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公主修仙记

    他那点可怜的武功内力早已经荡然无存，不知道是因为迷药所致，还是被那个声音难听、容貌惊人的女子废去了武功。

    “啊，跟我在一起的不是还有一个人，对，突厥的叶护大逻便！”

    长孙晟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怎样来到了这里。

    先是在树林里射中了一头麂子，接着突厥王子——那个心胸狭隘的庵罗弯弓搭箭地出现在面前，紧接着出现的便是突厥国宗室、叶护大逻便。

    是庵罗迷倒了他们，然后将他们卖了一个好价钱，那个阴恻恻的女子和她的弟子将他们拖在马后疾驰了10数里……

    那个阴恻恻的女子，那个声音难听的美貌女子……阿魅！阿魅！她就是阿魅！失踪已久的天大皇后朱满月的贴身侍婢，一个在长乐宫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的人物！

    头疼欲裂，但长孙晟已经不需要继续思考，他在无边的迷雾中找出那那缕弥足珍贵的线索，这已经足够了，其他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隐卫去处理。

    他疲惫至极地靠在石壁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充满了生的**。

    他得出去，得将自己的判断告诉公主与玄女宗的长老和尊主，接下来够他忙的了，要查清阿魅的背景一定是一件极难完成的事情，得先找到推荐阿魅进宫的世家或者太监、宫女，然后前往阿魅的出生地，一一排查她所有的社会关系……

    线索依然可能会断，因为阿魅可能是拣来的，或是逃来的，她所在的村庄也偶可能毁于战火，完全没有幸存者……

    头痛得越来越厉害，因为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惯性地条分缕析，考究每一个最细微的节点……

    他摸索着，身体的多半部位都裸露在外，包裹在身上的衣裳已经残破不全，幸运的是，腰间的皮囊竟然完好无损。

    他大喜过望，颤抖着双手解开皮囊，又从皮囊中取出锦囊，寻了绛色的一个，倒出几颗丹药，一股脑全都塞入口中。

    如此折腾了一番，甚觉疲劳，便又睡了过去。

    这回两个时辰后便就醒了，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沿着坑壁爬了爬，比上回多上了一尺，距离3丈高的坑顶依旧差得太多。

    他决定至少阶段性地放弃这样的徒劳之举，另想办法逃出生天。他想起上回见到坑中的一道罅隙，一个人足以爬进去，便试着寻找罅隙的所在。

    此刻已经黄昏，打在坑壁上的那缕阳光彻底不见了踪影，深坑里漆黑一团。

    他摸索了一回，决定想办法在深坑里生气火来。

    既然猿人能够烧烤食物，就一定有生火的工具，柴火是现成的，并且足够多，能让他在篝火旁渡过漫漫长夜。

    他摸到那张大石桌旁，在划定的范围内一寸一寸地搜寻了起来。

    运气不是一般的好，方摸过了一尺方圆，便找到了火石。

    猿人的火石比智人的要粗糙些，但一样好用，很快便帮助他点燃了一堆篝火。

    他兴奋不已，觉得自己太过于聪明能干，竟然能在猿人的洞穴里过日子。

    “可惜没有食物！”还没有高兴得过瘾他便大声的叹气，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了甚么！

    是一个人的呻吟！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第二次听到呻吟后一切已经没有疑义。

    长孙晟在石壁的罅隙里找到了大逻便。

    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

    并且正在发烧，全身上下滚烫、滚烫。

    他将大逻便拖出罅隙后，大逻便便开始胡言乱语，声音时高时低，有时尖叫有时低吟，完全活在另一个世界。

    长孙晟甚是心忧，可惜唯一的几颗治疗外伤的丸药被他一口吞了，剩下的都是些解毒、预防疫病的丸药，全不对症。

    长孙晟想起这些药中亦有些清热、解毒的成分，麻着胆子一股脑全都塞进大逻便的口中。

    大逻便不肯吞咽满嘴的药丸，长孙晟只得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咽下药物。

    大逻便拼命地“哼哼”，身子扭来扭去。

    过了许久，大逻便不再挣扎。

    长孙晟松开手，擦拭着满额的汗水。

    大逻便突然卷缩成一团，接着开始呕吐，几次差点窒息。

    长孙晟只得将他抱在手里，拍打着他的后背，揉搓他的肚腹。

    忙活了许久，大逻便终于安静下来，全身都已经湿透，仅剩的几片衣裳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长孙晟再一次睡了过去。

    醒来时篝火只剩下一些灰烬，他赶忙添上干柴，待火苗窜出来，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忽然听到了鼾声！

    不是别人的鼾声，是大逻便的鼾声，真真是一个十好的消息。

    他终于有时间与闲心去探究罅隙是否是另一个出口。

    不是，根本就不是，罅隙只有数尺之深一眼可以望到头。

    他仍然不死心，举着燃烧的木棍在罅隙里照看了一遍。

    没有找到出口，却找到了一个包袱。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它，没有想到是芭蕉叶子包裹的食物，有几斤牛肉、一只鸡与几个饭团。

    最重要的是还有慢慢一竹筒子的清水。

    这时，他方嗅到了肉香、饭香与竹筒的清香，倔强地从永无休止、不留缝隙的腥臭中钻出来，目的明确地奔入他的鼻孔。

    他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足足在洞中呆了两日，竟然就没有发现一个大活人与一大包袱足可以救命的食物。

    他无法控制自己，开始狼吞虎咽。

    他终于明白，阿魅与小断显然不是要他死，而是要他活，活着才有价值，死了一无所用。

    “他们把我们掳来到底有甚么用意想达到甚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长孙晟一遍遍回想起被掳走的前后经过，始终想不明白。




第二百八十四回 猿人哀号（二更）
    深坑入口处刮来一丝凉风，接着电闪雷鸣，下起了第二场大雨。

    这座洞甚是安逸，没有一丝雨水飘进来。

    在梦中一直惊惧不安的大逻便梦见了广阔的草原，草原上无数的牛羊。自己变成了一个孩子，光着屁股奔跑。后来，自己长大了，所有的兄弟都长大了，披上了铠甲，背了弓箭，手握长矛，四处征战。草原一望无际，到处是燃烧的城池、被拉倒在地的帐篷、奔跑的老人和孩子、被剥去皮袄的少女……鲜血迸溅，鬼哭狼嚎……无数人头从天而降，下了一场血雨。

    大逻便心脏痉挛，醒了过来。

    此时，一道闪电撕开了黑暗的天空，照亮了整座洞穴。

    大逻便蓦然发现一个身躯巨大的猿人蹲在洞口，两眼如炬，血红中夹杂着阴霾；满嘴尖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大逻便捂住嘴唇，将惊恐的尖叫塞回喉咙，瑟瑟发抖。

    长孙晟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巨人一般的白猿人。

    猿人一动不动地蹲在石坎上，满眼燃烧的怒火，头上的白毛竖立起来，“呼噜呼噜”的声音越来越大……

    长孙晟一时间惊呆了。

    猿人却没有跃下石坎，“呜呜呜”地叫喊着，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发出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哀号……

    猿人眼前全都是数日来发生的一个一个片段。

    首先跳出来的是黄昏的片段，她与一双儿女在洞内嬉戏，突然天降横祸，鬼魅带着寒冷与煞气从高坎上跳了下来，直取她的儿女。她奋力与鬼魅搏斗。鬼魅放出令人血脉偾张的毒雾。她身中数剑，在生死关头跳上陡坎，逃离了这个居住了几年的家……

    她仿佛看到那对可爱的小猿人被鬼魅剖开肚皮，取出心脏，鲜血淋漓，整个空气中都充满了血腥味……

    山下的人类有一个奇怪的传说，吃了猿人的心脏包治百病，起死回生；猿人毛发浓密的皮子也是无价之宝，睡在上面数九寒冬亦可赤身**。为此，千百年来，猿人一直躲避着人类，不断缩小自己领地的范围。他们曾经认为自己是人类的亲戚，但人类从来没有这样认为。人类体格弱小，但拥有旺盛的繁殖力，将越来越多的地盘据为己有。他们——猿人的世界一直在衰退，不仅失去了自己的王国，族群也几近消亡，只剩下几个村落遗存在人类海洋的几块礁石上苟延残喘。他们无法对抗人类。人类暴戾、情绪化，没有同情心同时又聪慧无比。他们摸不透人类，看不懂人类。

    不过，几日前摸进她的“洞府”（她一直这么称呼自己的巢穴）的不像是人类，更像是鬼魅，一种传说中喜怒无常嗜血如命的怪物。它如影子一般潜入，如风一般行动，如闪电一般出手，如饕餮一般贪婪……

    这几日，她一直在另一座山上养伤，吃遍了所有能吃的药草，终于捡回来一条命。她时刻想念自己的家，想念自己的一对儿女。她失去了几乎一切，不会失去更多。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回家，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洞府”。

    ……

    时间似乎静止了，洞外的狂风暴雨变得遥远……

    不知过了多久，猿人急促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她蹲在高坎上，环视着熟悉的一切，悲从心生，忍不住嚎哭起来。一边嚎哭一边捶打自己、责骂自己。

    她无能，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女，却偏偏要离开猿人的村落，离开更高更险的大山，离开自己的兄弟姐妹。

    她对村里的长老道要开辟属于自己的领地，建立新的王国。

    不仅村长认为她是痴心妄想，所有的猿人都认为她是痴心妄想。他们道“最近1年以来，只有一个叫巫女的长老开辟了一块新的领地，位于楚地与巴蜀之间的巫山，但巫女死后，猿人很快便失去了这块领地。”

    “并且，这个世界早已经不是我们女猿人的世界，女人已经将权力转交给了男人。”一个年纪最长的女猿人道。

    “我觉得你才是我们村落里最有权力的人。”她道“你是女巫，村长听女巫的。”她像男猿人一般甩动着头发，眼睛里燃烧着火花。

    她就这样来到了这座叫“大肚子”的大山，紧邻着“骷髅谷”，被猿人们视为不祥之地。

    果真是不祥之地，她强抢的人类丈夫在第3日便逃跑了，临走前用石块砸中了她的头。她的心碎了，眼泪哗哗地流，佯装倒地不起。但人类丈夫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现在，她还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家园。

    她败了，败得很惨，她为自己的失败嚎哭，更为人类的无情嚎哭。

    她的嚎哭伴随这电闪雷鸣在森林里回荡，所有的野兽都在倾听她的控诉，都在为她的孩子默哀。它们在为她流泪，也在为自己曾经被人类杀死的亲人流泪。它们曾经把人类当做朋友，但无数次被人类出卖。

    许久之后，猿人停止了哭泣。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痛不可当，吞下去的草药已经失去了药性。这么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无法去寻找草药，她只能咬着牙，用自己的意志扛过这一劫。这时，她忽然闻到了异样的味道。这是令人恐惧的味道，但此刻令她兴奋。她不是要报仇吗不是要杀死所有人类与鬼魅吗机会来了，敌人自己送上了门。

    女猿人用力吸了几口巢穴里的空气，更多的信息进入了她的脑海。

    躲藏在自己窝里的毫无疑问是这两个智人，他们的气场甚是衰弱，显见得不是埋伏者，也不“猎猿人”，更不是异端邪魔。他们是智人中可怜的落单者，他们在瑟瑟发抖，毫无疑问是胆小无能鼠辈，或者是自以为是其实死无寸用的“读书人”。

    经历了过多苦难的女猿人谨慎地再一次嗅了嗅，委实闻不到其他的味道，既没有毒雾的味道，也没有兵器的味道，这两个是完全赤手空拳、羸弱的人。

    女猿人轻盈而从容地跳下了三丈高的石坎。



第二百八十五回 同穴而居（一更）
    长孙晟这时反而不害怕了。

    他镇定地与白猿对视，躲过她好几次抓捕。

    他在狭小的洞穴里与猿人捉迷藏。相对于身高一丈一尺、胸宽体阔的女猿人，他在洞穴里显更为灵活机动，游刃有余。

    有一次，他猛然间从岩石后窜出来，窜到猿人身后，反手在猿人腰上打了一拳。

    猿人气愤不已，捶打自己的肩膀。她的肩膀有长孙晟的几倍厚实，简直就是铜墙铁壁。

    这时，长孙晟发现猿人受了伤，并且伤情严重。

    她的伤在胁下，一道数寸长的伤口。因为捉拿他，猿人的伤口裂开了，鲜血如泥土里的隐泉般渗出来。猿人低下头，用舌头舔着伤口，满嘴的鲜血，神情可怖。

    他看到了猿人眼里的悲伤与虚弱，眼中的怒火一点一点淡去，最后化作无奈。

    猿人注意到长孙晟充满了同情的眼神，她对自己的脆弱感到愤怒，但脸上写满的是哀求。她明白无误地知道如果没有人帮助，她会无声无息地死去。她本不惧生死，但她的两个儿子都被“野鬼”捕捉了去，她如果死了，儿子们便完全失去了生的希望。

    不，她得活下来，哪怕求助一个陌生的人类！

    猿人已经虚弱得难以迈动步子了，她流了太多的血。

    她曾经昏睡了3天3夜，脆弱得像一只小猫，醒来后找到一棵芭蕉树，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方挖出富含淀粉与其他营养的根茎，塞到嘴里咀嚼。吃一口歇一会儿，吃一口歇一会儿，吃了好几个时辰方将一棵芭蕉树的根茎吃完。这之后，她下了山，来到了自己曾经的“家”。

    伤口再一次裂开，鲜血直流，怎么也舔不完，她不得不蹲坐在地上，又脆弱得成了一只猫。她望了一眼这个自以为身强力壮的人类，想告诉他你走吧，与你无关，我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你。

    他们有自己的语言，可惜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当然，说了这个愚笨的人类也一定不能听懂。她用自己的目光与他交流。人类喜欢用自己的目光表达自己的心声，他们不知道猿人对此更为擅长。

    这个人类停止了动作，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她已经读懂了他的意思，他的目光中有对她的怜悯。

    她彻底放下心来，但凡有这种怜悯目光的人类很善良，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他们，甚至会帮助他们，做他们的朋友。当然，人类的情感很难持久，善良与凶残之间只隔着一片树叶。反之，猿人中也有性格多疑的，连人类的怜悯也无法接受，他们把怜悯当做冒犯，伤害了他们可怜的自尊。她不会这样，她很自信，同时是一位母亲，懂得怜悯与善良、怜悯与关爱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