抔中录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仙楂
初音点点头。
当年她哭坏了双眼,郭珍珍不给钱治眼睛,她独自一人拿着梁家栋偷偷给的三块钱跑到这里来。
医生见她可怜,给她了治了眼睛,割了眼皮。
三天,又是整整三天。
没有人照顾她,她一个人在病床上,因为双眼绑着绷带看不见,没有吃的,整整饿了两天肚子,最后是这个护士姐姐问她:“怎么没见你家长?”
她说:“没有家长。”
后来护士姐姐见实在看她可怜,给了她一碗饭吃。
因为无钱给医药费,她给医生邓老师下了跪。跪着求邓老师,求他宽限些时曰,求他用米换药费。邓老师同意了,还给她吃了一颗药,那颗药六块钱,但是邓老师不收钱。
后来她跑到三姨那里去,借了一背篓米,送到邓老师这里,偶尔偷偷去山上弄些蘑菇、野果送给他,也送给护士姐姐。
那年她十五岁。
她想再大一点儿,她就可以跑出去了,出了大山,去外面的世界,死在外面也总碧里面好。
可是十六岁,她被郭珍珍强嫁给了瘸子。
这一生受尽了磋磨,受尽了委屈。重活一次,还要再遭受一次吗?
“有一条路,和留在这里一样的坎坷。”刁民的声音在初音脑袋中响起。“上辈子,在你二十八岁时,你走过。”刁民沉默了。
初音这一生,实在苦。
“山的另一边?”初音双眸迸出希望。
她要出去,对,逃跑。
哪怕曝尸荒野,也不想死在这里,成为一抔黄土。
抔中录 第七章天下之大
梁家栋和邓老师佼涉了半天,邓老师严厉的批评了梁家的家风。
虽然说孩子调皮被打了很正常,但是他接了这么多病人,这是唯一一个差点被打死的,这父母做的也忒狠心了。
看那孩子的样子,完全就是营养不良,他用药都不敢用重了,怕孩子受不了去了。
“是,是是,邓老师,我一定回去教育我家那个不省心的,以后绝对对娃娃好。”梁家栋不停的打哈点头。
“唉,人就在里边儿,去看看吧。”邓老师摆摆手,自己坐回位置上,等待病人去了。
“你这妹仔儿,怎么也不喊一声儿,喊了我不就来了……”梁家栋一副责怪的语气。言下之意就是,你被打成这样也是自己招的祸,不喊,差点被打死也是你自己的锅。
初音嘴唇干涩,嘶哑着喉咙,“喊了有用吗?”说完,初音闭上了双眼。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大半天了,她滴水未进,滴米未沾。
梁家栋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他似乎从来没有保护过初音……
“我看你好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养吧!”梁家栋抱起初音,他竟然觉得初音该死的轻。
“家属,你干啥呢?没经过我们允许,随意可以抱走人的吗?”
护士见梁家栋如此行径,将他拦了下来。
“我带她回去,这不是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吗?以后要是有什么情况再过来看看就行了,不过就是挨了顿打,能有多严重?”
梁家栋躲开护士的抓拿,抱着初音往外走。
毕竟上午就给了钱了,没拖欠药费,孩子也没有内伤,只能让人走了。
这年头也没有谁家养孩子很婧细的。磕磕碰碰是常事儿,实在太严重了才会来包扎一下。
初音这么老实的任梁家栋抱着是有原因的,她要跑,还得回去收拾一点细软。最重要的是回去拿户口本,带不走户口本也没关系,只要把自己那一页撕下来。
现在还不算后世,什么东西都用入了计算机,现在很多东西都是靠手账,自己又是在家生的,绝对没有出生证明,这一次一定要跑远一点。
初音回到家,郭珍珍还没回来,梁祝宝没下学。
梁家栋在半路上就已经把她放下来,称自己抱不动了。初音不到四十五斤,她也不稀罕梁家栋的怀抱,就说梁家栋不放下她,她也会自己下来的。
初音一步一步挪动,很慢很慢。梁家栋很不耐烦。他今天为了找这个丫头片子,已经废了一天的工时。
话说卫生所的钱还是大哥给付的,他还要找个时间探探大哥的口风,让这个钱变成大哥自愿付给侄女儿的,不然他才亏呢。
梁家栋和郭珍珍都没有吃饭,锅里还有今天早上梁祝宝挑三拣四没吃完的稀饭,梁家栋自然不愿意再吃。
当然他也不好意思让初音做饭,于是初音看到了两辈子才见到的景象,梁家栋做饭了。
趁着梁家栋在灶屋忙碌,初音祈求刁民帮忙看着,她要去梁家栋的房间翻找户口本。
刁民已经将户口本的位置告诉她了。
初音心脏跳的飞快,她哆哆嗦嗦的打开大木柜子上的隐秘小箱子很不巧的是上面有锁。
“怎么办?”初音手忙脚乱。
“钥匙在抽屉里,你快点。”刁民道。
箱子里面有些银子做的饰,还有银元,初音没有多看,赶忙抽出里面的户口本来。户口本是手写的,初音开始一页一页的翻找,其他字她都不认识,但是她认识梁初音三个字。
初音将户口本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再从最后一页翻到第一页,都没有她的名字。
“为什么会这样?”初音鼻头一酸,眼角湿润了。
“他们竟然没给你上户口。”刁民也惊讶了。“快收东西,来了。”
初音飞快将东西复原,钥匙扔进抽屉缝里,拿着扫帚开始扫地。
她双腿打着颤,手险些拿不稳扫把。
原来自己一直是黑户,怪不得自己二十五岁才照了身份证。
初音觉得,她怎么想笑了呢。
哈哈哈,自己的一生都是个笑话。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人从来没承认过我,我是谁?我是谁啊!
“音妹仔儿,吃饭。”
初音如鲠在喉,她规规矩矩地拿了筷子,端了灶台上的面条,镇静地吃下着梁家栋煮的面条,她戳到碗底下有一个吉蛋,多么奢侈的玩意儿,多么讽刺。
她的手还在止不住的颤抖。
这就当作是诀别吧,蛋死了,它永远也成不了吉了。初音默默的啃食着碗里的荷包蛋。
梁家栋吸溜吸溜的吃着面条,他碗里有两个荷包蛋。
晚上郭珍珍还是没有回来,她找人捎了信儿说回娘家去了,梁祝宝也被她带走了,过两天回来。
梁家栋独自一人出了门,也没有回来,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初音等到晚上九点,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大神,你可以教我写几个字吗?”初音道。
“可以。”
“我就写在这土墙上。”初音点燃油灯,从灶里挑出一块炭火,油灯放的有点远,将初音的影子放大放长。
初音收拾好包袱,她从梁家栋的屋子里摸索出了二十三块钱,以及她自己的衣裳两套,还背了几根红薯,以后天大地大,她就要流浪了。
看了看远方的星星这一次她的眼睛没有问题。初音誓,以后不管多么艰难困苦,绝对不会再哭泣。
初音挺直了腰杆儿,拿着碳块儿在墙上写到:“柳河的水真的很凉。”
然后扔下碳块,将火柴揣进裤兜,拿了一把小斧头,摸索着离开了这个桎梏的地方。
初音怕被人现,决定走山路,这里的山算是很高的了,刁民为她指路,倒也不怕危险。
她决定今天晚上一定要到山林深处。
她是黑户,外面有人贩子,上辈子也经历过,这次一定要做足了防护。
初音折了一根棍子打草,刁民一路上会和她说说话,倒也不孤单。就这么顺顺利利的走到了一出崖洞。
初音刨了一些杂草,点燃了弄了些枯枝放在里面,又弄了些垫在地上,才自己的棉袄铺在地上,然后自己窝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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