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地封神

    常五默默将杯中之酒饮尽，缓缓说道，“有些事情你或许可以帮忙，有些却不行，只有我自己可以面对。”

    “比如——”萧御自然不会就此放过。

    常五微微一笑，“诸事纷纭，言说不尽，就比如家，当年你离开落日州前，对我说若天命有归，我当当仁不让，不料竟一语成谶，使我今日登上帝位，但其中诸事纷杂，难以尽述，非但七弟被废为庶人，父皇也因此禅让帝位，终日郁郁寡欢，实在非我所愿。”

    萧御皱了皱眉，“这的确是个问题，父子兄弟之间，很多事情最难说清楚。”

    常五叹息道，“所以才难以解决，若是寻常事，你常大哥虽然实力不济，也不会为此整日苦恼，”

    萧御想了想，说道，“大哥，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常五目光一亮，“什么办法”

    萧御道，“我猜大哥的心思，最为在意的是太上皇的心情，而太上皇心结所在，则是七皇子，如今七皇子被废为庶人，太上皇因此心生不愉，一方面是因为这个过错或许由他铸成，一方面则是他以帝皇之尊，承担了七皇子大部分过错，让七皇子没有得到相应的惩戒，所以太上皇才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在心中求取某种平和。”

    常五一怔，没想到萧御竟然聪明至此，将一切看的如此透彻，若非亲耳听到，他一定会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

    “是初雪告诉你的吗”常五问道，这或许是唯一的可能。

    萧御摇首一笑，“大哥，其实这件事当日我就曾经想过，帝皇之争，向来如此，我虽所知有限，但其中缘由并不难猜到。”

    常五心神凛然，萧御所展示出来的智慧，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不过他并不知道，萧御的话只说了一半，他固然没有询问陌初雪，但却不代表他没有




一千七百九十一章：相逢一笑追往事，不见千年泪如痕（十三）
    萧御一笑，“大哥别急，你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

    常五一怔，随即笑道，“你已经帮我一个大忙，还真要一帮到底吗”

    萧御微笑着看着常五，“自然竭尽所能。”

    常五目光一动，萧御情真意切，他心中自然感念，一念沉吟，说道，“其他的事情说起来虽然不少，但国中诸事我都可以自己料理，唯一真正担心的，不过只是三界的局势。”

    微微一顿，常五接着说道，“说来可笑，以我如今的境界，其实所能看到的世界十分有限，但因为身在其中，又不得不关注三界大势，自魔族动荡三界以来，朝帝大陆始终没有平静过，如今虽有那人只手擎天，但以妖族展现出来的决心，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朝帝大陆，所以我所关心的，也有九州的命运。”

    萧御细细听来，并没有打断常五，常五所担心的事情，也正是他所在意的，只是对于这个问题，他现在所拥有的力量也十分有限，于三界动荡之中，或许想要保全一己之身易，但想要护持三界却依旧力不从心。

    常五目视萧御，已知他心中所想，身在这动荡之世，如只是寻常百姓，也可以悠然度过一生，但以他今时今日的境界，已经不可能无视所有的一切，但真正想要在乱世中把握自己的命运，又是无比的困难。

    所以他才会烦恼，为一己之生死，也为众生的命运，甚至相比于前面那件事，他更想从萧御这里得到答案。

    一时间，两个人各怀心思，都没有说话，清风流转之间，当清泠的月光飘然落于萧御掌心，萧御终于说道，“或许，我也可以尽力一试。”

    萧御的语气很平静，但常五却如同被惊雷击中一般，埋藏于生命深处的火焰，一瞬间蔓延开来，他不是不清楚，萧御如今的实力固然已经强大无比，但想要护持三界，依旧有心无力，但即使只是说出这句话，对于他来说，同样是倾注无尽能量的鼓舞，当一个人既不甘于命运，又深刻地认知到难以掌控自我命运的时候，就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而如果这个人可以让他看到希望，那么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值得宽慰的事情。

    一念沉吟，萧御忽然转首一笑，“大哥，你怕死吗”

    常五一怔，随即说道，“虽说生死有命，但我既无永生之能，又岂会不怕。”

    萧御看着常五，许久终于一笑，“以前有句话我始终不懂，现在看着大哥，我好像终于懂了一些。”

    常五愣怔地看着萧御，“懂得什么”

    萧御轻吸一口气，一笑说道，“大哥从前傲然不羁，如今却忧心一身命运，岂非是为情所累的缘故。”

    常五这才明白萧御语中之意，笑着说道，“世间固然有不被情字所累之人，但一定不会是你我兄弟。”

    萧御笑道，“不错，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宿命。”

    常五一笑，长舒一口气，“好了，现在我所担忧的事情，要么被你解决，要么被你承担，身心骤然轻松起来，倒让我有些不习惯了。”

    “大哥会习惯的，有陌姐姐相伴，这样的岁月纵然有亿万年之久，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常五长声一笑，“你果然最知我心，岁月悠长，唯有如此，才快慰平生。”

    萧御看着常五，心中一念飞转，这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常五，即



一千七百九十二章：相逢一笑追往事，不见千年泪如痕（十四）
    看着萧御眼中的笑容，常五愈发感到陌生，这笑容并非伪装，而是发自真心，只不过越是如此，越让人感觉到难以言说的悲凉，从前常五只觉得萧御心思很深，现在才意识到那种深度已经远远超出他原本的认知，能够真正深入他心中，并且留下足迹的人，这世间或许没有，他有意识地将所有的不好的情绪尽数掩藏，呈现在他人面前的只有平和与微笑，这究竟是一种习惯，还是他生来就拥有的本能。

    常五没有答案，只是感觉到许多事情早已不在他能够控制的范围，或许他和萧御可以把酒言欢，共叙兄弟之情，甚至可以让萧御俯首帖耳，但是想要触及萧御内心最深处的区域，是他一世也不能企及的，这些事情早已注定，没有人可以更改。

    想到这里，常五终于长吸一口气，既然有些事情非他所能控制，那么不如淡看这一切，在萧御的生命中扮演他原本应该扮演的角色，至于其他所有的一切，就尽数交与萧御自己，就像他所认定的那样，足以面对所有的事情。

    一念之间，清泠而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我还以为你们已经酩酊大醉，没想到竟然都这么清醒，倒让我白担了这份心，专门送了解酒汤来。”

    常五微微一笑，“谋取一醉常常是因为有心事，但有时候想的太深，反而很难就此醉去。”

    陌初雪明澈的眸光微微一动，随即笑道，“萧御，是这样吗”

    萧御一笑，点了点头，他这一生之中，并非没有醉过，但唯一真正喝醉的那一次，并没有任何的愁绪，反而是他和风凌月初订盟约时的无边喜悦，那样的醉意，或许已是毕生所不可求的。

    能够重见常五和陌初雪，他心中自然无边感恩和喜悦，但是就像常五所担心的那样，他同样担心三界众生的命运，在这样沉重的责任下，岂有那么容易就此醉倒。

    陌初雪素来冰雪聪明，少有人能比，看着萧御如此神色，心中岂能不明白，不过她也更加明白，有些事并不是她所能做的，对于他们来说，能够给予萧御最好的状态，就是他们一切皆好，仅此而已。

    一念及此，陌初雪轻轻一笑，“若是如此，反而更好，酒醉伤身，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可惜你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短，否则我倒想带你去无量山一趟，我保准你即使见过美景无数，也没有任何一地可以和无量山相比。”

    萧御一笑，“陌姐姐竟有这般自信，我平生所见之景虽然不多，但都更有奇妙非凡，想来应该未必不如无量山。”

    陌初雪轻笑道，“你以为我是在说大话吗，三界之中虽然风景无数，但论及唯美，又有哪一处能与朝帝大陆相比，说起来你虽然纵横三界，其实由何曾览尽九州风光。”

    陌初雪一语说来，萧御心里怦然一动，九州大好河山，他的确没有用心欣赏过，甚至无论到什么地方，都很少静心流连，对于他来说未必不是一种遗憾，这些遗憾或许有补偿的方式，但现在也只能将这种补偿化作一种愿望，寄托在无边遥远的未来去实现。

    如若有一天，他真正达成了想要的结果，从此就和风凌月携手周游三界，三界无穷，纵然他们拥有永恒的生命，也未必能够走完。

    这样想着，萧御忽然对于未来充满了希望，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生命对于他而言，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常五看到萧御原本暗藏凝重的目光中，悄然散去所有阴云，化生无边璀璨之光，不由得对



一千七百九十三章：相逢一笑追往事，不见千年泪如痕（十五）
    常五见萧御神色，已知他猜破玄机，一笑说道，“先不必急着高兴，来者是谁你一样认识。”

    “难道是封尘！”萧御下意识道。

    常五长声一笑，“你果然聪明无双，竟然一猜便中。”

    萧御大感意外，没想到在苍岚城中，竟然会有意外之喜，这两个人都是当年和他一届的少年天才，虽然一早知道他们将来成就无限，只是能够拥有如今的境界，还是让他感到意外。

    “不要激动。”常五笑道，“你若是将他们二人惊走，就欣赏不到这场精彩大战了。”

    萧御急忙说道，“大哥说的对，我的确有些激动过头了，还是要有所收敛才是。”

    不过萧御虽然这么说，但是眼中尽是笑意，显然十分高兴，能够见识到殷然和封尘一战，对于他来说绝对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他也很想知道，这两个曾经和他同为一届的绝世天才，如今究竟达到怎样的境界，拥有怎样强大的实力。

    一念之间，霸气的声音自苍岚城中苍然响起，并没有因为在皇城之中尚有帝王而有丝毫顾忌，“时隔三十年，你终于又重新出现，既然你已经现身，大概已经找到了破解我血刀的办法。”

    天外一人声如鹤鸣，轻扬流转，“想要破你血刀，谈何容易，不过已经等了三十年，我怕如果再不找你，就会失去和你一战的勇气。”

    殷然长声一笑，霸气绝伦，“封尘，你我交手多年，倒是第一次对我如此盛赞。”

    封尘也一笑说道，“盛赞你的实力，也可以顺带夸赞我自己，又何乐而不为。”

    “果然如此。”殷然一笑，“看来世人惯喜相互吹捧，连你我也不能免俗。”

    “本就是俗人，何来免俗之说。”

    “那也未必，你一身神通修自佛法，与那人剑意相似，又岂能说是俗人。”

    封尘朗然一笑，“殷兄拿我与他相比，才是真正谬赞，不过说起来，亲近佛法，并不意味一定就会免俗，纵然是那个人，还不是一样俗不可耐，只怕他就算修到封神之境，你我所有的凡俗之情，他一样也有。”

    萧御负手而立，细细聆听二人的对话，眼中不觉浮现出分明的笑意，知道封尘和殷然所说的那个人就是他，虽然千年未见，却始终被人所铭记，这种感觉绝对比被人遗忘要更好。以生命的真谛而言，这未必不是一种价值和答案，纵然身死之后再无灵识，至少一灵仍在，就能因此而感到欢悦。

    而封尘所说的这番话，也同样让他感到喜悦，不但因为封尘对他的了解，更因为从始至终，无论他修到何等境界，他们始终都只是把他当作朋友而已。

    所以听着二人的对话，萧御很想就此出去和二人相见，不过最终还是忍下了，一场大战就在眼前，岂能因为一时不忍就此错过。

    一念纵横，殷然笑道，“封兄对他果然更加了解，想来虽然经过千年，但他的本性依旧不会改变。”

    封尘道，“有些事情或许会改变，有一些却从来不会，只不过无论我们怎么去看，所能看到的也不过只是一片虚无而已，很难触及到他内心最真实的地方。”

    殷然笑声微微一敛，“不错，我修武多年，虽然明知不是他对手



一千七百九十四章：相逢一笑追往事，不见千年泪如痕（十六）
    此刻殷然同样敛尽气息，并无丝毫动作，显然也是深知这一点，他与封尘交手多年，封尘每次都能从之前的剑意中领悟出新的剑意，他为此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所以面对朝暮剑，他没有第一时间出手，而是凝神观察着朝暮剑剑势，试图寻找一个最完美的出手机会。

    “好剑法——”

    常五在身后由衷赞道，单以修为而论，他现在已经并非二人对手，但是剑法之中的精妙之处，他却能清楚感知到，所以才忍不住赞叹。

    陌初雪眸光闪动，所见似乎比常五更为深远，“果然不出我所料，相比于三十年前，朝暮剑的剑势变得更加平和和简单。”

    “哦”萧御虽知陌初雪素来聪慧，却没想到她还有如此眼光，忍不住说道，“何以见得”

    陌初雪道，“他们二人在苍岚城中总共交手不下十次，封尘的剑意每一次都有不同，但整体而言，依然保持着某种规律，当年他新近领悟许多剑意，却失于驳乱，最后一战败于殷然，所以我料想这三十年间，他必然是在思考如何将所有剑意精简融合，以消除那些略显生硬的痕迹，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陌初雪一番话说来，萧御心中油然生敬，他固然也看出来这一点，但是终究没有陌初雪这么了解，而陌初雪所说的话也正好击中他的心里，他在这千年的岁月中，得到无数机缘，有修炼成无数神通，但是如何将这些神通合为一体，才是他真正应该要做的事情。

    一念流转，萧御说道，“陌姐姐，以封尘剑势来看，殷然有可破之机吗”

    陌初雪轻轻一笑，“自然有。”

    “哦”

    “单以剑意来看，的确没有丝毫破绽，剑意能够精纯到这种境界，的确殊为难得，可惜，他遇到的是殷然。”

    “殷然又如何”

    “殷然以刀法立身，于无情之中融有情，于至柔之中蕴藏至刚，虽为霸刀，其实早已将刚柔以最为完美的形态融合，既能以柔应对朝暮剑完全剑势，也能以刚力碎朝暮剑。”

    萧御微微一笑，“陌姐姐果然眼光独到，我也以为这一剑，封尘很难获取上风，不过他剑道所指，目的或许并不在此。”

    陌初雪眸光微微一动，“你是说他在试探”

    萧御点了点头，“剑为神兵之圣，刀为神兵之霸，两者虽然同样重攻，但在实力相近的情况下，剑依然略处下风。”

    “为何”常五问道。

    萧御一笑，说道，“刀进可攻而退可守，无论在什么局势之下，都可以处于相对主动的地位，而以剑面对刀，最好的选择就是进攻，如果是防守，就会始终疲于防御，身陷于被动之中，所以单以选择而言，封尘必须先发动攻势，然后再求取胜机。”

    常五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始终都是封尘来找殷然，而并不是殷然寻找封尘。”

    萧御道，“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封尘才需要借助朝暮剑，来尽可能窥视殷然的破绽，即使这一剑无功，也依然有机会创造出更有利的局势。”

    常五颔首，“的确如此，所以殷然的应对也必然会十分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