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与秋刀鱼

「这里……有爸爸和妈妈……」
「妳的爸爸妈妈，已经过世，离开这个世界了。而妳其他的家人，似乎不欢迎妳，如果妳愿意，叔叔能带妳走。」光凭自己的能力，无法给小庭欢一个新的生活。但他有穆谨，穆谨是他的依靠，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我……走了……是不是不能回来，看他们了？」
抿起嘴，邱深不想逼迫女孩，可是以他的立场来论，若女孩随他离开，他不想要她在成年前回到这，徒增纷扰。
「就算这样。」小庭欢深呼吸，不再退却，认真对邱深保证：「我也想跟叔叔离开。我会变得很乖很懂事，不给叔叔添麻烦，叔叔……带我走好吗？」





海与秋刀鱼 06 正式收养。
大人总说小孩不懂事丶不明事理，但小孩其实什麽都懂，什麽都明白。尤其是历经巨大变故的庭欢，从她的亲戚眼中，捕捉到明显的厌恶和反感。与其把未来交给亲戚，受人冷落嘲讽，那麽她宁愿赌一赌，跟这从未见面却异常亲和的叔叔走。
哪怕，她得割舍与父母最後的牵绊，离开这个临海的小镇，前往未知的城市。
「叔叔，可以吗？」见邱深迟迟不回应，女孩追问。
邱深只是被这早熟的小女孩震慑，说不出话来。
「当然可以，不过事情无法处理得这麽快，我会请人尽安排好领养手续，让小欢成为我的小孩。」身为同性恋的邱深曾想过要不要在国外做试管婴儿，认真盘算後，打消了念头。他不想与伴侣之间，隔着一个代理孕母，小孩长大後，也不知道该怎麽教。
要领养，也没有一个恰当的时机。
意外倒是来得突然。
「谢谢叔叔。」
这个时候的小庭欢还不太懂，邱深口中「成为我的小孩」是什麽样的形式。按照她的逻辑和想法，邱深会有属於自己的家庭，她这个领养的小孩，说不定会受到别人的排挤和讨厌。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令人惶惶不安。但她还是想走，不想再与这群在她父母死後，落井下石的亲戚待在一块。
乎她想像的是，邱深与他的伴侣，对她视如己出丶疼爱有加，把她当成小宝贝丶小公主一般地宠爱。他们三人，成为一家人，紧密相处二十多年……而这些，已是後话。
两个礼拜後，邱深与穆谨双双来到小镇，接走新出炉的养女。
穆谨比邱深小五岁，刚满三十的他，带有意气风的厉气。得知伴侣想领养刚失去父母的小女孩，特地派人观察小女孩的品性和身家资料。三岁看老，小女孩生日刚过，满六岁了，该有的品性观念渐渐养成，可以看出女孩的父母把她教得很好。
领养女孩不容易，虽然她的亲戚不待见她，法律摆在那，不可能漠视，强取豪夺。但穆谨对待这些村民，手段多得是。看准了他们收刮了女孩父母留给她的钱，与女孩毫无血缘关系的奶奶做了一笔交易。
他能不请法律专员仲裁财产分配，将女孩应得的遗产夺回来。他要的，是这位奶奶放弃监护权且与女孩完整切割关系，而他将重新取得领养资格。
说起来复杂，实际做起来，因他们的效率很好，在旁人意识到之前，已办妥一切手续。
虽有违法之处，可那些人为了保全贪来的钱和畏惧穆谨，根本不敢伸张。
「叔叔，我们要去哪呢？」坐在设备良好的黑色轿车里，女孩探头出窗外，见外头的风景逐渐转换，离开临海的公路，往城市前进。
「去我们的家。」这两个礼拜，看得出来她的亲戚也没带她多好，身上全是缝补过的旧衣服。邱深心疼，想着该请人去多买几件乾净如新的衣物。
「家？」小庭欢没想过，她还会有自己的家。
「是呀，妳是我们的女儿，当然是我们的家。」女孩的领养户籍登记在邱深名下，因为邱深算是她的远房叔叔，比穆谨有资格得多。
听到「我们的家」这句话，小庭欢不自觉笑了出来，悬浮的心渐渐安定。眼睛终於敢东张西望，偷偷瞄着坐在一旁的穆谨，想要知道他是谁。
邱深察觉到她的视线，也知道穆谨是表面镇定，实际上很想跟女孩亲近，单纯不好意思不知道怎麽开口而已。邱深主动替他们调节，温和道：「小欢，这位是妳的穆谨，妳的穆叔叔。」
「穆叔叔好。」她乖巧地叫唤穆谨，声音又软又绵，几乎要使穆谨融化。
穆谨有点骄傲，很想炫耀他领养个懂事听话的孩子，比朋友那些熊宝贝好太多。




海与秋刀鱼 07 我可以叫你爸爸吗？
倒是小庭欢叫完，心思再度惶惶不安。
「邱叔叔……」
「嗯？」
犹豫片刻，她仍然开口：「我能叫你……爸爸吗？」
「妳想叫我爸爸？」邱深呼吸一窒，内心充满了震撼。他原本不想强迫她改变称呼，免得让她有被逼迫丶束缚的感觉。完全没料到，女孩会主动提出。
「可丶可以吗？」女孩的眼睛瞪得很大，圆润润的，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邱深。她过了一段时间，宛如浮萍无根的生活，哪怕只是一时，她也想要有个依靠丶着落。
爸爸这个词，对於她来说，是最能表达亲近的词汇。
「当然！我们领养妳，就是要把妳当女儿，当成心肝宝贝。」大掌抚过女孩的浏海，邱深的眼眶有些湿润，激动和感动掺杂的复杂情绪，让他非常难以克制。
抱持此生无後的想法多年，就算是领养，领养的小孩也不见得会把他认为父亲。如今，她竟然想喊他作为父亲……
得到允许的小庭欢露出腼腆可爱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喊：「深爸爸好。」
她还记得，这个男人最初对她做的自我介绍，说他叫邱深。邱爸爸这个词念起来很怪，不如喊深爸爸比较好听。
女孩叫完邱深，看向同样错愕惊讶的穆谨。她搞不清楚，邱深与穆谨之间的关系，直觉认为他们很亲近，互相存在的感情像是她的亲生父母一样。
这样的关系，是所谓的「伴侣」吗？
「谨爸爸？」她说得很小声，像是怕说错挨骂。而穆谨怎麽会骂她？兴奋得连手上的宝特瓶都拿不好，掉到车底，随後倾身抱住她和邱深。
得到一个拥抱，女孩很高兴，知道她叫对了。
「好孩子，我们是妳的深爸爸和谨爸爸，之後有我们做妳的依靠，不会让妳受委屈。」穆谨不愿惊吓孩子，抱了一会，坐回原位，同时他认真允诺，想为女孩撑起一片天。
女孩不明白他这承诺的重量，单纯笑着，枕在她深爸爸的臂弯，紧绷的情绪渐渐化开，在舒适的车内空调中，恍恍惚惚丶迷迷糊糊地睡去。
车子开在笔直的公路上，不断奔驰，带着她远离那些是非，拥抱全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如梦幻影。
小庭欢与她的深爸爸丶谨爸爸同住在近郊的高级别墅里，过了三丶四天，她表达要改名的想法。
邱深不知道这是哪来的宝贝，才六岁，人情世故全都知晓，既贴心又可爱。
「我想跟深爸爸同一个姓。」跟穆谨爸爸也很要好，可是人总有雏鸟情结，她总比较偏向第一个向她伸出援手的邱深。
经过反覆确认，邱深得知她不是在开玩笑，是认真想要改名。
「庭欢这个名字也很好，为什麽小欢要换呢？」
躺在布置精美的床铺上，女孩努努嘴，认真思索後，缓缓道：「我……念着自己的名子，会想念爸爸妈妈。我不想，那麽想念他们，也想跟深爸爸和谨爸爸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听到这些话，邱深的心又软又疼，哄着女儿入睡。
无论有没有改名，在邱深和穆谨的心中，小庭欢都是他们的女儿。改名後，无论叫什麽，他们也会好好照顾她。
穆谨倒是很赞成小庭欢的意见，不同姓，总会被人指指点点，加上他们家的结构组成，与大部分的家庭不相同，他不想要孩子从小饱受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