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唱．夫随

随安坐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从自己眼前走过。胸腔里好像被人紧紧握住，呼吸一耸一耸的沉重又难受……他没办法挪开眼神，连动也动不了——
「boss，你的午餐……」庭兴像狼犬一样叼着汉堡走回来，晃了晃手上的纸袋，「老大？」他顺着随安的视线望过去，哦了一声，「那个男的就是童少贤。」
以国中生来说，童少贤的身高比其他男孩子都高，颀长的背影显得相当稳重。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格外引人注目。忽然唱然抬头说了些什麽，童少贤笑着低下头，指尖无意碰到她的长。冯随安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血气涌上来，理智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往两人直直走过去。
「唱唱。」
梁唱然回过头，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诧异，但很快就收敛住：「冯随安。」童少贤跟着转过脸来，朝他点点头，脸上是文质彬彬的微笑——冯随安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讨厌他的。
讨厌童少贤无时无刻的笑意丶讨厌他看唱然时的眼神，讨厌他对她近乎刻骨铭心的温柔……一切的一切，都很讨厌。
「你是冯随安吧？我记得你。」童少贤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随安冷冷地看着他，连笑都懒得装：「是吗？可是我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
唱然有点意外地看向他。她记忆里的冯随安总是亲切地对别人笑，很少这麽恶质得对待别人……何况还是个不太熟稔的同学。
这时，拿着汉堡在旁边狂嚼特嚼的庭兴，机警地嗅出气氛不对，连忙摆出一脸凶神恶煞的不良样，站在随安旁边要替老大逞威助阵。不忘把食物从旁递上，殷勤地笑着「boss，趁热吃啊~~」
童少贤没因冯随安的话感到难堪。他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毫无动摇：「你们好像有话要讲。那，唱然，我就先过去了。」
梁唱然瞥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我们没有要说。」
「不，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妳讲。」
「什麽很重要的事？」她咬了口贝果面包，目光还在童少贤离去的背影上。
随安突然一阵心浮气躁，抓住她的肩，强逼她转向只看着自己：「妳丶妳跟童少贤是什麽关系？」
「……」唱然沉默地看着他，「什麽关系？」
随安脸一阵红一阵白，手忙脚乱的不知所措「呃丶呃我的意思是……」他润了下乾涩的嘴唇，不敢看她，低着头从纸袋拿出纸杯，结结巴巴地：「唱唱啊，妳…妳不会喜欢他吧？不可以！」
梁唱然低下头，「没什麽喜不喜欢的，」她耸肩，「只是同班同学啊。」
他毫不掩饰「呼～幸好…」地吐了口气，咬住吸管默默地喝着可乐，掩饰尴尬。
唱然咬了口贝果，若有所思地抬起头：「……你喜欢他？」
不只冯随安，连旁边的庭兴都一口把汽水喷了出来，两个男孩一前一後同时「噗！」了一声，女孩皱眉往後退了一步。「你…」
「不是的！啊啊为什麽妳会想到那里去啊？」随安大崩溃。
庭兴也在旁边忙着帮腔，点头如捣蒜：「是啊！boss绝对不是这种人啦！」除了妹控外其他都很正常的好不好！
唱然暂时沉默地看着随安。他脸庞依旧如六年前初次相遇时的好看。浑身乾净的气质，笑起来的刹那，世界彷佛静止……他专注丶认真又显得无比幸福的表情，总教人忍不住想伸手触摸……像被迷惑似的。
「那你为什麽那样在意他？」她有点搞不懂。
「呃……」随安用力抓了抓头，害羞地笑了，「因为妳是我妹妹，我得小心不让妳遇人不淑嘛。」庭兴老兄真的听不下去了，一脸汗颜地看着自己老大。
「你能不能别老是说那种会害人误会的话。我不是你妹妹，我是孤儿。」梁唱然冷冷地打断他，「还有，别插手管我和谁当朋友，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我不需要你这种让人感到负担的关心。」
女孩话都说得那麽绝了，冯随安却依旧一派的和颜悦色，「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唱然咬牙，转身就走。没走两步手没拿稳，面包连着塑胶袋子啪地掉在地上。她蹲下去要捡，就被随安匆匆抢着拾起。他把贝果拿去，递上装了食的纸袋，还闻得见薯条的香气。
他语气间是近乎泛滥的温柔，却有着不许人拒绝的强硬：「将就点，先吃这个吧。」
接着不由分说把食物揣进她怀里。女孩端着，却还是逞强道：「我不饿。」
这句「不饿」还没讲完，就听见一声极响极亮的「咕噜——」划破空气中窒息的僵局。庭兴摀着脸憋笑踉跄逃走了。
唱然站在原地没动，脸红得很不寻常。随安表情没变，仍是哄孩子似的劝着：「不饿也...





妇唱．夫随 06丶意外
接下来的日子里，冯随安一直很在意童少贤——他就是有种直觉，觉得那人对唱然别有居心。每次走廊上恰巧遇上，那目光之灼热，彷佛要把少贤给看穿似的。
才升上八年级没多久，其他女同学就已经明着暗着在「意淫」他俩——童少贤和冯随安，一个稳重干练，另一个清秀温和，怎麽看都是一攻一受，最完美的cp啊！当时女孩间流传有关这两人的文，不知萌煞多少腐女心。
但意淫归意淫，就现实层面而言，冯随安受异性欢迎的程度越来越夸张——他身高抽得很快，就像这年纪所有的男生一样，正剧烈地从青涩的男孩蜕变成俊朗的少年。
他在体育场打篮球的时候，会有无数其他班丶甚至别年级的女孩子跑来看。一封封字迹娟秀的情书，每天早上几乎塞爆他的抽屉。女同学喜欢冯随安，除了因为他出众的外表丶贵族般的家世，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无论待谁都很亲切。
就连拒绝告别，也都是客客气气地：「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想都不用想，当然是童少贤啊！因此，被他婉拒过的女孩多得可以从学校大门排到後门，却都一律毫无怨言嫌隙，彼此间还组成後援会，交换有关冯随安的一切消息。
然而，即使如此，他对梁唱然的态度，却从没变过……虽然内心其实很纠结。
随安自己也知道，唱唱不可能永远都是他的，那种苦闷难以倾诉的复杂感情，暗暗啃食着他年少脆弱的心灵。他要保护唱唱，而不是占为己有，可是那醋意之大，完全乎预期，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控制。
对此，庭兴只简洁有力地，一语道破：「boss，你这是在情啦！」
还不忘很有义气地传几部片子来孝敬老大。看得冯随安差点流鼻血，年少时代的友谊，总是在奇妙的地方上展现。
他也不得不开始承认，自己确实对唱唱……有着极不纯洁的感情。
也许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他喜欢梁唱然，要命的喜欢。年纪小的时候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不想跟唱唱分开，想跟她永远在一起，保护她丶呵护她。青春期生理上的转变，只让他更加确定自己的感情，她不想当他妹妹——那，就当他老婆吧。
不过，他知道自己要等。等唱唱自己解开心结，这不能强求，也急不得。冯随安乎想像的有耐心丶毅力和懂得规划，他势在必得。
他也说不上理由，可他就是知道，总有一天，梁唱然会喜欢上他的。
唱然长大了。腰身越来越纤细，曲线变得柔和，胸部也逐渐丰满起来，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瞅着人不说话的小女孩。标致的五官，秀气的瓜子脸，连不笑的时候，都给人疏离骄傲的印象——但，那只是第一印象。
任何和梁唱然亲近一点的人都知道，这女孩沉默寡言，看似冷淡，不过却没有锐气，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相处久了就会现，梁唱然就像防备心很重的小动物，藏在浏海後的一双眼睛，总是怯怯地盯着人瞧，她容易害羞，除了念书，其他事都很笨拙，反差之大，教人心生怜惜。
不过这样的她，对冯随安却始终很恶劣。
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实际上，梁唱然恶劣的其实是她自己。
※
迎接九年级的那个暑假，7月15日是冯随安十六岁的生日。庭兴替自己老大筹备了一场热闹的生日派对，在ktv揽了一票人唱歌嬉闹切蛋糕。随安本人是一点都不想来的，他不喜欢密闭的空间丶吵闹的环境，不过再怎麽说都是那天的主角，他只得坐在包厢堆满礼物的角落，默默地喝着柳橙汁看同学高歌，自己却说什麽都不肯下海表演。
漆黑的包厢挤满了人，国中班上的同学几乎全来了，还有几个别校的女生跟着朋友来的。随安国小的几个好朋友也抱着礼物出现，热闹得不得了。
唱然没有来，她本来就讨厌很吵的地方，冯随安十年来的生日她几乎都没有参与，连生日礼物都送得不情不愿。
「欸boss，等下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好不好？」庭兴嘿嘿地凑过来，圈着手在他耳畔大叫。
他伸了个懒腰，「好烦，我想回家了。」
「这怎麽成啦！boss你太冷血了，我可是下个月就要被送出国深造的人耶……」庭兴因为要跟着母亲丶姊姊移民的关系，下个学期就要到旧金山念语言学校。因此这场生日派对，美其名是为了帮随安过生日，实际上根本是替自己办的欢送会。
「嗯，我会等你回来的。」随安拍了拍一脸失望的少年肩膀，目光不经意往门口一瞄，喃喃骂了句脏话：「靠，那家伙怎麽会来？」
包厢门口，笑得风度翩翩，和喧闹庸俗的派对气氛截然不同，拿着礼物的童少贤气度非凡，成熟而稳重。「冯随安，生日快乐。」他愉快地把东西递给随安，乍看无意地往周遭瞥了一眼。
「可惜，唱唱没有来。」他还是一张死人脸，要笑不笑的。人家礼物都递上来了，却没有要接过的意思。还是最後庭兴看不下去，才勉为其难地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