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回童年

“这只”
“这只十元”
“…呢呐，这只要十元去啊一块钱一只满大街都是”
“阿伯，你说得对，一块钱一只菜狗儿满大街都有卖，但是猎狗仔呢我敢说全圩只有我这三只......你看清楚些，这是大龙山养出来的猎狗仔，你看这身箭毛…….”
一个小伙子被杨帆说得有些心动，指着另外一只说：“这只呢”
“这只五十元，少一分钱都不买”
噱众人轰然一惊，那位小伙子要抓狗仔的手蓦然地缩回......老李脸颊上的肌肉不由地跳了跳：这主还真敢漫天要价啊
杨福堂也恨啊，这丢人现眼的儿子到底懂不懂五十块钱是什么概念但他这时又不能拆儿子的台，还得帮儿子维持秩序，只能在内心祈祷不要有熟人来看到。
“看到了没有铁钳嘴，咬上了绝不会松口这脚前弓后箭，蓄势待发……这枪杆尾从头背下来多顺多正…….”杨帆上辈做过一段狗贩，记得许多口诀，现在全部兜出来。
一个胖子顿然来了兴趣，使劲地挤到里面，抱起那只“铁钳嘴”反复地观看起来。
老李不知什么时候也挤到胖子身边，压着嗓子道：“兄弟，看够了没有，给我看一下行吗”
胖子把小狗递了过来，但双手却不松开。老李认真地看了一番，微微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可惜了，就是这只眼睛有点耸，不然之话……”
杨帆忍不住想笑，这老李也真会做托儿啊当下绷着脸孔说：“你这老头懂不懂看，才两个月的小狗眼俭不都是这样你买不起就行开让别人来”
“啥你这弟儿居然会瞧不起人这只狗仔最多值得三十元，要是眼不耸之话一百元我都要”老李生气了，居然解开腰带从里面掏出一叠钞票来，虽然只有一张大团结，其他都是零零碎碎，但老李却是拽得不得了，这年头没几个人能随随便便从身上掏出三几十元
“你别管它值多少钱，够五十元你就拿去，少一分都不行”杨帆丝毫不相让
“三十三十马上点钱给你”老李很快点出三十元来，众人都看见他手上只剩下一张五元了。
“五十，一分也不少”
“呀，你这弟儿真是……三十五元，全部给你了”
众人的心都悬到嗓眼了，杨帆还是摇了摇头。
这时那胖子从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叠大团结，数出五张说：“五十就五十，我要了”
老李慌忙拦着他说：“兄弟，我先谈价钱的”然后又对杨帆说“弟儿，你等几分钟，五十就五十，我马上去借钱来”
那胖子不高兴了：“是我先抱到这狗儿的”说着一手把钱递过来。
杨帆可不想再节外生枝，立即接过钱来说：“对对对，大家都看到了，是这位阿叔先抱到狗儿的。阿伯，要不你就买另外这两只吧，才十元一只”
老李一脸肉痛的样子，“算了，我就看中那一只”
在场的见证人竟然都很同情老李，以为他那痛苦的表情是因为买不到那只好狗儿，殊不知这老货是因为十二元三只卖给杨帆的价格正心在滴血
“还有两只，都是同一窝生的，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十元一只，十元一只手快有手慢无”杨帆的声音蓦然惊醒众人，是啊，同一窝生的仅仅是刚才那只好狗儿的五分之一价格很快就有人开始抢起来，最后两个幸运儿满怀欢喜地各自递给杨帆一张大团结
杨帆心情大好，才思泉涌，看见旁边有架牛车就拿起一把“扫扎”爬了上去，高高地站在上面对兴犹未尽的人们高声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我的名字叫杨帆是长塘村人。相信大家都听说过前段时间长塘村一个小孩打得一条大蛇的事件了吧我就是那个小孩……”
众人早已听说了长塘村傻十的故事，而且是无数个版本，现在听说本人就在眼前无不惊呀，联想刚才杨帆的表现，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叔叔伯伯们，今天我杨凡想请大家帮个小忙，不知可不可以”





梦里回童年 第四章，谋划
“叔叔伯伯们，我父亲名叫杨福堂，是我们村里最老实的人，曾经是一个老师，十多年前在丰林县教书，那年中秋节多买几斤鱼干回来就被扣上一顶投资倒把的帽子，上街游行批斗，甚至有人拿这些扫扎竹无情地鞭打…….”说到动情之处杨帆哽咽起来，热泪满眶：“大家觉得这样的事情合理吗我父亲只想让家里人吃得好一点而已，难道这样也有过错吗…….现在村里人多养只鸡都要割尾巴，小孩想吃个鸡蛋都不容易，难道这真是我们想要的生活吗”
杨福堂听到儿子的话心惊胆跳，这逆子难道是想扇动民众谋反他太清楚专政的利害了，分分钟可以碾碎一切自不量力的东西但想到自己屈辱的过去，心底不觉地涌出一股热血……
“前些天我掉到井底下，觉得自己的魂魄不在身上了，晚上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我们村上鸡鸭成群，家家户户都养几只大肥猪，人人出门都骑着新单车…….”下面的人们都听得入迷，张着嘴巴，口水流出来都不发觉，太令人神往了
杨帆说得口水横飞，发现下面居然没有一点掌声，于是掁臂高呼：“乡亲们，大家想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
没有人回应。
杨帆尴尬了，冷笑道：“看来大家都穷惯了，都不敢把以后的日子想象得好一点，这种习惯很不好啊，难道我们想吃好一点的东西都不敢想吗”
底下终于有人呵呵笑了。
杨帆知道1976年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燥动十年的人心已经慢慢地沉淀下来，很多人开始学会了思考…...
“叔叔伯伯们，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相信我的话，今天就用这扫扎来做个见证”杨帆郑重地把扫扎举起环绕一圈：“这些扫扎是我父亲每天晚上利用空余时间用心扎成的，结实耐用，每一把他都做有独物的记号，我父亲说这是他最后做这批扫扎了，以后谁想买也买不到了.....现在我每把只卖五毛钱，如果有人买了，回去一两年用残了，没有关系，保留下来，小子我今天在这里说话算数，十年后我两百块钱一把全部收回来”
…….
噱在场的人今天已经被震得神经麻木了
200元一把那担扫把至少有二十个，那就将近4000元的天文数字，虽然还有十年之久，但没有人敢想象……..
“怎么五毛钱博以后的两百元也不敢吗”杨帆不住地扇风点火，别人觉得十年赚几千元是难以想象，但杨帆觉得以他拥有几十年经验不过是小菜一碟。他并不是很在乎卖掉扫扎这点钱，他急需要打出一份名气，他想尽快改变一切，如果拥有足够的名气，杨帆觉得甚至今年七月份的那场沉重灾难他都有能力减少一些
杨福堂心里好象有一扇门被推开了，他觉得整个世界豁然开朗，他毅然爬上牛车，一手抱起杨帆，一手挥向天空，中气十足地说道：“父老兄弟们，我是杨福堂，我相信我儿子的话，我相信他能兑现诺言，我愿意为他担保……但我更相信党，相信党会领导我们，使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
不知谁人开头鼓掌，接着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杨帆无奈地叹气，还是老爸厉害啊自己说了半天口水都干了愣是没有人鼓掌
关键时候老李又挺身出来了，手里拿一块钱叫嚷嚷道：“我就相信杨老师，我买两把”
那年头其实人也不傻，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这天恐怕要变了，杨家这小子五岁半就这样牛逼哄哄，再给他十年时间恐怕要一飞冲天了
五毛钱换十年后的两百，众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争先恐后地用五毛钱买价值两毛钱的扫扎，二十把扫扎很快抢光
杨福堂很高兴，这是众人对他的肯定和信任。众人也很满足，这不是一个扫扎，这是未来的一个念想
街道拐角处，一位矮个子老伯，穿着灰的中山装，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吱锅娃子很有趣嘛”老伯走的时候自言自语地说道，身后一个乔健的汉子回头看了看杨帆父子，然后紧步跟了上去。




梦里回童年 第五章，招兵！
“李伯伯，这三十元给你。”国营小饭店里，杨帆父子和老李在“分赃”。
老李皮笑肉不笑地接过钱，按理十二元的狗仔得了三十应该高兴才对，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样怎么行狗儿是人家老李的，你小子只不过是动两下子嘴皮，要十块钱就够了，再给老李三十”老实人杨福堂急了。
老李脸红了起来，不好意思说道：“够了够了，没有十弟之话我最多卖得10块钱”
杨帆笑了笑，说：“老李，你别不服气其实再给三十你也可以，不过我现在很穷，真的很需要钱。我觉得你蛮会做生意的，以后想和你合伙做生意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老李一听，眼光顿时发亮，这可是丝毫不将那几千元放在眼里的主啊，连忙问“十弟你有什么好生意”
杨帆老模老样的装作思考了一会，说“现在街上各种各样的生意都开始有人做了，过几年政策肯定会开放的……我想明年在市场租间铺面专门卖山货，货源由你来负责，你看怎么样”
老李寻思了一会，说“这样应该有赚头……问题是你不去读书吗”
“哈哈，书肯定要读的，而且要保证年年在学校考得第一名。”杨帆看到父亲那刀子般的目光，赶紧解释道“我们可以找可靠的人来帮看店嘛……再说我父亲也可以帮点忙呀”
“我可帮不上你的忙”杨福堂不客气地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头上“投机倒把”的帽子还没摘呢
“阿爷，你放心，最多五年，少则两三年，上面肯定会有人来请你重回岗位的……不过，当老师在未来十年待遇不怎么好，如果你能从政，弄个官儿当当那就是太好不过了”杨帆做梦都想弄顶“官二代”的帽子戴，他记得一辈子80年左右几个大干部模样的人来过他家一次，当时村里的人都疯传国家赔偿了一大笔钱给父亲，那天放学回来时那个“水养”大叔老远冲着他叫道：“堂弟你阿爷得了一个大箱子的钱”让他激动整整一天然并卵，老爸一分钱都没拿到，只是复出到丰林县当个小学老师，再过十年又退休回来，没几年又心脏病发去世了
…….
回来的路上，杨帆不断地想怎么操作才能让父亲弄个官儿当当。
杨福堂手里一手提个小笼子，里面装着几只小鸡，另一手提着一串两斤多的五花肉，凭着感觉晃惚地走着，感觉今天象做梦一样
“阿爷，你不是有个姓卢的同学在f县当教育局长吗”杨帆试探着问。
“是呀…….哦……你怎么知道的”杨福堂郁闷了，自己也是去年听到一点风声而已。
“你跟我说过呀”
“我跟你说过”杨福堂彻底糊涂了。
“有空你可以去跟他聊聊呀，顺便问问看你当年的事情能不能平反”杨帆知道晚平反不如早平反，主动去找领导和领导来找你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当年早平反的都有国家补助，后来平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国家跟本拿不出那么多的钱，只好“赖掉”了。当然国家也好，个人也好，谁也不想耍赖都是没有办法了不是总之，一句话，早起的鸟儿有虫子吃。
杨福堂有些心动，但又觉得有些不靠谱，虽然这几年他都没有挨批斗了，但也没见有什么明确的风向呀
杨帆知道父亲心里有一道坎，也不催促他，过段时间再看看吧。记得父亲平反后都没有去找过那位老同学，一直默默地当个小学老师到退休。杨帆初一时的班主任叫磨耀长，据说也是个地主仔，文革时被斗个半死，平反后不知哪里抱到一条大腿，82年得到了一次全国考察旅游的机会，回来后每次上课都满嘴跑火车，很快当上学校教导、镇辅导站长…….一路飙升
杨帆觉得在八十年代初期想当官其实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第一是要有胆量，那时社会剧变人心惶恐不安，需要有一种铁腕人物才能镇得住场面。第二是要有一点真本事，主要是能吃透上面的政策意图基本上就可以畅通无阻了。比如生产队长村长，分单干时大部分人都不想做，认为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不象后世那样争得头破血流父亲的本事是有的，只是平时为人怯懦，但父亲今天的表现令杨帆刮目相看，这是一种很有份量的担当杨帆相信有自己的“金手指”，父亲一定能在官场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