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府嫡女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庄唯
这位爹,似乎是个疼孩子的好爹。姜采依言坐下,又将暖炉抱回了手中。“女儿的病好多了,只是未查出引发心疾的源头。”
多半是被人害的吧。英国公并非嫡子上位,一路艰辛比旁人多领悟了些。他也是心疼姜采的,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知该怎么做主。
“父亲不必担心,左不过是吃错了东西,用错了东西。下次仔细些就是了。”姜采今天并不是来告状的,她抓着了主要话题,“姑祖母和姐姐可还好”
“都好,太妃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素日里也不需要你姐姐做什么伺候,只陪着聊聊天,也不辛苦。焕儿养在皇后处,有四皇子和宁远侯府的小公子陪着,日日也是极欢快的。你姐姐还叫带回了许多东西分给你们。因着今日回的晚了,我并没叫人分配。明日去你祖母那领吧。”英国公看着女儿这般懂事,更坚定了要去跟秦氏好好聊聊的决心。
临终前托付的那封信果然已经送到了皇后手中,长生有皇后姨母照顾,她总算能稍稍放下心来。眼下忧心儿子还太早,改善自己的生存环境在是正经。姜采在心中思索一番后,又说道,“既是这样,女儿就放心了。母亲走的早,幼时都是大姐姐不辞辛劳体贴照顾,才叫女儿又拖着这带病之躯。如今姐姐面临困境,女儿心下委实着急。”
原配梁氏过世时,姜采才刚满一岁。继母再好,对待孩子到底是有偏颇的,这是人之常情。想来秦氏不见得会如何故意为难姜采,照顾不周倒是有的。想到女儿自小病弱,又如此懂事体贴。英国公这些年被秦氏母女拉偏的心,又稍稍的偏回了一些。于是安慰女儿道,“你大姐姐也惦念着你,待太妃身子大好了,便写个帖子给你姐姐,接你去宫中小住些日子。”
那简直太完美了顾昭、姜华与安禾郡主未出阁前是至交好友。顾后同姜华也私交甚密。入宫不仅能和前世好友、姐姐相处,更能时常看见儿子,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姜采忙不迭的向英国公致谢,并适时的告了退。
姜淮出师不捷,未能达到目的。早就买通了英国公书房的丫头透露信息。这厢正在和母亲抱怨未能得到父亲应允走关系进宫,那厢便听见有人来回话,说英国公准备过几日送二姑娘入宫去太子妃处小住。
姜淮抓狂,伸手便将怀中的姜黄色泼墨引枕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负气鼓起腮帮子,怒道,“平时唯唯诺诺不见如何,今日倒是使出浑身解数了。犯了一次病,没叫她丢了那条短命,反倒叫她生出智慧了早知道,合该药多下一些,叫她死了干净。”一张天真懵懂的小脸上,生出一股狠戾。
一旁的秦氏,放下手中正在核对的账本微微蹙了眉头。“有这股子力气生气,不如安静下来想想怎么对付她。你在这发脾气可阻碍不了她进宫。”一面说着,一面示意旁边伺候的小丫头把姜淮扔出去的引枕捡回来。又道,“你这小嘴巴也要注意些,不要浑说。仔细隔墙有耳。”
“怕什么这里里外外都是娘的人,哪个敢多嘴多舌”姜淮小脸一扬,满脸的骄纵和不屑。
秦氏是宠爱女儿的,也爱她这样的“真性情”。可在内宅里生存,凡事要多隐藏几分才好。便又循循善诱道,“这府上到底还有个老太太,内宅的事情可不是娘一个人说的算。这些年经营下来,虽将这府上的人换了七八成,可到底是老太太和先头的梁氏管的年头更多。咱们这样的簪缨世家,就是下人们也都有着盘庚错节的关系。一个不仔细,可能我们用着的哪个人就是老太太心腹的亲戚也未可知。凡事要谨慎,方才能立足长久。”
姜淮拧起了柳叶眉,那股子怨气也缓和了不少,也是爬到秦氏身边,说道。“娘的意思是,老太太在一天,您就不能真正的当家做主我们就奈何不得姜采他们兄妹”
秦氏点了点头。事情的确如此。老太太是大长公主出身,最注重的就是嫡庶长幼。她虽是明媒正娶的继室,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填房,她的孩子尊贵不过原配所出。英国公百年之后袭爵的只能是嫡长子姜柏,不能是她的儿子姜枫。姜采能有百箱嫁妆嫁给贵胄,姜淮只能有五十箱嫁给勋贵。这就是差距。更何况,当年有些隐秘之事,老太太也不是不知道。无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了保英国公府太平。她若真是对姜采兄妹下了死手,老太太也是不准的。
就比如上一次对待姜采,她以为姜采是逃不过去的。老太太也会死无对证,可谁知她不仅活了过来,还似乎是突然开了多年没开的窍。生出了几分机智和勇敢。这难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继室难为啊孩子们的前程渺茫啊生存艰辛啊秦氏看着怀里若有所思的女儿,忽而生出一腔孤勇来,姜采和姜柏必须死
贵府嫡女 第四章 接头
正在对镜卸妆的姜采打了一个喷嚏。碧丝才从姜采头上卸下来的赤金莲花玛瑙红玉簪放进二层雕花紫檀妆匣里头,有些责备。“姑娘还没大好,这更深露重的怕是要着凉的。”
姜采笑笑,“没的那么金贵,眼下还未入冬夜里也不大冷的。只去厨房上端一碗来给我暖暖胃就是了。”
碧丝听见,忙转身去吩咐留在外面的小丫头去厨房端汤。打量着姜采喝了汤就要安寝,又嘱咐小丫头们去抬些热水来给姑娘洗漱、泡脚。
屋里仍留着两个贴身的二等婢女忙着替姜采挂衣裳、用汤婆子暖被子,中途也自说笑着。姜采瞧着这一屋子的温馨热闹,恍如隔世一般。再去看铜镜中那张并不算陌生的脸,肤若凝脂,柳眉杏目,鼻尖微翘,朱唇轻启,一脸的烂漫天真。这样年轻有生机的身体,真好。姜采正自感怀,已有小丫头端了姜汤进来。她顾自喝了,又由碧丝两个伺候着梳洗后,将一双脚泡进盛着煮好花椒水的木桶中。热气从脚底慢慢延展,一直到四肢百骸。姜采舒服的感叹一声,似乎想起来什么。说道,“西廊下怜二嫂子家的庆哥儿如今有多大了”
“姑娘怎的忽然问起他来了。”正坐在姜采对面向木桶里添热水的碧柳有些不高兴。
姜采是觉察到她情绪的微妙变化的,只未来得及多想。便被上前来添干姜药包的碧丝打断了。“庆哥儿年纪上比姑娘要长两岁呢。前些日子听姜贵儿家的说,很是调皮,既不喜读书,也不好算账,整日里只喜在城里头乱走,四处结交朋友。日日跟家里头要钱,也不知都将那钱都使哪里去了。怜二奶奶常去老太太跟前哭,孤儿寡母不易,老太太心软,常有接济。”
这个姜庆与顾桓交好,是个十分机敏又有几分侠义的人。虽是依附英国府生活的姻亲,却也算是有算计,知道谋前程的上进青年。还是顾昭的时候,姜采和他打过几次照面。也知道他“使钱”都是去做了些什么。眼下姜氏兄妹,是需要外援的。以姜采现下的资历去结交其他府上的人,怕是不大现实,可是小施恩惠于依附英国公府过活的亲戚,却是轻松。
西廊下住了几户亲戚,以姜庆家与老祖宗走的最近。却是因为那姜庆的母亲怜二奶奶是个厉害人物,能投老太太喜好,以一远房族亲的遗孀身份踏入英国府中心。原主姜采,是个内敛且有些耿直的人,最不喜这耍心机攀附权贵的人。可如今的姜采,人情冷暖看的多谢,自然对人生又有了另一番体味。
第二天一早,痊愈的姜采,便由碧丝、碧柳两个陪伴着往老太太的寿安堂请安。素日里都是晨初二刻请安,因今日是初一,老太太照惯例要去小佛堂拜一拜,便就将请安的时间挪到了晨正。
姜采进门的时候,老太太还未从佛堂回来,屋子里却已经坐满了各方的姑娘、夫人们。
姜采一进门,见这姹紫嫣红的一片,当即有些眩晕。
都说英国公府是这大齐最旺名门,光是住在东府的国公一家就已经完全看花了姜采的眼睛,更不论再算上那西府的一家。姜采有些懵的站在门口。
小侄子姜子明看见姑母,一溜烟的从乳母怀里跳出来,扑到姜采身上。“小姑姑,您大好啦”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抱着姜采的腿仰着小脸,满脸的欢快。
姜采是最喜欢小孩子的,见他这般可爱又这般亲人,忙蹲下身来将他抱在怀里逗弄。“明哥儿想姑姑了怎不去姑姑院子里转转。”
姜子明听了这话,小脸一垮,“曾祖母日日抓着我写字。”小奶音陪着委屈的小表情,十分可爱。
姜采忍不住捏了一把他胖嘟嘟、粉嫩嫩的小脸。一面心下腹议,这孩子不过才四五岁的光景,就被老太太抓着识字读书。英国府能长盛不衰,子孙各个出类拔萃,的确是跑不了家学渊源。又偷眼去打量左右逢源的秦氏,姜采心中不免冷笑。若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簪缨世家,秦氏想要兴风作浪还有点机会。既然是治家严谨的英国公府,姜采加点薪火,秦氏怕是就要被烤熟了。
姜淮最见不得姜采受欢迎,哪怕是人家的亲侄子。酸溜溜的上前来,也捏了一下小子明的脸蛋。“明哥儿眼里怎只有二姐姐一个姑母,咱们就不是你的姑姑吗小姑姑、小姑姑的叫着,叫你真正的小姑姑心里头不吃味”一面说着,一面向着五姑娘姜瑜的方向努了努嘴。
躺枪的姜瑜素来不喜姜淮,此刻未免恼她的殃及。抻着老太太不在,也壮着胆子回嘴道,“这府里除了大姐姐,哪一个比大哥年岁大了明儿哥管哪个叫小姑姑不对四姐姐这是在计较什么”
姜淮从不把庶出的姜瑜放在眼里,未曾想她竟然当众回击自己。一时间脸上有些挂不住,嫡女的骄纵劲儿眼看着就要迸发出来。
一旁喝茶的秦氏,将手中的汝窑豆青三虾图盖碗茶杯放在桌上。清了清嗓子,“明儿,你采姑姑身子才好了,你这猴一般的缠在她身上,没的累坏了她。”一面说着,一面看向一旁的乳母方氏。“奶娘还不去把哥儿抱下来,仔细累坏了姐儿老太太责罚。”
奶娘在秦氏手下讨生活,哪里敢不听,忙不迭上前去报小子明。子明虽然不愿意离开姜采,可自小没了娘的孩子最会看脸色,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姜采,临了小胖手还在姜采的袖口处抓了抓。
你们几个争论大小姑姑、远近亲疏,我只在姑母前添了你们的乳名。既不用计较大小,又不体现亲疏。这个尴尬化解的极好。姜采深深的看了秦氏一眼,对手不弱,才有博弈的乐趣。
她秦氏做出了大家长的姿态,姜采也不能丢了嫡女的做派。“哪得那般娇贵了,如今既是大好了,使一点子力气不碍事。太太哪里是怕老太太责罚,分明就是疼我嘛”姜采巧笑嫣然,一面说着,一面一一给屋子里的长辈们见了礼。
姜采这一反常态的做法,让秦氏嘴角抽了抽。喝茶的三太太呛了一口茶,咳嗽不止。去拿果子的四太太手一顿,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姜采。这榆木脑袋的大侄女,终于开窍会说好话了。
“采姐儿再说谁疼你呢”一个略显苍老却底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姜采忙回过头去,见两鬓花白的老太太一身素气的被人左右搀扶着进了门。姜采忙上前去,接替了大丫鬟彩环,同怜二奶奶一起搀扶着老太太。“自然是老太太和太太都疼我”
老太太见姜采脸上有了血色,眼睛也比从前澄明,精神头极好。心里头也是大安,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若不仔细疼你,这小身板儿哪里受得住。”
说话间姜采已扶着老太太在东面临窗的酸枝木镶嵌螺钿贵妃榻上坐下,同怜二奶奶点头打了招呼。
“老太太今儿上香一直求子孙平安,您瞧瞧,菩萨这么快就显灵了。采姑娘身子不仅大好了,还面色红润,气色极佳呢。”怜二奶奶嘴巴最甜,眼风瞧着,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头是更偏私自幼生母早亡的姜采的。
这话说的老太太心里头熨帖。可也不好只把注意力都放在姜采一人身上。毕竟那秦氏到底是续娶的,于原配留下的孩子心里头到底有些隔阂。老太太若是一味表现的太疼姜采了,反而给姜采招来祸端。于是便招呼田妈妈,“去把昨日里太子妃娘娘赏赐下来的宫花、首饰都拿来给姑娘们。”
不多时,田妈妈便捧了两个黑漆雕花大盒子来,打开来是五只一模一样的宫绸做的时兴绢花,五只打造一模一样的羊脂玉凤头簪。大姐姐真是费心了。即便是价值一样,花样不一样的东西,姐妹们都难免会各因喜好生出大姐姐偏心的嫉妒心,这样一水的统一标准,就是再吹毛求疵的人也挑不出毛病。姜华这些年,历练的越发老道了。
老太太因早起拜佛,不多会就显露出了疲惫之态。众人便都起身告辞,秦氏见姜采似乎是没有想要跟老太太状告她下黑手的意思,心下稍安。只是今日姜采的举动与往日大不相同,她便不敢掉以轻心。
姜采自然是不会眼下出手对秦氏一脉做什么,总得抓住什么致命的把柄,并耗尽她的耐心,在她最懈怠的时候一击毙命才是。姜采对秦氏客客气气,又亲了亲闹觉的小子明,领着碧柳碧丝走了。
才刚出了老太太院子,转过回廊,往后花园的小拱门处走,便听得有人在后面叫她。姜采忙停住了脚步,回头。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她昨日想到的姜庆的母亲。
“二姑娘,可让嫂子这一顿好追。”怜二奶奶走到姜采身边,脸上浮着一层犹如疾走出现的潮红,呼吸略略有些乱。
贵府嫡女 第五章 管闲事
姜采有些意外,客气寒暄道,“嫂子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嘱咐吗”
“嘱咐不敢说,”怜二奶奶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是有件事儿要求姑娘呢。”
“都是自家亲戚,嫂子说什么求不求的。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您只管说,我一定尽心尽力。就是我帮不上,也会回禀父亲、祖母并哥哥的。”姜离正想着与她结交呢,再没有不客气的道理。
怜二奶奶不知姜离心中所想,只想着人人都说东府的二姑娘面软心慈最好说话,如今看着不假。于是更加殷勤,“谁不知道这阖府上下,最尊贵的姑娘就是采妹妹。况采妹妹这些年日渐大了,也常帮衬着老太太协理府中庶务,老太太常夸你办事稳妥,心思澄明。于咱们比登天还难的事儿,经采妹妹手办理便就都容易许多。”
怜二奶奶的话虽然过于奉承,可好在情辞恳切,又态度亲和。既有着嫂子的亲切,又恰到好处的放低了身段,让人听了既觉得熨帖又不觉得低微谄媚。姜采很是佩服她拍马屁的功夫,也客气道,“嫂子谬赞了,都是一家人相互帮衬总是应该的。”一面说着,一面瞧了瞧四周办事的丫鬟婆子穿梭往来,“嫂子若说不嫌弃,便多几步脚程,到我屋里坐坐罢。”
怜二奶奶心中领会姜采之意,连连点头,便与姜采错了一步的距离,一前一后往琉璃阁走去。
廊下小丫头们正坐在一起翻花绳玩,见姜采来了有两个机敏的早早起身去打了帘子,有两个仍然旁若无人的玩笑。薛采权当没瞧见,可怜二奶奶看在眼里,却颇觉怪异。免不得心里嘀咕。
待进了正堂,见屋内陈设简单,靠墙摆着的紫檀木博古架上不见珍奇古玩,却都陈列着书籍并几只白瓷美人耸肩的花瓶。心下更是凉了半截,恐怕这二姑娘虽是嫡出,怕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风光。自己来求她不知是不是投错了路。
可人人都道东府老太太不管事,凡事都是那秦氏当家。那秦氏又自恃身份高贵,鲜少理睬他们这些落寞族亲。自己一个没了丈夫的妇道人家,总不好求到国公爷和兄弟们面前,只好曲线救国,求个府上的姑娘。可眼下看姜采这凄惨的样子,又怕是投错了门路,白费周章。若是旁的殷实人家,多使些银子走些弯路也未尝不可,可自己家里头着实拮据。想到这,怜二奶奶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袖中的荷包。
姜采一面吩咐人上茶,一面将怜二奶奶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下倒把对方的心理活动猜了个七七八八。不过眨眼之间,便有了主意。客气的将怜二奶奶让到了上座,对方辞了辞坐下。
姜采亲自将装了茶水的白瓷底绘雄鸡牡丹的茶杯递到怜二奶奶的手里,“嫂子喝茶。”
怜二奶奶道谢接了,自抿了一口,只觉得入口一阵清凉甘甜,不自觉赞道,“这茶的味道极特别,有股子龙井的清香却似又多了几分甘甜。我是孤陋寡闻的了,讨教妹妹,这是什么茶”
姜离不紧不慢的用杯盖轻轻拨着府上来的翠绿茶叶,“嫂子时候的没错,是西湖龙井。不过泡茶的水特别了些,取的都是清晨花叶之上的露珠。封在密闭的器皿里头,浸入深井之中冰镇一下,再取出来烹茶。”
西湖龙井乃是贡品,寻常勋贵人家也是极少见的。自己本非贵客,姜采却能拿出来招待,想来于她眼中这并非什么稀罕之物。怜二奶奶为自己方才的猜测略觉有些羞赧。连连又攒了一番茶妙。
姜采忙将话题引入正途,“嫂子方才说想要我帮什么忙”
怜二奶奶正想着如何开口,见姜采问,忙将手中的茶碗放下。端坐了身子,道,“说来还是你那孽障的侄儿。”怜二奶奶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样子。“庆哥儿原也是个读书上进的,自打他爹走了,他便似个脱缰的野马。镇日里也不知是和谁混在一起,日日闯祸。这几日不知如何同祁王府的二爷因抢戏子打了起来,竟闹出了人命。如今被衙门关了起来。我那儿,我是知道的,调皮捣蛋是有的,可真叫他打死人,他是万不敢的。”
贵族子弟之中因抢戏子,争风吃醋闹出人命的事情并不罕见。况且于英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人家,打牢里捞出个人来,更算不得什么。只是,这事着实蹊跷。
若是旁人家的混世魔王闹出这些幺蛾子倒可理解,那祁王府的二公子荣涵却是万不会的。一来因为祁王治家严谨,子弟皆为京中翘楚,不是精通骑射,武艺高强,就是饱读诗书,胸有丘壑。他们一家子人最是清高,勋贵子弟斗鸡走狗那一套他们最瞧不上。荣涵万万不会去抢戏子。二来,那是皇族,姜庆虽然是英国公府的人,可却是个旁支亲戚,没有人仰仗,那里来的胆子和荣涵对峙。
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姜采微微蹙了眉头,双手的大拇指不自觉的相互交叉画圈。怜二奶奶见她这样,以为是听到出了人命不想帮忙。于是又道,“柏大爷在宫里当差,同大人们都说得上话。求姑娘通融通融求一求柏大爷,救救庆哥儿。”说着便哽咽起来,渐渐语音不祥。
“庆哥儿和荣二爷到底都是勋贵子弟,顺天府尹接了案子也不会擅自处理的。”姜采安慰道,“嫂子只管宽心,我即日便着人去寻哥哥,将此事告知他。也请嫂嫂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我说清才好。”
怜二奶奶扯了帕子按按眼角,“到底如何细底我也不知。自前儿出了事,只荣二爷身边的小厮跑来告了信,只道庆哥儿如今被关押在牢里,其余事情一概不知。我人微言轻,也入不得府衙大牢去看他。”
当下要见到姜庆才能知道到底事情如何。见不到姜庆,寻到荣涵也是可以的。姜采与安庆郡主素有交情,去祁王府打探打探消息倒是不难。只是如今的姜采住着顾昭的灵魂,前世恩怨未消,再见她多少心里是有些不情愿的。姜采有些犹豫,怜二奶奶忙将一直藏在袖中装了银子的双鱼秀莲荷包拿来出来,递到姜采面前。“这里头是这些年我存的一些银子和首饰,姑娘上下打点用得着。”
姜采接过来摸了摸那荷包,里面似是装了一些碎银子和镯子、金钗一类。想必姜庆一家委实拮据。且不说姜采原就不打算收他们的银子,就算真的收了上下打点关系,这些也不够一二。她忙又将那荷包退回到怜二奶奶的手中,“嫂子这就见外了,都是自家人,便真的需要银子,我垫上便是,能用多少呢况且我一个姑娘家,也入不得那府衙去,无非是去祁王府打探打探,再寻了大哥替庆哥儿谋划。出不得什么力的。”
怜二奶奶见她不收,当是推脱不想帮忙,急的额头布上一层细密汗珠。“你怜二哥走的早,家里就庆哥儿这个独苗。我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才来求姑娘”说着又开始哽咽起来,膝下一软,就要跪伏到姜采面前。姜采忙伸手扶她,同见状上前帮忙的碧丝合力将她拉了起来。
“这银子嫂子先收回去吧,回头若真是有需要银子打点的时候再拿来也不迟。庆哥儿到底也是我的侄子,怜二哥走的早,你们母子这些年委实不易,都是一家人没有不帮忙的道理。嫂子也放宽心,这京城里头顶重要的便是人情世故。庆哥儿到底是咱们英国公府的人,就是真出了人命,只要不闹到当今圣上面前,就是顺天府尹张大人也不敢轻易发落。更何况此事还牵连了祁王府的二爷呢。您就不要着急,我尽快打点好了,让你们母子能见上一面,好好问一问庆哥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采一面握着怜二奶奶的手,一面耐心安抚。
听了这话,怜二奶奶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一叠声的千恩万谢。姜采又耐心安抚一番,命人包了些点心茶果带给她,将人送了出去。
怜二奶奶前脚一走,碧丝便又担忧起来。“这样大的事情,姑娘怎就一口答应了”
言语中少不得有意思埋怨。
眼下姜采在府中的处境也是艰难,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要管这档子棘手的闲事,碧丝不得不担心。
碧柳却不这么认为,“那怜二奶奶年轻丧夫,这些年拉扯庆少爷委实不易。求道姑娘面前,姑娘如何不管”
碧柳仗义行事,最是见不得人间疾苦。没事儿还要匡扶正义呢,何况是真真的遇上了事情再没有不拔刀相助的道理。况且她又是这府上的家生子,在这京城里英国府上的下人都要高人一等,在她眼里,没什么是特别难办的事儿。
姜采看着两姐妹截然相反的性格,觉得很有意思。两人的观点她都不大赞同,却也都听进了心里。笑道,“人命却是大事不该轻易答应,庆哥儿也的确是自家亲戚不该不管。去给祁王府递个帖子,说许久不见安庆郡主,请她过府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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