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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成长记事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季桃初
他说,母妃便是那根刺。
他说,他已经没有心气在照顾娇嫩的细芽。
“我想成为父皇这般的男子。”顾曜记得清清楚楚,他说完那句话,父皇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得那么开怀。
他笑了许久,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我儿一生甚长,世间可求至美之物甚多,无需像我,何苦像我。”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依旧不是父亲最喜欢的孩子,可他却深深崇拜着他的父亲。
“昭成。”
宋昭成抬头看他。
利剑出鞘,顾曜声音不大,寒光指着远处的空旷,天际、原野,“此生,我定要站在云巅之上。”
看着万民臣服。
自从顾曜离去后,元容就没了心思,日日去昌乐殿候着,顾子期不见她,她也不恼,就这么日复一日,直到次月中旬。软语斋内燃着百花小檀,元容难得的坐在榻上看着院外疯长的花草,勺儿安静的站在她身侧伺候,周围的宫女早已被遣退,许久后,殿外才传来乐衣的声音,说是昌乐殿那边要来人,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到。
“勺儿。”元容别开了眼,缓缓开口。
“夫人您说。”勺儿抬头看她,时光在她生命中走过,带去了年少的稚嫩,也沉淀了一身的华贵,低眉抬眼间俱是气度,有时候甚至让她心惊。
元容的笑意未达眼底,顾曜在行军布阵上颇有天赋,前线的好消息不断地往宫里传,“你说,我这条路走的到底对不对。”
“对与不对,您都走了,之后也会一直走下去,又何苦再问奴婢呢。”
“年纪大了,难免有些患得患失。”元容抚额头莞尔,“这辈子,多少人来来去去,最后陪在我身边的还是只有你。”
“夫人年纪可不大,您还要等着二殿下凯旋,回来娶妻生子呢。”勺儿抬手为她捏肩,“咱们还有那么多盼头。”
“就你这个淘气会安慰我。”长袍逶迤,元容就着勺儿的胳膊起身,“曜儿争气,我这个做母亲的可不能拖累他。”
“乐衣这几日心情不佳,可要奴婢去开导她?”勺儿搀着元容,自从顾曜领兵讨伐逆匪,乐衣与她们之间就形成了一种古怪的氛围。
摇摇头,向着殿门行去,勺儿颔首陪在元容身侧,许久才听她道:顺其自然。
☆、人生在世
“今夜丑时,西苇坡。”营帐内安静异常,顾曜随意的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奸细,素青色的麻布衣袍,身上套着齐国的护心盔甲,若不是他自曝身份,顾曜倒还真发现不了。
素白的字条被捏成一团在指尖转动,地上的人跪的双腿都有些麻木,许久,才有轻微的笑声从头顶传来,那人好奇之下抬头望去,正巧撞到顾曜把纸条丢入暖茶的泥炉之中。
笑的令他浑身颤栗,这个远从国都来的皇子,颇有天资,下手果狠,一点也不像个十五六岁的纨绔少年。
昌乐殿的殿门紧闭,宫人们掌着昏暗的油灯伫立在宫殿的两旁,像座座人形的墓碑,四周静谧的只能听到偶尔传来的鸟叫。
“夫人请。”锦安遥遥望见元容,忙弯着脊背碎步而来,声音依旧尖细,“陛下等着您呢。”
漆盒被从勺儿手中接过,元容一个眼神,勺儿想要跟随的脚步就停在了当下,她跟她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她一个动作就彼此心知肚明。
昌乐殿中飘散着淡淡地药香,没有了往日的欢歌,清冷地仿佛没有人住过。元容的脚步很轻,踏在柔软的地毯上听不到声响,待她撩开垂挂的隔帘,就见顾子期一人坐在四方的矮榻上,眼前是正在继续的棋盘,黑白二子,惨烈搏杀。
“来了。”矮榻上的男人没有回头,他背对着她,只勾勾手。
他瘦了。
元容与他许久未见,也不记得多久没有仔细端详过他的背影。
“我亲手煮的。”晶莹的银耳飘在剔透的米粒之上,食盒中的汤粥被小心的端出,元容挽了袖子,生怕不小心打翻。
“难怪容儿晚来了这些时辰。”顾子期端过她手上的瓷碗,又牵着她的手示意她坐下,下巴点点面前的棋局,“容儿可要与我杀一盘?”
“我哪里是你的对手。”顾子期的手心微凉,元容轻轻地帮他揉搓着,笑道,“这些年都没怎么赢过。”
“这次让你赢。”顾子期推推她的肩膀,“去吧。”
随珠悬挂,顾子期和元容相对而坐半个时辰,元容的棋风早已褪却了早些年的凌厉,也不像少年时莽撞洒脱,每一步都走得稳稳的,偶尔被顾子期逼急了,才粗暴的砍伐一番。
最后果如顾子期所言,他输了元容一个子。
“左右都是我赢,你也不多让我几颗,让我开心些。”元容收着棋盘上黑黑白白的玉石头,偶尔抬眼抱怨两声。
顾子期也不恼,放在方便的粥已经凉透,他转手端起放到了眼前,素白的汤匙插在软绵绵的汤粥,一下又一下的搅拌,“赢一颗是赢,让十颗也是赢,多多少少有何区别,到头来结果还不是一样么。”
白粥被送到嘴边,顾子期张口咽下。
身后生起满背的鸡皮,元容心中放松的弦猛然绷紧,她抿着唇,神色复杂的看着顾子期把早已冰冷的粥吃完。
顾子期从来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他一向是个很谨慎的人。这些元容知道,自然以为这碗会想其他的一样,成为摆设,然后被丢入泔水桶内。
可这一次,顾子期却毫无征兆,全不犹豫的把她带来的东西吃完了。
空空的瓷碗被推到元容面前,四目相接,元容的手不自觉的绕上胸前的秀发,一圈未绕完,就被一只白皙的手握住。
“容儿已经许久未做过这些小动作了,有些怀念。”拉过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印下一吻,她不安的时候犹豫的时候,就会不停地转头发丝,可这些年,这些儿时的小动作她已经不在做了,顾子期不知道她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这个习惯,还是她心底有了目标,不在迟疑、徘徊。
这次中毒,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许久,做了好多好多的梦,有真的有假的,甚至有时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昌乐殿的屋顶很高,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蛟龙,腾云驾雾的穿梭在大殿之上。
他就这么躺在床榻上,四周垂着厚厚的床幔,有种回到初次离开汝城的那年,顾管家带着他颠沛流离,日夜做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那时候的他也像现在一样,独自呆在破旧的木屋中,周围什么都没有,仿佛整个世界孤独的只剩他自己。
现在,他明明什么都有了,整座江山都被他踩在脚下,到头来,却还是只剩他自己。
几十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已强大到不在惧怕孤家寡人。
人生在世,本就孤身而来,独身而走。
但真到面临这一步的时候,顾子期却胆怯了,他不禁问自己,他这一生到底再追求着什么。
结果却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些年,他拼命地拉着元容往无底的深渊堕落,把她困在绝望里,把她变得和自己一样,让那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填满污垢,变得不再耀眼。
最后,她确实变了,变得让他安心亦让他迷茫。
人都是会变得,强大了才能坚硬不催,才能不被人伤害,才能和他一起走到最后。顾子期不停的这么告诉自己,直到这次醒来。
这一觉,他听到了生命流走的声音,也想通了许多事情。
“我果真,还是配不上容儿。”即便是当初他是商户子她为官宦女,顾子期也从没想过自己会配不上元容,或许有过欺骗,但他却从未真的伤过她。再后来,他离开她,眼前越来越黑,路越行越难,被蒙住了双眸,踩着一切往上爬。他会默许顾涉杀她,挟持她出应阳,不介意展现自己最丑陋的一面,亦不再顾忌她的死活。可元容是个多明亮的人啊,干净的就像一块玻璃,总让他有意无意的回忆起当年。他这辈子遇到的女子,无论是月白还是平林,都需要他遮风挡雨,可他不是神,强大到无所不摧,直到风云寨里她手持利刃,为他一剑了断了一条人命。尸体倒下的瞬间,他透过漫天的火光看清了她的脸,之后他受伤严重陷入无止境的昏迷,那个愚蠢的女人,却放弃了大好的逃跑时机,一路把他送到边境,然后才头也不回的离去。
或许是那一刻,他就生了把她留在身边的心思,之后才会有意在顾涉的事情上出手帮她了一把。
我想要个人,在我陷入困境的时候,愿为我披荆斩棘。
我想要个人,在见识到我最丑恶一面之后,还能不放弃我。
这个人顾子期这辈子遇到了,抛弃了,夺回了,亦毁灭了。
元容实在太好,好到令他羞愧,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无非是想要把她踩入污泞中。
仿佛那样,他就能配上她。而事实,他却是错的如此离谱,他与她同床共枕十数年,之后却再也没有什么可值得回忆的东西了。
“顾子期……你……”元容眼神落在空碗上,欲言又止。
“后不后悔没下毒?”顾子期眉眼微弯,与元容严肃的神情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脸色还有些苍白,“这是我的诚意,容儿的呢?”元容的手还被顾子期握在掌心,这些年他实在太累了,累到心疼,累到不想再与元容玩猜忌的游戏,“虞山城,你想如何。”
“不想如何。”元容任凭他攥着自己的指头,她往前探了探身子,“所以,我从未让他们出过北部。”





太后成长记事 第63节
“公孙训?”这世间有才能的人不少,恨他的也不少,可他们多半都饮过孟婆汤,踏上奈何桥,唯独公孙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嗯。”元容凤眼勾成好看的弧度,“我多次死里逃生,总得为自个考虑不是。”
“他为何帮你?”
“我许他曜儿登基后,把中都及周边十座城池还他。”中都是南晋的皇都,元容觉得这个条件十分有诱惑力,至于顾曜的身份,她是打死都不能说。
“容儿倒是大方。”顾子期笑出声,眼神却不怎么温柔,“想的也真够遥远。”
“子期说笑了。”元容觉得今晚她与顾子期算是完全撕破了脸,她再找借口也是于事无补,索性与他摊牌,“容儿远不及你,早早就算计好一切。”
幸好,顾子期倒下的早;幸好,曜儿现在出了汝城。
元容此刻丢下完美的假面,防备的直视着眼前的男人,只是,预想中的震怒没有来临。
一只手突然抬起遮住了元容的眼睛,周围瞬间陷入黑暗,元容心底一惊,刚要抬手拨开,就听顾子期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曜儿虽不像我,但毕竟是我儿子。”拉着他指尖的手停在半空中,顾子期出神了很久,才反手握住元容的手指,十指交扣,“我让他选,也让你选。”
灭了公孙训成为战功赫赫的皇子凯旋,还是多年周旋在虞山城等着汝城日新月异。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这颗子。”顾子期打开矮几下的机关,明黄的绸娟被他掏出推到元容面前,宝印已经盖上,是立太子的圣旨,只是加了个灭匪贼凯旋归的条件,“我让你赢。”
兴亡战乱百姓皆苦,天下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折腾,而顾子期,也不想再折腾了。
☆、不念当初
风呜咽着掠过西苇坡,树叶发出簌簌地摩擦声。顾曜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身材挺拔,□□覆盖在整张脸,看不清他原本的容貌。
“我上次见你时,你还是个孩子。”许久男人才开口,他伸手从空中比量了一下,看似在笑,可惜□□上却没有灵动的表情,“如今,已经张这么大了。”
“你是当年伤了我母妃的刺客。”顾曜没怎么出过皇宫,他也不信这个男人能够在他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入宫,那么,他与他唯一的一次相见,只有数年前的那场刺杀。母亲故意的一推,刺客有些不忍的表情,交相出现在脑海中。
那是一场后宫女子之间的博弈,顾曜知道母亲从中做了手脚,拿命演了场苦肉计给众人看,也为他铲除了之后最大的障碍。
至于那些被捕的刺客,则全都死在了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他听到消息的时候,有那么一丝丝的难过,毕竟也是一群鲜活的生命,却义无反顾的做着他人的垫脚石,再后来,他年纪渐长,所听所看也不在拘泥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中。
父皇说,没有一个上位者,不是踩着别人的白骨和鲜血登上高点,俯视众生的。
“你还记得。”公孙训没想到他能这么快的猜出自己。
“当然。”顾曜与公孙训中间隔了距离,他背着手,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尤为清冷,“十分生动的给本殿上了一课”
让他清醒的认识到,他与别人不同,他是个皇子。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公孙训眉心一皱,又快速的舒展开来。
两人眼神相撞,顾曜眼睛里的情绪让公孙训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仿佛寒冬时分出现的一盆水,他以为是暖的,结果手放进去才发觉,这盆水与寒冬的冷冽并无温差。
顾曜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样,身上亦没有他父亲当年的影子。
“姜元容性子单纯,居然会养出你这么冷漠的儿子。”公孙训知道元容这些年变了不少,可他内心深处,总觉得元容还应该是当年的模样,怯生生的呆在赵衷身后,胆小怕事的像只兔子,唯有惹急了才张嘴咬你一口。
“你是南晋人。”顾曜自动寻到他话中的有用信息,总结出结果,这个认知被顾曜迅速的消化,难怪四舅迟迟拿不下虞山城,母亲太了解四舅,若是她从中助他们,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顾曜不太明白,母亲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事情如果有天被父皇识破,下场怕不是个好的。
父皇这辈子,最讨厌别人觊觎他的东西。
“真是不可爱。”公孙训往前迈了两步,锦靴踩在落叶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四目相接,他抬手悬空点了点他的胸口,“全然不像你的父亲。”
不能再拖了,真相,一定要告知他真相。这个孩子,将将谈几句,公孙训就有些心凉,他对他充满防备,充满狐疑,他在寻找他的弱点,冷静的从他的言语间挖掘出更有用的东西。
他们这么些年的辛苦是为了什么?这么些年的努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们赵家,为了他。他怎么能这么置身事外,如同游戏场上的局外人。
眼神微晃,顾曜飞快的压下心底冒上来的不安,手指被盖在宽大的袖口下,把玩着腰间的玉灯笼,岔开公孙训口中的话题,“你想如何?仗着母妃逼我退兵?”
“逼你?我为何要逼你?”公孙训对上顾曜的眼睛,也许是今夜的月色太好,也许是他已经被多年的回忆压抑的无法喘息,“臣恨不得天下都是您的。”
“你!”
“臣姓公孙。”公孙训飞快的打断顾曜的话,一字一句道,“是南晋帝王赵衷的侍读。”
“公孙先生好大的胆子。”
“我若胆子不大,又怎会活到现在。”嗤笑出声,公孙训扯下脸上的人皮,露出疤痕遍布的肌肤,盯着他缓缓开口,“你猜,我为什么会帮姜元容?”
心神被扰乱,顾曜想过许多可能,唯独没想过母妃会和前朝余孽有牵连,而这个牵连,令他感到十分的不踏实。
“臣给殿下讲个故事吧,一个久之前的故事。”公孙训眼底散发着寒气。
一个你为何会令顾子期不喜,令元容不得不争的故事,以及,那个走了好多年的男子。
生命和时光被转换成语言,滔滔不绝的从口中吐出,几十年的恩怨情仇明明那么久,可真说出来,却只用了短短两柱香的时间。
公孙训扭头望向顾曜,四周弥漫着安静而诡异的气氛,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肌肤越发的白皙。
时间一点点的流过,公孙训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才换了顾曜的轻笑出声,笑声逐渐变大,惊醒了林间的鸟雀,翅膀的扑棱声划过天空,最后和笑声一起戛然而止。
世界又归于寂静。
“公孙先生真是说了一口的好书。”啪啪几声鼓掌,顾曜才又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神色自然。
“你不相信自是可以去问你的母亲,看看我公孙训口中可有半点的虚话……”
“那又如何?”顾曜开口。
公孙训的话被他直接堵在嗓子眼里,他不可思议的盯着顾曜,半响才出声,“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不管我是谁的儿子,什么身份,于现在的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你这是认贼作父!”公孙训怒极反笑,单手扣住顾曜的左肩,力气大的顾曜有些皱眉。
他抬手挥开公孙训的手臂,往后飞快的退了几步。公孙训的话毫无破绽,便是他想反驳也无从下口。有些事情说开了,周边笼罩的那层迷雾也就散去,父皇对他的态度,宫中若有似无的流言,母妃拼命护他的因由,便也都串的起来,说得过去。
这些事情,母亲只言片语都未曾告诉他,他又何苦非要去撕母亲的伤疤。她若真像公孙训口中那样,是个固执单纯又心善勇敢的女子,这些年,她为着他又经历了多少,才被时光打磨出如此深的城府。
还有虞山城的事情父皇知道么?他那么富有掌控欲的人,顾曜猜想他多半是知道的,毕竟他倒下之前,圣旨早已拟好。
眼前的男人神色晦暗不堪,顾曜的心猛然下坠,袖中的手指骤然收紧,等等,如果父皇知道公孙训的事,那么母亲……
鸡皮疙瘩爬满整个背部,他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公孙训,“你现在与我讲这些是何居心?”
“殿下,你就不想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么?你就不想看着南晋的都城在恢复往日的灯火辉煌么?”畅想出这一切,足以让每个南晋人热血沸腾。
顾曜只要想,元容自然会逼着姜家帮他,涉及血脉秘事,姜家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那我母妃怎么办?”他是出来了自由了,亦坚信无论自己做什么选择,母亲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助他。可母亲呢?她还在皇都,在宫墙内,她是走不掉逃不了的,只要他有异动,首先波及的就是母亲!顾曜瞳孔逐渐放大,看着公孙训,忽然觉得他们十分可笑,“你们为什么从来没人考虑过她?”
父皇要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公孙训想改朝复辟重振南晋;甚至连母亲本身也把自己的位置往后挪了又挪。
“殿下,这是大业!是我们与你母亲谋划了许久的大业!”言语掷地有声。
“你们疯了,我没疯。”最重要的选择权在他手里,顾曜双眼微眯,世上众生千千万万,想守护他的,他想守护的,不过是那个软语斋的女子,那个给了他生命,护着他平安的女子。她的前半生吃了那么多苦忍了那么些委屈,好不容易他长大了,哪里还舍得别人再伤她分毫。语调越来越冷,顾曜扭头与公孙训平视,“我是顾子期的儿子,但凡我想要,无需你们,这天下终究会是我的。”
“可你身体里流的是南晋的血,是赵家的血!”
“那又如何?”若能用一条命换来十条命,若能用一次让步换来更多的利益,那便换,这世上本就没有黑白对错,只有成败输赢,“我选最好走的一条路。”
“你太让我失望了。”这是来自生命深处的悲叹,顾曜果然不是赵衷,没有那么的耀眼明亮,没有满腔沸腾的热血。
“母亲年纪已大,我想让她后半辈子再无风雨。”人要懂得面对现实,懂得选择最想要的东西,公孙训口中太阳般的男子于他而言很陌生,陌生到像是个不存在的故事,或许那人是母亲心中的至宝,可惜很抱歉,顾曜觉得自己无法感同身受,他只想拥有当下。转身离开,锦靴踩过落叶发出咯咯声,顾曜的声音遥远的飘荡在空中,“下次兵戎相见,你我各凭本事。”
他不会手下留情,这就是他的选择,只要现在,不念当初。
作者有话要说: 曜儿真的……会是个好的帝王……他比小赵和顾子期更适合当皇帝,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怎么选择了……所以,心好痛……他怎么会变得这么现实,还我当年那个软绵绵又可爱的小团子t-t
☆、恩义如纸
“恩义薄如纸,何苦念曾经。”元容指尖有些颤抖,十指的蔻丹在阳光的照射下红得有点扎眼,这的确是曜儿的笔迹。
曜儿见到了公孙训。
殿内伺候的宫人眼角垂视着地面,心思却都留在元容这儿,她一抬手,周围的宫女太监就得了令,毕恭毕敬的弓腰而退,只留下勺儿和乐衣。
“夫人。”待殿门闭上,勺儿才跨前几步小心开口。
元容的脸色难看的骇人,东西是今早送进宫里来的,经的是锦安的手,顾子期自然是会只晓得。曜儿既然给她寄这封信,就必然有了自个的打算,这句话不是个好兆头,元容心里多少有些挣扎,可恩义岂是这般轻易就能遗忘的,
“乐衣,你给公孙那边递个消息。”于情于理,元容都要伸手助他一把,断不能把他这些年的隐忍视而不见,她把信件递给乐衣,“让他走吧,天下之大。”
曜儿是她的儿子,元容感念公孙训的恩情,但她不能置自己的骨肉于绝境。
顾子期坐在昌乐殿内,檀香的味道淡淡地从远处飘来,手中是曜儿千里迢迢送上来的书信,那个孩子把剿匪的计策向他全盘托出,顾子期细细看过,有的计策甚妙,有的地方则略显稚嫩。
他觉得这封书信,与其说是请教,不如说是曜儿不惜自曝其短,只为换取他的信任,想拼命地从他身上汲取一切有用的东西,弥补自身的不足。曜儿才十五岁,顾子期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年轻气盛,多少带着些不可一世的骄傲,哪怕他隐藏的再深,也做不到像曜儿一样,毫无保留的直面自己的所有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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