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之瞳
作者:西瓜芝麻炖
南宋绍兴年间,局势风云变幻。江南暖风醉人,金国枕戈待旦,大战一触即发,原本俯瞰苍生的云瞳离奇被毁,云瞳裂成碎片散落人间。魔妖人均争夺云瞳,形势异常复杂。被命运推向云瞳争夺战的施莼之、袁天宝经历了欺骗、背叛、迷失、温情、爱情,迅速成长,找齐了云瞳碎片并为成功亲人复仇。然而在重炼云瞳时,二人却领悟到云瞳本身就是权柄与意志的寄托,是邪恶的异常强大的武器,手握云瞳可统领三界,摆脱凡人的命运,这对凡人来说,是致命的诱惑,国仇家恨、是非恩怨,爱与恨,正与邪,道与魔,何去何从?轮回之间,天风长河,时空际遇,两个少年各自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也走向了不同的命运。
云中之瞳 正文 第一卷 百年踪迹隔天涯
楔子一
黄海之滨,有一高山。
山上峰峦叠嶂,绿树蔽日,又有奇岩怪石林立,大小洞天幽深,香茅灵泉遍地。因其终日云雾缭绕,世人皆言山上有个仙人唤作华阳真人,这高山更是天下第一福地。
这晚皓月当空,繁星耀目,高山之巅有两个小道童正躺在一株大树下纳凉。
山上清风习习,送来阵阵野花幽香,十分宜人。胖些的小道童已微微打起了呼噜。
另一个小道童很瘦,眼睛亮晶晶的。他望着满天星斗,轻轻推了推小胖子,问道:“师兄,玉帝统领三界十方、内外诸天神佛,管理万物兴隆衰败、吉凶祸福,想必厉害之极。为何孙悟空打上凌霄宝殿时,他会吓得躲在桌子底下,下旨要如来来救驾”
胖道童从未想过这等稀奇古怪的问题,转了个身,闭着眼说:“因为如来法力更高强”
“如果如来法力更高强,那为何他归玉帝管”
胖道童漫不经心地说:“不知道。”
“还有,如果玉帝并不厉害,为什么满天神佛会都服他管呢”
胖道童打了个哈欠:“你哪来这么多怪异想法”
瘦道童压低声音:“师兄,师父说过云瞳是至宝,天下事没有它不知道的,不如我们偷偷去百丈金坛看看,云瞳上定有答案。”
胖道童的瞌睡虫一下被吓跑了:“你这是要作死啊师父都不敢随便进百丈金坛,你去了非被扒皮不可”
瘦道童的眼睛亮晶晶的:“难道你不想看么现在师父在闭关,师兄们都不在,山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看一下没人会知道的。”
胖道童头摇得象拨浪鼓:“我不想看,也劝你不要看。”
“我就在百丈金坛门口看一眼,看看云瞳长什么样子就走。”
“别看了,我知道云瞳长什么样儿。我听白师兄说过一次,云瞳是一张羊皮卷。”
“羊皮卷不如还是去看看吧。”
胖道童头摇得更厉害了:“师父说过,云瞳有统领三界的无上法力,能吃掉方圆百里内的入侵者,万一你没看到,还被它吃了怎么办说不定它一怒之下连华阳门都毁了。”
瘦道童眼珠一转:“好吧,我不看。咱们回屋就寝吧。”
胖道童走了两步,放心不下,郑重地嘱咐道:“你可别趁我睡着了,半夜偷偷去看”
瘦道童狡黠地一笑:“不会,不会的。”
两个小童相携着说些闲话往回走,瘦道童又问道:“既然云瞳如此厉害,又无所不知,那岂不是谁拿到云瞳谁就可以统领三界”
胖道童刚要说话,突然觉出异样,两个小道童同时抬头向天上望去,发现适才璀璨的夜空突然变得黑压压的,月亮已不知所踪,星象突然变化,北斗七星摇摇坠坠,东北方有一异星闪烁出耀眼的血色红光,紧接着天空划过一道闪电,轰地一声巨响,那供着云瞳的“百丈金坛”竟然塌了。
楔子二
传言金主完颜亮是因为一阙望海潮决定侵宋的。
望海潮系词人柳永所作,颂的是钱塘江畔杭州城的风流美景,可谓承平气象,形容曲尽,无人能出其右: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竟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睛,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完颜亮听唱后,也写了一首诗:“万里车书盍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写罢将笔一扔,哈哈大笑:“来人,下旨遣贺宋正旦使。”
正旦使者始于绍兴和议。南宋绍兴十年,宋军在反击金军的入侵中,取得了顺昌、郾城、颖昌大捷,然而宋高宗与宰相秦桧却一心议和,下令撤军,又制造了冤狱,于大理寺诛杀主战的岳飞。签订了绍兴和约,内容是宋向金称臣、割地、纳贡。此外每年遇到两国皇帝生辰及正旦,宋金两国要互遣使祝贺。
完颜亮此时已积极备战,却继续遣使,除了要迷惑南宋,更是为了制作南侵的军事资料,他精心选择了一批画工作为正旦使者的随从,沿途详细绘制自金宋边境到南宋临安的详细城郭地图、山形地貌。
这次他钦点的正旦使施宜生原是宋朝官员,绍兴二年因同情反叛被流放。他逃至金国首都上京后参加金朝科举考试,获廷试第一。甚得完颜亮器重,数年之内不断高升,官至尚书礼部侍郎,迁翰林侍讲学士,可谓显达一时。
接到出使南宋的旨意后,施宜生以“耻见宋人”为由力辞,完颜亮却坚决不同意。宜生只得硬着头皮出使。带着正旦使团先马后船,走了足足三个月,才从中都到了临安府。
使团过了淮河后即由宋兵护卫,施宜生心情极度复杂。
此时宋金已经二十多年没有战争了,南宋的百姓男耕女织,生活秩序井然,可边防却十分空虚,毫无备战的迹象。
这日,使团来到临安,临安城正在下大雪,端端是个粉雕玉琢,烟笼寒翠,清雅无匹的好世界。候潮门前几树腊梅倩影娉婷,暗浮清香。二十多年未见的同舍好友张焘早已率部迎候。
宜生感慨万千:“张兄,可还记得崇化堂前步月之情形”
张焘愣了半晌,答道:“子公未敢忘。”
当日宾主在使馆饮宴。张焘大谈宜生的家乡福建邵武的风土人情和目前的近况,待金国副使耶律翼离席如厕时,张焘对施宜生说:“传说自古以来,狐狸如果死在外面,一定把头朝着它的洞穴。不知翰林是否忘情本朝”
二十多年的离乡别情瞬间爆发,施宜生眼圈红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走到窗前去看那漫天雪花,说道:“今日北风刮得甚劲。”
张焘何等人物,马上明白北风便是暗指北方的金国,北风刮得强劲便是隐指金国将要南下进攻南宋,证实了从金国传来的完颜亮在备战的消息。
这消息太过重大,张焘一时说不出话来。
施宜生惟恐张焘无法理会他的隐语,来到书桌前,向张焘大声喊道:“张大人,笔来笔来”
张焘浑身颤抖,心知笔来便是暗指必来,金国的军队必定会来。
话音未落,耶律翼推门进来。
张焘和施宜生脸色都变了,不知耶律翼有没有听见什么。
耶律翼却没有任何异常,大剌剌走到桌前,见施宜生在纸上写了一首诗,诗名唤作感春:
感事伤怀谁得知,故园闲日自晖晖。
江南地暖先共发,塞北天寒迟雁归。
梦里江河依旧是,眼前阡陌似疑非。
无愁只有双蝴蝶,解趁残红作阵飞。
耶律翼笑道:“你们文人,最爱写这劳什子,本将是一个字都看不懂,先去歇息了。”
当晚,张焘急急入宫,向赵构进行了密奏。
正隆五年一月,施宜生圆满地完成了出使南宋的任务,和耶律翼踏上了返回金国的征程。
到了淮河前,耶律翼称母亲病重,一个人先渡过淮河,一路急行,回到了中都。
完颜亮听完耶律翼的报告后果然盛怒,战略计划被泄露,原来制定的突然袭击和闪电战术再无任何意义。
这日施宜生回到了中都,入宫面圣,见皇帝的书房里新添了一幅屏风,屏风上画的正是临安秀色,又有完颜亮戎装骑骏马立于吴山之上。
施宜生默然不语。他心中清明,耶律翼提前回国,定是将自己泄密的事情报告了完颜亮,也提前将画工所绘地图带回中都了。
完颜亮闲闲道:“前日太医使祁宰来给蒲察阿里虎诊病,说立朝之初,祖宗以有道伐无道,因此能荡辽戡宋。而今时我朝的谋臣猛将大不如前,兼之宋人没有犯错,我们伐宋无名,如果非要调发军旅,赋役将变得繁重,举国上下都将怨声载道,埋怨我这个当皇帝的。而且南宋的地形多江湖岛渚,不适合我金国的骑兵驰骋,不知翰林怎么看”
施宜生低头回道:“太医使见识高明……”
完颜亮笑道:“翰林果然心怀故国。昨日我见太医使钟爱弱宋,不忍他煎熬,便将他送回去了。那边有口油锅,是专为你备下的,听说入锅一游是回大宋最快的法子了。”
施宜生面如死灰,向完颜亮磕了个头:“宜生一人所为一力承担,求辱不上父母,祸不及妻儿。”慢慢走到油锅前。
完颜亮突然道:“且慢听说翰林有位故人,是福建龟山福清禅院的主持,此人手中有一张羊皮卷,唤作云瞳,得此卷者,能找到全天下的龙脉,翰林若能去一趟,取回这羊皮卷,我自会饶你全家性命。”
施宜生凄然一笑:“他的确是我的生死之交,不过他早已不问世事,行踪成谜,世人遍寻不得。何况,他是宋人,若他真有这羊皮卷,大可告知朝廷保护好龙脉,甚至挖断……如何还会有靖康之耻徽钦二帝又怎么会死于五国城”
完颜亮知道他没说出来的几个字是“挖断金国的龙脉”,面色一沉,冷笑道:“昨日我的嫡母单氏反对伐宋,我已将她和你家人一起送走了。不过,你儿子莼之并不在府内,我已布下天罗地网搜捕他,想必很快就会抓获。你若肯去找你这生死之交,我便马上下旨停止搜捕你儿。这孩子和阿鲁补一同长大,我对他欢喜得紧。”
阿鲁补是完颜亮的长子,是完颜亮最喜欢的儿子,与施宜生的儿子施莼之情同手足。
施宜生沉默不语,似乎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
过了一会,周围侍从见他嘴角流血,身子软绵绵地歪下去,叫声不好,扑上去扒开他的嘴,掏出半截舌头来。
海陵王见他竟自己咬断了舌头,显然是以此明志,表示绝不会去打探这个秘密了。不由恼羞成怒,吼道:“把他扔到油锅里去”
云中之瞳 正文 第一章 谁家少年曾翩翩
完颜亮准备侵宋,施宜生为了示警全家惨死,可临安城内仍日日酣醉、夜夜笙歌。
临安府最大的瓦舍是北瓦子。就在众安桥边,有勾栏十三座。围绕勾栏的看棚很多,大的可容数千人。这日说书的是乔万卷,讲的是刘项争霸。
看棚里众头攒动,人人屏气凝神,听那乔万卷说道:“这天天刚亮,只见楚军的营门前,搭起了一个高台,台前架了一口大锅,锅下烧着熊熊大火,锅里煮着滚爆爆的水。项羽心事重重地走出了营门,站在高台上,向对面的汉兵营地凝望了良久。你道他为了什么这么忧心原来昨夜探子来报,说彭越又在梁地兴风作浪,断了他的粮道……”
一个胖乎乎的姑娘听了一会,觉得索然无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两道浓眉如蚂蟥在小眼睛上面拱了拱,更显样貌丑陋。她见手中的戈家蜜枣儿已所余不多,于是奋力挤出人群,顺着众安桥往州南桥而去。
夜市的一众老板对这姑娘都十分熟悉,热情招呼:“小元姑娘来啦我刚刚还寻思呢,今日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见着你。”
小元进了一间小小的门店,粗声粗气地说:“照旧,一份盘兔一份烧鸡。”
“小店今日有新到的黄雀酢,真真是人间美味。小元姑娘可想一试”
“新菜啊,那给我来两份吧。”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得。”
“多少钱”
“一百文。”
“啊,你这是开黑店么,往日我吃一兔一鸡不过二十文,今日这黄雀酢能有多大合着,合着,合着……”
“四十文一只。”有人插嘴道。一个少年正走进店堂,手里拎着一串用麻绳绑着的黄雀。
那少年不过十三四岁,衣衫单薄,面有菜色,他将手中的黄雀往地上一放:“店家,这黄雀用麦黄、红曲、盐椒、葱丝调味,用粽叶包好入匾坛内,过几天就得,并不费事,你卖给客人四十文一只,从我手里买来,却只给一文一只,未免太不厚道。”
“你插什么嘴若是惹恼了小元姑娘,仔细你的皮”
那小元算术虽差,却也听出这店家贱买豪卖,欺负了这少年也哄骗了自己。顿时双目圆瞪,入前一步,提起那醋钵儿大小拳头,就往店家身上招呼,店家吓得连滚带爬闪开。
小元却不依不饶,那少年连忙上前劝阻。可他身形单薄,哪里拉得住小元。
他带的一条小黄狗,正在店外等候,见小主人与人拉扯,低吼一声,冲进店来,直往小元身上扑,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小元瞬间脸色惨白,倒退数步。
“通宝,退出去”
通宝悻悻退了两步,却不肯出门。
少年从旁边桌上顺手拾起客人吃剩下的肉骨头,扔出店外:“去吧。”
通宝扭头看了看肉骨头,退了一步,却并不肯出去。
少年蹲下身,摸摸小黄狗的头,柔声道:“好通宝,你也累一天了,去吃饭吧。我没事。”
通宝这才出门,欢快地啃起骨头来。
小元惊魂未定,坐在桌旁腿肚子还在抖。
店家上前问道:“小元姑娘,您点的东西……”
“那个,那个什么黄雀酢不要了盘兔和烧鸡带走。”转向少年:“你这条狗,怎么这么凶叫它再走远点”
那少年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通宝还不到一岁,姑娘你怎么怕成这样。”
店家飞快地把小元点的东西用食盒装好送上来:“那黄雀酢是人间美味,比这烧鸡好吃上百倍,过去蔡相最好这口。小元姑娘不试一试,实在可惜啊。”
“什么蔡相肉相,你这是黑店,我不吃了”
店家满面堆笑:“姑娘息怒。小二,给小元姑娘盛一碗冰镇紫苏膏消消火。”
小元哼了一声,咽了口唾沫,坐下来等紫苏膏。
店家将少年拉到一边,数了数他手中的黄雀串,压低声音说:“一共八只,给你八文。”
少年面色很不好看:“老板,我进山两天才捕到这几只,八文钱只够我吃几个窝头,您,您……”张了几次嘴,才红着脸小声说出:“你多给点。”
紫苏膏一端上来,就被小元一口吃完。她用手抹抹嘴,见少年要钱十分扭捏,心想这少年面皮倒薄,笑嘻嘻地问:“哎,你叫什么”
少年转过头来,他脸上虽然脏兮兮的,一双眼珠儿却黑白分明,甚是灵动:“我叫,魏富贵。”
小元噗呲笑了:“你们人,你们临安人好怪,穷人都爱叫富贵、发财。”
少年也笑了:“是啊,穷人家起名更想讨个好彩头。小元姑娘有何吩咐”
小元掏出一百文钱递给少年:“别卖给他,卖给我吧。你现在就去买些你说的麦黄、红曲、盐椒、葱丝,把这八支黄雀收拾干净,用粽叶包好入匾坛内,过几天好了送到倚仙阁来给我。对了,要几天”
“三天可得。”
“好,三天后你送过来,你还会做什么吃的”
少年大喜:“这临安城有的,我都会做,只不过,我手里食材不多,应该可以做出烤菌子、炒鹌子、红丝水晶脍、旋炙野猪皮、鹿肉脯、烤野兔、旋煎羊、东坡肉,前日我在山中,还自创了一味拨霞供,就地取材,鲜美异常……”
小元听着,不知不觉口水淌到了前胸,魏富贵初时还忍着笑,后来实在忍耐不住,朗声大笑。
小元也不以为意,又抹了一把,把钱递给去:“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快带着你的狗,去做黄雀酢吧。”
少年接过钱高兴地转身离开。
小元突然叫住他:“哎,等会。”向店家要来两个馒头:“你还没吃饭吧,拿着,热乎乎正好吃。”
少年十分意外小元会给他买馒头,自家中变故,他孤苦伶仃,从未有人这样关心过他,这点滴暖意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竟忘了道谢,径直走出店门,蹲下身子,先将手中馒头喂了通宝一个。
原来这自称魏富贵的少年就是施宜生的独子施莼之。那日施宜生见耶律翼提前归国,心中担忧,于是飞鸽传书,赶在耶律翼到中都之前,让老家人权叔连夜带着独子莼之逃往江南。对外则宣称莼之不慎跌落悬崖,尸骨无存,在家中设了灵堂掩人耳目。
施莼之与权叔日夜兼程赶路来到临安。找到张焘府上,不知何故张焘一直称病,避而不见二人。最终二人流连市井数月,身上盘缠全数花光,只得栖身郊外一座破庙。
过了几天,权叔更是身染重疾而去,莼之大哭一场,葬了权叔后,便一人生活在破庙中。他的父亲施宜生虽然是为大宋而惨死,但宋朝的官场却并未起任何波澜,很快将他遗忘。莼之一个小小少年,虽然知道父亲急急把自己送走定有变故,但并不知道父亲惹的是杀身之祸,更不会知道除了自己,全家已被完颜亮尽数杀死。
因金人尚武,莼之也从小习练,箭法十分精准。此时他手中无弓,随身带着的只有一把前几年父亲亲手制的金弹弓,便日日射些山鸡野鸟吃,也常常打了小鸟和小动物下山换钱,想攒够回家的盘缠。此时见小元出手阔绰,把昔日家中厨子做过的菜名都报了出来,其实他并未真正做过这些菜。但他自幼锦衣玉食,任何菜肴一试已知成份。心想有三天时间试做,怎么都能试出来。
小元见他得了馒头竟先喂小狗,心想这小孩对狗倒比对自己还好。想想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包:“这是我没吃完的糖果子,还有三个,也给你。你快把狗带远点,越远越好。对了,过几天来送菜时,不要带狗来。”
云中之瞳 正文 第二章 无限烟花夜如霜
小元走出夜市时,月已中天,西子湖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黑暗中的西湖没了白天的千娇百媚,黑压压的湖水十分神秘,湖底仿佛有神秘的力量一般令人敬畏。
小元沿着湖畔慢慢走去,湖边有提着灯笼的游人,也有席地而坐的书生。湖面上几艘画舫缓缓前行,隐约听见丝竹之声,似是满庭芳,小元取出烧鸡边走边吃,今日的鸡腿既嫩且美,小元心情甚好,哼了几句,走调走得厉害,难听得把自己都逗笑了。
突然,小元听到了一声极轻的笑声,是个小男孩的声音。小元举目四望,周围都没有人,心道定是自己听错了。又唱了两句,那小孩的笑声极清晰,脆生生在背后响起,小元回头一看,并没有人。
小元大吼一声:“谁”见没有回应,小元心想定是哪个熊孩子捉弄自己,举起手中鸡腿,大咬一口,恶狠狠地说:“再笑,我就这样咬断你的脖子”
当她回到倚仙阁时,连鸡骨头都嚼干净了。她心满意足地舔舔手,进了门。
倚仙阁里一如往常,酒香袭人,春意正浓,宾客与佳人都已醉眼朦胧。小元大剌剌走上楼。
楼下虽然喧闹,楼上却十分清静,小元推开门,房内铜鼎中的飘出缕缕烟雾,小元“啊……啊……啊嚏”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姐姐,你又熏这么浓的香。这是花香吧,我喜欢昨天那个用梨子熏的。闻着就好吃,显得这房里什么都好吃,连这桌子椅子都好吃。”
屋内一个女子将手中的乐章集放下,抬起头来。虽然小元称她为姐姐,二人却长得一点也不像。小元十分丑陋,獐头鼠目且腹大如鼓。那女子却长得千娇百媚,肤如凝脂,目似秋水,有百媚横生之躯、倾国倾城之态。
美人儿掩嘴笑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变文雅些呢昨儿熏的叫江南李主帐中香,是果香,今日这个叫返魂梅,是花香。是名臣韩琦创制,由大学士苏东坡传出来,十分难得的。”
“为什么要文雅呢文雅又不是烧鸡。照我说,瑶卿姐姐你天天学人,样样都要学足,会不会忘本啊”
“我倒愿意生而为人,最好早生个一百多年,能与柳郎见上一面。”
小元噗哧一笑:“一百多年前柳三变如果真见到了你,非得吓死不可,那时你的样子和我现在也差不多……”
原来小元和这叫瑶卿的女子并不是人类,乃是镇江城外的两只灵狐。狐狸活五十岁就能变成妇人,活一百岁就能变化成美女,活五百岁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事。每活一百岁生一尾,到一千岁十尾又合一尾,如果活到一万岁就能和天沟通,唤做“天狐”。这小元正好五十岁,刚会幻化人型,瑶卿却已经三尾,法力甚高。
二狐所居之地叫银山,这银山葬了一位名人,正是“白衣卿相”柳永。瑶卿百年来常见到清明、新年时分,远近的青楼女子都打扮漂亮,到柳永墓前祭奠,举行“吊柳会”。三个月前,小元无意中听到参加“吊柳会”的姑娘们传言“云瞳珠”在临安府出现,于是二狐决定下山寻珠。
世人只知“云瞳珠”是一粒异常珍贵、非常值钱的夜明珠,却不知它的来历:十五年前,上古至宝云瞳在茅山被雷轰得碎裂,有一极小的碎片落入水中,被一巨蚌吞食,腹中珍珠与云瞳碎片溶为一体,遂成云瞳宝珠。后巨蚌被渔人捕获,云瞳珠被辗转倒卖,已不知所踪。若修行之人食了此珠,可立增千年道行,位列仙班,是三界之内人人争夺的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