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为一片天

    “我明白了，我会培养孩子们，让他们将来……有报仇的机会。”

    二代首领说完，恭敬的后退离开。

    他从女巫的眼中看到了恨，但从女巫的行为上看出了忍。

    族群中，最喜欢一代首领的是女巫，最恨群狼的是女巫，最不愿意族人报仇的，还是女巫。

    姜毅在天空看到了一切，目光赞许的望向女巫，心中认同她的选择。

    发泄，很容易，克制，很难，这是人体内兽性和理性的两个面。

    从这一夜起，属于一代首领的时代彻底落幕，在姜毅苏醒的32年间，他见证了这个人从幼年到中年、再到老年。

    他幼年的屁股被狼群咬了一口，是老妪拽着他的头发踢着他的屁股让他死里逃生。

    他老年再次冲向狼群，义无反顾，以死亡向族人证明了自己的勇武，但终不敌。

    这就像是一个循环，狼群促使他成长，狼群带走他生命。

    勇武的一代首领死去，理智的二代首领上位。

    从第二天起，部落进入新的时代，管理方式也悄然的发生变化。

    女巫渐渐放权，除了生育、信仰，她几乎不再插手其他事情。

    二代首领为了压制族人复仇的心思，整整半年时间没让族人外出狩猎，若不是女巫帮他压制族群，弄不好有人要造反。

    半年后，族群开始外出狩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东方被彻底放弃，只有南、西、北三个方向，族人仍会涉及。

    纵然如此，二代首领也明确规定，不许远走，不许死拼。

    姜毅天启的陷阱之术，也开始被大规模应用，在雷霆山外围，族人布置出一大圈陷阱。

    他们跨过陷阱外出狩猎，第一件事还是打造陷阱，时时把自己处于陷阱的保护之中，留上一条退路。

    二代首领的智慧在这件事上表露无疑，而他的意志……那些违反规定的战士，会被他直接剥夺狩猎的权利。

    “我没办法保证剥夺你的狩猎权利直至永久，但相信我，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只能在雷霆山上采摘。”

    他的意志足够坚定，他的执行力从来没有折扣。

    与一代首领的粗狂不同，他细致的规定着每一个细节，就像驯养猎犬一般驯服着族人。

    一年、两年、三年……

    整整五年，族群中无论老人还是孩子，全部被他驯服的乖巧起来，再没有反对他的声音。

    而从他当权的第二年初开始，他对族群的影响就开始慢慢的显现出来。

    狩猎中族人死亡率下降，狩猎成功率上升。

    族人工作内容更加细致，有人负责制作武器，有人负责采摘，有人负责带孩子，一切都井井有条。

    第三年开始，成果愈发显著起来，肉食有明显的增多，战士们的武器更加精良，甚至于很多陷阱装备都有供应。

    族群内一片和谐，族群之外，战士们肆虐在雷霆山外面的大地上。

    他们的身后时时有陷阱，无论是对贸然而至的敌人或野兽，都能完美的规避风险。

    五年时间过去，人口依旧在疯狂的增长，族群总人口早已过千，雷霆山上洞穴密密麻麻。

    每每冬天到来，所有洞穴中全部升起篝火，雷霆山就变得像是一个大烟囱。

    这一年的冬天，老狈迈着老迈的脚步走上山峰，面见了部落的巫。

    这只老狈觉得，他要跟女巫谈谈了，谈谈部落的未来，谈谈他的想法。




第十四章 绝户计
    老迈的女巫已经不再与别人居住，山巅的山洞独属于她一个人。

    平日里，她也很少再迈出这里，除了每天早上带着族人祭拜天神，她更多的时候，都是躲在黑暗的洞穴中。

    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除了姜毅。

    最初，姜毅也并不知道她在干吗，因为洞穴之内，是他一直不能窥视的地方。

    不只是洞穴，只要有遮蔽物的地方，他在天空都很难窥视。

    可自从半年前的一天起，他的目光，突然可以窥视老迈女巫的洞穴。

    那是今年夏天的一日，自然形成的阴雨洒落大地，他的目光正在追寻自然形成的云朵，学习自然的聚散。

    突然，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在召唤自己，让他的目光穿过云雾，望向山巅。

    然后，他就看透了老迈女巫的山洞，看到了山洞中正在被老迈女巫制作出来的壁画。

    染料都是天然形成的，是寻找到这些的族人上缴到老狈那里，又被老狈挑选出来送给女巫的。

    女巫独自在洞穴中，她先是画出一片蓝蓝的天空，从那时起，姜毅便看到了洞穴之内。

    接下来的半年，她陆续画出族群走上雷霆山的那一幕，然后是雷霆击碎图腾石、雷霆山神，再后来是她继承巫。

    之后是天启、交易、狩猎、一代首领的战死、二代巫继位，随后是族人富足又平和的生活。

    当一幅幅画卷被铭刻于洞穴，天空之中，姜毅发觉自己“身体”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他的身体就是天空，在画卷缓缓铺开的之后，仿佛有不可见的痕迹缓缓在天空中铭刻着什么。

    看不清，摸不到，但又真实存在。

    这半年，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这上面，甚至尝试用一代首领灵魂结合紫光构成的紫气去渲染那些痕迹。

    然而没有任何变化，那些痕迹依旧不可触碰。

    “是痕迹太浅，族群的历史太过薄弱”

    “还是信仰的力量依旧不足，需要更多的族人供奉”

    “亦或是领地依旧太小，需要族群进一步的强大，开拓更多的领土”

    姜毅对这种现象做出无数猜测，但目前来看，也只是猜测。

    不过从这一刻起，他有了进一步扩大族群的心思。

    想要再扩大族群，依靠生育已经很难了。

    如今族群的人口比例，男性成年人口接近二百人，女性成年人口接近二百五十人。

    孩童及婴幼儿的人口，已经接近一千三百人。

    五百不到的成年人养育一千三百孩童，对成年人来说，压力非常大。

    如果换做一代首领时期，以他的管理能力，这样的人口结构早就使得部族崩塌了。

    是老狈的智慧，支撑着族群的发展，然而时至今日，老狈也窥视到其中的问题，走上山头，找到女巫。

    “巫啊，若是部族再这样生育下去，食物的供应会支撑不住啊，部族需要休养生息，而不是一味的扩大啊。”

    老狈沧桑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无奈，即便以他的智慧，支撑部族的前进与壮大，也每日处于精疲力尽的状态。

    何况，他已经不再是壮年，他的胡子白了，他的身体老化了，他的心，也感觉到疲惫了。

    “让更多年轻人参与狩猎……”

    “太危险了，巫啊，让没有长大的孩子去狩猎，就像是让还没睁眼的兔子离开洞穴，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巫沉默，她望着苍老的老狈，许久没有说话。

    老狈双眼低垂，既不说话，也不退缩。

    “让我去祈求天启，看看天神的意志吧。”

    女巫走出洞穴，向着天空跳起祭祀舞。

    她独自一人舞蹈，口中呢喃着自己的疑惑，寻求天神的解答。

    姜毅静静的看着下面，什么都没做。

    不需要有所行动，保持太阳照射大地，保持天空清亮，就是他给出的答案：

    同意。

    如果反对，他会调动水汽，让天空充满乌云，这是否决。

    多年来，他与巫之间已经有了默契。

    得到姜毅的答案，女巫同意了老狈的请求，但同时提出自己的意见：“休养生息可以，但部族不能止步不前，对此，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吧。”

    “交易。”

    老狈没有出乎她意料的给出答案，“与周边部落形成交易，交易食物、武器，甚至人口。”

    女巫眉头皱了皱：“其他部落的人，他们都有自己的图腾信仰，若是进入我们部落……”

    “残疾的族人，我们还是只要残疾的族人。”

    女巫沉默的思索着。

    残疾的族人确实更容易忘掉以往的信仰，重新信仰天神，这从几年前的交易结果中就能看出。

    但部落中收留太多的残疾人，终究不是好事。

    “只是过渡的方法，如今每年有百余人长大，可以加入成年的狩猎、采摘队伍，再有几年，我们的成年人数量就会进一步扩大，到时候，一切都会变得轻松。”

    老狈尽力的说服女巫，他疲惫的目光中满是期盼，渴望得到女巫的认同。

    沉默许久，女巫缓缓吐出一个字：“可。”

    就这样，老狈的变革再一次得到女巫的支持，天神部落也开始大肆的向周边部落扩散，积极的与之建交。

    先是用武器换取食物、人口，在彼此达成一些共识后，老狈再次提出一种交换方法。

    以雷霆山的安全之地，养育其他部族的老人、孩童，而其他部族，则向天神部落输送食物，以此供养本族老人、孩童。

    莽荒大地，无一处是安全的，哪怕是那些部落的驻地，也充斥着危险。

    夜间野兽的一次突袭，野牛群白日的一次奔驰，都能泯灭一个部落。

    想要部落延续，智慧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是薪火相承的根本所在，雷霆山的安全，足以守护这一切。

    而这，就是老狈觉得自己可以达成这种交易的根本原因。

    “绝户计，只是不知道成还是不成。”

    姜毅在天空望着默默从女巫住处走下去的老狈，呢喃着说道。

    接下来的数年，老狈都努力促成这件事，而前半年，收效甚微。

    其他部落都觉得这种想法太过异想天开，谁会把自己的根本至于其他地方哪怕那里是安全的。

    直到一个叫草的部落受到野兽的致命袭击，老人和孩子惨死大半，壮年倒是活下来很多，可部落的损失不能说不大。

    草部落的巫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同意老狈的交易，就这样，二十个老人和一百三十个孩童走上了雷霆山。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在族人不解的目光下，老狈露出残缺焦黄的门牙，发出“嘎嘎嘎”的诡异笑声。



第十五章 中道崩殂
    一代首领死后半年，灵魂便与紫光结合完毕，形成了一缕紫气。

    那个时间，姜毅曾想着要不要把紫气打下去，置于老狈体内，让他变得强壮，并且延续他的生命。

    但想一想一代首领与老狈完全不同的行事风格，姜毅按住心中，选择了放弃。

    如今看来，这个决定是对的，尤其当第一个部落达成这比交易后。

    “对草部落的人，一定要好，老人吃的肉要煮的烂，孩子吃的肉要煮的多，要让他们吃饱，吃好。”

    老狈弓着腰、背着手，走过做饭食的地方，又走过编草席的地方，一一作出嘱咐。

    对自己的族人，他都没有在生活细节上如此上心，倒是对外人，他关怀备至。

    许多族人私下里对此议论纷纷，可老狈不在乎。

    他被议论的少了

    他被骂的少了

    若不是有女巫给他撑腰，可能掌权初期，他就要被那帮子肾力旺盛的家伙推翻。

    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他都经历了，对于背后说他坏话的那些人，他全不在乎。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小半年，草部落的人确实也不太放心，经常有人上山来看。

    对此，只要老狈有时间，都会陪着，并且尽力满足这些人提出的所有合理、不合理的要求。

    山洞太大有过堂风

    换。

    草席太粗糙扎到孩子

    换。

    锅里的瘦肉太多肥肉太少，老人吃着塞牙

    换。

    一系列举动，看的姜毅都开始怀疑这家伙是穿越者。

    其心思不可谓不深，其谋略不可谓不远，其行动不可谓不快捷，其做事不可谓不果断。

    这样的人，用的好了是谋臣，用不好就是一个乱臣贼子，如那司马懿，历三主而无作为，却为他的子孙打下谋反之基。

    老狈如今做的，可不就是在挖其他部落根基。

    那些老人无所谓，可那些孩子在天神部落长大，天生亲近天神信仰，再加上后天引导……最重要的是，养育他们的食物还不用自己出。

    草部落不明就里，还每日宣称这样做的好处，不时颇为自豪道：“这是我们部落巫最明智的选择。”

    老狈每每听到这话，便呲着一口黄牙贱笑，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