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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底青梅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七和香
谢纨纨笑道:“难为你,你替我办好了,今后我自然赏你。”
朱砂眼中都放出光来,显然听懂了这个‘今后’两个字。就忙跪下磕头。
石绿不大明白,只是捧过桌子上两个黑漆雕花的食盒递给朱砂,有点儿不安的看了她一眼,朱砂嘴角绽出一个笑来,算是安抚了她。
朱砂这一下的动静,大约整个府里后宅主子都知道了,张太夫人倚在矮榻上,三夫人汪氏侍立一旁,手里捧着个小小的甜白瓷盅儿,正与张太夫人说话:“那个朱砂,就是原在大姑娘屋里伺候的丫鬟,姑娘们的屋子里,按例是两个一等丫鬟伺候的,只旧年里头,母亲把丹红给了她,就多了一个,正巧我屋里有个出去了,媳妇就做主把朱砂调到我院子里来了,今儿大姑娘叫她去吩咐,虽说不合规矩,可到底是姑娘,我也不好不给脸面。”
张太夫人接过盅儿,拿着勺子慢慢的吃着燕窝粥,过一会儿才说:“那赶明儿她要说好,你要不要索性还给她,把丹红换回来?”
听着姨母兼婆母这寡淡的声音,汪夫人知道这事办的不合张太夫人心意,她想了想,躬了躬身子,把声音放的低了些:“到底是大姑娘的体面,媳妇好歹也是做婶娘的。再说了……”
她又觑了一眼张太夫人的脸色:“媳妇也想过不应的,只是先前大姑娘说了,明儿要带着绵姐儿去泰阳公主府呢,若是今儿就不给大姑娘脸面……”
张太夫人就沉了脸,把手里汤盅往桌子上一顿,汪夫人赶紧说:“就算大姑娘不敢说不去,就是去了,那……”
说到底,汪夫人还是怕妨碍了女儿的前程,要说这世上的事儿,要促成不容易,要坏事可就容易多了,谢纨纨是有人家的人了,只要没有大出格的事,就不会有什么意外,可谢绵绵好容易有机会在那种地方亮相,略有一点儿不妥,甚至是上不到跟前去,那影响也不小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汪夫人总算还有点儿瞻前顾后的。
张太夫人也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这个大孙女,真有这样的胆子?
汪夫人道:“且媳妇也想着,这朱砂还是我跟前服侍的人,大姑娘使她一回,难道还好意思来使第二回?就是当真来说了,这一回,媳妇也有话说她了,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张太夫人思忖了一会儿,才终于点点头:“也罢,她第一回向你张口,你做婶娘的,也不好驳了大姑娘的回,无非还是孩子不懂事罢了。不过这个朱砂到底有多好,竟叫她这样舍不得回头她回来了,叫她过来回话。”
汪夫人忙应了,又笑道:“媳妇原是有事来回母亲的,倒为着一个丫鬟的事儿忘了。昨儿我来回过母亲,原是今儿上晌午,母亲与嫂嫂们出去了,我本该伺候着去的,偏前儿我娘家婶娘带话来说要过来坐坐,母亲可记得?”
张太夫人笑道:“瞧你这长篇大论的架势,你坐下来说吧,你们家找你做什么了?你母亲可还好?”
汪夫人笑道:“婶娘一来,我就问候了我娘的,也请婶娘替母亲给我娘带了好儿。原来婶娘的娘家哥哥旧年底从山东调职回来,三年考评都是优等,竟升了吏部主事,一家子都进了京,在灯花胡同买了个五进的大宅子住着,如今他们家三个儿子,大的和第二个都是太太养的,第二的那个,已经十六了,人才没的说,十分会读书,明年就要下场了,业师说是必中的。婶娘的意思是,那边太太进京之后着实的寻了一圈,只说咱们家绵姐儿是个尖儿,模样儿性情都是齐全的,便求着我婶娘来问问咱们家的意思。”
张太夫人眉毛都不动,只问:“你是个什么意思?”
汪夫人笑道:“我能有个什么意思,这样的大事,自然是母亲做主了,看母亲的意思,我就去回婶娘的话。”
张太夫人淡淡的道:“绵姐儿是你养的,你心里怎么想,只管说给我。”
汪夫人这才说:“媳妇是觉得,绵姐儿今年十四,若说看人家也不算早了,婶娘说起来,那边是一家子有规矩的,又有家底,一家子在山东上千亩地呢。就看这灯花胡同的五进宅子,也要几千银子的,这进京就买了,可见厚实,如今又进了吏部,自然只有更好的。这且不论,如今只先看看哥儿,若是哥儿确实好,倒也可议一议。”
“这么说,你是觉着这家子不错了?”张太夫人不动声色的问,汪夫人犹豫了一下,才轻轻的点点头。
“比起纨姐儿的姻缘来,谁好些?”张太夫人此时的声音中终于充满了讥诮:“不过一个吏部主事,正六品,你就迫不及待了,那今后再有宗室的哥儿、各勋贵子弟怎么办?宫中娘娘们的娘家子侄呢?”
汪夫人听的瞪大了眼睛,呼吸都粗重起来,张太夫人露出一个刻薄而不屑的笑容来,语气淡淡的说:“我还是那句话,绵姐儿是你养的,你做主就是。只是我既能给纨姐儿定那样的人家,绵姐儿比她强了十倍,造化还差的了?你如今若是应了,今后可别到我这里来哭就是了。”
汪夫人素知自己这婆母是再不要听一句驳回的,哪里还敢说,只忙忙的笑道:“媳妇原就说了,这样的大事,自然是母亲做主的,媳妇不过白想想罢了,也是因着不敢把心思瞒着母亲的缘故,如今母亲这样一说,我自然是再放心不过的了。”
这话说的张太夫人心中十分舒坦:“我知道你是个懂事孝顺的,不像老大媳妇,只知道顾着娘家,我这里倒只是个面子情儿。你放心,绵姐儿和明哥儿都是好孩子,我这个做祖母的自然要替他们打算。”
“是是是。”汪夫人忙笑着奉承:“母亲疼他们两个,那是他们两个的福气。”
其实她心中也不是不会盘算,这个侯府是个什么样子,她嫁过来十几年,没有不知道的,纨姐儿得了这样的姻缘,其实是机缘巧合,千载难逢的机会,哪里还有下一个这样好的机会?
且这位大姑娘的姻缘,外头看着实在风光,是攀了高枝儿,可她也听婆母说起过安平郡王府的格局,如今是攀着这继王妃,端着母亲的身份,强按着那边的大少爷订的亲事,嫁过去是好是歹还两说呢。
女人这辈子好不好过,还得着落在姑爷身上才是。
若是换成她的绵绵,叫她订这样的亲,她还不愿意呢。
不过此时婆母嘴角这样硬,似乎对给绵绵订个好人家很有把握似的,倒叫汪夫人有点儿疑惑,心里头原本盘算好的主意,也有点犹豫了。





叶底青梅 第8节
☆、还是公主秉性
第十章
回了自己的院子,汪夫人先打发人:“吩咐二门上,朱砂回来了先叫她回咱们院子,老太太要见她呢。”
丫鬟领命去了,一个穿着青缎坎肩,容长脸儿的媳妇正好挑帘走了进来,见屋里只有汪夫人一个,便笑道:“李才家的刚把她男人收的利银送了来,我收了,搁在里头的螺钿盒子里了。这一笔到了,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就有了。”
这是汪夫人当初陪嫁来的贴身丫鬟铃兰,当时一共陪了两个,后来死了一个,就剩了这一个,嫁了侯府里库房里一个小管事,还在汪夫人这院子里做了个管事媳妇。最是汪夫人的左膀右臂。
汪夫人一听,便道:“总算收上来了,既凑齐了,明儿一早你拿出去放给各屋里吧。”
铃兰忙应了,如今侯府还是张太夫人当家,只不过因年纪大了,又好几个儿媳妇都是三十多的人了,她半点儿不放权也怕人议论,也就把不少事分了出去,给了三个排前头的也是嫡出的儿媳妇,汪夫人最得她看重,自然是想今后由她来当家,是以汪夫人手里的权最多,且也多是有油水的地方。
这发放月例银子这项,如今就由汪夫人来管的,她家底本来薄,这样白花花的银子落在手里,又照样儿发出去,未免心疼,就有她院子里一个媳妇李才家的,给她出了个主意,拿了这银子出去放个一二十日的利,既不耽误放月例,利银子倒也算是一个贴补。
汪夫人又道:“我刚才去回太夫人的话,把我婶娘说的那家子的事说了。”
就把张太夫人的话说了一遍,对着这个心腹丫鬟,汪夫人才肯疑惑的说:“我也不明白太夫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太夫人这性子你知道的,我也没敢细问。”
铃兰想了一遭才说:“说也奇怪,若说是因着大姑娘订的这人家,我瞧着人家王府也不怎么心热,单看这定亲三四个月了,也没见那家送帖子来请姑娘们看雪赏花作诗的,如今都三月了,大姑娘才头一遭去王府呢。”
“我也是这样想的。”汪夫人接过铃兰倒来的茶吃了一口:“不说别的,若说指望大姑娘,如今也无非指望着大姑娘靠着那边的脸面,带着妹妹们出去走一走,认真指望不上别的。要是等大姑娘嫁过去站稳了脚跟,能给妹妹们说人家了,那绵姐儿都什么岁数了。单这样出去说说话,好处不是没有,可到底自己家底在这里摆着,不是有个姐姐能嫁进王府人家就拿你当王府小姐似的待的。”
“夫人说的是。”铃兰道:“若说因着大姑娘这亲事,就能给三姑娘也说这样的,且不说我不敢信,我想着……”
就是这会子只有她们主仆二人,铃兰还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确实门口没人,才低声道:“咱们家老太太这样精明,难道还会想不到不成?”
汪夫人牙疼似的抽了一口气:“那太夫人到底是怎么个打算的?我觉得那家子就不错了,老爷的官儿虽说不十分大,但前程是有的,家底子也厚实,真正论起来比咱们还强着呢。以前咱们连这样的人家只怕也说不上,听婶娘的口气,多少还是因着咱们大姑娘定了王府的亲事,那边才心热的。偏太夫人的样子,像是提也懒得提似的,我这就真不明白了。”
铃兰忙道:“夫人也不能这样说,论起来三姑娘的人物品格儿,那原是比大姑娘强的,安知那边不是见三姑娘出息,才心热的呢?大姑娘的事,无非是锦上添花罢了,哪里能这样算呢?只如今太夫人的心思,咱们猜不着,偏也不好问,可三姑娘的事是要紧大事,半点儿疏忽不得。”
铃兰笑着凑近了些:“以奴婢看,一则跟那边也不必回绝,想法子拖些日子相看哥儿,算个周旋,二则夫人回一次娘家与老太太说一说,老太太与太夫人是嫡亲姐妹,或者好说些呢?待清楚了,是应是回,也好裁度,夫人说可是?”
汪夫人想了想,觉得倒也妥当,便道:“很是,正巧下月初三是我嫂子的寿辰,我是必要回去的,正好与我娘商议。”
一时计议已定,又议了些管家的事,摆了晚饭上来,才吃了几口,朱砂便回来了。
汪夫人忙叫进,她也难免心急,问道:“大姑娘打发你过去说什么话了?”
朱砂其实真不大明白谢纨纨使唤她去办这个差使是什么意思,只是如今这个局面,大姑娘的样子,与以往都不同,她隐约觉得这里似乎有个特别难得的机会似的,此时略一犹豫,横了一条心。
若是弄错了,也不过就是没了机会罢了,可若是真合了大姑娘的心意,或许……她眼前浮现起谢纨纨先前的模样,明明是看惯的样子,可不知道到底为什么,竟叫人不自觉的便不敢仰视了。
忍不住就要低下头去。
声音依然温柔和气,但却的确与以前不同了。她决定照着谢纨纨的吩咐做。
朱砂便道:“大姑娘只打发我去送果子给叶姑娘道谢。”
哄谁呢,汪夫人说:“没有别的话了?”
朱砂依然记得大姑娘的吩咐:“什么话?大姑娘说的话么?只不知夫人要知道什么?”
虽然已经是自己院子里的丫头了,可到底曾经是大姑娘的丫头,这会子又是替大姑娘办差,汪夫人虽然是正经主子,可毫无遮掩的打听这差使,真叫人说出去,就有点儿没脸了,一时间,汪夫人倒是踌躇起来,不好明说。
也不知这丫头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呢?汪夫人正犹豫间,就见张太夫人院子里一个小丫头跑过来探头探脑的张望。
汪夫人道:“罢了,你先与我去见太夫人回话去。太夫人先前就传你呢!这都半日了。”
朱砂吓一跳:“奴婢去回什么话呢?”
“太夫人问你什么你就回什么!”汪夫人一肚子气不顺:“我怎么知道太夫人要问你什么,你倒来问我!”
朱砂还真是心惊胆战,汪夫人问清楚张太夫人这会子已经用了晚饭了,正在里头屋里,便带着朱砂过去了。
上房里刚摆完晚饭,大夫人秦氏,二夫人邓氏,庶出的四老爷夫人梅氏,同样庶出的五老爷夫人吴氏都还没下来,一家子的姑娘,从最大的谢纨纨到最小的谢萱萱还有一位周表小姐,一共七位姑娘坐了一排,正是热闹的时候。
因着汪夫人手里的杂务最多,常没有上来伺候晚饭的,倒也不显得突兀,此时见她来了,张太夫人就道:“我还打量你等会子才得来呢。”
汪夫人笑着请了安:“原是我想赶着母亲晚饭的时候过来伺候的,偏就迟了一点儿,打听着说已经摆饭了,就不好过来的,只在自己屋里吃了,赶着来伺候。”
谢纨纨见朱砂跟在她身后,眼睛就看了过去,朱砂心中有点不安,也忙看过去,别的人倒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朱砂本来就是三房里伺候的丫鬟。
这一头张太夫人说:“你既忙着,不过来也使得,并不要紧。”那一头谢纨纨十分正大光明的招手叫朱砂:“朱砂,你过来。”
一家子都静了下来,连汪夫人都忘了回话,张太夫人也不由的扭头看一眼谢纨纨。
谢纨纨仿佛没有任何感觉,待朱砂走过来两步,问道:“我打发你去安平郡王府给叶大姑娘送东西,你既回来了,怎么不过来回话?”
没有人想到谢纨纨会当着这一屋子人问话。任何要紧事都放在水面下眉来眼去的局面,被谢纨纨这一个动作一句招呼就打破了。
朱砂越发不明白谢纨纨的意思了,头上都见了汗,她是个惯会左右逢源的,此时哪里敢实说,只得跪下道:“是奴婢疏忽了。”
不过二门上的事看见的人也多,汪夫人真不妨谢纨纨会当面问出来,只又不好不解释一句,此时便有点尴尬的道:“原是我在屋里找一件东西,说是朱砂收着的,我就打发人叫她拿,她大约急着这差使,就先回来了。”
“哦?”谢纨纨看了汪夫人一眼,问道:“你出去的时候没回明白你是去做什么的吗?倒也奇怪,你这么大胆子,敢瞒着主子自己出门去?”
朱砂跪在那里,不敢回话也不敢求饶,只低着头,手里全是汗,简直像是掉在了坑里似的,心都凉了半截。
在场众人显然是都明白了这个丫头肯定是去禀告过汪夫人的,得了应允才出的门。
虽然只是今儿的事,可这些永远竖着耳朵的主子谁不知道谢纨纨今日说的叶姑娘相邀的消息呢?这时候自然人人心中都知道究竟了。
汪夫人越发尴尬起来,偏她也不好说什么,倒是偷偷的瞟了一眼张太夫人。
张太夫人气的半死,偏秦夫人真不是个特别有眼色的,本来也格外不满汪夫人,此时看到这个坑,竟然就出声道:“三弟妹也是办老了事的,自然明白,若是三弟妹允了这丫头出门办差的,就是有再急的差使,原也该让这丫头回来先回了大姑娘的话,缴了差使才是正理,是不是?”
汪夫人被奚落了两句,等了这一句话的功夫,见张太夫人还是没发话,她就是吃这个哑巴亏也只得背这黑锅了,便笑道:“我原想着大姑娘就在这边屋里用饭呢,我横竖要过来,就带着一起过来,倒是便宜,一家子,还不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么。”
秦夫人还想抓着这事奚落她两句,可到底是看见了张太夫人不悦的样子,没敢再说,谢纨纨才笑道:“婶娘说的是,既如此,朱砂姐姐,你跟我来,我问你话。”
张太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婶娘既在这里,婶娘跟前的人,你随意就使唤了,也不先问问长辈?”
谢纨纨笑道:“是。”
这么简单一个字,既不辩解也不说自己不对,摆明了是并不与你的无理取闹解释,倒是越发气的张太夫人不善。
有了先前的铺垫,自然人人都知道朱砂是得了汪夫人的允许去替谢纨纨办差的,这会子既然在谢纨纨这里的差使还没完,谢纨纨命她回话,自然是正理。
张太夫人的声音越发寡淡了:“什么要紧的差使,还要回去说呢?都是长辈,谁不能听不成?就在这里回了话,也就是了。”
谢纨纨依然温顺的笑答:“是。”
她就对着朱砂笑道:“先前我打发你往叶大姑娘处送两盒咱们园子里新下的果子,算是谢礼,叶姑娘怎么说?”
十分体贴周到的把前因后果都说给一屋子的长辈听,可是这一屋子的人都知道这差使到底是个什么由头,邓夫人、汪夫人尤其在意。
二姑娘谢玲玲,三姑娘谢绵绵虽然都垂着眼睛,可手也捏紧了手绢子。
朱砂神思恍惚,只是到底心中还是明白,先前在汪夫人跟前说了那话,这会子改口,不但得罪谢纨纨,还照样得罪汪夫人,只得恭敬的回道:“回大姑娘的话,奴婢奉大姑娘的命,给叶姑娘送两盒果子去,叶姑娘亲自见了奴婢,收了东西,吩咐奴婢回大姑娘,东西很好,多谢大姑娘想着。”
这样的客气话是应该的,谁也不在乎这句话,都竖着耳朵等着后头的话呢,没想到,这死丫头,说完了这句话,居然就没了下文,只在那等着。
谢纨纨倒是镇定的很,笑道:“好,我知道了。累了你。”
朱砂忙道不敢。沮丧的差点儿没哭出来。
于是这差使就算完了。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张太夫人这才醒过神来,脸阴的都能滴下水来了,汪夫人差点儿没把牙咬碎,邓夫人十分失望,五夫人吴氏到底年轻些,掌不住,又不敢当着人笑,悄悄往后走几步,指着看茶躲在阴影里悄悄笑了出来。
只有谢纨纨浑然不觉得什么似的,温柔和顺的坐在那里,淡笑依旧,和平日里一模一样,心里倒是挺满意的。
朱砂是个聪明的丫头,但也是个心大的丫头,聪明人永远不会老实的。她看明白在三夫人院子里出不了头,就想要通过原本的关系在大姑娘这里寻找出路,其实还是个很明白的人。只是,她用的法子,是要获得对大姑娘的影响力,左右这个屋里的行动,这是谢纨纨绝不会答应的。
对于朱砂这样的人,不用可惜,要用也得捏紧了用,要让她知道,做主的是谁,能下决定的是谁,对这样的丫鬟,不仅要有恩,更要有威,否则,用她比不用更危险。
不过若是能收服这个丫鬟,倒是个很好用的。
☆、黑锅
第十一章
这一晚散的尤其尴尬,走出上房秦夫人就迫不及待的问谢纨纨:“你既送东西给叶姑娘,你幂表妹的事儿,怎么说?”
谢纨纨道:“我瞧着,母亲还是打发人与舅母说,这一次成不了,下一回再说吧。”
秦夫人顿时不悦起来:“怎么就成不了?你到底与人说没说?”
谢纨纨道:“闻弦歌而知雅意,母亲自然是明白的。我既打发了人去,人家一个字也没提明儿的事,显然是不成的了,难道还非要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个清清楚楚,叫人回绝了才好吗?何苦来给自己没脸呢。”
秦夫人呆住了,忍不住脱口道:“连你两个妹妹也不成了”
汪夫人原是多留了一下子与张太夫人说话,这也是这府里大家都惯常的,没承想这会子刚走出来,顿时听到这句话,不由的就问:“不成?”
谢纨纨便闭了嘴,不肯说话,这会子便轮到秦夫人就着实尴尬起来了。
汪夫人急了:“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先前不是说的很明白么,一应都是妥当的,怎么这会子又说不成了?”
谢纨纨依然不肯说话,汪夫人见秦夫人一脸尴尬,心中一动,多少有了点影子,就回头去看朱砂,谢纨纨见状,才说:“婶娘且别问了,总是我办的不好的缘故。”
汪夫人心中越发有了底,便对朱砂说:“这原是当着太夫人说过的话,这会子还是与我去回太夫人去!有什么瞒着的,再不说出来,你这样的丫鬟我也不敢用了,这就打发你出去罢。”
朱砂手足无措,却见谢纨纨不动声色的对着她点点头,心中先是一惊,可又不由自主的安定了下来,一时心中百味混杂,简直不知是什么感觉了。
大姑娘这样翻手云覆手雨的手段,不仅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也是她根本想象不到的。
秦夫人却忙道:“三弟妹且别急,这事儿还没坐实,哪里就至于惊动太夫人了呢,且这会子也晚了,倒是明日瞧一瞧再说吧。”
汪夫人本就向来没把这嫂子瞧在眼里,这会子抓到她的把柄,又是坏了自己女儿的好事,越发不肯饶人了,笑道:“说的也是,这样晚了,嫂子倒该去歇着才是,我带着我的丫鬟进去伺候母亲,原不用嫂子操心。”
转头对着朱砂,就不是这样的声气了:“朱砂进来!”
虽说是呵斥一个丫鬟,可这样的言语表情,就好像一巴掌打在秦夫人的脸上似的。
朱砂此时心中大定,果然不敢耽误,随着汪夫人进去了。
秦夫人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就去,她不敢跟进去,又不甘心就走,在门口的花架子边上走了两步,一筹莫展,不由的又抱怨起谢纨纨来:“好好的,你自己不是没有丫鬟使,使她做什么,她如今是三房的丫鬟,有什么话难道还替你瞒着那边不成?自然是都说出来的,你瞧瞧,这会子要怎么收场!”
谢纨纨心中冷笑,使朱砂去办这件事,颇有几桩好处在里头,其中的一桩就是,孝字当头,就是天下人都说秦夫人不对,也没有谢纨纨说秦夫人不对的道理,甚至为父母讳,就是人家问到跟前来了,谢纨纨也不能把事情说出来,只能说是自己没办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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