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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品贵妻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墨十泗
她走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眉眼,只能瞧见他的背影。
可她知,他手上的风灯,是为她打的。
他也知,她手上的长刀,是为他握的。
因为只有风灯,才能为她将黑暗的路照亮。
只有她手上握着长刀,她才保护得了他。
她没有问他为何非要随她去缕斋不可。
他亦没有问她为何要去缕斋。
他们只是静默的走着,小黑猫往哪儿走,君倾便往哪儿走。
君倾往哪儿走,朱砂便跟着他往哪儿走。
漆黑的夜里,朱砂的眸子却清亮警醒,因为她要时刻警惕着,警惕着那些有可能藏在黑暗里随时都会扑出来的锋刀利剑。
丞相府处于帝都东南,由此去城西要穿过小巷小道颇多的城南。
城南与城西多是住着小户人家,那家家户户门前高低不一的道路较城中城东那平整的夯土路面来说,较为难走些,可对于君倾这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人来说,却是异常难行。
是以他走得很慢,很慢。
可就算他走得再慢,他始终都是看不见,是以终是避免不了被那忽然就高凸起的路面绊住,使得他往前踉跄了两步。
他朝前踉跄两步后本当即刻就能稳住脚,可偏偏他正要站稳脚的地方是一块路旁人家铺在门前的大块青石板,这就使得又一次朝前踉跄而去。
这一次,他似反应不过来,险些栽倒在地。
朱砂本是安静警惕地跟在他身后不言一语,她本就眉心微拧,见着他被路面磕绊第一次时她的眉心更拧了些,同时朝前伸出手欲扶住他,却又在稍稍抬起手时将手收了回来。
只因多此一举的事情,她从来不做。
可当君倾脚都未站稳便又被绊了时,走在后边的朱砂在不及一个眨眼的时间便掠到他身侧,扶住了他,并且关心道:“丞相大人当心。”
君倾站稳脚,却是理也不理朱砂,反是抬起手,将好意扶住他的朱砂的手从他手臂上拂开。
朱砂怔了怔,抬头看君倾的脸,看他的眼睛。
君倾虽是将朱砂拂开,可他并未走开,只是默了默后才继续往前走,冷淡道:“走吧。”
朱砂没有动。
君倾已慢慢往前走了,可走了七八步后他又停了下来。
因为朱砂还未跟上来。
他停下等她。
他若走了,她便没了照路的风灯,便瞧不见路了。
但君倾只是停下,并未转身去“看”朱砂。
因为他此刻并不想面对他。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的狼狈。
如今的他,是个连路都走不好的瞎子。
“丞相大人。”朱砂连忙大步上前,本停在君倾身后,下一瞬又在往前一步,停在他身侧,恭敬问道,“可需民女带着丞相大人走完这条路?”
“不必了。”这一次,君倾竟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说完后,未多加理会朱砂,又继续往前走了。
朱砂又是驻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看着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且小心的君倾的背影而已。
前边又有不平之地。
只见他先是将右脚稍稍往前探出,确定了下一步该如何落脚后才跨出脚。
看着这样的君倾,朱砂觉得心有些莫名的难受。
明明就还像是陌生人一样的关系,为何心会觉得难受。
这条小道,还有很长,这样一凹一凸的路段,还有很多,他什么都看不见,必会再次被磕绊。
他当是知道这城南的路于他来说异常难行,却偏偏要陪着她去城西缕斋,是因为阿离,还是因为……不放心她?
朱砂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怎会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丞相大人跟着她来,定是觉得她出来了不再回相府怕让小阿离伤悲而已,定是如此。
朱砂不想再想这个问题,又连忙跟上了君倾。
可当她再走到君倾身后时,君倾又正被脚下凸起的一块大石头绊住脚。
也是在这一瞬,朱砂忽然伸出手,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左手,同时将他的手握紧,认真沉声道:“大人,还是让民女带大人走吧。”
君倾没有说话,但朱砂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要挣开她的手。
朱砂则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又道:“丞相大人莫怪,民女未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大人再被这凹凸的路面磕绊到而已。”
不知为何,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君倾被凹凸的路面磕绊到而使得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的模样。
他本可以不必如此狼狈的。
君倾没有再将手从朱砂手里挣出来,反是紧紧回握住朱砂的手,紧得朱砂觉得自己的手都被他捏得生疼,紧得就像怕她忽然会走掉似的。





绝品贵妻 第99节
“既然如此,那就由朱砂姑娘带着我走吧,跟着小黑走。”这是朱砂感觉君倾就要将她的手捏碎时他对她说的话,同时松开了手上力道,不再握着她的手,只是让她握着她的手而已。
“嗯。”朱砂没有怨责一句,轻握着君倾那冰冷的手,轻声道,“前方一丈之处有低矮石阶,到了跟前民女再告诉大人一次。”
君倾就这么沉默地沉默地任朱砂带着他走过了道路不平的城南,走到了通往城西的平整宽道上。
只是到了这平整的道路上,朱砂仍未松开君倾的手,似乎是习惯了他掌心的冰凉,松开了反倒会令她不习惯了似的。
她不松手,君倾便任着她牵。
道路平整,朱砂便暂未给君倾提醒脚下的路当如何走,君倾也依旧沉默。
夜安静,忽闻更夫的梆声。
黑暗里似乎没有藏着危险。
可朱砂那握着长刀的手却从未松开过,哪怕是动动五指,都没有。
她时刻都在警惕着,便是在给君倾认真带路时,也没有松神过。
走着走着,朱砂的手腕不当心碰到了君倾缠着布条的手腕。
只见她转头看向君倾,看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回头,轻声道:“丞相大人今日又救了民女一次,丞相的恩德,民女不知当如何来报了。”
她没有问他究竟发生过什么,即便是问,怕是依他这少言寡语的性子也不会与她说,这便不如不问。
她知道他又救了她,便行了。
并且还是伤了他自己与他疼爱的儿子来救她。
她的的确确是不知如何来还这份恩了。
“我说过你不用还给我什么。”君倾神色淡漠,语气如神色一般,就像在说一件并无所谓的事情一样,“朱砂姑娘若真要想还,多陪陪阿离便是。”
他如今能给阿离的,也仅止于此而已了。
“大人放心,民女并非忘恩负义之人。”陪,那便陪吧,她欠他的可是一条命,莫说陪陪阿离,便是他要她上刀山下火海,她朱砂也会去做。
君倾又沉默了。
朱砂并未,她只是稍加沉默后又道:“虽丞相大人未问,但民女还是觉得与丞相大人说一声为好,民女今夜去缕斋,并非是想要离开相府而不回,而是民女自四年前开始便一直在做同一个噩梦,但凡民女入睡,这个噩梦定会出现在民女梦中,不论白日黑夜,只要这噩梦一出现,民女总会在心悸中醒来。”
“同一个噩梦?”从方才开始便对朱砂极为冷淡的君倾这时才微微转头,“看”着她。
“嗯。”朱砂并未隐瞒,相反,她愿意将这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说与君倾听,就像她愿意告诉他她与素心之间的真实关系一样,他虽是世人口中的极恶之人,可他在她眼里,并非如此,她愿意相信他,没有任何理由,只是觉得,他可信,如此而已。
“四年前,素心将民女救起时,民女身受重伤,本只需半年就能好透的伤,民女却生生用了整一年才完全痊愈,就是因为这一直缠着民女的噩梦让民女从未能好好睡过一觉,夜里总是只睡上一个多时辰便会被这噩梦惊醒,醒了便再睡不着,白日里睡的话,亦是如此。”虽然心下无奈,朱砂却未叹气,只是用一种陈述的口吻道着自己从未与任何人提及过的事,“所幸的是一年前同素心到帝都来,于一次出门时胡乱走到了缕斋,那店家告知说店里有一味安神香,点燃后能驱人噩梦,予人好眠,民女便捎了些回去试试,点燃香粉的那几日,民女睡得异常安稳,竟是不见得那噩梦再来扰,是以民女每隔半月或是一月总要到缕斋去一趟,将那安神香粉采补回去。”
“民女半月前虽才从缕斋捎了香粉回去,但那夜与白公子从梨苑离开时急,便忘了将香粉带在身上,又不便再回安北侯府去取,只好寻思着再到缕斋走一趟。”
朱砂把当说的,都告诉了君倾,并非她想要这般多话,而是她觉着说了,才能让他与阿离知道她并非是想要着急离开相府,以免那小家伙总是怕她会忽然离开。
“这般说来,朱砂姑娘到相府的这些日子,从未曾好好歇过一宿?”君倾的声音有些沉。
他想到了他坐在床榻边本是听着她与阿离睡时的平稳呼吸声却忽闻她惊呼她给他取的名字的那一夜。
他以为,她不过是那夜梦靥了而已。
“说来还请丞相大人勿怪。”朱砂有些自嘲,“是的,是以虽然苏姑娘给民女肩上的伤用了最好的药,民女这伤却还未能完全愈合。”
是以不是她不想她肩上的伤能在最短的时日内痊愈,而是她也没有办法而已。
“既是如此,你为何不早说?”君倾握着灯杆的手捏得有些紧,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与寻常一般冷淡。
“前几日总见不到大人不是?”朱砂并不介意,因为她这早已不是第一次被那个噩梦缠上,早几日说与晚几日说,并无任何不妥,不过是觉着今夜过后又会有些许日子瞧不见他,便决定今夜与他提了,道不想他会亲自同她来而已。
君倾不语,只是将风灯的灯杆捏得更紧。
那被朱砂牵在手里的手依旧任由她握着而已,未有动弹。
朱砂并未去注意他打着风灯的那只手。
“是怎样的一个噩梦?”在拐进缕斋所在的那条小巷时,君倾忽然问。
朱砂看了他一眼,仍是如实相告道:“无尽的黑暗,冰冷的水,瓢泼的大雨,感觉自己在那冰冷的黑暗里一直一直往下沉,也不知向谁人求救,只能任自己不断往下沉。”
“梦里……”君倾轻启唇,声音低低轻轻,“没有向你说过的阿兔求救?”
他想知道这个答案。
可朱砂却没有告诉他这个答案。
他只听到她说:“丞相大人,缕斋到了。”
☆、114、十指交扣【附三八活动】
缕斋到了。
这条小巷,这座小庭院,很安静,只有院门前挂着一盏昏昏黄黄的风灯,灯罩上书着一个“缕”字,让人知道这个没有门牌匾额的小户人家就是缕斋。
院门掩闭着,朱砂一手握着君倾的手,一手抓着双刀刀柄,根本就没有办法抬手抓上门上的衔环。
她不能将双刀放下,是以她便只能将君倾的手松开。
可就在她要将君倾的手松开时,那本任她牵着手的君倾倏地曲起五指,握住了她的手。
握得不紧,却也一时让她收不回手。
朱砂转头看他,君倾只是沉默着将手上的风灯放在脚边,继而伸出手摸索上门上的衔环,握住,轻轻叩响了掩闭的门扉。
朱砂还未说话,他却已知她想做的是什么。
听到门后有人应了声后,君倾才微弯下腰将放在脚边的风灯提起。
门已敲响,门后已听到青烟的声音,朱砂便不再想着将手收回,反是重新轻握上君倾那冰凉的手。
因为又要到旁人眼前,她不能让旁人瞧得出他目不视物,是以她要帮他。
院门似乎有些老旧了,打开之时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吱呀声。
开门的是青烟。
只不过,她的神色看起来没有往日里朱砂前来时所见的那般和善客气,相反,她的神色,很冷,甚至带着凌厉,只是看向朱砂时生生将眸中的这抹凌厉给隐了下去,然她的面色还是冷的,便是声音都是冷硬地问道:“原是朱砂姑娘,这般晚了,朱砂姑娘怎的还过来?”
朱砂自是注意到了青烟的眼神变化,却没有在面上表现出什么,只是将手上的长刀握紧一分的同时也将君倾的手微微握紧,客气道:“抱歉这般晚了还前来叨扰,实是朱砂半月前买回去的香粉用完了,便不得不来走这一趟,不知青烟姑娘你家公子可在?”
青烟没有回答朱砂的问题,只是问道:“朱砂姑娘的香粉用得这般快?”
青烟问这话时,以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朱砂于右手里握着的两把长刀,目光沉沉。
她既问,朱砂便答道:“这些日子太过疲惫,是以这香粉便用得快些。”
青烟沉默,只是盯着朱砂与君倾看,朱砂在她眸中看到了明显的想要将她拒之门外的心思,但少顷后却是听得青烟道:“那还请朱砂姑娘稍待,我先进屋告知我家公子一声。”
“有劳青烟姑娘了。”朱砂微微垂首以示感谢。
直至青烟转身回屋,她都没有唤上君倾这个丞相一声,就像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他一样。
君倾面无表情,并未因青烟的无礼而动怒。
朱砂则是趁着这时对君倾小声地说了这院子里的路,一边在心里想着青烟的态度。
青烟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阿离的爹,她不可能不知他就是当今丞相,既是知道,却为何对他视而不见?
她的态度那般冰冷,是觉得丞相大人会对他家公子不利?还是因为她这般晚的时辰过来打扰到了什么?
她总觉,这个她已经来过数回的缕斋,今夜有异。
朱砂目光冷冷地将周身慢慢扫过一遭,末了将君倾的手握得更紧。
总之,不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他有任何危险。
“大人。”朱砂在青烟从院中那光线昏暗的屋子里走出来时忽然唤了君倾一声,将声音压低只有他能听到道,“稍后大人莫离了我。”
朱砂极为认真,亦极为严肃,可偏偏那极少多话的君倾问了一句,道:“若是我离了呢?”
“……”朱砂用指甲钉了一把君倾的掌心,瞪了他一眼飞快道,“不准离!”
他若离了她身边,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她怕她顾暇得不够快。
谁知君倾不做声。
眼见青烟就要走到了他们跟前来,朱砂不知君倾心下在想些什么,一时不便再说话,也无暇再多想什么,是以她只能动动那紧握着君倾的手,将自己的五指穿过君倾的五指指缝,继而握紧。
竟是以与他十指紧扣的方式来确保他不会离了她身侧!
君倾的眼眶蓦地一睁,同时那被朱砂紧扣着的手猛地一颤。
朱砂以为他要将手抽走,不由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青烟在这时已到得他们面前来,还是方才那副冰冷的态度,冷淡道:“我家公子请二位进去。”
朱砂与君倾同时跨过门槛,他们走得极近,手臂紧挨着手臂,在将要跨进院中屋子的门槛时,只见君倾忽地朝朱砂凑过来,将嘴凑近她的耳畔,紧贴着她的耳畔耳语道:“朱砂姑娘这般扣着我的手,还怎么用手上的双刀?”
君倾的唇是冰凉的,贴在朱砂的耳廓,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股冰凉,但他的气息是温热的,拂在她的耳朵上,令她的身子打了一个小小的激灵。
偏偏就在这时,续断公子那温润如玉的声音从屋子内传来:“草民见过丞相大人。”
朱砂被君倾这忽然间贴到自己耳畔来的举动及鼻息惊得身子微僵,一时没了反应,唯是君倾慢慢站直身,面对双手正放在木轮上的续断公子,冷冷应了一声,“嗯。”
续断公子本是推着木轮移动身下的轮椅朝屋门方向移来,却在看见君倾朝朱砂的耳畔凑过头时猛地停下,双手紧紧抓着木轮,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然又在君倾“看”向他时恢复一副平静温雅的模样,但不再与君倾说什么,而是看向朱砂道:“朱砂姑娘这般晚了还过来,可是上一次带回去的香粉用完了?”
“抱歉这般晚了还打扰公子。”朱砂有些尴尬,好在的是光线昏暗,才使得她还能如常说话,虽是尴尬,但她却未松开君倾的手,依旧与他十指紧扣,对续断公子道,“确实是朱砂的香粉用完了,不得已才来叨扰公子,还望公子莫见怪才是。”
“无妨。”续断公子语气温和,那本是落在朱砂面上的目光移到了那被君倾的广袖遮挡住的他们相扣的双手位置上。
“不知公子这儿可有已调制好的安神香粉?”屋内昏暗,朱砂并未瞧得清楚续断公子的眼睛,自是不知他的视线正看向何处。
“朱砂姑娘着急着今夜就要?”
“嗯,因为朱砂这些日子不便过来。”朱砂有些惭愧,毕竟她所要的香粉颇难调制,往日里她总是在香粉快用完时过来请其调制,过了三四日才过来取或是约个时辰,青烟给她送过去,还从未有过说要就要的时候,若是没有,她身在相府,不知何时才便出来取了。
“原是这般。”续断公子并未多问什么,只是温声道,“朱砂姑娘来得也算是巧,小生近日有些难眠,便给自己调制了些许安神香粉,还有留着些微,若是朱砂姑娘不嫌弃,便先带了回去用,当也还能燃个五六次才是,小生明日再给姑娘赶制,姑娘若是不便来取,小生让青烟给姑娘送上门便是。”
“这是公子要给自己用的香粉,朱砂怎能带了走?”朱砂微微摇了摇头,婉拒了续断公子的好意,“就只能有劳公子明日帮朱砂调制了,过几日朱砂再来取。”
“不打紧,不过是分些微给朱砂姑娘而已,小生自会留着些给小生,且小生也并非夜夜难眠,那香粉于小生而言用处算不得多大,给了姑娘也不会影响小生什么,姑娘只管放心便是。”续断公子温和解释道。
朱砂还是觉得不妥,欲拒绝时,却听得君倾冷冷淡淡道:“既是这般,本相便替内子谢过公子了。”
……!?
内子!?




绝品贵妻 第100节
朱砂即刻转头看向君倾,眼眸睁大,震惊地盯着他看。
续断公子亦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君倾,眼神阴沉,放在椅把上的双手将其蓦地抓紧。
站在续断公子身后的青烟面上也是惊诧之色,却又在看到他们紧挨着的手臂与朱砂头上今晨盘起至今仍未变换的妇人发髻时对君倾这番话信了几分。
“朱砂姑娘,这……”续断公子看着朱砂,却只能见着她的侧脸,因为她正转头看着君倾。
君倾没有给续断公子把话说完的机会,亦没有给朱砂张嘴说话的机会,只听他随即又道:“娘子怎的都不与公子道声谢?”
“……”朱砂在君倾的广袖下猛地捏他的手,似乎在问他这究竟唱的哪一出。
这就算是要唱戏,好赖也事先与她说一声才是,这般说唱就唱,着实让人尴尬。
君倾对朱砂猛捏他的手无动于衷,只是又唤了她一声:“娘子?”
“……”对于君倾的面不改色,朱砂有些牙痒痒,她不想答话,可君倾这戏已唱了开头,她若是不接着的话,便是在旁人面前狠狠地掴了他的脸面,是以朱砂就算再如何不情愿与无可奈何,她都只能硬着头皮接着他的话往下唱道,“朱砂在此谢过公子的好意,朱砂方才忽然想着件紧要的事情,一时间失了神,还望公子莫见怪。”
“不,小生并未有它意,小生只是觉着朱砂姑娘这忽然之间便嫁与了丞相大人为妻,太过……震惊而已。”续断公子嘴上道着震惊的话,目光却是含着一抹冷寒,死死地盯着君倾。
“前两日的事情。”在朱砂面前沉默寡言的君倾今夜似乎颇为多话,将假话说得面不红心不跳,亦说得就像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一样,“方才在过来的路上,内子还说了过来后要与公子说一声,谁知来了却又羞于说了,本相是觉着内子这过去一年也算是蒙得了公子的照顾才能好好地入眠,本相当感谢公子一番才是,不过今夜出来得急,忘了给公子捎些礼过来,明日本相再命人捎礼过来,以答谢公子对内子的照顾。”
“……”朱砂听着君倾这就像是真的一般的话,眼睑直跳,感觉他就像是在沈天面前时一样,多说的每一句无非就是要对方暴怒跳脚,为何?
“不用了,朱砂姑娘到小生这小店来,便是小生的客人,照拂客人是小生当做之事,小生万不敢受丞相大人的礼。”续断公子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君倾的“好意”,眼神阴沉,声音微冷。
他不信,不信小砂子嫁给他。
时隔四年多,他不信将所有的所有都忘得彻底的小砂子,依然嫁给了他。
这不过是他故在他面前做的戏而已。
“朱砂姑娘,香粉就在里屋,姑娘随小生去拿即可。”续断公子看着朱砂,定定地看着她,那双温柔的眼睛里似藏着满满的叹息,他有很多话想问她。
或是说,这忽然之间,他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
这一年里他从未提到过的话,他也本不打算提起的话。
事到如今,怕是再不提就不行了。
朱砂还未答话,便又先听得君倾淡漠道:“内子已嫁与本相为妻,公子不当再称内子为‘姑娘’才是,这般可是不合礼数。”
续断公子未语,更未赔礼与改口。
他以为,这不过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朱砂当随他去拿香粉才是,是以他已转动了轮椅转身欲往里屋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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