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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白鹭成双
然而,面前这人头也没抬,只道:“请御医来看看吧。”
满腔期待落了空,李怀麟有点茫然。
她把手也抽了出去,转身去吩咐宫女:“宣御医。”
有她在的侧殿,没主殿那么空落,可也没了以前的安心踏实。李怀麟紧抿了唇,终于察觉,宁婉薇的冷淡是因为他,不是因为生病。
她好像……是对他失望了。
为什么失望?李怀麟不清楚,他只觉得荒谬,她是妃嫔,妃嫔有妃嫔该守的本分,怎么可以冷淡帝王?他一道旨意,就可以取了她的性命啊!
心里这么凶狠地想着,却还是有些不甘心,李怀麟起身,追上两步,再度抓紧了宁贵妃的手。





春日宴 第106章 玉雕
宁婉薇回头,眼里有些意外。
李怀麟有点恍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跟个傻子似的抓着人家的手不放了。
侧殿里安静了一瞬。
紫阳君打小就教过他,为帝者,有重仪,像寻常人这种拉拉扯扯的行为,是断不可以有的。然而,现在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僵硬地站着,等她的反应。
要是……要是她软了眉目,拉他去软榻上温和地说上几句话,他这龙颜,也就不算白丢。
宁婉薇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眼前这一张脸冷漠又带着恼意,她照旧抽回手,屈膝道:“若是不用御医诊视,那臣妾便让人熬些莲子清心羹来。”
没有软话,没有反手拉他,一个帝王伸出去了两次手,两次都被她挣开了。
李怀麟沉默,然后冷笑了一声。
“不必了。”收拢衣袖,他抬了抬下巴,恢复一身帝王该有的气势,“朕还有事,你自个儿留着喝吧。”
说罢,衣摆一展,大步流星地就离开了侧殿。
“娘娘。”宫女看得眼泪都要急出来了,上来扶她,“您何苦同陛下置气?对您没好处的。”
宁婉薇摇了摇头,眼底一片灰败:“去准备午膳吧。”
“娘娘……”
“让你去你便去。”宁婉薇摆手。
宫女无奈,咽回想说的话,躬身退下。
打从这天起,皇帝便与贵妃闹了别扭,谁也不去看谁,皇帝还下令让贵妃搬去别院,眼不见为净。
多年的恩宠情分,好像瞬间就灰飞烟灭了,李怀麟没再提宁贵妃半个字,大丈夫何患无妻?人家都冷淡了,他还贴上去不成?
柳云烈来得很快,冯翊君似乎没有要顽强抵抗的意思,见柳军人数众多,意思意思抗争了两日,就打开了城门。
李怀麟这时候想走已经是来不及,被柳军带人堵在行宫里,倔强地不肯交出玉玺。
“微臣护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柳云烈笑眯眯地站在殿门外行礼,“陛下跑得太快,微臣实在赶不上啊。”
“你这奸贼!”李怀麟怒喝,“从投效于朕的第一天起,你就在骗朕!”
“陛下息怒啊。”扫了一眼他身前那些个宁死不屈的护卫,柳云烈笑道,“微臣要是不说些谎,陛下何以狠得下心处死长公主,继而亲政?若没有微臣,陛下怕是得再晚上个八年才能摸着玉玺。”
柳军已经将这主殿围了个水泄不通,可他想活捉皇帝,仍是不敢轻举妄动。
李怀麟冷笑:“让朕亲政?你分明是为了自己谋朝篡位!”
“话别说这么难听啊。”柳云烈哼笑,“谁对这皇位有兴趣?北魏江山破败,战火四起,皇室不存,早晚是要被西梁吞入腹中的。趁着现在您手里的玉玺还有点用,不如好生与微臣谈谈?”
大殿外的人不敢进去,里头的人也出不去,李怀麟沉默许久,问他:“你想谈什么?”
“很简单,陛下只要交出玉玺,并写一旨号令各地封君处死紫阳君的诏书,微臣便会奉上金银万两,送陛下安度余生。”
打的算盘是极好的,他现在打不过江玄瑾,便等着江玄瑾打退西梁之人时,卷土回京都,拿出圣旨,坐收渔利。
打仗很容易,平天下也很容易,但要那些个封君坐下来分赃,冲突就多了。柳云烈掐的就是这个时机,用圣旨把江玄瑾制住,各地封君必定会响应。
届时,北魏就真的国之不国了。
捏紧了袖袋里的玉玺,李怀麟道:“你容朕多想两日。”
脸上的笑意微微阴暗,柳云烈道:“陛下是觉得还有谈条件的余地?”
“有。”他平静下来,道,“你若不允,朕便碎了玉玺,自尽以谢天下。如此一来,你连最后一丝胜算都没有。”
神色一僵,柳云烈沉了脸哼笑:“臣不信陛下舍得自尽,您是个自私的人,自私的人都怕死。”
“锵”地一声,长剑出鞘横在脖颈间,李怀麟抬眼道:“你可以赌一赌。”
大殿内外都安静了下来,柳云烈直直地看着殿内的帝王,等瞧见殷红的血从他脖间流下来的时候,他让人退了几步。
“以前怎么没发现皇帝还有这样的气节?倒有两分紫阳君嫡传弟子的风采了。”副将跟在柳云烈身后,忍不住小声打趣。
柳云烈面无表情地道:“缓兵之计而已,他拖得起,咱们拖不起了,去,把宁贵妃带过来。”
“是。”
李怀麟别的没听清楚,“宁贵妃”三个字却是教他浑身一凛。
“你以为女人就能要挟到朕?”他心里微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宁婉薇已经失宠,没看她都不在行宫之中吗?你就算把她捆来,也没用。”
“有没有用,等人来了就知道了。”柳云烈轻笑,“陛下瞒得过别人,还瞒得过微臣吗?微臣可是您的心腹啊,您待宁贵妃有多好,微臣能不清楚?”
“最近发生的事,柳大人的确不太清楚。”捏紧了手,李怀麟道,“朕与她已经决裂。”
“那您紧张什么?”柳云烈挑眉。
是啊,紧张什么?宁婉薇对他已经是从极致的爱变成了极致的厌,半个多月没见面了,柳云烈现在把人带来也好,他至少能看上一眼。
“左隆。”垂了眼眸,李怀麟轻声对身边的卫尉道,“你们是忠心不二的,朕知道,但这回朕可能保不住自身也保不住你们了。等会宁贵妃来的时候,你们投降,把朕绑出去,尚可留下性命。”
“陛下?”左隆惊愕不已,“还有玉玺在,您何至于此?”
李怀麟没答,只道:“记住朕的话。”
左隆很不理解,可想想方才柳云烈与陛下说的话,他恍然,接着更急:“陛下,大局为重,您总不能因为宁贵妃而舍了龙体!”
“不是什么龙体。”李怀麟低声呢喃,“朕不是真龙天子,也不是什么天命所归,朕只是个普通人,是肉身凡胎。”
大势早已去,是他固执地不肯放手而已,冯翊君都没把他当皇帝了,只有这几个忠将依旧奉他为皇。若是……若是柳云烈真以宁婉薇为要挟,他能如何?总不能还为着这些个东西,让她死在自己面前。
想了想那个场面,李怀麟觉得自己受不住。北魏江山是毁在他手里的,他可以为此自尽谢罪,她是无辜的。
然而,柳云烈派去的人没能将宁贵妃带来,柳云烈听人耳语了几句,哈哈大笑:“还真是闹僵了?贵妃以前那般担心陛下安危,如今听闻陛下被困,竟然逃了。”
李怀麟怔愣,意外地,竟不觉得生气,反而是松了口气。
真聪明,还会逃。
“陛下,您放了剑出来吧,再思虑两日也没什么别的结果。”柳云烈道,“现在出来,您还有什么别的要求,臣都可以答应。”
心里吊着的石头放下了,李怀麟反而笑了出来,捏着剑道:“柳大人与朕一起等等吧。”
柳云烈捏紧了拳头。
在这里能等来什么呢?很显然——紫阳君。
江玄瑾料到柳云烈想生擒帝王,但没料到的是,帝王竟能拖延两日,刚好让他赶到,围住了来不及撤的柳军。
柳云烈大怒,一边下令让人攻进大殿杀了皇帝,一边带着人逃走。
江玄瑾单枪匹马越了千人的阵仗,闯到正殿,护住了李怀麟。
身上的伤已经不少,李怀麟勉强抬头,说了一句:“朕真不想看见你,但……又庆幸能看见你。”
说罢,失血过多,昏厥了过去。
江玄瑾面无表情地让左隆扛住他,转身厮杀,杀出一条血路,与被堵在外头的就梧等人汇合。庆幸的是,柳云烈见势不对,退得极快,缠斗没有持续太久,损失也不大。
乘虚清点了冯翊城里的伤亡,皱眉同自家君上禀告了些什么,江玄瑾听得沉了脸,看了一眼床上脸色惨白的李怀麟。
他安静地睡着,一张脸天真无邪,不像过尽千帆的帝王,倒像是依旧被疼宠得好好的小孩子。
一线城。
怀玉嘻嘻哈哈地跟初酿聊了天,又去找了一趟闲得慌的百花君,仰着下巴跟人挑衅:“打一架怎么样啊?输了你就滚回东晋去。”
慕容弃心情正不爽呢,闻言就捋了袖子:“来来来,我今儿不给你打个芝麻开花节节高,你还真当我好欺负!”
两人在庭院里拉开了架势,青丝蹲在旁边沉默地看着。
慕容弃出手阴狠,自家殿下借的是别人的身子,很快就落了下风,但她完全没有要退避的意思,硬着脑袋迎上去,然后被百花君一拳打在了肩上。
很是骄傲地吹了吹拳头,慕容弃叉腰问:“服不服?”
李怀玉后退了好几步,眨眨眼看着她,眼眶突然就红了。
“嗯?”慕容弃怔愣,以为她眼睛进沙子了,谁曾想下一瞬,这人直接蹲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不是吧?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我一拳就能把你打哭?”
青丝摇头,冷静地道:“殿下只是想哭,但没个借口,所以赖上您了。”
每天抱着玉雕,却还是没能等回来一封信,怀玉今儿一早起来就闷闷不乐,她憋了很久了,再憋要坏了,但直接哭出来又很不符合她的作风,所以只能找个借口。
眼泪吧嗒吧嗒地往土里掉,李怀玉一边抹脸一边哽咽:“碰瓷都要被身边最信任的丫头拆穿,这日子没法过了!”
慕容弃翻了个白眼,轻轻踢她屁股一脚:“陆景行不是给你送了个玉雕?怎么不抱着了?”
“抱着没用!”怀玉负气地道,“这都四十多天了,连个要回来的消息都没有!我等会就砸了它去!”
一听这话,慕容弃乐了,冲去她房间里就把那玉雕拿出来塞她手里,然后坐在旁边翘了个二郎腿:“砸,赶紧砸,我看着你砸!”
李怀玉:“……”
“哎,别光说不做啊,反正没用,留着干什么?”慕容弃笑得焉儿坏焉儿坏的。
狠狠瞪她一眼,怀玉抱着玉雕起身:“我拿去送人也比砸了好,外头的难民多着呢,跟银子过不去干什么?”
说罢,气哼哼地就走了。
然而,夜深的时候,这座要被她拿去送人的玉雕,还是被李怀玉抱在怀里入睡。
青丝站在床边,看了看自家殿下脸上的泪痕,忍不住叹息一声,替她掖了掖被子。
人间最是相思苦,化作笔墨也难读。
一个翻身,李怀玉松了手,那玉雕在凉席上滚动了两下,落下了床沿。青丝惊得急忙伸手去接,然而只抓住玉雕的底座,雕身磕在地上,“咔”地一声响。
青丝白了脸。
李怀玉睡得安安稳稳的,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吧砸了两下嘴,轻唤了一声谁的名字。
原本已经熄了灯的公主府,除了主院,其他院子里的人统统被青丝拎了起来。灯火通明,众人神色凝重地围在桌边,盯着那个断成了两截的玉雕。
“怎么办?”青丝嘴唇都白了,“殿下要是看见,就完了。”
慕容弃打着呵欠道:“一个玉雕而已,又不是紫阳君,看见就看见了吧。”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她身上,带着明显的责备。
微微一噎,慕容弃抿唇:“你们殿下还迷信什么不吉利之类的?”
“平时不迷信。”陆景行摇着扇子道,“但碰上江玄瑾的事,另说。”
“还能找个一模一样的来吗?”徐初酿焦急地问。
陆景行摇头:“若是有,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众人齐齐沉默,赤金想了许久,道:“明日弄些大动静出来,分散殿下的注意,让她来不及找玉雕便是。”
“可,明日过后呢?瞒不住太久的。”
“能瞒一天是一天。”赤金道,“殿下很聪明,所以各位务必拼尽全力,不要有任何破绽让她察觉。”
断成两截的玉雕无辜地躺在桌上,桌边的众人倒是伸手交叠在一处,相互打气鼓劲。




春日宴 第107章 熊瞎子
于是李怀玉这天早晨是被铁锅落地的声音给惊醒的。
“哐当”一声巨响,震得她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呢,就听见初酿嚷嚷:“不好啦不好啦!”
费劲地揉了揉眼皮,怀玉坐在床边看着她:“出什么事了?”
一溜烟跑到她面前,徐初酿却是一噎,小脸憋得发红,眼里有点无措。
她……她忘词了……
赤金从后头追上来,替她把话接上:“厨房里进贼了。”
啥?李怀玉挑高了眉:“厨房?”
“是,现在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下人说,看见了熊的掌印。”赤金撒起谎来眼睛也不眨,“陆掌柜怀疑,是山上有野熊下来了,现在还在府里某个地方藏着。”
徐初酿听得连连咽口水,最开始不是说进贼就好了吗?怎么变成进熊了?去哪儿弄只野熊来啊?
不过怀玉对熊的兴趣明显比贼大,一听赤金的话眼睛就亮了,跳起来咋咋呼呼地喊:“青丝,快来帮我收拾收拾!”
见她没问玉雕的事,几个人都偷偷松了口气。
然而,坐在妆台前,怀玉左右摸了摸,眼里有疑惑,从镜子里看着青丝,张口就想说话。
“主子!咱们动作得快些了!”青丝一脸严肃地抢在她前头开口,给她挽了个干净利落的远山髻,随手插上赤金初酿买回来的木簪,扶起她就往外走。
怀玉茫然,问初酿:“很急吗?”
徐初酿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话,青丝心里咯噔一声,连连朝赤金使眼色——徐姑娘不是块撒谎的料啊!
赤金伸手拉着徐初酿的袖子让她站在自己身后,然后一脸凝重地开口替她回答:“很急,府里不敢泄露消息,怕百姓恐慌,但也怕那野熊跑出府伤着人。”
李怀玉点头,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随他们一起往厨房走。
陆景行和慕容弃都在厨房门口,远远看见他们过来,正想按商量好的说贼人的事情,结果还没能开口,就见赤金上来问:“熊的掌印在何处?”
……什么的掌印?
陆景行凤眼微瞪,赤金眼含深意,两人眉目交流一番,陆景行生生噎下一口气,朝李怀玉道:“都在后头。”
怀玉这叫一个兴奋啊,她是在宫里长大的,京都也没野熊,是以这东西只在书上听说过,如今终于有机会得见,她提了小裙子蹦蹦跳跳地就往里头走。
厨房里这叫一个狼藉,杯盘碗碟碎了一地,菜叶四散,往常挂着肉的钩子如今孤零零地在檐下晃荡。
陆景行小声问慕容弃:“君上可见过野熊掌印是何模样?”
慕容弃抱着胳膊道:“见过,东晋山上野熊颇多,去年春猎我还打了两头。”
眼瞧着李怀玉已经在后头找起掌印来了,陆景行也不得不抛下这段时间的恩怨,朝慕容弃拱手:“还请君上赐教。”
斜他一眼,慕容弃哼笑:“画舫上共进晚膳,不然免谈。”
陆景行:“……”
打了个呵欠,慕容弃道:“快点决定,她要把这院子翻遍了。”
一狠心一咬牙,陆景行点头:“好。”
“爽快!”慕容弃笑了,笑出两个小酒窝,然后拉他到李怀玉看不见的角落,把他的手捏起来张开,往地上狠狠一按,按出个深坑来,再伸着脚尖把五个指印碾了碾,碾得圆圆的。
陆景行疑惑地问:“为什么要用在下的手?”
“用本君的手也一样。”慕容弃松开他,轻描淡写地道,“但本君懒得去洗手。”
陆景行:“?”
李怀玉满院子找着熊掌印,正疑惑这些人是不是在诓她呢,就听见一声惊呼:“殿下,这里!”
厚厚实实的掌印,跟人的脚印完全不一样。怀玉蹲在旁边看了看,满眼惊叹,起身便吩咐:“赶紧在府里找,里里外外都找一遍,有任何风吹熊动都立马来跟本宫禀告!”
“是!”家奴们齐应,拿着长棍四散开去。
想起小混蛋和小祸害还在乳娘那里,怀玉扭头就往主院跑。
徐初酿很欣慰,低声对赤金道:“大人总说殿下性子顽劣,少几分母亲的慈柔。眼下您看,一有危险,殿下还是很担心小世子和小姐的安危的。”
赤金沉默,朝徐初酿勾了勾手,初酿满脸不解,跟着他过去一看。
李怀玉兴冲冲地抱了两个孩子——或者说是拎,一手一个,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孩儿们,娘亲带你们去看熊瞎子!”
徐初酿:“……”
许是继承了自家娘亲的胆量,两个襁褓里的小奶娃都没哭,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咯咯直笑。李怀玉拎起小混蛋就道:“你爹说了,儿子生下来就是保护娘亲用的,所以等会要是熊冲上来了,你得保护为娘!”
青丝眼皮跳了跳,脑海里浮现遇见野熊自家殿下一把将小世子扔上前去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殿下,小世子才三个月大。”
怀玉一顿,低头看了看小混蛋,嘀咕道:“也是啊,还得再养几年。”
赤金看了看徐初酿,后者垂了眼:“当我没说过。”
两个孩子能平安长到三个月,实在都是紫阳君和乳娘的功劳。君上把殿下宠成了个孩子,导致在她眼里,自个儿和襁褓里的奶娃娃是平起平坐的,不知道何为“呵护”。
“熊呢?还没抓到?”李怀玉问了一句。
徐初酿回神,连忙扭头看赤金:“对啊,熊呢?”
“熊……”赤金拱手,“马上就抓到了,殿下稍等。”
说罢,转身离开主院,把林四海给找了来。
林四海是面首之中最魁梧的一个,陆景行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差人送来了熊皮,一群人躲在黑暗的小屋里,七手八脚地把皮毛往他身上裹。
“不会露馅吗?”林四海低头看了看自己。
“不会。”陆景行摇着扇子笑,“瞧你这熊样,毫无破绽!”
慕容弃咬着绳子使劲一扯,捆好皮毛再“呸”了一声:“你们的殿下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也要帮忙?”
说归说,手上的动作却是利落得很。
陆景行看了看,夸她:“你捆得比赤金还好。”
“那是。”慕容弃下巴一扬,“本君以前经常捆人沉湖,手法熟练得很。”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众人神色复杂了看了这位百花君一眼,然后默契地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继续裹熊皮。陆景行捏着扇子的手有点僵硬,他想,要不画舫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换个没湖的地方与她共进晚膳为妙。
六月的天已经开始热了,四周捆皮的人都开始冒汗,裹熊皮的林四海更是汗流浃背,看着就难受,但他一声也没吭,等伪装妥当了,就钻进赤金找来的囚车里,团成一头熊的模样。
慕容弃瞧着,刚开始还觉得好笑,可笑着笑着,她脸色就沉了。
“怎么?”陆景行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又因为什么不高兴?”
“你们为什么对她那么好?”慕容弃眼里一片阴霾,“人与人本身是毫无关系的,什么血缘亲戚也都是杜撰出来为了拉帮结派的而已,离开她你们也能活,何至于为了她开心,就折腾成这样?”
这人想法很偏执,有一股拧不过来的邪性,一直觉得她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现在听她这话,陆景行恍然了。
慕容弃身边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连丫鬟都不贴身。她对人似乎有天生的敌意,看怀玉身边这么多人,不理解是正常的。
起了点恻隐之心,他收拢折扇,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膀:“你对人好,人自然就对你好,这是常情。”
慕容弃抬眼,明媚的眼眸往他脸上一扫:“那我对你好,你也会对我好?”
恻隐之心顿收,陆景行皮笑肉不笑:“不会哦。”
以他这几个月惨痛的教训总结来看,被这位君上盯上,不是什么好事。
眼眸一眯,慕容弃冷哼一声,玄色的袖子一扫,攀了旁边的院墙就翻了上去。本是想直接往外跳,可顿了顿,她骑在墙上回了头:“晚膳,别忘记了。”
玉骨扇一展,陆景行挡了半边脸,无奈地道:“记得。”
扬眉一笑,慕容弃撑着墙头跃了出去。陆景行看着她的背影连连摇头,另一边的徐初酿唤他:“陆掌柜,快来帮帮忙。”
“来了。”收回目光,他跟着人去往主院。
李怀玉抱着两个孩子坐在屋檐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外头推进来的囚车。
“主子小心!”青丝拉着她往后退,神色紧张地道,“站远些。”
怀玉听话地后退,踮着脚看了看囚车里那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皱眉道:“太远了看不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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