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球长

“我真奇怪你居然还有那么高的信用度。”她嘀咕说。
跟许多人一样，她也不得不佩服林放的这项本事——利用各个星球的“年月日”的不同长度去打时间差，东数补西数，愣是长期刷爆着好几十张的信用卡。这次更是破纪录的一千张。
“对了。”林放翻了页书，“地球是以神运号的名义买的，你们这些注册船员有分红哦。”
当然，如果破产，然后到期还不了卡债，全船人都要蹲大牢。
东墨彤弓沉默了一秒，说道：“卫苗，要不我们起义吧？”
卫苗双手搭在脉冲操纵杆上，没有出声，专心开船的样子。
不想被那两人中的任意一个扔出飞船，就不要掺和。他怎么还手？那两位是蓬莱星东墨派最闪耀的新生代之一！“东墨三子与一弓”，要不是发生了“那件事”，以后是要当巨子的……
这时候，舰载电脑“无涯2500”欢声广播道：“苗苗，现在是曲速自动驾驶模式，你放心去参加讨论吧，有我呢。”
“……”卫苗感到后背被两道目光望来，别望我，别，我没在听，我、我在看风景！
该说什么？呃！他灵机一动，假装感慨的道：“飞吧，把未来也抛在后面。”我在说什么？这什么意思？
“一颗星球。”东墨彤弓收回目光，又望向林放，“到了拆迁的时候，那么多生命，我们怎么处理？”
“拿了钱就跑呗。”林放打着哈欠道，继续看书。
“你！”东墨彤弓顿时涨红了脸，“七十多亿人啊！都不管了？全让他们去死？你在想什么啊混蛋！”
她警惕地瞧瞧周围，才小声道：“你不想想，七十亿人就是七十亿只鬼，里面总有一百几十万只厉鬼吧？你不怕？”说起鬼，她就毛骨悚然，“不行，绝对不行。”
“鬼？鬼都不信的东西。”林放切了声，“我在想干完这一票，我就去过些田园牧歌的生活。”
东墨彤弓忍着上去暴揍他的冲动，“首先，我们这样突然跑到地球，怎么跟地球人说？怎么接管我们的星球？怎么让他们听你的？你总得有个计划吧？”
见他没有反应，她不由惊呼：“哦果然！你根本没有计划。”
“吵死了！”林放仰头大叫，举起了手中的《球长速成100招》，“我这不是在看书学习着吗，慌什么。”
东墨彤弓满脸黑线，那一看就不是什么靠谱的书啊……
“我有一种感觉，我们自己瞎整都会比那本书教的要好。”她说。
“这本书超难的好不，你才看过几本书。”
“几乎十万本吧。”
林放立即把手上的书扔给她，“那由你来看好了，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球长参谋’。”
东墨彤弓接住书，漠然脸，“混蛋，谁理你啊……”
“还有，干完这一票，升你为大副。”
“啊！”东墨彤弓定住了，大副？她考虑了0.03毫秒，就作出决定，“好，就这一票，最后一票！”
等她升为大副，她就要发动政变，夺取船长宝座，再让他当二副，让他尝尝被个混帐船长指挥的滋味。
她想着，都要发出一串坏笑声来了，慢着……
不对！她想：我才不会是混帐船长，我肯定是超神船长，那要如何让他尝到超鬼的滋味？
“我就说这本书超难。”林放对于东墨彤弓苦恼地皱眉表示并不同情，往靠舱墙放的冰箱走去。
“各位亲，我们即将到达跳跃点啦！”无涯2500的欢声响起。
驾驶控制台的导航屏幕显示着区域星图，飞船与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那是5000光分外的一片奇异空间，旋转的气环围绕着极亮的巨洞，整个空间比太阳系还大得多，无数的各种飞船从巨洞进进出出。这个运行稳定的人工虫洞，是银河系超空间通道网络的一个站点，塔安站。
通过虫洞把空间弯曲，从一个点跳跃到另一个点，再多点连接而形成超空间网络。
在银河联盟的内域，超空间网络非常发达，几乎每个文明都有自己的站点；不过到了外域，祝你好运。
太阳系没有偏远到未知世界里去，所在的猎户座旋臂也不是没有银盟成员。离它约50.9光年就有飞马人的星系，而且刚刚开通了他们的超空间站点“飞马站”，还处于免费的开业大吉期，之后就要收过路费了。
飞马站是外域最远的一站，也是距离太阳系最近的一站。
“二副，传令，准备跳跃。”林放从冰箱拿出一罐过期可乐，拉开拉环，啵嗞，再咕咚喝起来。
“驾驶员，准备跳跃。”东墨彤弓说，同时开看这本《球长速成100招》。
“……”卫苗看了看就在几步开外的两人，想着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无涯，准备跳跃。”
“好咧。”无涯2500欢声应道。
5分钟后，神运号跃进了塔安站虫洞，使用的已是超空间引擎。
在超空间通道，速度太快了，一切都是浮光掠影，形似虚幻。6个小时后，途经7个站点，神运号从飞马站虫洞跃出。论规模这个虫洞比不上塔安站，但还是有太阳系般大小，同样奇异无比。
“各位亲，本次跳跃圆满结束！我们总共跳跃了572光年，按惯例不报小数点后的数字。”无涯欢声说。如果是用1000倍光速，那可要耗费半年时间。
它继续说：“距离目的地‘地球’还有50光年，飞船将进入曲速模式，预计耗时18天。”
卫苗去厨房舱做菜了，东墨彤弓在看书，林放躺沙发上拿着手机打游戏泡剧集，没人搭理它。
外域，偏远地区，没有超空间网络，50光年要跑18天。下定决心干这一票后，他们泰然接受。
三天后。
“温馨提示，我们正在离开‘安赛波通讯网’飞马基站的信号范围，然后我们就会——”
无涯的欢声响起的同时，林放手机的信号忽然卡住，“搞什么！”这一局玩到关键时刻了，就要赢了！
“没错，断网！提示完毕。”
“断网！？”林放惊叫。东墨彤弓皱眉：“不然你以为呢？你不知道？”林放大叫：“立即转头，回去！”
“回去坐牢吗！还是挖煤啊！”东墨彤弓冲上去把他一顿狂揍。
卫苗呼出一口气，终于。
十五天后。
偏远地区也有浩瀚的星河，只剩五分钟，神运号就要到达太阳系边缘。
“太阳系，那里就是太阳系么。”东墨彤弓望着舷窗外喃喃，她是为数不多知道蓬莱人起源秘密的人之一。
头部被纱布包得像只棕子的林放瞧了眼，“不是，那只是舷窗上的几个油渍点而已。”
“……”东墨彤弓漠然脸。
驾驶座上的卫苗正往控制台操作。当曲速完全停下，飞船与地球的距离将会是半小时的亚光速脉冲路程，然后再使用脉冲模式。首次踏足自己的祖源星球，他要手动操纵。
“这些天，我想过了。”东墨彤弓环顾两人，认真道：“只有我们把地球经营好，拆迁的时候才能跟联盟谈更多的条件，像是妥善迁走地球的生物，或者提高补偿款让我们自己处理。”
“但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什么时候拆？几年后或者几天后都有可能。怎么接管呢？如果我们就这样突然大摇大摆地出现，地球很可能会陷入混乱的状态，罢工、宗教争端、秩序崩溃、抢盐……要成了这种局面，我们还怎么抓紧时间搞发展？”
她的微笑淡定，还有着狡黠，“所以我提议，我们悄悄地降临，悄悄地和地球的那些领袖沟通，让他们明白是什么情况，再好好地配合我们。这样地球就能稳步转变，到了适当的时候，我们再出来公布真相。”
林放挖了挖耳朵，“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们首先要通网。”
“啊！”卫苗突然惊恐出声，几秒钟就急得快疯了，“曲速引擎停不下来！！也减不了速！！”
“什么！？”那两人同时大呼。
这时，无涯的欢声响起：“没错，是这样的。据我检查，飞船的曲速引擎出了故障，准确的说，曲速引擎的调速器由于未知的原因失去了一块零件，又经过18天的负伤上阵，它的制动系统基本上完蛋了。”
东墨彤弓扑到控制台，一看，飞船果然还在全速前进，1000倍光速！
还有59秒，飞船就会到达地球。
准确的说，是撞到地球。
这么一撞，地球怕是要碎了，碎了……
林放转身往逃生舱奔去。





地球球长 第四章 天空一声巨响
“改装的飞船不一定是好东西，更可能是一大坨乱七八糟的垃圾。”——鲁班
神运号上，林放奔出驾驶舱，奔过主舰桥，冲向靠着船艉轮机舱一侧的逃生舱。当他跑过，舱门自动打开，但他一看舱内，脚步就停住，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的。
“逃生舱呢？”他问道。
“啊，都被你卖掉了呢。”无涯欢声说，“为了凑够钱买下地球。”
林放的脸容一瞬间老了十年：“！！！”
飞船距离到达目的地：50秒
驾驶舱这边，卫苗焦头烂额地按着控制台的各个按键，不行，还是不行，拍打看看，嘭嘭嘭！
“无涯，没有办法了吗？”东墨彤弓保持着冷静。
“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并不是曲速引擎方面的专家。毕竟我本来是个美食机器人，专长是可以调配100万种饮料。是你们为了省钱让我当的舰载电脑，还把我的名字‘饮百万’改为‘无涯2500’。”
“你只需要说第一句就够了……”东墨彤弓沉吟，突然高声道：“分离轮机舱！”
引擎室在轮机舱，鸷鸟的主船体与船艏、船艉是可分离的设计，必要时可以分离逃命。
“等等！”她转念想起，鸷鸟原设计的极限速度是100倍光速，如果主船体突然从1000倍光速的曲速场抛离，它的子空间泡和惯性补偿器很可能会崩溃，他们要不被爆成星尘，要不被压成奇点……
飞船距离到达目的地：40秒
“手动制动！”她又说。
“你想进入轮机舱？”卫苗霍地停止拍打控制台。
东墨彤弓皱眉，也回想过来了，她望向船艉那边轮机舱紧锁的舱门，脸色严峻。
“王大富的母鸡”，下蛋了？没下蛋？听说地球人把这个实验称为“薛定谔的猫”。意思都是在他们未进入轮机舱之前，曲速引擎处于一种“烂成渣渣/还能抢救一下”的叠加状态，当他们去一瞧，它的波函数就会坍缩。
又因为轮机舱里面有个“不能提起是什么”的玩意……他们进去的话，结果肯定会是烂成渣渣。
飞船距离到达目的地：30秒
“转向！”她又说，“把船上的湮灭能量耗尽！”
“亲，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曲速引擎已经坏了，无法转向。”无涯欢声说。
她深呼吸了下，才发现周围没有了林放的身影，她立即冲出驾驶舱。
卫苗也没看到林放，刚才林放肯定瞬间就想过这些办法了，而且知道全都不行。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飞船距离到达目的地：20秒
“我们来到太阳系边缘啦！”无涯说。
导航屏幕也显示出神运号进入了柯伊伯带！如果20秒后地球还安好，那些太空望远镜和射电望远镜还能使，以后就会看到一股奇光疯狂地冲来，阻路的小陨石和微粒子都被偏转开去。
这时卫苗看到，东墨彤弓拽住林放的衣领拖着他走来，他在看着手中的一本漫画《星际情圣》。
“据说死的时候看着漫画，会上天堂的。”
“骗人的。”
东墨彤弓猛地把林放扔进驾驶舱，他飞摔在地板上，但目光没有离开漫画里的大胸美女。
望着舷窗外的扭曲星空，东墨彤弓忽然惨叫起来：“没天理啊！”她双手发狂地抓头发，“我才26岁！这么年轻就要死掉，竟然要变成鬼，鬼……没天理啊！”
太空在闪耀，柯伊伯带退向了远方，神运号飞过海王星的轨道，接着是天王星的轨道，土星与它那绚烂的光环也被抛在后面，木星的引力也不能阻拦这个曲速异客，但太阳光愈发明亮了。
地球历现在是公元2020年8月26日，有6位常驻宇航员的国际空间站还在近地轨道围着地球转。
下午15:32，现任指挥官理查德-威廉姆斯、船员瑞吉-安德鲁飘到了穹顶舱，准备进行一次拍摄地球的工作。
“指挥官，有没有想法竞争中国的天宫？”
“我老了。完成这次任务也该退休了。”理查德摇摇头，感叹说：“我打算在田纳西州买些田，过些田园牧歌的生活。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怎么陪伴我的家人，我不想再错过我女儿的生日派对了。”
“我懂。”瑞吉说，“但我还想上来，天宫、深空之门，什么都可以。”
从穹顶舱的边窗或天窗望出去，看看银河的浩瀚、地球的壮丽，即使是平凡的一天也会变得奇妙。
瑞吉知道自己属于太空，他多么羡慕“旅行者一号”，飞了43年，飞到了800光分外的太阳系边缘。这个凝集着人类文明精华的、距离地球最远的人造天体，还在继续着它的伟大征程。
飞船距离到达目的地：15秒
“啊啊啊！”东墨彤弓双手握着飞船双翼的爆能炮操纵杆，也不管会击中什么，朝着前方不断开火！
虽然有效射程达15万千米，但能量束全部落在后面，因为它们只能以光速行进，飞船比它们快。
“冷静点……”卫苗擦着汗地从旁劝说，“一定有办法的……”
办法？如果地球有行星防御系统，有能捕获曲速飞行器的静滞空间，有超级牵引光束，有安赛波通讯系统，或许可以力挽狂澜，以后还要拍部叫《救援总动员》之类的电影。
然而地球只有大气层。
但看着这一个等死一个发疯的，卫苗真受不了了，“你们不是灵能天才吗，可以用灵能做点什么吧？”
东墨彤弓转目望向他，一拳打在旁边舱壁上，嘭！！舱壁的合金装甲板顿时下陷了一片。
“我们修炼的是零点能，不是万能。”她说。
卫苗的脸庞汗如雨下，“了解，了解。”
“是了……”林放听了突然想起什么来，不禁从地板一跃而起，一言惊醒梦中人啊，“没错，是了！”
东墨彤弓、卫苗都霍地看向他，眼巴巴的渴望样子，什么？什么！？
“无涯！”林放急忙大喊，“你有试过重启曲速引擎的系统吗？”
东墨彤弓：“？？？”
卫苗：“？？？”
两人都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瞪着林放！重启！？这么严重的问题，他竟然想的是重启系统？
闸阀呢？调速器呢？反应堆呢？能量输送导管呢？反物质储存器呢？
重启系统？就只是把引擎的计算机的电源关掉，再打开？
什么啊，这家伙什么脑子啊，怎么想的！
无涯欢声道：“没有呢，我查清楚是曲速引擎失去了一块零件……”
“赶紧重启系统！！！”林放、东墨彤弓、卫苗不约而同地齐声暴喊。
“好咧。嗯，重启完毕。咦，奇怪，又可以制动了。”
“停下来！！！”
“好咧。”
砰轰，飞船随即剧烈地震动起来，三人顿时东倒西歪，东墨彤弓惊叫：“我们在失去气压！”卫苗惊叫：“人工重力场撑不住了！”林放惊叫：“子空间泡要爆了！”
“各位亲，是惯性补偿器出了点问题呢。”无涯欢声说。
林放立即举起漫画书看着；东墨彤弓伸手进衣袋里，拿住了一个灵水星叨叨兽的神像，嘴上念念有词……
不知道有没有减速，反正神运号继续冲向地球！
飞船距离到达目的地：1秒
国际空间站穹顶舱，瑞吉正感慨地望着地球，云层飘动，大海蔚蓝，忽然间，好像有什么闪过。
“好像有什么闪过。”他说。
“哪里？”理查德问。
下午15:33，美国纽约，这个大都会如常的热闹。
在时代广场，人如潮涌。在中央公园，游客们漫步、泛舟、在草地晒太阳。在华尔街，股民们紧盯着行情屏幕。在唐人街，七夕的彩灯还在。在百老汇的一家剧院，下午场是莎士比亚的《暴风雨》。
舞台上正演着第一幕开头的船难。
国王的大船到处着了火，水手们的呼号、海涛的怒吼、雷电的轰鸣、风雨的暴啸交织在一起。
王子腓迪南从火光冲天的船头第一个跳入大海，高呼着：“地狱开了门，所有的魔鬼都出来了！”
满场的观众们看得投入，为这一船人的命运而紧张。
砰轰！！！
一股音爆般的巨响突然降临，整个纽约颤了一颤，每个街区都响遍了惊骇恐慌的尖叫声。
“搞什么！”
“噢我的上帝，发生什么事了！”
走着时装秀的模特扭了扭脚，摔倒。拉面师傅挥舞着的面条断开，甩到顾客的脸上。给狗狗打针的兽医扎偏了，被咬一口。篮球赛本来要投进的绝杀球震了震，打铁。
小女孩拿着的漂亮气球啵的爆了，她一看，哇哇大哭。
剧院里也变得一片混乱，观众有的瘫在座位上，有的翻倒在地，有的失控地往外面逃奔。舞台上的演员们吓出的一通叫喊，绝对是他们生涯最出色的船难演绎。
“是恐怖袭击吗？”
“战争？”
“跑！”
不管是哪条街道，惊慌的人们争相逃跑，可是也不知道应该跑哪里去，来往的车辆还把马路搞得一团糟。
很多人低头用手机刷起社交网站，也很多人伸长脖子张望周围，到底怎么了？
而在帝国大厦86层露天观景台的游客们又吓懵又震骇，由于这里可以360度俯瞰纽约，他们看得清楚。
在中央公园那边，有一股浓烟升起。
好像有什么坠落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