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青叶7
“大叔……您……。”谢道清被叶青当初“崇高的理想”所吸引,有些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问道:“大叔,您当初的目标就……就这么简单?难道您当初的理想……不是考取功名,有朝一日立足于朝堂之上吗?对了,大叔您不是临安人吗?”
“我算是临安人……其实也不算是临安人。至于考取功名嘛……。”叶青随后笑了笑,初来乍到这个世界,那时候的他哪敢去想,在这个文人士子张口闭口都是之乎者也的时代,去参加“高考”呢,何况以他那半吊子的功底,恐怕连乡试都过不了。
而出来乍到,想要谋生的手段虽然有很多,但结合着当时的现实与自己的处境,其实能够让叶青这个禁军都头,施展拳脚的地方并不多,处处都是隐藏着他完全不懂的规则与律法,处处都要受到朝廷与他人的节制,所以那时候唯独能够让他做的,就是借着禁军这个平台给人看家护院当保镖。
即便是这般,这还是因为禁军之间的内部算计,以及人家高层权衡利弊后,对于他们自身价值的利用与榨取。
身为败军被发配到了禁军,按照常理,这一辈子则是别再想有翻身的机会了,就如同那时候第一次跟随老刘头远远打量涌金楼时,老刘头说的那句话: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在涌金楼里快活一回,这辈子就不算是白活了。
那时候的他,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即便是来自于另一个时代,但对于这种灯红酒绿、象征着有足够身份跟财富,才能够消费的场所,同样是有着强烈的**。
就如同在上一世,恐怕是个男人对于里面以女子为营业内容的场所,都会或多或少的心动一般,自然,在这个时代,那时候的叶青,同样也想要见识一番这个时代的温柔乡。
叶青的崛起之路,有着一条极为清晰的路线,但这一条路线又是那么的独一无二,除了阴差阳错外,便是惊险与刺激。
但归根结底,依然绕不开的是燕家跟高宗皇帝赵构,两个看似天差地别的背景,但却是在叶青崛起的路上,起到了绝对的作用。
没有燕家,叶青不会跟金人起冲突,自然就不会被赵构所得知,也就不会因为金人的咄咄逼人,让赵构不得不寻找一把刀,来除掉金人对他时刻存在的种种威胁。
只是……没有人能够想到,就是这么一把本应该握在权贵手里,由他人挥舞砍杀的刀,最终却是有了自主意识,而后凭借刀本身的造化,竟然一步一步的成了今日权势遮天的人物。
“所以啊,一个人的理想,其实与现实中自己最终所走的路,可以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路。没有人知道自己这辈子能够在哪一个行业里成功,自然,选择一个行业也就不存在对错之分,只存在在这一条路上,你是否在认真的努力、是否有决心在这条路上走近成功,而不是徘徊、犹豫着是否换一条路,而后在犹豫之间最终错过了所有的路。”叶青一边感慨,一边看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动着,显然……叶大人是对牛弹琴了。
有些尴尬的干咳一声后,叶青换个角度说道:“就如同你祖父、你父亲,本来在官职不大的差遣上做的好好的,虽然不能够让你们谢家拥有荣华富贵,但最起码可以平平安安以及问心无愧,更不会使得你们谢家走到今日这般落魄地步。我想,这也是你祖父跟你父亲最初的初衷与理想。但当突如其来的高升出现时,随着你祖父离自己为国为民、尽忠朝廷的理想更为接近了一步时,你祖父的眼里……则是已经看不见其他了,比如危险、家庭等等,他只看到了朝廷赋予他的职责差遣,而完全忽略了随着高升带来的种种危险信号,从而让自己无意之间折在了这朝堂党争之上。世间有一种叫折中的办法,但你祖父却是不懂,文人的风骨、气节虽然重要,身后名虽然同样重要,但……死得其所才是把自身的价值最大化,而不是愚蠢的效忠,最后死的不明不白。”
随着叶青拿她祖父做比较,谢道清的嘴巴也开始渐渐变得撅的老高,虽然她不喜欢叶青如此这般评价她祖父,但奈何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不敢出言反驳,而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甚至还觉得叶青所说的都颇为在理,只是因为牵涉到了她祖父,所以她不想承认。
已经在叶青另外一边坐下的毕再遇,则是看了一眼谢道清,而后呵呵笑着道:“听叶大人一席话,感似胜读十年书啊。只是叶大人,君臣大道岂可参杂一己之私?身为人臣……。”
“君为重还是民为重?身为人臣,你考取功名是为君还是为民?为君,大可效仿如谢深甫,为民……。”
“难道要效仿大叔您不成?”谢道清嘴巴撅的老高,有些不乐意的抢话道:“那如此一来,朝纲岂不是要大乱,君臣之道岂不成为笑谈?”
“还想不想救你祖父了?”被谢道清一句抢白,叶大人瞬间威胁道。
谢道清不满但又不敢反驳,只好借着喝茶轻轻的哼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毕再遇则是笑了笑,而后看着低头喝茶的谢道清,笑着道:“今日叶大人在此所说一番话,谢姑娘不必想太多,姑娘年纪尚轻,还很难通彻。不过若姑娘想要搭救谢大人,那么你只要把刚刚谢大人这番话告诉令祖父即可。至于如何选择,那就要看令祖父自己的选择了。毕竟,叶大人这些年的境遇,跟令祖父多少有些相像,同是在毫无准备下,突然被朝廷提拔升迁,所以……该如何抉择,就得看令祖父自己了。”
谢道清听着毕再遇的话语,猛然抬头,心头瞬间明了:原来……原来大叔说了半天,是要让祖父自己抉择。
在毕再遇看来,叶青跟谢深甫的仕途却是有诸多相似之处,当年叶青不过是一个禁军都头,而后毫无征兆的就被高宗皇帝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其升迁之速用平步青云形容,显然都有些略显苍白,或者是用一飞冲天更为贴切一些。
谢深甫同样如是,突然之间就被太上皇提拔为了临安安抚使,甚至是包括自己那两个如他一般仕途并不顺利的儿子,也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平步青云,成为了嘉兴、绍兴的通判。
而两者之间最为重要的是,不管是当年的叶青,还是如今的谢深甫,其实都是皇室选择的一把刀,用来清除忧患而后准备弃之牺牲的一把刀。
1066 叶大人的小心思
钟成为谢道清准备了两份精美的食盒,甚至一个食盒内都还备了一壶酒。
叶青并不打算去见谢深甫,所以钟成带着谢道清前往大理寺,叶青依旧跟毕再遇坐在酒馆内,等候着他们的回来。
“大人不会相信一个小丫头,就能够说服以顽固不化闻名的谢深甫吧?”毕再遇有些怀疑的问道,而后看着笑而不语的叶青,则是继续说道:“留正昨天找我,同样是为谢深甫求情,但……我现在还不能确定,留正到底有几分诚意跟我们……。”
“李立方代人说项总是喜欢做的泾渭分明,包括现在你也一样,快要跟李立方差不多了。”叶青放下茶杯,看着毕再遇,而后解释道:“朝堂之上拉帮结派固然重要,但若是道不同硬拉拢的话,于我们并无好处。当初在谢渠伯、陈傅良刚被关押至刑部大牢时,吏部侍郎楼钥,就曾替史弥远拉拢过谢深甫,最终也未能成功。如今我们想要拉拢,也同样很难成功。谢深甫顽固不化了一辈子,到老了想要他放下气节、风骨,几无可能。”
“可……叶大人,下官问句冒昧的话,那你如此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毕再遇有些不理解叶青如此做法的目的。
谢深甫封临安城,实施宵禁,虽然都没能够对叶青造成什么困扰,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实打实的,已经是立场分明的要置叶青于死地了。
而叶青同样是施以报复,把谢深甫关入到了大理寺的大牢内,甚至在那一夜就有机会暗中除掉谢深甫等人,但叶青最终却是没有如此做,甚至后来还错过了很多能够除去谢深甫的机会,所以这在毕再遇看来,多少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毕竟,一直关押下去绝不是办法,而若是放了,那就等同于留下了朝堂后患,到时候恐怕谢深甫并不会承叶青这个不杀之恩的人情。
“叶大人,你不会是看上了那小丫头了吧?所以才会如此……。”毕再遇突然凑到叶青跟前,神秘兮兮的问道。
此番话语把叶青都吓了一跳,身子瞬间往后仰了下,与毕再遇那张八卦的脸拉开了距离:“想多了你,小丫头虽然不错,但是过于青涩,何况……本大人府上……。”
“但依下官看刚才那小丫头看你的眼神,可不单单只是看恩人的眼神啊,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可是流露着藏都藏不住的青春爱慕……。”毕再遇的神情很认真,看起来一点儿调侃的意思都没有。
叶青无奈的叹口气,他对小丫头有好感是事实,要不然也不会这般纵着,但若是说自己对那小丫头起了那种心思,叶青并不这么觉得,何况那小丫头见到自己,总是一口一个大叔,就算是自己真想吃,这恐怕也不好下嘴吧?毕竟……年岁在那摆着呢,就如同李凤娘所言,自己再长几岁,都可以给人家当爹了。
看着毕再遇依旧是认真的神情,叶青有些不满的啧了一声,示意其别想多了,而后像是心虚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岔开话题道:“留下谢深甫,如同当初留下留正不去报复的原因大致相同,之所以愿意让李立方去探留正的口风,就是想要看看,经历过这次朝堂风波后,留正可还有决心继续留在朝堂之上。不管是留正还是谢深甫,跟史弥远已经是不可能站在同一立场上,所以在我看来,留正跟谢深甫等朝堂官员,既不会被我们所用,但也不会被史弥远所用,朝堂之上存有这么一批官员,可以对史弥远是一个牵制。同样,于我们而言,只要不过分逼迫,那么便可以算是半个朋友。总之,过分相逼的话,只会让他们与我们势同水火。捕而放之,虽恩过不能相抵,但……史弥远会这么认为吗?”
毕再遇看着叶青神色之间隐隐出现的阴险笑容,瞬间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恍然大悟道:“如此一来,不管留正跟谢深甫是否与我们一心,但在史弥远看来……他们都是跟我们站在了同一立场上。虽非是同盟,但史弥远必定会如此视之、后为难之,而如此一来,史弥远在朝堂之上的对手,就不只是我们,还有留正等人,虽不为我们所用,但却是行我们想要的对史弥远之策?借刀杀人!”
“朝堂之上哪有永久的朋友?向来只有永恒的利益罢了。留正、谢深甫必然会被史弥远为执掌朝堂而视如眼中钉、肉中刺,我们要做的不过就是支持他
们跟史弥远抗衡而已,输了于我们无弊,赢了于我们有益,何乐而不为?不管怎么说,如此都比自己亲自动手要强不是?何况,我终究还是要回北地的,朝堂之上仅凭你毕再遇、钱象祖,哪怕是加上李立方,早晚也会被史弥远压迫的节节败退,所以让史弥远多一个比对付我们更为迫切的敌人,更符合我们当下的朝堂处境。”叶青抚摸着短短胡茬的下巴,意味深长的笑道。
“你……你还要回北地?”毕再遇大吃一惊,刚刚叶青解释的在朝堂之上利用留正、谢深甫来对抗史弥远的兴奋,瞬间被叶青最后的话语吓得无影无踪。
“北地若是不安稳,哪里会有临安朝堂之上的安稳跟党争?何况,一旦北地不安稳,我在朝堂之上的处境也不会好过,毕竟,北地一直都在我一人的吏治之下,一旦动荡,只会成为史弥远等人攻讦我的借口,所以,我最终还是要回北地,金人跟蒙古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们去解决。”叶青的神情渐渐凝重了起来。
临安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在临安呆的时间越久,就越发会被临安繁华富庶的假象所蒙蔽双眼,甚至是忘记北地如今,还依然处于时刻都有战事发生的紧张处境下。
所谓唇亡齿寒,若是北地一旦处于动荡不安中,那么临安必然会受其影响,从而便会让不离开临安的叶青,在朝堂之上的形势越发的被动。
“那你打算何时动身?”毕再遇原本还很轻松的神情,此刻也变得凝重了起来,瞬间又觉得肩膀上的压力又重了很多。
叶青在临安的话,那么他可以不去理会史弥远等人的种种动作,毕竟这些都有叶青操心,而他也分外信任叶青,可若是叶青一旦回到北地,那么他心里那根松弛下来的弦,又不得不再次紧绷起来。
当然,他也知道,叶青说的是事实,而且,他之所以愿意在朝堂之上站在叶青这一边,最初便是因为叶青的北伐之举,而今北地渐渐稳定,自然是就连他,都差点儿误以为,如今的北地已经是太平世界了。
“还不知道,但不会太快,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朝堂趋于稳定后,以及……。”叶青继续抚摸着下巴,看了一眼毕再遇后说道:“还需要我去弄明白,太上皇是否留有遗旨,而遗旨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如此我才好做打算。”
毕再遇若有所思的看着叶青,而后默默的点点头,确实如叶青所言那般,朝堂如今看似已经步入正轨,太上皇驾崩后的影响也在渐渐消散,但对于叶青来说,在没有弄清楚太上皇那份遗旨的内容前,那份遗旨就会一直如同一把利剑一样,时刻悬在叶青的头顶,让人心里头很难安宁下来。
“或许皇后应该知晓些什么吧?”毕再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而且自这一次的朝堂风波后,众人也都看明白了,当今圣上跟皇后,对于叶青还是很看重,甚至是有所偏向的。
毕竟,如今临安城流言蜚语满天飞,而且不利于叶青的留言自然是也不少,所以传到皇宫内并不是什么难事儿,但圣上跟皇后却一直是无动于衷,也就足以说明,圣上跟皇后还是相信叶青那一夜,不曾行大逆不道之举。
但也正是因为此,不得不让人提防,史弥远会不会借着此事儿来打压、攻讦叶青。
所以叶青必须要弄明白那份遗旨的内容,以及看着朝堂左右相齐全,临安有了安抚使,朝堂之上的势力划分明确下来后,他才能够放心的北上。
“圣上的旨意让我闭门自省,没有他的旨意不得上朝、不得入宫,也没有说要自省多少时日。所以啊,朝堂之上,不得不有一个如同代理人似的存在,帮着我们抗衡史弥远,而留正跟谢深甫显然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叶青有些苦恼,李凤娘让自己在家里自省,把自己困在临安哪里也去不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一时之间还难以琢磨透。
何况,因为太上皇一事儿,使得他叶青如今多少也有些投鼠忌器,不太敢在流言蜚语满天飞的时候,再一次明着以北地为借口违抗朝廷、圣上的旨意,所以就不得不龟缩在府里老老实实的。
“留正任右相,谢深甫继续任临安安抚使,加上我们不求回报的在背后支持二人等官员,那么这样的形势,对于史弥远等人来说,便是多了一股
牵制他独掌朝堂的力量。我跟钱象祖等人隐在留、谢二人身后,时不时的帮上留、谢二人一把,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可你这里……我们如今能帮上什么忙吗?”毕再遇理清楚了叶青的思路,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问道。
确实如叶青所言,把留正、谢深甫扶持为如同什么代理人一样的存在,从而成为在朝堂之上对抗史弥远的一股力量,如此一来,不管留、谢二人是生是死、是赢是输,都不会伤及到他们等人的势力。
叶青放弃了自己亲自在朝堂之上博相位,就如同西方那些民主、自由的国家体制一样,会从利益集团中选择一个人担任总统一样,在前面为他们的集团利益冲锋陷阵,而他们只要在背后摇旗呐喊就足够。
赢了是集团与个人的双赢,输了不过是个人的结局,而集团利益不伤根基,完全可以再选择一个人卷土重来。
时代的先进性,让叶青在朝堂之争中,具有了更多独特的理念,从而可以轻易的跳出条条框框的束缚,灵活的运用各种领先于这个时代的政治策略。
如同李立方、毕再遇会很在意留正、谢深甫是否是自己人不同,叶青并不在乎留正、谢深甫是否是自己人,毕竟,留正跟谢深甫与他们的理念格格不入,很难完全拉拢过来,但这不代表就不能为他们所用。
叶青更在乎实际利益与实际作用,而李立方、毕再遇更在乎的则是,是否愿意泾渭分明的与他们站在同一立场之上。
实则不过就是一个名义上的问题,但留、谢二人在当中的作用,并不会因此而改变,最终的目的,都是为结果服务,那就是成为在朝堂之上牵制、对抗史弥远的第一道防线而已。
“所以啊,何必在意名义上的问题,总之,只要留、谢二人能够被我们所用就足够。”叶青放下空茶杯,多少有些庆幸的感慨道,也多亏自己身上依旧残留有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理念,若不然的话,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朝堂争斗中,恐怕也不会活的长久,也就更不会有今日这般的高度。
“对了,今日过后,给谢深甫换一间与谢渠伯、陈傅良相同的牢房吧,那阴暗潮湿的牢房,让谢深甫呆些时日反省自己就足够了,不必一直关在那样的牢房里,以免再直接给关死了,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叶青对还在消化他那理念的毕再遇说道。
“好,这个没问题。只是……还不打算放吗?”毕再遇又想起了谢道清刚刚从酒馆走出去的样子,有些疑惑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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