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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白鹭成双
拍了拍他扣在自己腰前的手,怀玉道:“人心隔肚皮,不能全以表象定人呀。有人装得正人君子,其实是阴险小人。而有人……看起来十恶不赦,但她说不定是一心为国。”
顿了顿,她又笑道:“当然啦,像我这么表里如一的人,说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脸上喜欢你,心里也喜欢你!”
闷哼一声,江玄瑾将她抱上马车,眼神黯淡,看起来还是很不高兴。
于是李怀玉就变着法儿地哄他:“咱们不急着回府了,让车夫四处转转?”
伸手轻揉着她的腰,他低低“嗯”一声,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半阖了眼瞧着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墨色浓郁的眸子藏在下头,深邃又动人。
怀玉看得有点忍不住,吧唧一口亲在他的眼睛上。
江玄瑾有点恼:“你干什么?”
痞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怀玉道:“这还不明白我在干什么?那再来一下!”
说着,扯下他的衣襟又亲在他脸上。
马车跑得缓慢,一晃一晃的,外头都是路过百姓说话的声音,江玄瑾觉得这很放肆,可怀里的人却没管,亲他还不算,手放去他的背后,一节节地摸他的脊骨。
“再动便将你扔下去!”他色厉内荏地威胁。
怀玉挑眉,眼里满是戏谑:“你敢扔,我就敢大喊‘紫阳君非礼’!”
江玄瑾一僵,立马想将她放去旁边。
“你敢推开我,我也喊非礼。”怀玉笑得得意极了,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扯他腰带。
“你……”意识到她想干什么,他有些震惊。这可还是在街上,车帘晃动之间隐约还能瞧见外头的人影。可怀里这人像是天不怕地不怕,松开他的外袍,伸手贴着中衣紧紧抱住他,高高扬着的嘴角带着温热的气息贴上他的喉结。
“白珠玑。”他咬牙,很是严肃地道,“你不能在这里乱来!”
本来还只打算调戏他一下,可一听这话,怀玉不乐意地抬眼:“你知道有些人天生反骨吗?你越不让她做什么,她就越会想做什么。”
说着,贝齿轻轻一咬他的下巴,嚣张地道:“我就是这样的人!”
江玄瑾怒,想推开她吧,结果这人当真不要脸,一扭头就当真朝车外喊:“紫阳……”
街边的百姓立马好奇地往马车的方向看过来。
脸上绯红,江玄瑾慌忙捂住她的嘴将人抱回怀里,任由她接着占他便宜。
“可别出声啊。”她笑得贼兮兮的,伸手钻进他的里衣,摸着他结实平坦的小腹,像是要数清他的肌肉纹理似的,来来回回,就是不肯停。
“你别太过分。”他声音沙哑,贴着她耳畔恨声道。
想起圆房那一晚,怀玉气不打一处来:“到底谁更过分啊?我当时那么求你,你不也没放过我?”
这没羞没臊的……在房间里同在这里能一样?江玄瑾身子紧绷,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余光瞥着前面那时不时扬起来的车帘,整个人都像是要烧起来了。
怀玉乐了,低头小口啄着他,手很流氓地继续往下。
正在驾车的乘虚倏地就听见车厢里一声闷哼。
“主子?”他连忙问,“您怎么了?”
“啊,没事,你主子撞着头了。”自家主子没回答,倒是夫人的声音从车帘后头传了出来,“你继续驾车,往郊外走。”
郊外?乘虚很疑惑,但还是领命从了。
怀玉回头,看着面前这低头咬着自己肩膀的人,痞里痞气地凑在他耳边道:“你要小心啊,乘虚的耳朵尖着呢,可不能出声叫他察觉了。”
说着,手上调戏他的动作却是没停,甚至越发放肆大胆。
江玄瑾看她的眼神已经是想杀人了,双手死死地掐着她的腰,轻喘一口气将头靠在车壁上,一张素来冷清的脸上被艳色侵占,眼神愤怒又挣扎。
美色无边啊……
李怀玉咽着唾沫想,要是当初江玄瑾不被先皇看上先封个紫阳君,她在遇见他的时候,肯定会先把他抢回飞云宫当个面首。
可惜了,江玄瑾对丹阳是没有半分好脸色的,还是只有白珠玑能调戏他。
“江玠~”在他耳边轻呵着热气,怀玉一边喊他一边逗弄他的身子,那脸上的坏笑,活脱脱就是个山上下来的土匪。
江玄瑾被她戏弄得无力招架,身子实在难受,忍不住就张口继续咬上她的肩膀,低低地哼两声。
青珀色的织锦长袍凌乱地同浅橘色的丫鬟衣裳缠在一起,瞧着有些好看。
时辰本就不早,等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郊外,月亮都已经升起来了。车一停下,李怀玉掀开帘子伸出个脑袋就朝乘虚道:“去找点泉水,你家主子渴了。”
“是。”不疑有他,乘虚很老实地就走了。
怀玉笑着回头,轻轻抚着江玄瑾的背,柔声哄他:“没人了没人了,别恼了。”
脸上潮红未退,江玄瑾狠狠地瞪她一眼:“你真是……”
“我色胆包天,不懂规矩,胡作非为!”怀玉很是坦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然后伸手替他拢上外袍,“但你心情好了呀。”
江玄瑾一怔,皱眉看着她。
所以这么调戏他,是因为方才他心情不好?江玄瑾气极反笑:“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信?”
“管你信不信呢!”她撇嘴,一副无赖相。
江玄瑾:“……”
乘虚回来了,恭恭敬敬地把水壶递上来:“主子。”
掀开车帘,江玄瑾一手捏水壶,一手捏李怀玉,将她拎到路边,没好气地道:“伸手。”
怀玉乖巧地照做,就着他倒出来的水把手洗了,一边洗一边嘟囔:“自己有洁癖,连我也管?”
“嗯?”
“该洗,的确该洗!”怀玉认认真真地搓着手。
乘虚在后头看得一脸茫然,不是说渴了么,怎的又洗上手了?
郊外月色醉人,怀玉懒洋洋地靠在江玄瑾怀里,打了个呵欠道:“不想回去了,就在这里歇了多好。”
睨她一眼,江玄瑾摇头:“不可能。”
这地方全是草木,哪里是能住人的?
“我也知道不可能,就是随口说说,马车坐得太闷了。”嘟囔两句,怀玉动身就去爬车辕。
然而,刚站上去,手就被人一拉。
江玄瑾站在车辕边,扯了她的手就翻了个身,将她拉下来背在了背上。
李怀玉:“?!”
“我也觉得有点闷。”他冷淡地说了一句,伸手勾了她的腿背好,抬步就往回走。
怀玉傻眼了,后头的乘虚也傻眼了。这是什么意思?要把人背回去不成?可从这里走回主城非得花上半个时辰,更何况他还背着一个人。
江玄瑾的背宽阔而温暖,让人觉得很安心。怀玉惊讶了一会儿也就释然了,很是轻松地将手搭在他肩上垂着,随着他的步子一晃一晃的。
“你真可爱。”她笑。
江玄瑾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夸男子当用何词,回去我好生教你。”
“别教,教了我也觉得你可爱。”她笑得更欢,“我对你好一次,你就非要对我好一次,半点也不肯欠?”
他不吭声,手勾着她的膝盖,背脊挺得很直。
这样的姿势其实背上的人会很不舒服,但是李怀玉开心得很,摇头晃脑地看着天上的月亮,鼻息间都是这人身上的梵香。
“你背累了就放我下来啊,乘虚驾车跟在后头呢。”
“嗯。”
应是应了,却没做,江玄瑾背着她慢慢走,当真是一路走了回去,快到江府的时候,背上的人已经睡着了。他远远看着江府的牌匾,勾唇笑了笑,墨瞳里盛满了这一路上照下来的月光。
乘虚在后头看着,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梁思贤被关押候审,选仕腐败之事慢慢暴露于人前,百姓哗然,朝廷里更是一片哗然,皇帝下令彻查掌文院,京都里好像就又热闹了起来。
江玄瑾两日没上朝,坐在书房里心平气和地抄佛经,随便哪个大人上门来访,都被他关在了外头。
怀玉磕着瓜子好奇地问他:“你这样不见人,也不怕错过了什么要事?”
江玄瑾头也不抬地道:“这个关头来访之人,定然不是想说是非对错,而是论党派平衡,不见也罢。”
倒是看得通透,怀玉笑眯眯地想,能在朝廷里混迹八年,不涉党争还屹立不倒的,可能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正想着呢,乘虚满脸惶恐地跑了进来:“主子,有贵客!”
江玄瑾皱眉:“不是说了谁来都不见?”
“但这个人……不能不见啊!”乘虚连连摇头。
江玄瑾一顿,放了笔抬眼往外看,就见一个穿着暗黄色常服的人站在外头,身边只跟着一个侍卫。
脸色微变,他跨步出去就将人迎了进来。
“您又在胡闹什么?”
李怀麟愁眉苦脸地看着他,无奈地道:“朕实在拿不准主意,君上又不进宫,他们又不让朕事事问君上看法,故而朕只能出来寻你了。”
李怀玉倏地就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注意到她,李怀麟微微一笑:“君夫人也在?”
“给陛下请安。”怀玉神色严肃,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人,忍不住道,“您这样出巡,实在危险。”
“也不能怪朕不爱重性命。”李怀麟苦笑,“但要是想带上一队侍卫出来,就得先跟宗正报备,再等他们商议定夺出巡路线和仪驾……朕觉得这样来轻松些。”
轻松是轻松了,可命也难保了!李怀玉脸色很难看,她这弟弟是被她护得太好了,真当皇帝是可以随便在街上乱晃的?想取他性命的大有人在,叫人看见他,还不得跟饿狼扑羊似的?
心跟着吊起来,怀玉左右看了看,小声吩咐乘虚和御风:“带好人,准备等会送陛下回宫。”
江玄瑾还没开口就被她抢了话,斜她一眼,点头示意乘虚御风照做。
李怀麟小声道:“朕这一路上过来都没什么问题,君上和夫人不必这样紧张。”
怀玉很想骂他,然而现在身份不对,她没法开口。幸好江玄瑾跟她想法差不多,开口就替她斥了:“身为社稷之主,岂可如此轻慢?”
“……君上息怒。”一被骂就忘记自己是皇帝,李怀麟心虚地低了头,“朕以后定然注意。”
江玄瑾皱眉看着他:“陛下究竟为何事而来?”
想起正事,李怀麟抬起了头:“学官梁大人一事,朕觉得徐偃说的是对的,既已查出他徇私舞弊以权谋私,那就当予以严惩,发配边关。但柳廷尉说此事尚有蹊跷的地方,让朕三思。柳大人一向公正,被他这么一说,朕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江玄瑾道:“您既然觉得徐偃说的是对的,又为何要理会柳云烈的说法?”
“可他……”
“柳云烈为人如何,与掌文院这案子有关吗?”
“没有。”
“既然没有,他也没有拿出证据反驳徐偃审查的结果,您为什么会拿不定主意?”江玄瑾不满,“竟然还冒险出宫?”
李怀麟被凶得有点忐忑,完全没了在朝堂上的霸气,低着头可怜巴巴的,看得怀玉有点不忍心了,端了茶就去放在江玄瑾手边,打断他的怒气。
侧头看她一眼,江玄瑾冷声朝李怀麟道:“微臣这便送您回宫。”
出来一趟就是来找骂来了,李怀玉真是哭笑不得,跟在后头偷偷看着前面的自家皇弟,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不少。
原先还只比她高半个头,现在她好像都只能够到他肩膀了。
心里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慨。
“你在看什么?”旁边的人低声问她一句。
李怀玉老实地小声答:“看陛下啊。”
不是他的错觉,这个人对皇帝真的很有好感。江玄瑾眼神微暗,冷声道:“我送他,你就不必去了。”
“别,我也得去!”怀玉紧张地抓着他的手,恳切地道,“多个人多个帮手啊!我也会点三脚猫的招数不是?”
面前这人脸色不太好看:“京都最近很乱,真遇见什么危险,你只会拖后腿。”
怀玉垮了脸,很是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前头的李怀麟。
江玄瑾带人出了墨居大门,直接反手将她关在了里头,“呯”地一声响,微微带了点怒气。
“君上?”李怀麟好奇地回头看着他这动作,“怎么了?”
垂眸走上去,他摇头,示意乘虚御风去最前头探路,然后顺手递给皇帝一件斗篷。
李怀麟认命地穿上,回头瞧见君夫人不在了,便恍然:“君上是担心夫人安危,不让她去么?”
“臣只是怕她添乱。”
“朕最近经常听人提起君上的夫人。”李怀麟笑道,“朝里各位大人都说,这位夫人与君上的感情很是要好。”
要好吗?江玄瑾冷着眼神想,平日里是挺要好的,因为这个人张口闭口都是喜欢他,看着他的眼神也真像那么回事。
但方才一瞧,他发现她看皇帝的眼神也是那样,亮晶晶的,带着些温柔,甚至比看他的时候还多了两分说不清的东西。
这算什么?就好比收到她一样礼物,他满心欢喜,觉得这礼物与众不同。谁知道某天出门,发现她送别人的礼物也都是这个,甚至还比他的好。
糟心透了!
“朕哪里说得不对?”感觉到紫阳君浑身戾气,李怀麟有些不安。
回过神,江玄瑾垂眸道:“没有哪里不对,陛下这边请。”
出了江府,外头也是一条官道,只是这地方幽静,半晌也见不着两个路人。乘虚御风等人神色都很是严肃,江玄瑾抬眼看了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慢点走。”他道,“御风再回去多带二十个家奴出来。”
“是。”
李怀麟左右看了看,什么没看见,忍不住道:“君上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些?这里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两道劲风“刷”地就从他耳侧飞过去,钉在后头不远处的地上,“铮”地两声入石半寸,箭身猛颤。
瞳孔一缩,李怀麟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玄瑾立刻侧步站在他面前,抬眼看向羽箭飞来的方向,眼神凌厉:“护驾!”
风刮过官道之上,气氛登时紧张。十个暗卫护在皇帝周围,两人朝来箭的那处高墙冲了过去。
然而,不等他们冲到,别的方向就又射来几支暗箭,破空之声尖锐,听得人直起颤栗。
“往江府撤。”江玄瑾沉声下令。
暗卫们齐齐挪动步子,但是来者哪会这样轻易放他们离开?退路之上,蒙面人无声而至,手里刀剑凛凛泛光。
江玄瑾神色凝重了,这里离江府就半里远,圣上若是在此遇刺,整个江府怕是都难逃罪责。看这些人的架势,明显是有备而来,没在皇帝到达江府之前动手,就是想将他一起拖下水,一石二鸟。
绝对不能让皇帝伤着!
刀锋一转,那群蒙面人冲了上来,江府暗卫迎上,江玄瑾护着李怀麟就往前冲。
“朕错了。”看着这场面,李怀麟咬牙,“是朕太轻慢!”
“现在说这些没用。”江玄瑾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扯,堪堪让他避开旁边的刀锋,“快走!”
刀剑碰撞之声响成一片,耳边时不时就来一道羽箭,江玄瑾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对面那高墙之上,突然齐齐架上了十几把弓弩。
“陛下!”低喝一声,他把李怀麟拉过来往自己身前一推。
“咻咻咻——”背后羽箭齐至。
“主子!”乘虚大惊,上去极力替他拦下几支羽箭,然而来不及,四支羽箭带着尖啸声,越过他就射去了后头。
来不及躲,江玄瑾勉强伸手抓下一支,但与此同时,背上和肩上的皮肉被另两支羽箭破开,痛得他闷哼一声。
更糟糕的是,最后一支羽箭逃过拦截,直接贯穿了李怀麟的左手臂。
“君上!”
“陛下!”
惊呼声响成一片,乘虚红了眼踹翻眼前的蒙面人,转身就想去查看二人伤势。谁知墙上的弓弩又上了箭,竟是还要再来。
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扶起地上的李怀麟,朝着前头的江府大门就冲了过去。背后所有的暗卫都放弃了与蒙面人缠斗,齐齐朝高墙那边冲。
李怀玉正蹲在门口叹气呢,冷不防的江府大门就被人打开了,江玄瑾浑身血气地冲进来,低喝一声:“来人!”
家奴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听吩咐。怀玉抬头瞧着,却是别的什么也没瞧见,只瞧见了李怀麟手臂上那贯穿的箭。
“怀麟!”脸色一白,怀玉冲上去就将他扶了过来,急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江玄瑾刚吩咐完家奴出去抓人,回头就迎上这么一句话,当即有些怔愣。
面前这人难得露出这么紧张的表情,秀眉挤在一处,杏眼里满是心疼,双手将李怀麟扶过去,竟是直接将他右手搭在她肩上,整个人都撑着他。
“……”
张了张嘴,他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这人扶着李怀麟就往里头走了。
“大夫呢?灵秀,把府里的大夫请到墨居去!”
“小姐……”灵秀愕然地看一眼门口的紫阳君,神色有些慌张。
怀玉却是看也没看她,一心盯着李怀麟手臂上的羽箭,见着伤口慢慢渗血,语气更急:“你愣着干什么?快去!”
灵秀连忙提着裙子就跑,怀玉将李怀麟扶到墨居,寻着剪子很是麻利地将伤口周围的布料剪开。
“君夫人……”李怀麟疼得满头是汗,半睁着眼很是惊讶地看着她,“你……”
“先别说话了。”怀玉急得团团转,捏着羽箭将箭尾先剪掉些,然后捏着帕子就先将他伤口周围的血给擦了。
动作温柔,眼神急切,看得李怀麟怔愣了好一会儿,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喊了一声:“皇姐……”
李怀玉一震,捏着帕子的手陡然僵硬,很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李怀麟倒不是认出她了,只是眼下伤口疼得厉害,整个人惶恐又害怕,一有人这样对他,他就止不住地想撒娇。但一看面前这人这震惊的眼神,他复又笑:“君夫人温柔起来,像极了朕的皇姐。”
颇为狼狈地别开头,怀玉红了眼:“是吗?”
“是啊,朕的皇姐对谁都凶巴巴的,对朕最是温柔。”粲然一笑,他露出了些孩子气,眼神涣散地看着她,又好像在透过她看别人。
喉咙紧得厉害,怀玉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摸他的脸。
“小姐!”手还没碰上去,背后就是一阵脚步声,怀玉惊醒,收手回头,就见灵秀领着大夫进来,后头还跟了江老太爷。
江府的人都被惊动了,老太爷上来就行礼认罪,怀玉连忙起身站到一边,先将大夫拽过去。
“您先别行礼了。”伸手把老太爷扶起来,江崇道,“救陛下要紧!”
江府的大夫一听伤患身份,手忍不住就抖了抖。怀玉一把按在他肩上,沉声道:“没有伤着骨头,只是贯穿了皮肉,不会危及性命,你只管替陛下拔箭。”
“……是。”
江焱也站在人群里,皱眉看了李怀玉好几眼,看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陛下,忍不住挪步过去,轻轻拉了她一把。
“怎么?”怀玉头也不抬。
江焱有些恼,使劲将她拽到一边,皱眉道:“陛下龙体固然值得在意,但小叔伤更重,你怎么能一直在这儿?”
江玄瑾也受伤了?怀玉愕然,她刚刚完全没有瞧见啊,他不是还好端端地把怀麟给扶回来了么?
“你小叔在哪儿?”
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江焱指了指旁边的客楼。
江深和徐初酿在客楼里守着,大夫正在给江玄瑾拔箭,怀玉一进去就看见艳红的血“扑哧”一声洒在了床前地上。
倒吸一口凉气,她连忙跑过去看。
江玄瑾脸色惨白,嘴里咬着半根软木,上身赤裸,肌肤上全是暗红的血迹。
“江玠。”她趴在床边急声问,“你还好吗?”
听见她的声音,江玄瑾缓缓睁开了眼。
怀玉正要再问,对上他的眼神,却是被噎得心口一凉——那墨色的瞳孔里如同他们初见时一般,冰封千里,冷漠而疏远,静静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个陌生人。
“弟妹先让开。”江深有些急,“他还有一支箭没拔。”
恍然回神,怀玉这才看见他背后还有半支羽箭,没伤及要害,但伤口极深。
“三公子忍着些。”大夫伸手捏了箭尾,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
江玄瑾把目光从人身上收回来,漠然地又将眼睛合上。
第二支箭出,血流如注,他只轻轻皱了皱眉,面色复又归于平静。
江深神色紧张万分,帮着大夫将止血药用上,连声问他:“怎么样?还受得住吗?”
李怀玉也上前,想碰碰他的手。
“我没事。”半睁开眼,江玄瑾将手往回一缩,避开她的手,淡声朝江深道,“二哥不用太担心,休养几日就无碍了。”
“三公子说得未免太轻松了些!”大夫擦着额头上的汗道,“这箭再偏一寸,就是要了命了!”
“有什么关系?”他低声道,“没死就行。”
这话里自嘲之意太浓,听得李怀玉心口紧了紧,连忙道:“怎么能没关系,看着都疼!”
没再看她,也没应她,江玄瑾闭眼等大夫包扎好伤口,便斜躺了下去。
气氛有点不对劲,江深不解地看了看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平日里三弟见着弟妹不是最高兴了吗?今日怎么这个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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