄色衣服,前胸补子上绣着四爪飞鱼纹,腰系黑色銮带的人走了过来,见着他便快步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可是黎城知县杨良臣”其中一个脸上毛发茂密的中年男子看着他大声问道。

    杨良臣拱手道:“本官正是!”

    那人黑黑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随意一抬手道:“奉旨,黎城知县杨良臣勾结山匪,图谋不轨,忤逆上意,藐视朝廷,即刻押赴有司审查问罪。

    ”

    他话音刚落,身后几个男子便一起上前将他围住道:“杨大人,走吧!”

    杨良臣一看他们的装束已经明白了什么,身体还是向后跌了几步,半晌仰天长叹道:“作孽啊,作孽!”

    ……

    风吹草木,雨打屋檐,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连续下了十几天。

    雨水沿着潞州大牢的房檐倾泻而下,顺着丈八高的牢墙淌落在地上,淅淅沥沥,那声音就像从牢门深处传来的呜咽之声,凄凄惨惨,满含无限委屈,让人不忍听闻。

    随着哗啦一声锁链的响动,漆黑的牢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囚衣,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被两个衙役押解进来,经过无数双从牢门里伸出来的手,被投入到一个单牢当中。

    那单牢旁边隔着十几米还有几个单牢,随着那男人进来,一双双眼睛瞪大了看着他,中年男子也用力甩开被零乱的头发遮住的眼睛,吃惊的看着他们。

    “伯,伯父!你怎么也进来了。

    ”一个牢房内传来一个男子疲惫苍凉的声音。

    那中年男子回头看他一眼,冷峻的面容泛起了一点颜色。

    “卿儿,你,你们受苦了!”

    “不,伯父,你这是怎么回事,您怎么也住进来了,我们的事情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不,冤枉,我冤枉!”男子说着便激动的大叫起来。

    两个狱卒大咧咧走过来吼道:“叫,叫什么叫,再叫割了你舌头!”

    “冤枉,我冤枉!”陈卿大吼着,“我伯父是正经的生意人,从未参与过我们,你们凭什么抓他,凭什么,冤枉,我要见知州大人,冤枉!”陈卿大声吼叫着,看着陈曩狼狈的样子,心疼的厉害。

    旁边的几个牢门内也传来了一阵阵喊冤声,两个狱卒拿起手中的鞭子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打,边骂骂咧咧道:“他娘的,到了咱这地方还敢嚣张,老子打死你,见知州,你以为你是谁啊,一群土匪!”

    “啊!疼!”旁边的牢

    里传来一阵阵惨叫声,陈卿强忍着愤怒,终于还是软了下来,不敢再喊冤枉。

    那狱卒又在陈曩身上打了两鞭子,说一句:“滚进去,就住这里了。

    ”说着又在他身上踹了两脚,把他扔进一个狭窄的狱室。

    很快陈卿便看不到伯父的身影,就连他那些叔伯的声音也被周围闹哄哄的声音淹没,他只得重新缩回牢内。

    他所在的牢也是一个单间,牢房内空间狭小,气氛阴森,阴暗潮湿,光一个土炕就占了三分之二,陈卿立在炕上,头不能抬,躺下腿不能伸直,比上次潞城县衙的大牢条件要差的多,这一切让他感到很是憋屈。

    虽说如此,这种单人牢在整个牢狱内也算是豪华间了,毕竟比起那些很多人压在一起臭气熏天的大牢要好很多。

    他自被投入大牢开始,整日眉头紧锁,要么捶胸顿足,一见狱卒进来便破口大骂,多次将牢饭踢翻,本想绝食,思来想去又不甘心。

    他很想知道父亲现在如何,却没人搭理他,狱卒都知他是钦犯,从不给他好脸色看,对他非打即骂,使他早就浑身是伤。

    外面,灯火熄灭了,他已分不出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他更不明白,自己已经进来几天了,为何既无人提审他也没人处置他。

    ……

    张家花园

    夜已经很深,张知道房间内的煤油灯却还亮着。

    他闻听陈卿等人被抓的消息后,接连几天四处调查了解,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此刻正在屋里急的团团转,一旁的陈月则坐在椅子上不住的抹眼泪,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了很多。

    “沈王是咱姐夫,不行咱能否去王府一趟,亲自求王爷过问此事,眼下只有他能救陈卿和家父了。

    ”她因连日来过分忧虑已是清瘦的很,声音也透出一种沙哑和疲惫。

    张知道一脸沮丧,摇头道:“月儿,你是不是糊涂傻了,官府给陈卿定的什么罪名,造反,你知道什



第178章 陈卿舌战公堂:如果造反该死,朱元璋第一个该杀
    几日后,潞州衙门忽然收到山西按察司衙门加急转来的一封公函,里面夹着山西巡按御史穆相就陈卿一案的批文,令有司衙门提取案卷认真调查审讯,核实后上报。

    这批文很快就转到了王琳手中,他本想着给陈卿安个通匪的罪名不几日便就地处决,在给按察使司的卷宗中着意说了陈卿聚众谋反的罪名,本来是例行程序,没想到这事居然会引来巡按大人亲自过问,反而误了事儿,无奈之下只得和知州邵经闭门商议。

    王琳还是想着就地处决,随便给巡按那边交个审理的手续糊弄过去,邵经却不敢怠慢,要知道巡按御史那可是掌握着官员任免大权,他本就胆小怕事,好容易有了今天的官位,他不比王琳并没有什么背景,于是坚决反对,坚持一定要按巡按大人批示的照办。

    王琳毕竟只是省里派下来的司法官员,潞州地面的事情还是邵经说了算,无奈执行只得决定还是做做样子,将陈卿先审讯后再按流程上报行刑。

    “虽说麻烦了点,不过就这个罪名,他照样是死罪难逃!”他心中暗想着,脸上透出一丝阴狠之色。

    过两日,潞州衙门堂门紧闭,里面一帮衙役在公堂摆开,宣威升堂,潞州知州邵经正坐公堂公案中间的位置,山西按察副使王琳和潞城知县胡郜则分别坐在左右,会审陈卿。

    随着衙役们的吆喝声,披头散发的陈卿被带上了公堂。

    邵经抬头瞥一眼眼前这个年轻人,见他虽蓬头垢面,身形确是俊朗,惊堂木一拍,肃然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

    陈卿也不看他,抬头盯着大堂上方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冷冷道:“爷爷陈卿就是。

    ”

    一旁的胡郜心里有鬼,陈卿一上来,他就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他刚被王琳告知要公审陈卿便吓得晚上觉都睡不着了,生怕陈卿会把他贪赃枉法的事情说出来,今天提心吊胆的坐在那里便急于给他治罪,于是不等邵经开口,他便大声道:“大胆陈卿,知州大人问话你居然敢出言不逊,藐视公堂。

    来呀,先给他二十大板,杀杀他的脾气!”

    堂上衙役闻声不动,都怔怔的看着邵经,胡郜这才注意到邵经在斜视他,方觉得自己唐突了,赶忙埋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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