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屠心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寒雪悠
王子尚“嘿”了一声,唇红齿白的笑模样越发像个小妖孽了,他掐着腰笑嘻嘻道:“你太看轻我了吧,我狂难道还非要别人在眼前。”
郑如琢对此无言以对,王子尚确实是一个狂放到不要脸人物,去人家的闹洞房,非要躺人家的婚床上要与新郎新娘共眠。人人都说不要从别人晾的亵裤下钻过去,他却非要这么做,还嚷嚷着:“若是这么简单就折辱了面子,那我的脸就不要算了。”
对上这么一个没脸的混账,“好学生”郑如琢还当真没有了办法,只能死死瞪着他。
王子尚也笑嘻嘻地回瞪。
王子尚早就看不惯假惺惺的郑如琢了,只是两家通好,郑如琢行事又小心谨慎,没有机会整治他罢了。
王子尚一直怀疑偷偷通风告密,在老师面前刷好名声的人就是郑如琢,如若不然,为何他与李行仪刚做了些坏事,就被老师抓了现行?大家同属于五姓七望,即便不能同流合污,啊不,是同气连枝,也不能做出告密这等不义气的事情吧?
所谓五姓七望,是指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和太原王氏七个望族世家,这七家居于世家最顶层,底蕴深厚,家传渊源,大多内部联姻,这么多年过去,早已血脉混杂,世家的子弟或多或少都沾亲带故。
所以,王子尚和李行仪都知道,他们与郑如琢的争执若是放到了台面上,最终只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行仪想趁着事情没有问清楚之前先揍郑如琢一顿,没想到郑如琢会率先发难,连累了王子尚受伤。
李行仪与王子尚对视一眼,两人即刻达成共识——借机发难。
李行仪一回头,怒道:“你居然敢揍他!”他瞪着一双寒眸,像是沙漠里的饿狼。
在这样恐怖的目光下,郑如琢却毫不闪躲,他放下捂着鼻子的手,冷冷地盯着李行仪,虽然鼻子上青紫了一块,却无损他清俊的面容,他此时毫不避让的姿态映入李行仪的眼里,倒是比平常那副老气沉沉的样子看着要顺眼不少。
王子尚用胳膊肘偷偷捅了李行仪一下,递给李行仪一个眼神。
一直远远站着劝架的郎君扬声道:“诸位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啊,咱们可是兄弟。”
李行仪甩了甩自己的小辫子,点头道:“好啊,咱们先礼后兵,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子尚勾着李行仪的脖子,捂着胸口嬉皮笑脸道:“阿行,你不知,近来我家那老头子新得了一个爱妾,叫前娘后娘还是什么娘的,哎呀,记不得了,老头子宠的要命,不就惹了这祸事?”
李行仪挑了挑眉毛,肚子里的气也泄了一半,饶是他想找郑如琢麻烦,也不免觉得拿这件事作筏子有些小题大做。
“一个小妾?”
“你说什么后娘!”郑如琢咬牙切齿,对王子尚怒目。
王子尚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郑如琢也许是误会了什么,连忙摆手道:“不,我说的不是你阿姐。”
郑如琢脸色气得发白,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捏在一处。
王子尚摸了摸鼻子,想要道歉又拉不下脸来。
李行仪见他为难,自然而然接过话头对着郑如琢道:“你阿姐嫁给了他父亲,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王子尚和郑如琢同时扭头瞪他,异口同声道:“谁跟他是一家人!”
李行仪无奈摊手,道:“好吧,好吧,算我多管闲事。”
“不过,有一句话我还是要说的,你阿姐是明媒正娶嫁给他父亲的,正妻和那些小妾怎么能一样,莫非这点你都不懂,也值得这样动怒?”
郑如琢怒道:“我阿姐出嫁之前是家中掌上明珠,是你父亲硬要娶的,娶了却又不知道珍惜,宠爱一个叫什么茜娘的美妾,害的我姐姐整日里以泪洗面。你以为自己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吗?我姐姐虽然是续弦,对你难道不好吗?你整日里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李行仪看了王子尚一眼,王子尚吹着口哨撇开头,一脚踹开了碍事的石头,突然,王子尚才反应过来,大力扭过头,瞪大眼睛道:“你敢骂我!”
王子尚一身黑衣,一脸狂怒,看上去竟宛如狰狞恶鬼。
“咦?诸位这是在做什么?”
李珪和李珉正从一座玉带桥上走下,李珪脸色不大好看,隐隐压抑着一股怒气,眼下还有青黑,想必是熬夜抄书了,同样是熬夜,落后他一步的李珉倒是神采奕奕。
郑如琢行礼,李行仪转身,王子尚撸下袖子,三人恭恭敬敬道:“见过太子殿下,魏王殿下。”
李珉侧头看了一眼李珪的脸色,太子李珪扬了扬下巴,明显不想理会这些人。
李珉笑呵呵上前,道:“好了好了,快起来吧,大家有同窗之谊,何必如此多礼?”
他歪头看了看郑如琢青肿的鼻梁,惊呼一声,道:“郑郎这是……还不快去找郎中看看?”
郑如琢用手遮住鼻子,低声道:“是我不小心撞的,有污殿下眼了。”
李珉温声道:“无论如何总要找郎中看看……”他一转头又看到了王子尚胸前那处鞋印。
王子尚下意识地遮住,笑嘻嘻道:“哈哈,是我早上穿鞋的时候不小心扑上的。”
李珉的笑容淡了下来。
郑如琢注意到太子李珪恹恹的模样,轻声询问:“太子殿下这是……身体不适?”
李珪“呵”了一声,道:“郑郎不妨猜猜看,本宫抄了一晚上的书,早上还要被你们争执的声音吵,你说本宫的身子能好吗?”
“……是我们的不对。”三人忙向太子请罪,围拢到李珪身前关心他的身体,只剩下李珉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李珉低下头,狠狠地捏住了拳头。
说着说着,几人就将话头转到了王子尚父亲宠爱的小妾身上。
“好了好了,大家都沾亲带故、血脉相连的,何必闹得下不来台?不如我做和事老,这件事就算了。”李行仪一仰头,耳朵上的金耳坠乱摇,他见众人望来便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叶青微一下子捏住了手中的透花糍,糯米衣碎掉,红豆沙粘了她满手,她盯着几人,一点点舔掉手上的红豆沙,那副样子宛若刀头舔血,是能让男人背脊生寒、阳锋挺立的惊悚美色。
叶青微记得《周律疏义》中言明:主人杀妾无罪,奸淫自家婢女无罪。甚至主人奸淫自家婢女、美妾换马,乃至将自己的妾婢供客人享乐都成了此时的风尚。她上位之后废除此律法,更发了“妓妾改嫁书”,鼓励妓妾改嫁,让这些妓妾不至于沦落到主人死后,被主人子女抢夺贩卖的地步。
然而,满朝的文武大臣无不对此义愤填膺,说“祖宗之法”不可更改,她一意孤行,却被无数文人口诛笔伐,也失去了世家大族的支持,以至于最后小皇帝发动叛乱,她身边众人无不倒戈,让她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一切祸事都是那小妾惹出来的,咱们杀了那个小妾就算了解了,谁也不准再生气,事情了解之后,兄弟请你喝酒。”
郑如琢微微颔首。
叶青微在此时走了出来,正好与他们撞上,她肤白唇红,眼睛里烧着一团烈火,笑道:“老师快要开课了,你们这是要翘课吗?”
灼人的美色当前,所有人呼吸为之一滞。
“阿软姐,你怎么在这里?”李珉笑着上前,“手背的伤好些了吗?”
“你受伤了!”李珪惊呼一声,立刻挤开众人,“怎么都不告诉本宫?”
叶青微摸了摸手背,道:“小伤而已。”
李珪紧紧皱眉,像是在恼恨自己。
叶青微从袖子中掏出一方帕子,慢悠悠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白皙手指上的红豆沙看上去分外旖旎,让人止不住地想入非非,现场的几人都忍不住红了脸。
“我我我我我……”李行仪的嘴巴不知道为何竟然不好使了,他暗暗掴了自己一巴掌,才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们是去……”
“是去做什么?”她扶着竹子抬起头,垂下的竹叶遮住她昳丽的眉眼,红唇映着翠叶。
“喂!”王子尚嫌弃地锤了李行仪一下,李行仪这才回过神来,随即失魂落魄地捂着自己心脏,往后退了一步。
“啊,啊!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李行仪衣袂翻飞,跌跌撞撞地跑掉了。
原本将手臂架在他肩膀上的王子尚,差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摔到地上去,他看看李行仪张皇的背影,又望了望叶青微无情又娇艳的面容,食指微屈抵在唇上,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王子尚微微一笑,吊儿郎当道:“好阿软,稍稍让一让呗?我还有要事去处理,回来认打认罚。”
郑如琢朝叶青微行了一礼,低声道:“烦请叶小娘子让一让,回来后郑某自会去请罪。”
叶青微“咔嚓”一声捏住青竹,眼神淡漠,冷淡道:“若我不让呢?”
无论是风俗还是律法都不将妓妾贱流当人,可她却当她们是。即便上辈子因为坚持这些失了天下,她也从未放手过。她心狠手辣、口蜜腹剑、恃美行凶,可但凡她认定是对的事情,即便千万人阻拦,她依旧义无反顾!
郑如琢与王子尚吃了一惊,目露不解。
李珪的眼神习惯性地围着叶青微打转儿,敏感地察觉到了叶青微的不悦,可连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为什么生气?
李珪扫了郑如琢和王子尚一眼,板着脸问:“你们两个欺负阿软了?”
“啊?”
“哈?”
王子尚借机调笑道:“阿软如此惹人心怜——”被李珪狠狠一瞪,他的声音立刻就变调了,正色道:“谁人敢欺负阿软,站出来,我,啊不,是太子殿下定然会为她讨个公道的。”
郑如琢嫌弃王子尚变脸比翻书还快,自己则垂着手不发一言,作出老实本分的模样。
李珪面色稍缓,轻声询问:“不知道是何事惹怒了阿软?”
叶青微刚要开口,却见李珉背着几人朝她摇了摇手,叶青微蹙眉。
“是什么人躲在那里!”李珉猛然转身对着草丛道。
美人屠心 第6节
☆、第六章 权力与美人
草丛扑簌了一下,露出一截素色衣角,紧接着一素布衣衫的男子走了出来,他微微垂头,拱手道歉道:“望诸位海涵……”
看到他出来后,王子尚与郑如琢同时露出轻慢的神情,更不用提一贯骄傲的太子殿下了。
王子尚拈着耳边的一缕头发,轻笑道:“有些人啊果然是喜欢偷鸡摸狗。”
那人拱了拱手,温文尔雅道:“多谢王郎教诲。”
王子尚眸色一凝。
郑如啄却不希望节外生枝,直接了当道:“休要纠缠,你我快走。”
叶青微脚尖一转,那人却比她更快地拦在了两人面前。
“还望两位郎君回转心意,不要与一介女流计较,她托生贫苦人家又被人卖作婢妾,并非她所愿,何故连性命都要赔上。”
王子尚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心善。”
那人摇头道:“非是在下心善,而是一人性命的重量并没有那么轻,背负一个人的死亡实在太重,在下不希望两位误入歧途,这也是为了二位的名声着想。”
听到“名声”二子,郑如琢的脚步明显踌躇了一下。
“你休要胡说八道,大周开朝以来,且不说以前,即便是现在打杀自家妓妾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都是自家的财产又与外人有何关系?”
那人抬起头,目光灼灼道:“既然是财产,为何王郎又如此在意?在下一直以为王郎虽然行事张狂,但却是有先秦贤人风范的,不因外物动其心。”
王子尚一贯被人骂,善于对别人的白眼、讽言和挖苦语,却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能得到他讨厌之人排名中第一位的那位的称赞,他挠了挠脸颊,面露尴尬。
叶青微随即笑道:“我一向钦佩王郎的缘故正在于此。”
“哎?哎哎?”王子尚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用手指指着自己,“你钦佩我?”
叶青微沐浴着晨曦,温柔一笑,宛若一坛多年窖藏的美酒对着他开封。
王子尚要被这阵酒气熏晕了,他搓着手,又兴奋又难以置信,口中只能发出些“啊、那、呢”的声音。
太子李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王子尚兴奋过头,捂着额头前仰后合,突然一扭头,直撞见李珪想要吃掉他的表情,他悚然一惊,立刻道:“啊,我也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那我就先回去,噗嗤,嗯,没什么,我先走了。”
他努力想要抿平自己翘起的嘴角,可脸都憋红了,还是没有抿下去,他负着手哼着小调转身朝着学堂走去了。
现在,原地只剩下郑如琢了,以郑如琢的个性而言,他与王子尚争吵也不过是一时热血冲脑,如今被人拦下,又冷静下来,他是不会背离家族祖训跑去别人的府上喊打喊杀的,不过,心中到底是有些不痛快。
郑如琢沉着脸,淡淡道:“崔郎今日可算是让郑某叹为观止,多谢指教。”
崔灏垂着眼,淡淡道:“郑郎谬赞了。”
郑如琢猛地一转身,方玉与圆玉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稳了一下,重新迈步,两玉相击之声才不复传来。
崔灏转过身,刚准备对叶青微说些什么,李珉却突然横插过来,笑吟吟道:“崔一郎,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崔灏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随李珉走到一边,李珉回头对李珪笑了笑,李珪纡尊降贵地点了一下头。
等到两人消失在眼前,李珪立刻按捺不住上前两步,急切道:“阿软,你刚刚是不是生本宫的气了?是本宫哪里做的不好?”
叶青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并没有,殿下多想了。”
李珪仍旧不停地打量她,叶青微莞尔一笑,软着声音道:“殿下不必为我担心,倒是殿下自己还好吗?”
“本宫?本宫好得很。”
叶青微歪了一下头,李珪却惊慌地伸手,摸上她的脸。
她眯起眼睛,却发现他的神情并非是她想象中的那般想入非非,反倒是有些担忧。
叶青微抬起手,微凉的指尖触及他发烫的肌肤。
李珪的手颤了一下。
她将手掌覆上他的手掌,他忍不住用另外一只手扶住竹子。
“果然,你受伤了。”她将手指伸到眼前,上面沾着淡淡的血迹。
李珪耳朵微红,撇开头道:“本宫没什么,只是阿软你以后还是少来竹林为妙。”
叶青微将他放在自己脸颊边的手握住,送到眼前,他的手背上果然有被竹叶不小心划伤的细长伤口,好在伤口不深。
当今陛下与皇后伉俪情深,后宫之中只有皇后一位,皇后只生下一子,陛下就待李珪珍之重之,要是被陛下发现自己的宝贝太子受伤,从侍候的太监宫女到作为老师的叶明鉴,都免不了陛下的责罚。
她拿出自己的帕子,看到上面洇开的红豆沙痕迹,才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刚刚用来擦手的。
李珪一脸欣喜道:“阿软你要为本宫处理伤口吗?”他的眼睛微微弯起,眼角的三道伤痕也显得格外温柔。
“呃……我这帕子脏了。”
他的眼神显而易见暗了下去。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李珪飞快地摇头,一脸期盼地举着爪子。
叶青微无奈地在沾满豆沙的帕子上找到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轻轻拭干他伤口上的血渍,她刚刚收回手,却见李珪突然伸手在伤口上狠狠地搓揉一下,原本已经半愈合的伤口在他这番暴力下又裂开了。
叶青微抬头,李珪抿着唇,期待地回视。
“殿下,您若是在叶府出了什么好歹,我父亲可就免不了陛下的一番训斥了。”她再一次拭干了他伤口上的血。
李珪的手指缩了缩,悻悻然地望着那处伤口,似乎恨不得立刻血涌如注。
他这副表情简直比她方才吃的那块透花糍还要甜,齁的她嗓子发紧。
李珪举着自己那只伤手,一副宝贝不行的模样,另一只手指了指她手中的手帕,涩涩道:“那个……弄脏了,等本宫回去送你十个八个蚕丝的,这个就让本宫拿回去洗洗吧。”
叶青微挑了挑眉,李珪生活奢侈到每天的衣服穿过之后便不会再穿,居然还会要她一个旧帕子去洗。
“殿下……”
叶青微觉得这个自己未曾经历过的岁月简直一言难尽,即便李珪现在不是那个杀了李昭、醉酒后喜欢裸奔的疯子,但也不会相差这么大吧?
李珪趁着叶青微发呆,飞快地将她手中的帕子抢了过来,又将自己怀中一方雪白的锦帕塞到她的手里,低声道:“就当做交换好了。”
说罢,他便一扭身快步离开。
叶青微举着他的帕子晃了两下,默然无语。
李珉好像躲在一旁掐着点一样,李珪前脚刚离开,他后脚便与崔灏一同走了回来。
崔灏虽然出身清河崔氏,他的身份却十分尴尬,不仅是妾生子,而且还比正妻嫡子出生的要早,崔灏的父亲是清河崔氏的族长,娶得又是正经的太原王氏女,他的存在无异于是梗在崔氏与王氏两姓交好上的一根刺。
好在崔灏足够争气,少时便有才名,叶明鉴见他小小年纪便行事有度,便给了他一句“温雅天成,名士风度”的评价。看他在崔府的境遇不佳,便将他收在身边作为弟子悉心教导,可以说这整个学堂中的学生,唯有崔灏才是名副其实的叶明鉴门下弟子。
无论是他的出身,还是他过早显露的聪慧,都让他成了学堂中其他学生看不惯的存在,其中以他的弟弟——正妻王氏之子尤甚。
崔灏走到叶青微面前深深行了一礼,叶青微扶住他的手臂,不解道:“崔郎这是在做什么?”
崔灏低声道:“正是见阿软你挺身而出,我才勇气站了出来,阿软你今日所言所行当为吾师。”
“师兄你别闹了,”叶青微面露无奈,美艳绝伦的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她的神情有种缥缈的温柔,“你若是拜我为师,我爹可是要揍我的,师兄行行好吧。”
她声音调皮,神色温软,像是调皮的妹妹,又像是宽容的姐姐,他只得轻轻“嗯”了一声,因为看出李珉似乎有话,便先一步离开。
送走崔灏,叶青微歪着头用一种新奇的目光上上打量着李珉。
饶是李珉脸皮有些厚度,也有些经受不住这样的打量。
“殿下这招祸水东引用的真漂亮。”叶青微浅浅一笑,上前一步,探手到他的发丝上。
李珉笑意温柔,道:“这也是为了阿软姐好,阿软姐是不是要阻拦他们两个去杀那个小妾?”
叶青微歪歪头,收回了手,白皙的两指间夹着一枚青翠的竹叶,那枚竹叶与他的眼眸一样清脆欲滴,她道:“是,毕竟是一条人命。”
李珉摇头,道:“我不信阿软姐没有看出来,其实,郑如琢发难并不是仅仅为了一个小妾,小妾永远动摇不了正妻的地位,即便王夫人将她打杀发卖,王大人也不会多说什么。而且,王夫人出身世家,身份尊贵,即便和离也不缺登门求娶之人,她不会因为夫君的小妾就使得自己不痛快。郑如琢说的这般严重,只是在提醒王子尚,她姐姐背后可是有整个荥阳郑氏的支持,王子尚作为继子应该要尊重他姐姐,杀死那个小妾不过是杀鸡给猴看而已。”
“杀鸡给猴看,那鸡又何其无辜?”
李珉眨眨眼睛,仔细盯着叶青微看了片刻,突然道:“阿软姐为何会这样想呢?难道不认为妓妾婢子天生低人一等吗?她们只能算是会说话会行走的物件儿,又怎么能算得上给你我一样的人呢?”
叶青微道:“听说,有一世家子弟,因为父亲宠爱妓妾,那郎君气不过,便在夜间用流星锤敲碎了妓妾的脑袋,父亲非但没有责怪,反而称赞这位郎君小小年纪便如此勇猛,长大必然不同凡响,他勇猛的名声也渐渐叫响。”
叶青微说的事迹太有针对性,李珉一听就知道她指的是谁了。
叶青微将手中那片竹叶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两声,吹出断续哀婉的曲调,像是在为谁哀鸣。
红唇翠叶,明眸玉颜。
李珉粲然一笑,低声道:“若我向阿软姐发誓此生此世我誓不纳妾,阿软姐能不能对我再好一些?”
叶青微停住嘴,拈着竹叶轻轻一弹,李珉立刻伸手去接。
他用双手捧着那枚还带着她嘴上胭脂的竹叶,宝贝的不得了,轻声道:“阿软姐放心,以郑如啄的骄傲而言,他这个计策只会使用一次,不会再借题发难了,不过,那位小妾可是难救,毕竟一朝为人妾,生死全由人。”
一阵风来,竹叶互相摩擦“簌簌”作响。
李珉道:“由崔灏出面不是好多了吗?他们的什么恨呀怨啊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阿软姐就只剩下心善的好名声……哎呀,我也要走了,去晚了,老师又好罚我抄书了。”
他转身又回眸道:“阿软姐总是盯着小叔叔的脸和李行仪的脸看,可让我有些嫉妒了。”
他这声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几乎淹没在风吹竹林的声中。
叶青微望着他的青衫背影,翘了翘嘴角。
她可头一次听到别人说她心善,她不一向是蛇蝎心肠的女人吗?毕竟当初她可是联合宫女亲手将他用被子捂死的。说起来,李昭杀了当今圣上,李珪和李珉又杀了李昭,李珉毒死了李珪,她闷死了李珉,明明他们四个所作所为都差不多,可就属她被骂的最厉害,什么女妖帝、蛇蝎毒妇,还说她牝鸡晨鸣,莫非男人杀人夺权就是勇猛枭雄,女人杀人夺权就是天理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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