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藤缘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朱雀恨
纪淩盯着谢清漩促狭地笑了,只恨对方是个瞎子,看不见自己得意的样子。
“王爷。”谢清漩低低唤了一声,叹口气,忽地凄然一笑。
“你要怎样,我便怎样。只求你放过她罢。”
一个“好”字吐出,纪淩反有些懊恼,语气未免含酸:“你倒真是心疼妹妹。”
他放开谢清漩拧身下床,靴子沾地,想起了什么似的,加了一句:“骨肉分离总是不好,干脆把她接来王府吧。你也安心,我也跟她亲近亲近。”
纪淩说着嘿嘿一笑,正要起身,却发现谢清漩还握着自己的那根手指,兀自不放。
纪淩挣了挣,谢清漩忽地将他的手指狠狠往后一掰,竟似要把这指头拗断般。
纪淩算是吃得痛的,也惊得喝了一声,他劈手一个耳光,把谢清漩抽翻在床上,这才挣出了自己那根手指。
这纪淩自小是娇宠惯了,莫说是打,真是骂都没被骂过一声。
今天这事儿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羞愤一时盖过了疼痛。他咬着牙,拽住谢清漩的头发,把他拖到地下,一脚一脚直往那人心窝子踢踏过去。
床边的使女早吓懵了,那谢清漩也不求饶,咬着唇一味隐忍,房间里只有纪淩自己气咻咻的鼻息。
怒意渐退,纪淩倒觉出几分索然,又往谢清漩身上重重加了一脚,他在床沿坐下,狠狠地盯着伏在地上的人。
谢清漩脸冲下蜷着身子,看不清面目,纪淩用靴尖勾起他的下巴,只见谢清漩闭着眼,嘴角挂着血丝,脸色煞白,神情却是坦然,纪淩火气上涌,再次将他踹翻在地。
“你活腻了啊”
谢清漩从地下挣扎着坐起,面向纪淩,睁开空洞的双眼,纪淩头一次在白天对上他的眼睛,心下也是一惊。
谢清漩那双眼睛生得极好,再配上两道秀眉,真所谓眉目如画,清俊非常,只是那黑漆漆的双眸没有焦点,恍恍惚惚,蒙昧如纱,对着你,似看非看,盯得久了,竟叫人后颈发凉。
谢清漩悠悠开了口:“我命如草芥,生死对我算不得什么。王爷是千金之体,有个闪失就不好了。”
纪淩喝问:“你敢威胁我”
“不敢。”谢清漩微微一笑。
“只是关心则乱,我怕自己身不由己。”
风入窗棂,散落的纱帐翩翩欲飞,纪淩一手捺住。这个宅子,这个院子,乃至这个京城,都是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界,谢清漩再扑腾还能扑腾出他的掌心
想是这样想,心头黑压压一层阴雨却总是不散。眼前这个人是个棉里针,看着可心可意,软顺非常,冷不丁扎一下,却也入骨见血。
2
纪淩走后,谢清漩迷迷糊糊躺了一下午。
掌灯时分,使女服侍着他喝了些粥,刚在收拾碗盘,外面一阵人声。
谢清漩一怔,推被坐起,侧耳倾听。
使女扭头一看,原来是纪淩来了,他边走边侧身跟一个少女说话。那少女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长得娇媚可人,身姿窈窕,面若芙蓉。
少女见到床上的谢清漩,登时红了眼圈,扑过去,哽咽着叫了声:“哥。”
谢清漩伸手揽住女孩,眉目间流露出稀有的温存。
“哥,听说你病了,好些了吗你怎么也不捎个口信回来,急死我了。”说着,少女抱住谢清漩的腰,嘤嘤哭了起来。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别哭,小汐。”谢清漩摸索着抬起她的下巴,为她拭泪。
纪淩立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
“哥,王爷说你要静养,让我过来照顾你,等你好了,再送我们一起回家。”
谢清漩点了点头,背对着纪淩说了声:“多谢王爷。”
小汐毕竟年幼,一路颠簸,已是劳累,再加上这一哭,很快倦了,哈欠连天。
纪淩吩咐使女带小汐去休息,屋子里只剩下他和谢清漩两个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灯花“劈啪”轻响。
谢清漩不知纪淩在干些什么,也不想问。良久床前响起一阵衣物落地的窸窣声,身上的被子被人掀开,一个灼热的身子蓦地压了上来。
不等谢清漩作声,纪淩抓住他的腰,一把将他翻转了过去。
下体的亵衣被剥了个干净,上身衣物却分毫未动,耸动之际纪淩狠狠咬住谢清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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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头,谢清漩挣扎不开,便也由他强取豪夺。
纪淩的喘息越来越重,他俯下身子,攥住谢清漩的手,两人十指纠结,汗液濡染,倒似有几分缠绵。
颠倒至极,纪淩将谢清漩的腰往下一按,腰间一送,顿时酣畅淋漓。
与此同时,谢清漩发出一声惨呼,原来纪淩登顶的同时,竟捉住谢清漩左手的中指,硬生生将它折断
纪淩从谢清漩体内退出,望着身旁满头冷汗的男子冷冷一笑。
“我叫你身不由己。七天之内,给我除了这院子里的魔障。若是不行,今日这番苦楚,七日后便是你那妹妹领受”
纸上的字谈不上章法,倒也圆润可爱,真是字如其人。
接过单子,纪淩望着执笔的小汐,长眉一轩:“就这些”
小汐点了点头:“我哥说了,置下东西,今夜子时就可作法。”说着低下头去,自顾自地在宣纸上涂画起来。
纪淩拈着那张单子,眉头微蹙。
单子上的东西没什么古怪,不过是黄纸香烛一类,只是谢清漩这次答应得未免太爽快了一些。
断指后的第二天,一早谢清漩便打发使女来说,他愿意作法,只是要掐算吉时,置备法物,请纪淩再宽限几日。
起先纪淩以为这是谢清漩的推诿之词,谁知谢清漩倒真的筹措了起来。
纪淩白天去厢房,总见谢清漩在那边念念有词,一派装神弄鬼的样貌。
小汐随伺左右便如他的双眼一般,兄妹两个默契非常,谢清漩要什么东西,无须开口,眼眉一抬,小汐便已奉到他面前。
纪淩是独子又兼父母早丧,家中虽说仆从如云,但他心高气躁,最是个难亲近的,所以这么多年下来,身边贴心可意的人,可以说一个也没有。
谢氏兄妹虽是贫贱,但这分骨血亲情,却是他无缘体味的。纪淩看了,面上声色不动,心下却又嫉又恨,夜里床榻之间总不免变着法的折腾谢清漩。
也许是顾忌着小汐,不管纪淩怎么羞辱,谢清漩都隐忍了下来。
那小汐到底是个孩子,根本没觉察出谢清漩和纪淩间的瓜葛,看到谢清漩裹住的中指,问了两声,谢清漩只说是扭到了,她竟也没有深问。
“嘿嘿。”见纪淩眉头深锁,小汐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纪淩回过神来,说来有趣,这王府上下个个见了纪淩都是战战兢兢的,唯有这谢氏兄妹不同。
谢清漩敢逆龙鳞,而小汐对纪淩身上的戾气全无知觉,丝毫没有畏怯之相。
“对了,我哥还说,今夜的法坛设在后花园紫藤树下,一到子时,闲人屏退,只留你、我、他三人作法。”女孩说着嫣然一笑。
“王爷,你怕吗”
“怕那也是鬼见了我怕”
午后平地里刮过一阵冷风,转眼天边低低地压了层灰云,不一会儿惊雷阵阵,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雨一下便没了停的势头,铺天盖地,绵绵不绝,直到掌灯时分兀自下个不住。
眼看子时的法事是做不成了,纪淩心下焦躁,使女上茶时一个不留神,略略泼了一些出来,被他一脚蹬翻在地,挥袖将桌上的东西统统拂到地下。
纪淩拧身出屋,直奔西厢而去。见此情景,一边的小厮忙撑起把伞匆匆赶上了纪淩。
耳听得长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门帘一摔,纪淩大步进屋,小汐正坐在床沿跟谢清漩说话,猛抬头,见纪淩满脸阴云,不觉也是一惊。
小厮拿过把凳子,恭恭敬敬地伺候纪淩坐下。
纪淩也不说话,冷冷瞪着床上的谢清漩。
谢清漩听这动静,心下已是分明:“王爷找我有话说吧,小汐,你先回房去,子时带上东西,直接去紫藤树下等我。”
小汐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小厮冲屋中的使女使了个眼色,使女心领神会,引着小汐回房歇息了。
小汐她们前脚出屋,纪淩“啪”地将手边的一个茶盅甩下了桌。
“子时,子时你还要哄我到几时你眼睛瞎了,难道这耳朵也聋了不成,这么大的雨你听不见吗”说着欺身一步坐到床上,一把扣住了谢清漩的颈项。
他手劲奇大,谢清漩透不过气,伸出双手想把他抓开。纪淩嘴角轻扬,握住他左手的断指狠狠一折。谢清漩倒抽一口冷气,险些昏死过去。
看着冷汗淋漓的谢清漩,纪淩胸中郁卒稍解。
床上的男子脸色惨白,为了忍痛,他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唇,淡粉的唇已见血色。
纪淩小腹一阵灼热,他就爱看他在锦衾绣帐间痛苦的模样,即便不能用情欲引他动容,他也要他销魂荡骨,所谓至乐至痛也不过一线之隔,他就不信自己摆布不了他
纪淩按住谢清漩的双肩,整个人压了上去,床檩摇曳,幔帐轻晃,纠缠反覆间两人都已衣衫半褪。
凳子“喀”地响了一下,纪淩这才想起来小厮还在屋中。
他一抬头,向帐外喝了声“滚”,那孩子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十四、五岁的男孩已通人事,血脉贲张的画卷入眼入心,只怕这一夜也不好熬。
纪淩给他一搅倒有些分心,这才想起因何而来,他分开谢清漩的双腿,从容而入,几日下来彼此都惯熟了,比起初时少了几分新鲜,却也更有滋味了。
纪淩捧住谢清漩的脸,低声问:“你是不是算准了今日有雨,特意耍我”说着猛地一刺到底。
谢清漩浑身一颤,半晌轻叹:“到了子时你自然明白。”
纪淩最恨他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他要他哀求,要他臣服,要他心甘情愿、予取予求,只是他不,他隐忍,他包容,却不过是虚与委蛇。
纪淩又是一气猛攻,双手抓住谢清漩的腰身,指尖毫不留情地掐入皮肉,他恨这个身子,明明极尽缠绵,自始至终,却总有些什么怎么抓也抓不住
即便谢清漩能降了院中的妖魔,纪淩心中的魔障却不知几时能除,唇齿相依之间纪淩狠狠咬住谢清漩的舌尖,贪恋地吸取那淡淡的血腥味道。
更鼓悠悠,眼看亥时已过,纪淩不知在谢清漩身子里泄了几遍,犹不肯退出。两人交缠在一块,静静躺着。
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得零落,不一会儿竟一点都听不见了。
谢清漩嘴角泛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借着帐外摇曳的烛火望去,颇有几分诡异。
纪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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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发凉,不由地抽开了身子,披上袍子冲到门外。
院子里,黑漆漆的树影随风舞动,水珠沙沙而坠,但头顶那片深不可测的夜空却滴雨不见,这天竟在子时前晴了
紧了紧金丝鹤纹大氅,纪淩不耐烦地向身后看去,小厮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扶着谢清漩赶了上来。
到底是下了大半夜的雨,此刻虽是雨止风歇,地上却还残留着一汪汪的积水。
橘红的灯笼本就暗淡,映在这水洼间更是忽忽悠悠,飘摇不定,再衬上四围黑黢黢的树影,倒真像个鬼园。
三人又往前赶,才走了几步,忽地狂风大作,周遭一片枝折叶落的声响。
纪淩的大氅兜了风,裹住面门,眼前就是一黑。
他本不胆小,但这风起得委实妖异,不禁也变了脸色,急急地去扯大氅,挣得猛了,绷断了系带,只觉肩头一轻,那厚实的大氅竟生生被风卷了开去。
纪淩睁眼望去,五步开外,小厮蜷了身子缩在一块假山石后,浑身发抖,手中的灯笼早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
再看谢清漩静立于漫天落叶之间,衣袂当风,长发飘飘,暴风围里中的他神色恰然,恍若身在云端,好像他本就是那呼风唤雨之人,这一番风云变幻,便出自他纤长的指端。
纪淩盯住谢清漩的手,才发现他半拢在袖子里的右手急速地掐算着什么,嘴唇翕动,念念有词。
忽地谢清漩十指一翻,喊了一声“宝儿”。伏在地上的小厮应声而起,定定望着谢清漩。
谢清漩伸出手来,按住小厮的额头,柔声说道:“子时将至,这园子不是你待的地方,你且退出去,记得将园门镇上。”
小厮听了,得令一般,转身就走,看都不看纪淩一眼。
说来也奇,眼瞅着小厮出了园子,掩上月洞门,那泼天的狂风霎时止住,只留满地残叶,兀自旋转不迭。
纪淩不禁“咦”了一声。
谢清漩微微一笑:“王爷引我过去吧”说着伸出右手,暗夜里看不真切,明明是灰蒙蒙片,纪淩却觉得那手是白得不能再白了。
他捉住谢清漩的手腕,正扣在脉门上,那脉搏细弱均匀。
纪淩不由记起了胡大夫的话,胡大夫说过谢清漩的脉中有股子阴气,当时纪淩不以为意,这会儿他却将信将疑起来。
只是到了这一步,已是退无可退,更何况纪淩压根儿也不想退,他倒要看看这个谢清漩能弄出些什么古怪。
未到紫藤树前,扑面便是一阵异香。
这树藤花生来古怪,寻常的紫藤淡淡无味,可它却有股子奇香,比寻常的香花还胜几分,今夜这香格外的沁人,似有花蜜汩汩地自花蕊间淌出一般。
纪淩凝神看去,紫藤树下立着一道淡白的人影,像是个长发披拂的女子。
此时阴云遮天,虽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四下里也是暗沉沉的,这女子似黑夜里擎出的一枝白莲,袅然独立,娇媚中透出几分阴森。
那女子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侧过身来,对着纪淩嫣然一笑,竟是小汐。
仔细一看原来她正在几案上铺排法器,案上两支白烛照亮了她的身影,今夜她放下一头秀发,换了白衣,稚气尽褪,倒显出另一股风情。
“王爷,哥,子时快到了。”小汐说着走上前来,从纪淩手中接过谢清漩的胳膊。
谢清漩颔首,朝纪淩那边侧了侧头。
“清漩这就要作法,小汐会陪着我。王爷请站在我左侧,不要走出我一臂之外。”
三人走到几案前,一字排开。
小汐将一根银簪交到他右手,又扶着他去摸桌上的一个碧瓷碗,那碗中盛着清水,映着碗壁,放出幽幽的青光。
谢清漩持着银簪喃喃念了几句,忽地手起簪落,在碗沿敲出声轻响,说也奇怪,这一击之下,小小的碗盏间竟起了惊涛骇浪。
水波一圈一圈围着碗心激荡,越激越高,越激越猛,只听谢清漩轻啸一声,那水柱如一条银色的蛟龙蓦地腾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谢清漩双掌翻飞,持于前胸,那水柱正撞在他的掌间,化为一片晶莹的水雾。
小汐见此情景,点燃了一叠黄纸,素手一扬,悉数向空中抛去。
谢清漩双拳一握,忽地振臂一喝,那漫天火舞的黄纸忽地变作了星星点点的焰火,沙沙而落。
就在这火星的盛宴间,谢清漩舞动双手,袖影翩然,朗声诵念法词,纪淩听得一头雾水,只觉他念的非佛非道,闻所未闻。
忽地谢清漩一声清啸,指尖似有风出,直扫得案上的烛影摇摇欲熄。
纪淩向他十指望去,不由呆住了,只见他左手中指的绷带架不住指上的风声,翻飞而落,白天还布满青紫、低垂无力的小指此时莹白如玉,伸得笔直,那医无可医的伤竟是好了
纪淩惊骇之下,人往后退,谢清漩眉头一拧,伸出左手,一把攥住纪淩的衣襟,将他拉回身边。
小汐急呼:“王爷,你忘了我哥的话不可走出一臂之外。”
经此一乱,谢清漩收了掌间的风声,低眉敛气,飘扬的鬓发垂落颊边,便似入定一般。纪淩望着他紧闭的双眼,心下惶惶。
小汐见了微微一笑:“王爷莫怕,我哥没事。”
远远传来梆子的轻响,更衬出四下的寂寥,不过是一刻光景,纪淩却像挨了一世。
小汐倒是悠然,从容地取过一支白烛,放在谢清漩眼前,只听谢清漩轻声说了个“好”字,小丫头“嚓”地点亮蜡烛。
谢清漩整张脸都沐在那烛火之中,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翼轻轻翕动,忽地眉毛一抬,睁开了双眼,两道寒光从目中直射而出
纪淩骇得呆立一旁。
谢清漩仰头向前面的紫藤树望去,蹙紧了双眉,暴喝一声,从袖中捏出一道符,在碗中的残水里一蘸,指尖运力,“啪”地直飞树身。
只见眼前火星四溅,那符在树皮上擦出一道寸许的印痕,软软直坠地面。
谢清漩摊开右手,小汐忙将一把桃木长剑递到他手中。
纪淩惘然之间,谢清漩一手攥住了他的胳膊,喝了声“起”,纪淩脚下一虚,竟跟着谢清漩凌空腾起,越过几案落在紫藤树前
两人紧贴着藤树站稳了脚跟,谢清漩放开纪淩,双手执剑直指苍天。
只见他眉头一凛,口作龙吟,“哢嚓”一声,平空里竟爆出个闪电,银白的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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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贯树身。
纪淩只觉脚下的地面一阵抖动,眼前一花,万千藤花如紫雨一般纷纷而落,将两人困裹其间。
鼻腔里充斥着浓郁的花香,周遭都是紫色的花瓣,再看地下,落英堆积,不知不觉间竟埋过了靴尖。
纪淩惊骇之下,回头望去,那落花构作了一道绵密的花墙,别说庭院了,就连三尺之外的香案和案前的小汐都看不见了。
再瞧身旁的谢清漩,他紧闭着双目,手拄木剑,急促地念着什么,说来也奇,这花瓣泼天而落,纪淩头上、肩上早已厚厚堆了一层,可谢清漩那袭青衣却连一个花瓣都没沾上。
纪淩盯紧了他看,这才发现落花一旦飘到他的身边,霎时便会弹了出去,就好像有千万双无形的手围绕着他,为他拨挡花瓣。
到了此时,纪淩终于相信,这谢清漩果然不是凡人。他不由朝谢清漩身旁又靠近了一步,在鬼神的世界里,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的不是他,而是他。
“喀喇喇”
脚下响起一阵怪声。纪淩低头一看,紫藤枝干纠结的根部爆出数条枝蔓,那藤萝蛇一样贴着地面飞速地蜿蜒伸展,直扑谢清漩的脚踝。
纪淩惊呼一声:“小心”
话音未落,那藤条已束紧了谢清漩的双脚,犹自向上攀援。
谢清漩恍若未闻,依旧定在那里喃喃自语,纪淩急了,卯足全力去掰藤条,“啪”地一根藤条被扯了下来。
与此同时,刺心刺肺的激痛贯穿了他的身子。
纪淩跌坐在花海之中,险些昏死过去。
越来越多的藤萝沿着谢清漩双腿盘了上去,最先攀上的几根已缠住了他的胸,直取他白皙的颈项。
把谢清漩缠作另一株紫藤了,谢清漩却依然故我,垂着头,嘴里的咒语一刻也没停。
纪淩不信谢清漩真不知道,就算瞎了,感觉总还有吧
被缠成这样,他就不觉得窒息
随着如毒蛇吐信一般的“嘶嘶”声,藤萝铺天盖地地爬向谢清漩,纪淩呆望着那一幕,一时间没了主意。
忽然他发现谢清漩手中的桃木剑透出一股莹润的光彩,似玉非玉,似雪非雪,定睛一看,一簇簇细小的火星绕着剑身上下翻飞,那木制的剑身竟一点一点变得透明起来。剑上的光彩越来越耀眼,最后竟如一盏明灯照破了黑夜
剑光闪处,那攀附着谢清漩的藤萝枝枯叶落,最后如烧焦的死蛇,一条条的脱落。
纪淩又惊又喜,再看谢清漩,剑光下,俊秀的五官益发显得分明,光洁的额头布满了细汗,两眉之间隐隐沁出白光,那肌肤下仿佛暗藏着一颗夜明珠
纪淩正自瞠目结舌,只听背后小汐娇喝一声:“吉时已至,降魔除恶”
他急急回首,忽地一团烧着了的黄纸直扑面门,纪淩大惊失色,回身就躲,饶是如此,火星还是溅上了他的肩头,身上的绸缎见火就着,好一阵灼痛。
纪淩一头雾水,边扑打火焰,边向谢清漩望去。
与此同时,谢清漩忽地张开了眼眸,一双寒星似的眼睛直望入纪淩眼底。
纪淩心下一凛,这绝对不是一双人眼,那眼底跳荡的分明是簇簇鬼火,他刚要扭头,谢清漩猛地欺身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领襟。
“啪”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电光过处,纪淩被谢清漩按在了紫藤树上,嵌入肩头的手指宛如钢钉,纪淩惊痛之下,瞪圆了双目。
谢清漩一拧身,抄剑在手,高高举过头顶。
四下里狂风大作,漫天闪电有如惊龙四下游走,映着电光,那剑尖透出寒冰似的华彩,冷气阵阵,直逼眉心。
纪淩拼死挣扎,却魇住了一般,怎么都挣不开去。
他不由怒喝:“谢清漩,你疯了吗你要干嘛”
谢清漩仰天一笑:“你不是要我除魔么”
说着他长剑一送,直钉纪淩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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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沥沥,和风飒飒,城东十里外杨柳堆烟、雨湿红杏,正是一派烂漫春景。
只听得銮铃轻响,一驾马车自东迤逦而来,车身裹着华贵的锦缎,拉车的白马高头阔视,鬃发翩然,一望而知是匹宝马良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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