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商途
作者:淮上文歌
昔时西域于阗古国,汉家少年仗剑行商走遍天涯。与商贾为朋,僧侣为伴。天竺大食安息、云海西国城邦,所到之处留下无数传奇。十载春秋,七情付于岁月,恩仇相忘于江湖。阅尽世间风物之后,终于悟得慈悲、舍得、放下的六字真言,成就了一段丝绸故道上的佛系乐途。
佛系商途 正文 序章
我叫索南多吉,今年30岁,是四川省甘孜州巴丹县一户嘉绒藏族牧民家的长子,现在的职业是当地藏区中学里的一名国文老师。
从阿妈生下我到现在,我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拉萨。
18岁那年的夏天,我考上了拉萨的一所大学,成为寨子里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大学生。
为了表达对佛祖的致敬,阿妈决定和我一起磕长头去布达拉宫礼佛,同行的还有两位本家的堂姐和几位阿姨。
我们花了整整一个暑假的时间,沿着川藏线一直磕到了拉萨。
就像电影冈仁波齐里表现的那样,其中的辛苦不必言说。
也许是我的虔诚打动了慈悲的萨摩菩提,让我后来的人生发生魔幻般的变化,尽然拥有了关于前世的所有记忆。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使命。
也许万能的佛祖希望借助我这个卑微的信徒之口,把我前世那段苦难光荣的历史,昭示于天下的芸芸众生吧。
大学毕业刚刚工作的那一年,我生了一场怪病。
不发烧不呕吐,所有的生理机能一切正常。就是长睡不醒,不吃不喝。
阿爸阿妈和镇上的医生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怎么也叫不醒我,最后只能去乞求佛主的保佑了。
就这样整整昏睡了半个月的时间,家里人已经在给我准备后事了,我却自己平安无事的苏醒了过来。
除了有点虚弱、大量的喝水之外,没有任何的不适。
我的劫后余生让阿爸阿妈欣喜若狂,他们从附近的寺里请来了远房亲戚的活佛,给我做了一场隆重的祈福法会。
可是好景不长,不管是睡梦中还是清醒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幻影。
或者是烈日炎炎的沙漠深处,几位衣衫褴褛的僧人正在苦难行军。
或者是金色胡杨林的边缘,一条向西无限延伸的古道上。
金发碧眼、粗布麻衣、胸口挂着黑色十字架的拜占庭商人,正在赶着漫长的驼队缓缓前行。
还有清澈见底的大湖,湖边茂盛的芦苇荡,水上飞行的白鸥.....。
古道从大湖边经过,周围的粗大茂盛的胡杨下,停满了远道而来的商队。
岸边有一处两层木质结构的客栈,古朴宽敞。客栈后面的院落里,几个古装的伙计正在往马槽里添加着燕麦。
客栈二楼随风飘扬的酒旗上,“清风泽”的黑体草书,在我的睡梦中无数次的出现过。
就连西风吹过酒旗的“哗哗”声,都似乎在我的耳边回响。
所有这一切就好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那么的清晰可见。
睡梦里,还有一个头戴毡帽、身穿红色长裙的西域丽人。
她总是站在夕阳下的荒漠里,对着远方大声的喊着:易金城金城君
每当这时,我总会有一种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疼痛。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是满脸的泪水,那个梦中的我真的哭了,而且磅礴淋漓的恸哭。
对于这些频繁出现的幻影和幻听,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的脑袋出了毛病。
为此,我还特地去了州立人民医院的精神科,请专家好好诊断了一下,结果还是一切正常。
专家是一位美女医生,她还讥笑说我的穿越剧看多了。
可在巴丹藏区的那片草场峡谷里,哪有什么穿越剧可以看啊
既然世俗的医生无法为我解惑,那就去请求活佛的帮助吧
活佛告诉我,睡梦脑海中的那些幻影,很可能是我关于前世的记忆。
前段时间的那场怪病,其实就是我进入前世之门的休眠期。
我们藏族人是相信前世和轮回的,所以活佛的点化让我豁然开朗。
不错,记忆里的幻影就是我的前世。
那个西域丽人肯定是我前世里的恋人或媳妇,易金城就是前世里的我。
而那个西域古道边上的清风泽客栈,就是前世里的故土家园了
根据对这些幻影的理解,这个易金城的家乡肯定是在古西域沙漠地带的某片绿洲上。
但为什么会频繁出现和尚僧人的身影呢难道我的前世与这些僧人有关或者这个易金城本身就是一位僧人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开始从电脑上查阅搜寻关于这方面的一些资料。
与西域有关的汉族僧人,历史上只有两位,大唐的玄奘和东晋的法显。
浏览玄奘的游记大唐西域记时,和看西游记一样,没有任何的感觉,那完全是别人的故事。
但当东晋法显大师佛国记熟悉的文字跃然纸上的时候,我顿时泪如雨下。
千年之前的山川风貌、江湖故人像潮水一般的汹涌而来。
我的于阗故国清风泽的老家啊
我的妻子戎卢国的公主古兰朵
还有亦师亦父的法显大师
幻影的碎片已经连接成清晰的记忆长河,我再也无法忍受记忆深处的悲怆和思恋,一下子昏迷了过去。
佛经里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三生三世的苦苦等待,才能换来那回眸的一笑。
1600多年前的易金城转世为今生的我,那该是多少代的修行啊
我已身心俱疲,所以关于这个易金城的故事,还是让他自己来告诉诸位吧。
好在异世轮回的时光隧道里,前世的他与今世的我是没有区别的,共有着一个永恒不灭的灵魂。
我已经看见公元430年的深秋,于阗王城的一隅,老迈的易金城正枯坐于昏黄的羊油灯下。
他面前褐色的莎草纸手抄本已经摊开,在它的首页上赫然写着“西域易氏”四个规整的楷书。
四个大字的右角,是一方朱红的易门官印。
在余下的岁月里,他耗尽全部的心血撰写了一部易氏家史。
把晋代末年金城郡易氏一门,在于阗国这个西域腹地的创业史完整的记录了下来。
当然也包括他那天涯过客的行商岁月里,在柔然、安息、大食、西海云国留下的风流往事。
还有他的公主古兰朵,已经逝去的老妻。
还有法显大师,带他走上皈依之路的恩师。
还有他在于阗国清风泽的大湖岸边,度过的那些最美好的童年岁月.....。
佛系商途 正文 第一章 金城易氏
吾易金城,字故园,西域于阗国易姓三世之长孙。自先祖于汉地金城郡迁徙至此,而今已有百余年矣.....。
我叫易金城,字故园,是西域于阗国易姓家族的长孙。
自从一百年前我的爷爷从汉地金城郡迁徙至此,到我这辈已经是第三代了。
我如今掌管的这家客栈,也是爷爷留下来的产业。
客栈建在清风泽大湖的岸边,所以也被过往客商们称为“清风泽客栈”。
是西域各国、以及更远的柔然、萨珊、贵霜、云海诸国的商贾们,前往汉地长安、洛阳,从事丝绸贸易的必经之地。
离开了这里,下一个最近的给养地就只能是蒲昌海畔的楼兰国了。
两地之间相距千里之遥,中间还横亘着一条鸟也飞不过去的黄龙沙海。
无数往返这里的商旅、僧人、兵家过客葬身于此处,每每谈之无不变色。
因此清风泽客栈对于这些长途跋涉的人们来说,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途中身体虚弱的老幼可在这里养好身子,路途不熟的远客我们可提供带路的向导。
商队给养的补充,燕麦、干肉、饮水、馕饼、池盐,我家的库房里应有尽有。
为了东土的绸缎绫罗,这些异域外邦的客商们在路上已经行走了几个月、几年的时间。
赌上了所有的家财,甚至是自己的身家性命。
运气好的话,百十驮的丝绸顺利运抵巴比伦、拜占庭、罗马,可以换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运气不好遇到了劫匪、毒龙、天障、战乱,弄了个尸骨无存、钱财散尽的也不在少数。
这就可怜了那些守在老家,等着他们平安归去的妻子儿女、老迈双亲了。
从幼年记事的时候开始,我就看惯了这样的熙来攘往、悲欢离合。
所以从爷爷客栈开张的那时候算起,厚待过往的客商异乡人,一直以来都是我们清风泽客栈的传统。
这个店风也一传十十传百,在路过本店的过往客商中间传播了开来。
只要经过于阗国,清风泽客栈就成了他们的首选。
我们易家也和这些南来北往的商贾们接下了深厚的友谊,这种关系从祖父辈传到了父亲辈,又传到了现在我们这些孙子辈,不出意外的话还会子子孙孙的传下去。
清风泽大湖是由昆仑山上千年冰雪融化成水汇聚而成,方圆几百公里,浩渺如烟、水鸟如织。
岸边无边无际的芦苇荡交错生长在同样望不到边际的胡杨林里,每年秋季,碧蓝的大湖、漫天的芦花和金黄色的林海融为一起,形成了一道无比绚烂的风景线。
当年一位汉地将军带领他的人马,从蒲昌海的屯区涉过沙漠初到此地时,被这样壮阔的风景深深震撼了,也想起了楚地故乡的云梦泽大湖来。
他不禁慨叹道:瀚海连天,清风拂面美哉壮哉
随行的书记官赶紧把将军的话记录了下来,给了这处沙海腹地的大湖一个很清爽响亮的名字“清风泽”。
从此,清风泽连同我们易氏的这间同名客栈,就在当地居民和过往的客商中间叫开了。
一个汉人为什么会不远万里的跑到西域胡地来经营客栈,外人知之甚少。
小时候听爷爷说起过,那是我们易氏家族的一部血泪史啊
我的祖辈时代居住的老家,在汉地的金城郡。
金城郡位于黄水岸边,历来是西域诸国和汉地商贸往来的咽喉之地。
很多来自胡地的客商来到金城郡时,面对着滔滔的黄水就会萌生退意、踟躇不前了。
金城易氏的先人们就抓住了这样的机会,在城内开了一家专门接待西域胡地商旅的客栈。
每年黄水的枯水季节,会派人渡河南下洛阳、建康、姑苏等地,采办大批的丝绸运回金城郡。
然后和这些住店的客商们进行交易,换取安息国的金丝地毯、大食的珍珠珊瑚、云海西国的夜光杯、还有西域诸地的玉石奇珍。
我们易氏最鼎盛的时期,在长安城里也开了几处商铺和一间客栈,都在长乐宫附近。
专门销售这些来自异邦的新奇物品,前来消费购物的都是一些王公大臣们,或者是那些前来朝贡拉关系的地方诸侯大员们。
一些远道而来不畏艰险、要求渡过黄水前往长安皇城的胡人商贾、僧侣、使者,我们易家也会帮他们组织渡船、车马、沿途的护卫,把这些人安全的送到长安去。
作为回报,他们在长安城里下榻的地方也都会选择我们家的客栈。
可惜好景不长,到我曾祖父的爷爷那辈的时候,就开始天下打乱了。
留在长安城的易氏这一支在汉末董卓专权的时候,被官家强行迁到了洛阳,从此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或者倒毙于途中,或者丧命于黄巾的祸乱,谁能说的清呢
真是宁为盛世狗,不做乱世人啊
金城郡是汉末西凉军阀们的大后方,当然也成了各路诸侯来回争夺的焦点之一。
常年的战乱招兵、苛捐杂税,原本富庶繁荣的偌大城廓十室九空。
金城易氏一族,大汉几百年的辛勤经营积累起来的惊人财富,也是一朝散尽。
金银财宝这些东西,盛世是幸福的源泉,乱世则是招灾的祸根。
为了避免一个家族全部完蛋的厄运,族人们开会商议后,就四散逃命去了。
有翻越秦岭进入巴蜀的;有渡过黄水,然后沿汉水南下、越长河进入岭南山区蛮荒之地的。
总之身处乱世,保命为上,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到了西晋初年天下稍定的时候,金城郡原本人丁兴旺的易氏家族,只剩下了我曾祖父这一个男丁。
他依靠一身的本事,藏入深山渔猎为生,才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
后来他娶了流落山地的贵门之女为妻,就是我的太奶奶,生下了我的爷爷和他的两个哥哥。
再后来,他回到了已是断壁残垣的金城郡,在早已变成白地的易氏老宅的一口枯井旁边,挖出了当年离开之前埋下的仅存家当,五百两黄金和几颗家传的夜明珠。
依靠这些财富,他招募了十几个流民,在老宅的地基上重新盖起了一座砖木结构的宅院,把易氏金城客栈的酒旗重新挂了起来。
据说这间客栈,是当年金城郡的置所里第一家战后重新开张的百年老店。
曾祖父重拾家族祖业的初衷,一方面是向世人昭示易氏一门还没有死绝,还有延续香火的后人。
另一方面,也是为那些流落异乡的易氏子孙们在故土建立一个容易探访识别的基地。
将来有一天,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假如重回家园、落叶归根,还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令曾祖父遗憾的是,接下来的几十多年的时间里,没有一个易氏分支的后人寻根归来,却等来了另一场生灵涂炭的天下大乱。
司马氏的西晋末年,朝廷贪腐混乱,北方的胡人部族乘机南下。
当年司马昭从曹魏手里窃取的江山很快土崩瓦解,官家庶民都成了北方蛮族的鱼肉。
所到之处,这些手握弯刀的蛮族视中土汉人为猪狗肆意杀虐,遇村屠村遇城屠城,大有把所有的汉人斩尽杀绝的架势。
汉人妻女的命运就更惨了,不管是山野村姑还是大家闺秀,一旦落到了这些蛮族人的手里,就变成了他们所说的“两脚羊”了。
被像畜生一样的污辱虐待之后,还会被剥光洗净投入巨大的石磨之中,做成充当军粮的“肉糜”。
一时之间整个黄水之北,成了汉家黎民的人间地狱。
幸存下来的更是惶恐如丧家之犬,或者举族渡河南迁,或者邻里亲戚结伴南行。
向更遥远的江淮、闽越、荆楚岭南等南方的蛮荒之地,蜂拥而去。
佛系商途 正文 第二章 乱世逃亡(一)
在匈奴、竭氐等族的联军即将破城的前夕,刚刚复兴过来的金城易氏再一次面临生离死别。
在曾祖父的安排下,我爷爷的两个哥哥,带领全家所有的妇孺、细软和伙计佣人们渡河南下,沿着汉末家族第一次逃亡的老路,向巴蜀荆襄的方向逃命去了。
还未婚娶没有家小的爷爷,曾祖父把他委托给了葱岭贵霜国的商队。
这个来自异邦的商队与我们金城易家是几辈子的交情,听爷爷讲该商队所属的商家在贵霜国是数一数二的大户,曾经一度垄断了该国和中原地区的丝绸贸易,当然这其中也有我们家的功劳。
更主要的是,其创始人撒马尔罕大汉武帝年间初到金城郡时,正是我们家最兴旺发达的时候。
据说这个异邦小伙子只赶来了三匹瘦弱的骆驼,带来交易的玉石金币已经在沿途被路过的劫匪和关卡洗劫一空。
就是在这样山穷水尽的时候,是我们金城易氏的先人收留了他,在我家的客栈里做了五年的帮佣和翻译。
后来另一支柔然国的商队途径金城郡前往长安,归途的时候正好住在我们的易氏客栈。
五年来撒马尔罕的忠诚、勤奋也感动了当时管家的易氏先祖。
于是这位老祖宗就借给他大量的钱财,购置了十峰骆驼、几百匹的上等丝绸。
还为他从官府那边申领了大汉朝的通关文牒,配备了几个随行的伙计。
就这样,他跟着来自故乡的商队平安顺利的回到了贵霜,带回的丝绸也让他爆赚,一下子成了当地的豪门。
第二年这个小伙组织了更大规模的驼队重回金城郡,用带来的西域货物抵消了欠我家的所有债务。
贵霜国撒马尔罕家族和我们金城易氏的缘分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接下了,中间还有过好几代的联姻,由原来的商业伙伴变成了更为紧密的亲戚关系。
这样的家族联系已经延续了几百年的时间,直到汉末乱世才有过一段时间的断裂。
等我的曾祖父在晋初把金城易氏客栈的酒旗重新升起来之后,撒马尔罕后人经营的商队重返汉地来金城郡寻访故人,两家的关系才有重新连接了起来。
所以在家族危难时刻,让年轻的爷爷和撒马尔罕的商队一路西去,不适为一种明智的、让人放心的选择。
把所有的晚辈们都安顿好之后,曾祖父自己却坚持留了下来,去附近的山里继续他以前从事的渔猎生活,也代全家人照看在城里的产业。
这个曾祖父是个很固执的老头,包括我爷爷在内的几个儿子把头都磕破了,要他一起逃亡,或者代他留下来看管祖业。
他坚决不同意,甚至以死相逼催几个儿子赶紧上路。
就这样,原本幸福兴旺的一家人只能抱头痛哭、依依惜别了。
此次一别和汉末那次一样,再也没有过天涯相见的机会。
为家族的中兴立下汗马功劳的曾祖,从此也没有了他的任何消息。
每年家族祭奠的时候,远在于阗国的我们易氏族人们,都只能向着东方焚香磕头,祈愿曾祖爷爷的在天之灵了。
临行之前,曾祖父为爷爷准备了两匹河西良驹和几十斤的金沙,十来个随行的家丁,还有几马车的食物给养。
这趟西去的逃亡之路,也是危难时刻的无奈选择,注定会是多灾多难的行程。
贵霜商队和爷爷一行马不停蹄的晓行夜宿匆匆赶路,起初除了沿途少量流民的骚扰外,基本上没有遇到大的障碍。
正当大家开始放松了警惕,把这趟出行当成是一次普通的商旅之时,危机突然之间来到了众人的眼前。
一日中午,刚过了武威郡来到了张掖郡的置地,大伙纷纷下马休息、埋锅造饭。
这时远方草原和黄土塬相接的地带忽然灰尘弥漫,无数个哭天喊地的流民蜂拥而来,背后是匈奴骑兵马队嗷嗷追杀的声音。
大家来不及商量,慌乱之中跨上战马一路向西的狂奔而去,满载货物和给养的驼队马车全部都被丢下来了。
这个时候逃命是第一位的,要是被裹挟到流民的队伍里,最后必然会是死路一条,成为匈奴骑士们刀下的猎物。
爷爷和他手下的家丁们都是身强力壮的年纪,有都是弓马娴熟的练家子,平时在一起十几年的操练狩猎,有着很强的危机应付能力,和彼此之间的默契。
仓促之间,大家还是带走了大部分的马匹和一些棉衣毛毯、水囊肉食。
他们都知道,这次远行不同以往,是一次决定生死的流亡之路,所以大家都是高度的警惕。
可惜贵霜商队的命运就惨了,领队的头领太在意驼背上的货物,而丧失了最佳的逃跑机会。
结果被完全的裹挟在流民的人海里,和爷爷一行彻底失去了联系。
他们最后的命运就只能交给老天爷了,或许匈奴人会对他们网开一面,因为这些胡戎现在主要是对于黄皮肤黑眼睛的汉人开刀。
贵霜商队的伙计们都是金发蓝眼的外邦人事,和这些胡戎差不多同宗同族,应该会受到优待的。
原本指望跟着商队去葱岭西域安身的计划,现在已经落空了。
返回南下此时已没有退路,爷爷只能带着众家丁一路西行。
所到之处的城池村落十室九空,断壁残垣,连个汉人的踪影都很难觅到了。
过酒泉郡、出嘉峪关后,马背上留下的给养就消耗的差不多,而前方就是来往的古今客商们谈之变色的黄龙沙漠。
按照柔然商队提供的路线图,沿着茫茫沙海的边缘一路南下,会路过楼兰绿洲,再往南走就到达了西域诸国。
到了那里他们就安全了,可以选择就地安身,也可翻越葱岭到达贵霜国的境地,去寻求撒马尔罕家族的庇护。
于是爷爷带领手下四处寻找给养和水源,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口苦水井和几户放牧为生的山地野民。
苦水井的水质苦涩难以下咽,但众人还是把马背上所有的皮囊都灌满了,这些水在赤地千里的戈壁沙漠里,可都是生命之源啊
荒野牧民人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爷爷用几块布匹和他们换取了几百斤的肉干和奶酪。
有了这些给养后,他们就开始沿着戈壁上依稀可见的古道,向西南方向的蒲昌海绿洲进发了。
一路上还可以看到大汉强盛时期修建了的长城和烽燧,但现在早已是人去楼空没有了生机。
起初,大伙对于西域客商们描绘的黄龙沙海的险恶并不怎么在意,除了遍地平静的沙丘,蓝天白云之下并没有什么险境啊
但是一天夜间他们终于领略了黄龙的威力,原本星光灿烂的夜空很快被乌云笼罩,风越刮越大,沙丘开始移动,发出了瘆人的咆哮声,黄龙醒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