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奸宦是佳人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谨鸢
李望被戎衣卫拖走的时候,终于回神,拼命挣扎着喊冤,被戎衣卫的人一堵了嘴跟拎鸡鸭一样拖着走了。哪里还有他先前身为大太监的威武风光。
谢庆也同样再被带了下去。
屋里就只余下还垂着眸的顾锦芙和赵祁慎,赵祁慎见她这会还站着,凤眼一挑说道:“怎么,高兴得都不会说话了?”
这就得了李望手上的权,可不是高兴。顾锦芙是想说高兴的,但是突然就在赵祁慎眼前矮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说:“我没力气高兴了。”
她是真中了毒,这么来回折腾,权到手里了,命也真要去了半条。
赵祁慎被她先是唬一跳,旋即居然是笑出了声。
顾锦芙坐在地上,很想瞪眼,可架不住刚刚才得了他给的好处,只能扯着嘴角,也咧出一个不从心的笑来。
他笑着走下来,伸了一只手给她:“出息。”
她也不客气,搭住他伸来的手掌,任他用力把自己扯起来,嘟囔道:“这也是替陛下清君侧,是出息。”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就是指她这样的了。
她被他扶着往后边去,倒在长榻上眼前发黑,半昏迷过去。
赵祁慎发现她没有动静,去推了她两下,又探到她呼吸绵长,任由她昏睡。
顾锦芙再有意识的时候,听到外头有说话声,但是听不太真切,屋里已经掌了灯。在柔和的烛火下,她双眼却被身边一个东西给刺了下。
那玩意圆圆的,在烛火下折射着金光。她从迷糊状态脱离,终于看清是什么东西就搁在她枕头的地方——
两个摞在一起的金盆,就是赵祁慎用来净手的那种,盆底对着她的脸!
她嘴角抽了抽,那纨绔搁两个盆在她跟前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有脚步声往她这来,正是赵祁慎。他看到她对着盆瞪眼,跟只斗鸡似的,心中好笑,到她跟前站定说道:“怎么,看到我赏你的两个金盆又高兴傻了?你不是要拿它们枕着睡觉的?我特意给你搁边上了。”
顾锦芙真想跳起来把两个金盆砸他脸上,忍了忍,一把将两个盆抱到怀里,继续躺倒缩成一团:“奴婢谢主隆恩,现在不想枕了,抱着也舒服。”
赵祁慎简直要被她逗笑,一撩袍子要坐下,却被两个金盆顶到腰。他嫌弃地伸手往后一推:“先别抱你的金疙瘩了,早上的事情还没完,王景胜谁杀的。”
第5章
“谁杀的?”
顾锦芙跟着问了一句,脑子里有些懵。
赵祁慎撩撩眼皮,看到她在烛光下略带夸张的表情,说:“得,果然事没完,李望那头恐怕不能全如你的意了。”
“不、不是。”她把两个金灿灿的盆往身后一丢,坐起身道,“那不是您安排的吗?”
她是仗着他的势跋扈,但还没有神不知鬼不觉杀人的能耐,她现在能用的人,拢共还没有十个指头多!
赵祁慎被金盆摔得咚锵作响的声音闹得心烦,嗤笑道:“我是纵着你打压李望,可王景胜又没得罪我,我费这力气下手就为了诬蔑李望?还不如看他们两个狗咬狗的有意思。”
他那性子,确实是比较喜欢看这种窝里反的戏码,然后再挑拨离间一下,把人玩弄在手掌心。
极其恶劣的性子。
——但不是他,那是谁?
难道真是李望动的手?
顾锦芙咝地抽口气,脊背发寒:“王景胜得罪过我,要是无缘无故先死了......”她就是最主要的嫌疑人。
没有她中毒一事在前,恐怕这个时候被刑审的人就是她了。
赵祁慎见她明白厉害,把下午这件事情的后续告诉她:“李望咬死没有杀人灭口,又找来几个人作证,太后那里终于干涉了。说她亲儿子刚走,他身边的老人就出了意外,恐怕要叫他在地下都不安。”
“一个伺候的,倒说成了沾亲带故的一样深情了,真主仆情深,李望就该自己殉了!”她闻言露出讥讽的笑,“这是要你就此算了?哪里有那么容易的!”
不是她在司膳房的人给了消息说王景胜曾去过,她怎么能当即立断来个中毒嫁祸,顺利把李望扯进来,百口莫辩。
他又那么巧合的也在同一天布下局,她当然以为王景胜的死是他手笔。
“容不容易我不知道,但你那未婚夫查到王景胜疑似和追杀你我的人有通信。”
“怎么可能?!”
她惊得脸色微变,赵祁慎反倒嘴角啜了笑,一副看她热闹的表情:“这事到最后就是王景胜一个已的死人背了,李望还得放出来......”
顾锦芙很想抬手抽他那张贱兮兮的脸,追杀他的人现在还没眉目,他倒真安心。可她没那胆抽他,只能憋屈地朝他笑:“李望即便放出来,您是天子,不放回他的权,他也只能憋着不是?”
“嗯......是这理。你是我捡的,也算我的人了,我自然是要护着你的,莫怕啊。”
他拿哄小孩子的语气不说,还一副我心肠多好,我待你真是掏心掏肺好的神色,可没得把顾锦芙噎死过去。
她明明都是被他拿来冲锋陷阵的那个,在建兴王府时给他这纨绔背了多少锅,他惹老王妃一生气,她准就是那个戳着主子干坏事的出谋策划者。
顾锦芙死死忍着才没有翻白眼,旋即又自得一笑:“本就没指望一把能将他扳倒,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我意不在杀人,诛心二字达到就可以了。”
“戎衣卫的人说王景胜有问题,联合当初追杀我们的人再次下手,听着合情合理,可那也得其他人信!都是心里长几个窍的人,事发时李望开口就撇清与王景胜的关系,跟着他的那些人难道就不怕自己哪天也沦为弃子,难道就不心寒和害怕?”
朕的奸宦是佳人 第5节
“诛心的话可是他李望自己说出来的。”
李望出来也失了人心!
赵祁慎唔了一声:“所以你这算是有持无恐?”
“哪能啊,奴婢还得靠您庇佑呢。”
顾锦芙笑眯眯地表亲近,可赵祁慎知道她是装的讨好样儿,虚情假意得很。和她相处久了,才会知道她骨子里刻着傲,不过是为了父亲,强行让自己学会卑躬屈膝。
他看着那张笑脸,突然心里就来了气,一伸手就掐住她脸颊的肉:“少给朕这么笑。”他需要她讨好吗?
他身边缺这种狗腿子?
一开始的时候,可能是需要的,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真以为是讨好就能叫他看重?
除了一心报仇,这两只眼晴就成了窟窿,是个睁眼瞎。
赵祁慎堵在心里头的火气旺几分,看到她脸上是被自己掐得乱七八遭的表情,又觉得没意思,松手一甩袖站了起来。
顾锦芙习惯了他爱掐人脸的毛病,还是被他掐得两眼泪汪汪,清俊的面庞一边也有些鼓。她没有抬手去揉,就睁着双大眼瞅他,无声控诉他的恶行,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又怎么惹到他了?
好话不爱听,孬话更不爱听,难伺候得很!
赵祁慎气她满脑子就剩下阴谋诡计了,索性不理他,手往身后一背,出去用膳。
陪着她一通闹腾,早饭没吃,午饭一根面条,他可不是铁打的。
外头已经摆上晚膳,是鸿庐寺寺卿亲自在边上伺候着。
本来帝王的饭食一开就是鸿庐寺掌管准备,是先帝嫌弃他们厨子做饭十年如一日没滋味,才让宦官又弄了个司膳房。如今司膳房出事,鸿庐寺寺卿不得上杆子的表现。
虽说都嫌弃鸿庐寺,但饿一天,也不挑剔什么味道了。
鸿庐寺寺卿在一边为少年天子布菜,顾锦芙听到外头筷子与碗碟的清响声,肚子里咕噜叫几声。
她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想到刚才他无缘无故又掐她撒气,一抿唇,重新躺下。
饿着也不想再去贴他冷脸!
赵祁慎填饱肚子,侧耳没听到里头有动静,扯着嘴角笑笑。
鸿庐寺寺卿见着独自先在心里头乐开了。
新皇这是吃了觉得好?那他们是不是又该成为天子近臣,风光风光了?
赵祁慎可不知眼前的寺卿是个内心丰富的人,抬手抓过帕子抹嘴,朝身边一个小内侍说:“去看看魏公公如何了。”
小内侍进去询问,先是被长榻上两个金盆晃了眼,心里还没琢磨出榻上放两盆是做什么的,忙又谄着笑传话。
天子都派人来问话了,顾锦芙哪里还能没规矩躺着,暗咬牙起身,皮笑肉不笑出去谢天子关切。
赵祁慎瞥她两眼,一瞧她那样儿就知道骨子里的脾气犯了呢。
他一个男人都饿得眼花,她就不饿?
想想自己是动手了,但那也是被她气的啊,到底还是心疼她这根瞎眼的木头,指了指桌上未动的粥说:“今儿你替朕挡了灾,也还没好好赏赏你,你坐下,尝尝这粥。”
能坐到天子身侧用饭,那是天大的荣幸了。
顾锦芙还是那副表情谢恩,当真不客气坐下,抓起勺子就舀粥喝。
是他喊她吃的。
灯火明亮,她坐得还算近,赵祁慎能清楚看到她长翘的睫毛。鸦羽一般,在眼底投下扇形的阴影。
初初见她的时候还胖呼呼的,是什么时候瘦得下巴削尖,连带着原本柔和的五官都有股凌厉劲儿。虽然也美,看久了却总觉得太过难驯,像冬日结在枝桠上的冰凌,远观悦目伸手一碰又冷又扎。
顾锦芙这头只埋头吃粥,根本没察觉被人腹诽着。正吃着,听到外边禀有王府旧人前来等宣见。
赵祁慎原本身边的几大家将如今只能憋屈的在宫中混个侍卫的差职,等闲靠不到御前,估计是他喊来的。
她继续低头吃饭,来人是许志辉,是赵祁慎手下最得力的一个。
许志辉进来后单膝跪下,赵祁慎问他:“朕派去建兴给母亲送信的人怎么还没有消息。”
许志辉踌躇片刻后说:“禀陛下,属下有负所望,无法打探到进展。”
顾锦芙此时手一顿,就听到赵祁慎说:“朕命你专理此事,你却告诉朕不知进展?!”
“属下无能!”
“怕不是你无能。”
灯火通明的大殿里传来少年天子幽幽的声音,压抑低沉,暗中藏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
顾锦芙在天子寝宫的长榻又窝了一晚,宫里已经人人皆知她给天子挡了灾,如今更是被‘宠爱’有加,不可小觑。
赵祁慎让她早朝不必跟着,她就索性再睡个回笼觉。
哪里知道睡到一半,就被气喘吁吁跑来的小太监喊醒:“魏公公,陛下把原本王府的几位家将都提了要职,宫中二卫多增设一个副指挥使。朝臣有反对的,陛下问他们是不是都想造反,好钻空子再搞一次毒杀,六科给事中有人说陛下诬蔑臣子忠心,撞了柱子。”
昨晚吃饭的时候顾锦芙就知道他会利用下毒一事把王府旧部再调整到身边,倒是不意外,不过言官撞拄,是她没想到的。
她掀了被子去穿鞋,细问:“如今是什么情况了,陛下让你过来是要我做些什么。”
“陛下圣旨已发,肯定不会收回。首辅一众被憋得不敢说话,毕竟谁也不敢担何陛下身边以后就能再无意外,怕拦了以后脑袋就跟着掉了。就是闹了那么一出,奴婢怕陛下心里犯堵,特来给您先说说。”
顾锦芙才穿进鞋子的脚又给抽了出来。
敢情是已经成事了。
成事了,他心里估计正美得冒泡,恨不得那些嘴碎迂腐的言官都一头撞柱子死光才好,那她还紧张什么。
她就哦一声:“我知道了。”打发来报信的小太监离开。
正想躺倒,心里却又不太踏实,到底是叹气再重新穿好鞋子,然后给自己打一盆水净面整理好,拢着袖子出了乾清宫。
她慢悠悠往太和殿去,一路来禁卫军林立,威严肃穆。她越发像是在逛园子,更加不紧不慢了。
等走到金銮殿外边的时候,里面还没散,侧耳一听是在议别的事情。她本想绕到后殿去候他下朝,身后传来让她激灵的一声喊。
“魏公公身子大好了?”
郑元青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她心里暗骂声倒霉,转身眉眼一弯拱手说道:“我倒想大好,能好好伺候在主子跟前。”
她笑得和煦,如拂面的春风。郑元青视线在她太过俊秀的面容上打转,可能元气未恢复,阳光一照肌肤似雪玉的白,显得她面容有种无瑕的精致。
他沉默了会,见她有要离开的意思,才再开口问:“魏公公,我想问问,昨日你用那双银箸搛了哪些菜。是用了......还是没用?”
顾锦芙修得英气的眉一挑,黑白分明的双眼就染着一丝冷意:“我听不太懂副指挥使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郑元青在惹人烦的路上一去不回头~
赵祁慎:搬凳子看戏。
顾锦芙:刚才还说要护着我呢,呵、男人......果然没有一句话能信!
第6章
她是有棱角的,锋且利。清凌凌的目光朝人一扫,就跟在飞刀子一样,直直地扎人。
郑元青能问出这种话来,也是做好准备,神色淡淡地说:“字面上的意思。昨日魏公公身体不适,陛下体恤,故未能及时询问。今日来问,也是正常的章程。”
“正常?”顾锦芙闲闲把手拢进袖子里,拿眼角瞥他,“副使都已经查到下毒之人与先前追杀陛下的人是有联系的,怎么在盖棺定论后,再来走这所谓的正常章程。既然正常章程没有走完,又何来的结论?!”
她说着,语气倏然就更厉了:“副使是把此案当儿戏了吗?!”
郑元青眸光一闪,倒不是被她气势吓着,而是被她抓了话语里的空子。
原本那双筷子的来历就是疑点,他发现筷子并不像是有用过的痕迹,只是沾上菜汤混在一块儿,不太能分辩。
毒杀太过巧合,她其实是最终获利的人,他怀疑也是情理之中。
偏偏太后那里要保李望,给他们施了压,王景胜的死确实也查不到李望身上,当然也查不到眼前这个魏锦身上。他们就只能捏造一个让所有人都认为合情理的结果。
他就是试探此事是否由魏锦一手策划的,是否贼喊捉贼,不想她敏警又胆气十足,反倒抓到漏洞让他陷入尴尬的局面。
是个厉害的。
“我向来是问心无愧,也希望魏公公一样罢了。”郑元青晒笑一声,朝她拱拱手。
话都说到这份上,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他转身要走,顾锦芙冷声嘲讽:“副使说这种话,不怕午夜梦回,冤魂索命?”
郑元青步子一顿,还没细想这话什么意思,就又听到她说:“王景胜究竟是失足还是冤死,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好像他刚才觉得的话有所指是多心了。
“他手头上也有人命,不算冤。”郑元青淡淡回了一句,终于越过她。
他别在腰间的长刀与刀鞘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顾锦芙仍站在屋檐遮挡的这片阴影中,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挺拔背影。
郑元青即便不回头亦能感受到她带敌意的目光,如锋芒在背。
——到底是要和他对立的,新皇那头不是刚刚又提拔了一位戎衣卫副指挥使。
顾锦芙看着他袍角消失在另一处拐角,才抬手理了理袖口,指尖划过用银线绣的边襕——
郑元青果然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她到底没压住恼怒,朝他身影消失的方向啐一口,摔袖往后殿去。
可当她转身往后殿去的时候,郑元青又再折回,神色复杂望着方才两人站着说话的那片阴影。
太和殿后殿守着一众禁卫,一排的小太监和宫女低头在后边侯着,前边说话的声音无比清晰传来。
“首辅方才又禀西北干旱,几处都闹了饥荒一事。朕先前就命拨粮救饥,再重新去粮食富余的地方收粮屯备,户部当时说要核算能挪用的银子,眼下如何了。”
顾锦芙听了两耳,正好有小太监要去给换新茶,她手一抬中途劫了那紫檀木的托盘:“我去吧。”
小太监当即躬身又退到一边,她低眉敛目,托着茶从后殿转到前边,踩着厚实的大红地毯一步步来到少年天子身侧。
赵祁慎见到一双修长纤细的手捧茶到跟前,余光一瞥,发现是本该呆在乾清宫的人。顾锦芙抬头对上他带着询问的凤眸,咧嘴一笑,把半冷的茶收走,然后再又回到他身后站定。
她是内司监的掌印太监,有随朝听政的权力。
此时是户部侍郎出列禀着话。
饥荒一事她当然也知道,内司监已批过红,先让各地官府开仓救灾。
朕的奸宦是佳人 第6节
她对这事倒没有什么兴趣,正好低着头,发现脚边一处地毯有些被磨损了,便走神在这研究。赵祁慎却突然一声厉喝:“大胆!”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差点要把她吓得叫出声。
“五日前你户部侍郎便是这一套用词,如今五日已过,竟还是在理账。难道你们户部不是日日入册,而是要积五日、十日甚至数月才核算一回?!”
“是你们户部怠惰因循,还是根本就未将朕的旨意放在眼中?!”
赵祁慎声色俱厉,洪亮的声音在大殿回响,惊了满堂的朝臣。
这是他首回在金銮殿上斥骂臣子,即便这几天首辅领人一直阻止他提拔建兴王府的旧部,也未曾露出过怒意。
户部侍郎被斥得忙跪倒:“微臣不敢,是陛下不知。近半年,从年初的雪灾到南方洪水,再到如今西北饥荒,户部一直在往外拨银子,南边的洪水还没完全解决,又添一项买粮,自然是再得两边核算......”
嘴里说着不敢,但字字都在为已推脱。
“你闭嘴!朕不听你的狡辩之词!”赵祁慎一拍扶手,站了起身,居高临下扫视都缩着脖子的大臣,“朕是年少,朕是初初登基,政务不熟。但南边已拨款十万两白银,扯什么再核算!而且款已经拨了十余天,难道那十万两银子还放在户部里不成?!难道现在正往南边押送过去的是草纸不成?!你们是当朕耳聋还是眼瞎,在这里混淆视听!”
户部侍郎猛然一抖,额间渗出豆粒大的冷汗。
此事是新皇登基前的事情,是拨了十万两不假,但他以为新皇不知,才会拿来当借口。因为没有任何人提起过此事,那道旨意还是太后下的懿旨,如今还留在内阁。
新皇是怎么知道的?!
“身为户部侍郎连个账都算不清,朕要你做什么,误国误民!”
少年天子怒目睥睨,一震袖,威严不可侵。
户部侍郎被抓了实打实的错处,面如死灰,嘴唇翕动,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陛下,却也不能全怪户部侍郎身上。朝廷是拨了十万两银子不假,但运出去的只有六万七千两,朝廷近年来因前方战事和各种灾情,国库空虚得厉害,得等一季的税缴了才能再挪得动。那六万七千两是先应急,所以户部说要核算是真,不过是户部侍郎没有说清楚,是要核算下季的税银,才能知道能买多少粮。”
此时首辅捏着笏板出列,温声替户部的人解释。
赵祁慎凤眼一斜,重新坐下,好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朕还是错怪户部侍郎了?”
“陛下明察。”首辅再度一拱手,手脚发软的户部侍郎紧跟着磕头喊道,“还请陛下明察。”
“有内情,朕自然也不会去错怪谁。”
少年天子声音变得和煦,似乎就把先前的事情当作误会做罢了。
原本提着心的大臣们自然是松一口气,甚至心中有些鄙夷。
果然是年少好欺,又无足够的势力,如今首辅出言救户部的人,天子也得退让三分。
正当大臣们都觉得少天子是色厉内荏的时候,顾锦芙也抬着眼皮从后头偷偷窥他,然而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心里琢磨着这主转性了?
真那么好说话就揭过去,刚才拍椅子那一下又何不必,不硌得手疼。
她这头注意力又偏移了,赵祁慎那头用懒洋洋的音调说话:“即便内情属实,但我朝一个三品大员居然连话都说不清,还要首辅亲自来解释,传出去真是要贻笑大方,也实在叫朕忧心。”
他突然的话里滚话,连首辅那头都没有反应过来。
“传朕旨意,今年加开恩科,凡是举人,今年十月都可参加科举。朝廷不再添一批人才,事事都要首辅操心和解释,朕也实在过意不去。”
“——陛下!”随着他话落,首辅大惊失色,连笏都惊得险些要脱手,“恩科哪里是能随便开的!”
“朕为国纳才,是随便的事情?还是首辅认为那些苦读多年的举子,没有这个能力为朝廷效力?!”
赵祁慎扯唇一笑,一大顶藐视举子的帽子就扣到了首辅头上。
本朝崇文,首辅是天下文人的表率,如若他今天敢拦着不让加开恩科,那就得声望尽失。文人清高,但哪个不想入阁拜相,不然寒窗苦读有什么意义,挡人仕途与杀人父母没什么区别。
赵祁慎悠哉地看首辅那张快能开染房的脸,一时一个色,好不精彩。
他倒要瞧瞧,首辅敢不敢真挡着他的道。
顾锦芙见他果然是反将一军,抬手摸了摸鼻子。
什么毒杀,什么斥责户部办事不力,其实都是在为这后头揽权做铺垫呢。
毒杀一事让王府的旧部能回到身边,户部就是个跳板,为的是要招才纳贤,还在告诉满朝的大臣。你们可以继续和朕对着干,但你们小心点自己的乌纱帽,朕开恩科拉拢人心,自然能培值一心忠君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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