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碑
作者:夜微阳
凤陵有女初长成,落入东宫帝王家,情错缘浅又何妨,镌刻入骨倾浮生。佛说五百年前结缘来,前生注定非今日。我叩首若非今日是何日?佛又说悠然,随性,随心,随缘。我再叩首既相见,便有缘,尽可随心,随性。
凤碑 第一章 凤陵有女
雪,皑皑的雪,触目即白,垠垠无际。
入眼处,不高的雪山顶上,一座不大的殿宇,四方立柱被厚冰包裹,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屋檐下,垂着密集且大小不一的冰凌,遮住隐约的一方明黄色牌匾。
近了看,匾上的两个大字还是清楚的,“凤陵”。
门敞开半臂宽,下方俨然被结实的冰封,冷风和着雪渣子时不时好奇般往里透透。
中央一尊竖立,半屋高的黑色石碑,底座嵌入地下,碑顶精雕细刻成华尾的凤凰,凤翎足有十根,舒展铺开,铭文只有两方深刻的白字,“凤阑”。
凤碑左侧是半倾斜的一方老旧书架,架上藏书不多,均泛着古黄。
另一侧是个隔间,掀开厚重的黑色布帘,就能看见里侧小小的天地。
临窗,一张不宽不窄,足两人睡下的床榻,床一侧搁着一口小小的锅,锅下正燃着一块不大不小的木炭,火苗恹恹的,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床另一侧的古旧立体小柜上放着小半碗米,下方仅剩的一根木炭被布紧紧包着,露出黑色的尖头。
“喀嚓嘶”
清脆的冰凌断裂声,夹杂着一丝细微的抽气。
牧景自这半臂宽的门缝里侧身钻了进来,磕碎了头顶上垂下的一块冰凌。
揉着头,捡起地上适才先行脱下扔进来的一方宽大厚实的棉袄,随即穿上,勒紧腰间的宽带,绑好。
掀开布帘,毫不犹豫的拆开地上用布包裹的木炭,小心塞进锅下的灶里,自窗口下方移开冰块的洞里掬了两捧雪,置入锅中,甫一化开,半碗米一粒不洒,全数倒入。
看一眼两床铺开叠放于一起的棉被,丝丝呢喃自口中溢出。
“婆婆说,明日会有人来接我,可为何今日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竹筷搅一搅锅中的米,索性脱了短靴,钻进被窝里,黑亮的眸中有难以掩下的孤寂。
她两岁开始就被婆婆抱到这里,已然记不得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婆婆不爱说话,除却教她武功之时,指导一两句,教她识字时也只读一遍。
但昨晚,她突然说了很多,说到自己熟睡过去,今儿个醒来时,就不见了踪影。
她找了整整一日,望了整整一日,等了整整一日,直到现在,终于晓得,婆婆离开了
昨儿个自己十五及笄,婆婆说,明日会有人来接自己下山,做夏国的太子妃。
牧景两手平伸在锅上方,就着溢上来的热气取暖。
呆呆的发了会儿怔,一阵米香味儿飘过,她微微动了动鼻翼,牵动视线落在锅里,竹筷搅了搅,拿过盛米的碗,全数倒进去,热乎的捧在手中。
饱腹过后,她轻躺下,看着外面就算黑夜也被雪照亮的天空,朦朦胧胧间,恍惚看见了几颗星子冲她眨了眨眼。
次日,无丝毫效用的阳光唤醒了沉睡的人儿,揉了揉眼,恍然记起今儿个要离开,立即穿上黑色的棉袄,随意展开一方布,包了几本书,自床褥下方掏出一块血红的玉石,系在脖子上,塞入衣襟里侧,贴着肌肤,感受到一阵暖意。
挎好小包袱,出来朝着正中的凤碑虔诚拜了三拜,扫过整间屋子,钻出门,飞身落于下面的雪地上,翘首以待。
大抵半个时辰,个头一般大的两人,迎着皑皑白雪朝着牧景的方向缓缓走近。
突然见到书中所画的男人品貌,牧景甚为新奇,也难掩激动。
婆婆说,自己要嫁给一个男人,方是人生圆满。
书上说,太子,国之皇储,太子妃,太子之正妻也
“请问是牧景姑娘吗”两个男人打量着牧景,询问道。
这声音果真比自己的粗沉,她赶忙点头应是。
“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下山吧,赶在天黑之前进入汴城,也好落宿。”
牧景再次弯着嘴角点头,“好”
身后三道脚印,间距不等,深浅不一,不断延伸,直到远处山顶的殿宇模糊不清,再也看不见。
山下,一辆马车横在不宽的道上,牧景钻入里面,卸下包袱,心下无比雀跃,打量着四方的车壁。
“姑娘坐好了,驾”
虽被提醒,马车走动的一瞬间,牧景身子还是剧烈的前倾,又稳稳的坐直,随后僵硬般正襟危坐,不敢动弹分毫。
一路快马加鞭,不曾停歇,车里的人被晃荡的有些晕眩,加之今儿个水米未进,喉间总觉恶心的厉害。
挑起正前方的帘子,将头伸到外面,瞬间被吸了睛,忘了恶心这回事。
两排郁郁葱葱的林子,绿意盎然,枝繁叶茂,路道上还有不知名的各色野花争奇斗艳,绚烂开放。
树林里叽叽喳喳着各类鸟雀,马车路过,似是惊了它们,一时都是扑棱棱的声音。
“这景色好美”
小脸扬起,竟感觉到暖暖的,她抬头看向倾斜几近落下的夕阳,难以言喻心中的激动,终于可以感受到每日叫醒自己的阳光了,原是这般暖,这等舒服。
这无限的春光令初初下山的牧景喜不自胜,一路看尽,直到马车停下,外面传来沉厚的声音。
“牧景姑娘,我们今儿个就在此处落宿,明日一早继续赶路。”
牧景下得车后,打量入眼处的两层客栈,一人将马匹卸下,交给前来的小二,另一人先行进去,吩咐着掌柜。
“要三间相邻的上房,准备好沐浴的热水,再拿一套女子的衣物。”
“好的客官,这是房牌,您拿好,热水稍后就到。”
回完话的掌柜看见进来的女子,愣了愣,转身之后掩嘴轻笑,这般暖和的春三月,竟有人穿如此厚重的棉袄,且看起来潮湿斑斑。
牧景也觉热的厉害,却谨记书中所说,女子不可于男子面前轻易宽衣解带,视为失礼
于是隐忍着随护卫上了楼,进入自己的房间。
“牧景姑娘,等等热水和衣物就会送上来,你沐浴后,便就寝吧,有事可以随时喊我们,我们就在隔壁。”
“好,谢谢两位大哥”
两人稳重的点头,替她关上门,各自回了房间。
坐在大大的浴桶中,牧景舒服的喟叹,从未如此用热水沐浴过,山上热水来之不易,只能隔三日擦洗一下,已是满足,不想可以这般毫无顾虑的使用。
“不知婆婆在哪里会否也是这样的地方”
凤碑 第二章 降为侧妃
马车驶出汴城,十日后进入京都,一路风景旖旎,天气晴好,牧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完全是被热闹的喧哗声吵醒。
繁华的街道,各种新奇杂货琳琅满目,小食摊上香味儿弥漫,叫卖混沌、烧饼、包子的,嗓音洪亮,中气十足。
很快穿过繁华的街道,于宽敞寥寥无几的大道上行驶一个时辰,马车停在宏伟壮阔的皇宫门口。
“姑娘,进去吧,皇上与皇后娘娘都在等你”
牧景微微颔首,随着两人前后走在皇宫的宫道上,一路雕栏玉砌,漆红绿瓦,灯塔挺立,裁剪整齐的植被成列成行,争相绽放的花儿比外面的野花更夺目,更绚烂,高贵优雅。
“宣和殿”三字赫赫耸立,两侧盘着精神抖擞,威严无比的龙腾。
前方的一人停下,拱手拂礼于门口站立之人,“劳烦和总管通报皇上,凤陵的牧景姑娘求见。”
被唤作和总管的人斜眼瞧一瞧他身后四下环顾的牧景,眼中翻滚着鄙夷嫌弃,这模样的也能做太子妃,难怪太子闻言三番求请收回成命,以致茶饭不思。
“启禀陛下,凤陵的牧景姑娘求见。”
中年的皇上喜上眉梢,与身侧云淡风轻的皇后对视一眼,扬手,“传”
牧景就这样走入两人的视线,跪下行礼,“民女牧景,见过吾皇万岁,皇后千岁”
“抬起头来”皇上威严道。
依言,牧景抬头,一张稍显黝黑的面容,脸颊处有两坨常年在雪山上积於的紫红,虽然眉毛很秀气,双瞳剪水,澄澈纯透,鼻翼挺俏,唇形呈现好看的菱形,但总归难以入眼。
尤其这个连宫女都注重品貌的皇宫里,愈发显的突兀。
不等皇上皇后作何反应,殿外一人风风火火着走进来。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免礼,誉儿,这位就是你的太子妃了”皇后言语不满,虽不明显,但连牧景也听得出。
唐誉垂眸,看一眼地上也在凝视自己之人,没什么表情,视线又落回上座的两人。
“儿臣还是不能从命,望父皇母后开恩”
皇上思索良久,问向依旧跪在地上的牧景,“你可愿意做誉儿的太子妃”
“回皇上,民女愿意”
“放肆,本宫还没同意呢”唐誉终于有了些不悦,甚至嫌厌的表情。
皇后接了唐誉的话,回看侧旁的皇上,“臣妾觉着李尚书之女,李良儿,品貌端庄,仪态典雅,心性稳重,既然皇儿欢喜,不若娶她做正妃,纳了牧景做侧妃也是好的。”
皇上看她一眼,默了默,再次问向牧景,“你可是愿意让贤,退居侧妃之位”
牧景随意想了想,点头,“民女听从皇上安排”
唐誉此时深深看了眼地上跪着之人,她的眼睫毛格外长,而且自然地往上卷翘。
皇后对她这般识大体,不禁回笼了一分好感,自己是一国之母,不能落入俗套,以貌取人。
“既然如此,誉儿可还有异议”
“回父皇,儿臣无异议”唐誉平淡的回应。
皇上点头,“来人,送牧景前往礼教司,好生教习宫礼。”
牧景站起身,垂眸随着和总管一起出去,再未多看唐誉一眼,她明白,自己遭到嫌厌了。
踩着轻盈的步子,乖顺的跟着前面阔步而行的和总管,恍似突然想起,为何自己非要嫁给太子呢
罢了,总归现下也已成定数。这宫中的礼仪,婆婆教过自己,想来不难学习。
“礼教司”的牌匾明而显之,当然比宣和殿小了不少,此一司是宫中特设,教习皇室妻妾宫礼所在。
“司礼侍采青何在”
和总管拿捏得当的嗓音响起,一院子的人立即躬身,双手交叠腹前,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和总管”
和总管微微下垂眼睑,又抬起,腰杆子挺的直直的。
“本总管奉圣上之命,将这位未过门的太子侧妃送来,还请好生教习。”
采青抬头,看一眼他身后的牧景,眼角抖了抖,不知太子看上这位姑娘哪里
“采青谨遵圣命”
和总管不作多的言语,只微微颔首,转身阔步离开。
牧景作揖,言辞诚挚,“劳烦几位姑姑了”
劳烦采青动了动唇,凡来礼教司的人,除却伶俐聪慧的,否则,往后听到这三方大字,犹恐避而不及。
“来,将牧景姑娘带下去,摸玉检查。”
摸玉,牧景懂得,这是进入皇家女子皆躲不过的清白检查,一来看看身子可否端正,有无异味,二来则证明是否为处子之身。
牧景被剥去所有衣物,赤裸着站在屋子中央,地面凉气自脚底往上。
两个负责检查的嬷嬷与婆婆一般年纪,面无表情,手下力道很重。
牧景紧抿着唇,未发出一丝不适的呻吟。
她们检查的很快,也极是仔细,这是常年的经验所致。
穿好衣物,透过窗棂,两位嬷嬷同采青说了些什么,采青点点头,朝门口方向摆摆手,两个侍女旋即出现,一左一右搀扶着牧景,身后的门“噌噌”上了锁。
“今儿个天色不早了,牧景姑娘先好生歇息,也缓解缓解适才的疼痛,明儿一早,再学习”
“多谢采青姑姑”
采青淡淡点头,富有深意的看了她两眼,踩着莲步离开。
牧景关了门,倒了杯热水,缓缓坐在床上,身下火辣辣的疼,却不敢再移动分毫。
两盏茶的时间,这痛感缓缓减弱,方起身,放好杯子,掏出随身带来的一本书,翻看着,入睡过去。
梦里,婆婆的脸色凝重,从未有过的愤怒,她说,“为何要答应做侧妃”
她有些委屈,“婆婆,您去哪儿了他们都不欢喜我,我也无法”
“无法不是叮嘱过你,将血玉呈给皇上看,你可是照做了”
她别过眼,垂下眸,小声道,“没有”
婆婆恨铁般走近她,抬起她的头,“告诉婆婆,何因”
“我晓得,婆婆这般叮嘱,想来这血玉定是非同凡响,可太子他似乎有欢喜的妻子,我不想强人所难”
“愚蠢,你道失了这次机会,就凭你一无所有,往后岂不是任人欺压”
牧景猝不及防的紧紧抱着她,“没事的婆婆,莫要为我操心,您回来就好,阿景一定好好孝顺您”
婆婆将她拉开些,正色叮嘱:“阿景,你好生听话,明儿找皇上说清楚,请他收回成命,皇上定会答应你。”
不等牧景再说什么,眼前婆婆的影像缥缈着消失,令她慌措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婆婆婆婆别走”
凤碑 第三章 学习礼仪
惊醒的牧景,环顾四周,天并未完全亮,捏捏双鬓,只当是做了场梦,不去深究。
没了再睡的心思,索性穿了衣物,盘腿而坐,两手平放膝上,吐纳气息。
须臾,门被推开,宫女模样的女子朝她微微一拂礼,“牧景姑娘,采青姑姑请您过去正殿。”
“好,我即刻过去”
清晨的空气尤为清新,阵阵花香带着丝丝甜味儿扑鼻而至,牧景不由多吸了几口,倍感全身舒爽,精神十足。
正殿中,采青坐在上座,身侧一方小桌子,摆着粥,包子以及两碟青绿小菜,和一碟切放整齐的熟肉。
下方一张长长的桌子,两侧正襟危坐着诸位姑姑和四个嬷嬷,面前也是一样的摆设。
“牧景姑娘,坐”
见她进来,一姑姑起身,让了她于旁边空出来的位置。
牧景含笑谢过,弯身坐下,双手交叠放于腹前,与他人无异。
采青微微舒了口气,好在这位是有根基的。
昨个儿晚间,和总管再次光顾,言说太子成亲典礼定于五日后,只给礼教司两日的时间,此一次若是做的好,礼教司众人皆会得到圣上厚赏。
等采青动筷后,众人也不急不缓的捏起筷子,夹起一包子放于自己面前的小碟中,轻咬一个小口,微微吮吸,而后细嚼慢咽,自然得体。
牧景不动声色的观察,而后有样学样,吃饭,婆婆说了,在皇家,这便等同于插花,冲茶,深含学问且修身养性。
采青默默留意,满意的点头,只需再微微的点拨一番,决计可以交差。
稍后的走姿,坐姿,各样的行礼,如何问安等等,牧景也都信手拈来,有板有眼。
这令采青满意之余,也空暇思忖,她该是哪家不受宠的小姐吧。
次日最后一项,夫妻相处之事,由一年岁长者的嬷嬷教习。
“夫妻之礼,不可由心而生,谨记,夫为妻纲,不可乱上,言辞酌敬,备至有道,时时拂心,勿生妒怨”
牧景认真学习,全数记于心间,不由暗声感叹,原来男人要如此敬之畏之方可,丝毫容不得造次。
“行房一事”
牧景只听了前面四字,神思突的跑了个没影,忆起婆婆当时正正经经的言辞,心下又是一阵唏嘘,若自己也生成男儿身该是何等的鼎好。
嬷嬷只当她垂眸,是害羞,毕竟没有女子再讲到这些时还能坦然相对。
于是,这份差事圆满的结束了,礼教司依言拿到了皇上的厚赏。
牧景被暂时置于宫中一处厢房,等着三日后的迎亲,期间,她试了为自己准备的繁复嫁衣,坐于镜子前,兀自发怔。
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些空落落之感,今儿个,他们都说,太子侧妃是何等的丑,何等辱没太子夏国第一美男的名声。
她看过了,这宫中的女子都水灵的很,不禁摸上自己两颊的於红,有些扎手,看来开始蜕皮了。
拉开门,缓缓踱步,此处本就僻静,除了几位当值的守卫,再无他人。
眼前,满池荷花摇曳生姿,花红叶绿,心情也透亮起来,随意坐在廊亭边上,看水里几只锦鲤嬉戏。
“啊”
视线所到之处,她毫不犹豫飞身而过,接住一个自荷塘另一侧高树上坠下的美人,徐徐下落。
“你可还好”她轻声问询。
美人眨眨眼,再眨眨眼,自她怀中慢慢站直身子,仔细打量她良久,还是陌生的紧。
“姑娘是何人适才感谢相救”
“我唤作牧景”
“牧景”她重复一遍,笑眯眯道,“本你叫我唐瑶就好。”
牧景也回以微笑,这让唐瑶顿了顿,她是真不知自己身份,这就妙了,宫里的人,她都耳熟能详,就连各宫宫女也面熟,这位长的不耐看,眼神清澈,又会武功的女子,是哪儿来的
“牧景,这树顶上,有一窝小百灵鸟,你能否帮帮我,将它们弄下来”
这女子真好看,肌肤犹如白荷透着嫩粉,棕色的眸子漾着慧黠,贝齿微露,启唇间流出叮咚如泉的声音。
“好”牧景朗声应答,轻盈站于树中央两根粗枝交叉处,托起一窝好奇凝视自己的两只小鸟,继而落下。
“哇牧景真厉害”
唐瑶赶紧接过两只小鸟,丝丝怜惜,絮絮道,“它们的母亲,昨儿个被小皇孙命人射杀了,我惯常来看时,已经晚了,由此才想将它们带下来。”
牧景盯着两只小百灵看了半晌,抿唇不语。
唐瑶扔了枯草窝,用绢子捧着两小只,缓步走到荷塘边,眼前深足半人的池壁,蹲下身够到也是困难,她又回身看向牧景。
牧景读懂她的意思,至侧旁,纤腰弯下,轻轻松松捞起一片荷叶,裹了水,递给目瞪口呆的美人。
小百灵粉嫩的尖嘴啄着荷叶中清水,发出“啾啾”的叫声。
牧景深笑,唐瑶更是展颜,脆生生道了句,“这两只小东西,就当做你送我的礼物,往后有什么难处,都可以去怡亲王府找我。”
怡亲王府王爷的女儿郡主
“郡主恕罪,牧景适才无礼了”
唐瑶拍拍她的肩膀,熟稔仿似认识许久,“无碍,本郡主虽被传蛮横,可还是明理的。对了,你是哪个宫的看似不像宫女模样。”
“我,是太子未过门的侧妃”
“咳咳”唐瑶尽量稳着手中的两只,奈何突然呛到,不上不下的干咳。
牧景急忙绕到身后,抚着背,帮她顺气。
“咳咳”唐瑶顺了嗓子,含了歉意道,“对不住,本郡主没有嘲笑你之意,勿要挂怀。”
牧景微笑,摇摇头,坦言道,“郡主无须致歉,牧景自知配不上太子殿下,无论品貌,身家,都令他失了颜面。”
闻言,唐瑶抿唇沉默,打量这位肤色黝黯,两颊於红,璀璨澄澈的眸中没有一丝卑微的女子。
须臾,她开口,“大夏祖制,自愿守凤陵十年,且不超过十七岁下山的女子,在位君主均会允以正妻之位。
虽说已经有百多年不曾出现凤陵之女,但这祖制依旧是没有废弃的,你缘何愿意让出正妃之位”
牧景别眼,几株荷花出淤泥,却是姹紫嫣红,随着花香轻飘飘回应,“我不愿强人所难”
凤碑 第四章 嫁入东宫
大夏一千零五年三月二十一日,春分,天朗气清,和风送爽,钦天殿硕大的挂历上清晰标注,宜嫁娶,宜动土,宜祭祀,宜宰牲
总之,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十里红妆熏燃半边天,太阳拨开几片棉花白云,冉冉高升,撒着花瓣的宫女们面颊绯红,敲着鼓锣的仪仗队分列两侧,兴致高昂,随节奏晃首。
宫门口,数辆大红顶轿见首不现尾,打头的是八抬大红轿,微风调皮,轻起凤帘,红衣遮面的新娇娘,若隐若现。
鼓乐声立即抬了音量,跟在十六位水灵的丫鬟后面,一路到了东宫。
东宫门口,人数不多,各个身份尊贵,年轻一辈的自中间哄笑着拉出一人,剑眉凤目,鼻梁高挺,薄唇含着咸淡适中的笑,鲜红竖领喜服,一条两爪金龙栩栩如生,衬的他身形修长,愈加高贵俊朗。
“快踢轿,将你的美人娘子带出来,大家伙瞧瞧”
此一人是怡王府世子,唐瑶的兄长唐傲,眉眼尽显放荡不羁本色,如他的名字一般,桀骜不驯。
“啧啧品茶论诗,流席散宴,世子见的次数可少了”
唐傲微微斜了眼这位与唐誉长的三分相像,皇子排名唐誉之上的睿王唐睿,随意道了句,“本世子没见过一身红装的不成吗”
太子唐誉拨开两人,往前郑重的踢了两下轿,宫人挑了帘子,接迎出准太子妃,将她的手置于太子手中。
两只同样温暖的手相互交握,自这大红绫罗地毯上缓缓而进,踏入正殿的门槛。
喊礼官三拜之声响彻整个东宫时,一方四人大红轿由东宫后门而入,一路往偏僻无人的西院抬去,侧面一位抿唇的婆子,身后跟着两个恭顺的侍女,以及两个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