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火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西极冰
褚峰讲这些话的时候手没松开,但星眸里泛着水光,想来过去的十多年令他的感触很深。我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今朝做到这份上,亦是宽爷太过分了。
他看了我一眼,又道,“我对你从来都忍气吞声,并不表示我没有能力反抗你。若我真想要逆反你,早在十年前我就做得到了,但我没有,一直很尊重你。可是,你不应该伤害洛儿。她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你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地对我,却不能伤害她一丁点,她是我的底线。”
褚峰说着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宽爷的脸瞬间憋成了猪肝红,两颗眼珠子比我刚才还要爆得厉害。我是见识过褚峰狠毒的一面,他下手几乎非死即伤。
“我对小嫂子从没有过非分之想,在我心里,除了义母,除了洛儿,任何女人都算不得什么。她之所以找我寻找庇护,是因为她在这都城举目无亲,你作为她的丈夫,除了蹂躏便是折磨,你于心何忍?”
他说着眸光一寒,手忽然间用力,看样子是想下杀手了。而就在此时,凌艳秋冲过来抱住了他的手,哭着对他摇了摇头,“阿峰,放了宽爷,放了他。”
褚峰眉峰一沉,问道,“你说什么?”
“放了他,请你放了他!”
我不知道凌艳秋是处于对什么的考虑让褚峰放手,但她是明智的。褚峰鼓着的一口气因为她的求情而泄掉,亦松开了钳制宽爷的手,再看他肥硕的脖子,两块淤青仿佛能滴出血来。
宽爷吸入空气的瞬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把血都咳出来了。凌艳秋拿着手绢给他擦嘴,被他狠狠一把推开了。他转头眸光冷冷地看着褚峰,看了许久忽然转身走了,一句话没说。
凌艳秋歉疚地看了褚峰一眼,也急急地跟了上去,不晓得她又会得到宽爷什么样的惩罚,我真替她深深担忧着。
他们俩走后,褚峰朝我走了过来,揉了揉我发丝,把我揽进了怀中。“洛儿,我是不是太懦弱了?总想着给你最好的,却什么都给不了。”
“没有,你很好了,你是最好的。”
“对不起,我总是让你一次又一次面临危险。”
我摇着头,忽然就哽咽了。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为了我跟宽爷对抗吧,往后他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兴许会被宽爷逐出漕帮,也或许会被欺凌。
“你小子身手还不错!”
走廊上忽然传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我抬头望去,居然是秦振兴过来了。一身戎装穿在他身上,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气质与衣服不配。
褚峰转头蹙了蹙眉,“原来是秦三爷,好久不见。”
“呵呵,刚才看你差点出手杀了宽爷,正想出来阻止你呢。跟你说啊,杀了他可要不得,你这条命也没了,懂么?”他扯了扯手上的白手套,走到褚峰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又道,“看你身手很不错啊,当区区青龙堂堂主太屈才了。现在你把宽爷得罪了,前途也断了,准备哪里去啊?”
“天下之大,总归是有我容身之所的。”
“要不然……跟着我干吧?保管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孽火 第799章 我是你未婚夫
褚峰没有接受秦振兴伸来的橄榄枝,很断然地拒绝了。事后我问他,为何会拒绝军统的邀请。因为我听说在国民政府里,进了军统的人只要做得好,那真的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绝对的主宰。
他笑了笑没有回我,但那笑容十分深意。
我本以为,宽爷这次颜面尽失,会把褚峰逐出漕帮或者清理门户,但都没有。他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仍时不时出现在各个码头上。
所以褚峰还是青龙堂当堂主,风里雨里地打理码头的生意,孜孜不倦。但我再没有看到凌艳秋了,不晓得她是被宽爷处理了,还是被囚禁起来了,好像彻底消失了一样。
十月一过,天气越来越冷了。都城靠海,所以冬天里会比别的地方更冷一些,我都开始穿袄裙了。没有妈妈给我剪头发,我就把头发蓄了起来,都齐肩了。
我课程越来越紧了,有时候秋山来接我时还在赶作业,班主任让我多修一门外语,到时候去了燕京大学好派上用场。他们已经把我的申请送上去,正在等审核批文。如果通过审核,明年春天我就要去燕京读书了,会暂时离开都城。
眼下这都城,最让我惦念的就是褚峰了,好像越来越喜欢和他呆在一块儿,哪怕静静坐着看他就好。但他更多的时候在忙,忙着扩张势力,并且跟漕帮的死对头薛家也有生意上的接触了。
私底下,我有听到秋山和阿奎在聊天,说薛家又抢了宽爷的生意,再这样下去,薛家恐怕会吞掉漕帮。届时他们一家独大,这漕帮上下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我听后很疑惑,之前薛家和漕帮虽然势不两立,但也没见得薛家能轻易抢走漕帮的生意,眼下他们出手那么快又那么狠,像是有高人指点似得。
难不成,是褚峰?
我没有去揣测他更多,我一直都认为他非池中物,所以做什么都对。不管他借他人之手来对付宽爷也好,还是有别的目的,我都选择无条件支持他。
冬月初九这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而与此同时,都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宽爷的大老婆陈雅珍死了。
本身死一个人不足为怪,但偏偏这是宽爷的大老婆,而且还是金门世家之一陈家的大千金。所以这消息一传出来,大家都在揣测陈雅珍的死因。
有人说她作恶多端得报应了,也有人说她被小妾凌艳秋克死了,还有人说她没有给宽爷生下子嗣,所以被害死了。总之这事儿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众说纷纭。
褚峰作为青龙堂主,肯定是要去吊唁的,我也跟着去了。
这次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太多,除了陈家的一个代表之外,也就漕帮十二堂的人,不像宽爷纳妾时那样风光热闹。
他没有子嗣,就独自站在灵堂前还礼。感觉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岁,虽然没瘦,但面色十分憔悴。
在灵堂之上,我又一次看到了凌艳秋,瘦得跟个纸片人似得,脸苍白得找不到一点儿血色。她穿着丧服,给前来吊唁的人递香,样子很是悲戚。
我和褚峰是最后进去的,凌艳秋看到我们时眼底一阵惶恐,一个劲地朝我使眼色,可我不懂。
前面吊唁的人上了香就走了,轮到褚峰的时候,她张嘴说了一个字,但没有发出声音,有点儿像个“逃”字。
褚峰拧了下眉,还是接过香走到了陈雅珍的灵位前。刚鞠了躬,香都没有插上,宽爷忽然一声大喝,灵堂里面瞬间冲出来无数保镖,齐刷刷拿枪对准了褚峰……和我!
凌艳秋吓得踉跄了一下,她脚下发出了一阵诡异的“哗啦”声,我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的脚上拴着一根很粗的铁链子,上面还血迹斑斑的。
我终于明白这些日子为何没有看到她了,她应该是被囚禁了。
宽爷慢慢度了过来,一把揪着凌艳秋的头发就抽了一耳光上去,而后他很是挑衅地看着褚峰阴笑,“怎么样,是不是心疼了?看老子抽死她。”
他一定是疯了,或者心智被蛊惑了,抓着凌艳秋疯狂地抽打耳光,左右开弓,打得她满脸浮肿。
漕帮所有的堂主里面,除了阮小飞和阿奎,其他的都站得远远的,深怕被殃及。
“宽爷这是要做什么?”褚峰下意识把我揽到身后,冷冷扫了眼用枪对着我们的保镖,“夫人尸骨未寒,你们不会是想在这儿把我给杀了吧?”
“阿峰啊阿峰,老子这辈子养了很多奴隶,却没有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白眼儿狼的。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和薛家的人暗度陈仓,把老子的生意给抢了啊?”
“宽爷在讲什么,属下不懂。”
宽爷丢开了凌艳秋,寒笑着走到了褚峰面前,拿着枪抵着他的眉心,用力戳了两下,“老子也是从小喽啰混上来的,在这都城风里雨里几十年,你当老子吃素的吗?你那点儿小把戏我看不懂?”
褚峰没回他,他又把枪口慢慢挪到了我的脑门上,直接把我从褚峰身后拽了过去。褚峰一动身,那些保镖的枪就全对准了他,一个个目露凶光。
“洛夕,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下次遇到我,可就不是当舞女那样简单了。看你是越长越水灵了,像极了当年的江南第一美人施玲珑啊。”
他一边说,一边捏我的脸,手还伸向了我的袄子。“想当年,老子送上金山银山她都不要,竟然嫁给了那个短命鬼,把自己也害死了。”
就这大庭广众之下,陈雅珍的灵位前,宽爷一边说一边肆无忌惮地解我的衣扣。看着他眸子里淫荡的光芒,我大概晓得他想做什么了。
我无法形容心头的感觉,很恶心,胃里面翻江倒海,仿佛满肚子的隔夜饭都要冲出来一样。
宽爷抓住我的头发迫使我昂起了脸,斜睨着褚峰满脸挑衅地笑着,那满嘴的大烟味呛得我不断干呕。“阿峰,你以为老子真的老了,干不动了是吗?历来老子想要的女人,就没有得不到的。”
褚峰的脸开始狰狞了,一股浓浓的杀气在他眼底流荡着。
“宽爷,要杀要剐你冲我来,放了洛儿。”他一字一句地道,那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老子若不放呢?”
宽爷冷笑着,拽着我袄子用力一扯,对襟盘扣全给他扯断了,露出了我里面白色肚兜。我尖叫着捂住了胸口,却惹来他狠狠一记耳光。
孽火 第800章 贺寿
我不知道宽爷故意在陈雅珍的灵堂前羞辱我,到底是为了打压褚峰,还是为了证明他气势依旧。而我没有力气反抗,只有抱紧了胸口遮一点羞。
灵堂上的气氛剑拔弩张,褚峰的脸开始慢慢扭曲了。就在宽爷想进一步扯掉我肚兜的时候,他忽然发出一声怒急了的咆哮,挥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向宽爷,那是他用尽全力的一击。
当拳头从我脑门掠过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一股慑人的劲风袭过。而就在宽爷偏头闪躲的时候,他一把把我拽到了怀中,用他的身体挡住了我胸前旖旎春光。
也就是这瞬间,他夺下了宽爷的手枪并对准了他的眉心,怒喝道。“叫他们都退下,我数到三!”
与此同时,褚峰拉开衣襟把我罩在怀里,搂着我往宽爷走了一步。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看不到他的样子,却能感觉到他满身慑人的戾气,狂到了极致。
这个时候,我好像忘记了身处于血雨腥风中,感动在他这份呵护下。我偷偷哭了,靠着他温暖的胸膛哭了。
大概一直以来褚峰都在隐忍,所以宽爷即使被枪指着都还肆无忌惮,他冷冷道,“阿峰,你敢把老子怎么样?今朝这灵堂你进得来就出不去……”
“还嘴硬!”
宽爷语音未落,被褚峰用枪托砸了一下脑门。那些保镖瞬间又冲了过来把我们团团围着,但因为宽爷被挟持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你他妈有种杀了老子!”宽爷恼羞成怒了,愤慨地吼道。
“你以为我不敢吗?我为你做牛做马十六年,一共给你赚了二十三万五千三百两银子,而你前后一共派人暗杀了我五次,还让阿青一直在我身边当眼线,你把我当做什么?”
褚峰说着把身上衣服脱下裹住了我,推给了阮小飞,“小飞,好好保护洛儿。”
而后,他环视了满堂的保镖和堂主,举枪抵着宽爷的脑门冷笑着,“这十六年,你一次又一次坏事做尽,我念在你当年收留我的情分上一次次忍让你,迁就你,你真觉得我不敢杀你吗?”
“你是老子培养大的,不过就是我面前一条狗,今朝你还想造反了不成?你们都是死人吗?把他拿下!”
宽爷怒视着边上的保镖和那些畏缩在角落的堂主,其实眼底是有几分害怕的。褚峰这一次,他是降不住了。
褚峰凉凉一笑,阴森森扫了过去,“你们确定是要跟宽爷一起共进退吗?”
“誓死保护宽爷!”
不晓得保镖们是慑于宽爷的威严,还是好面子,都异口同声地喊道。褚峰寒了眼,又看向了那几个堂主,冷笑道,“你们呢,也要跟宽共进退吗?”
那几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其中方世鑫捂着肚子走了出来,“不好意思宽爷,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先去茅坑一趟。”
他说着一溜烟就跑了,那管得了这些。墙头草,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其余的堂主都面面相觑,最后又走了几个出去。剩下的两三个,褚峰就没有再给他们机会了,示意阮小飞和阿奎也把我带了出去。我不想走的,但他们强行把我拽走了。
我们前脚一出来,后面就开始大开杀戒了,枪声,打斗声,声声不绝于耳。我惊恐万分地盯着灵堂里飞来窜去的人影,心死死揪成了一团。
褚峰这一次怕是不会再手软了,他一直是那么善良,却被宽爷生生逼到了要逆反的份上。想到他声讨宽爷的那些话,我忽然心酸到了极点。五次的暗杀,那是怎样的一种恨和狠,他竟隐忍得下去。
枪声密集,原本肃杀的灵堂飘起了一股浓浓的硝烟味,我都不知道褚峰是不是还活着,没有人敢进去。
阮小飞和阿奎都阴沉着脸,个个神色都不轻松。其余的堂主都一脸惶恐,他们十分焦虑,因为不管宽爷胜与负,他们都不会好过。
陈四新这会儿已经不见人影了,他好像上了香过后就走了。大概从此往后,他们陈家和宽爷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天际还在下雪,越来越大了,天空也越来越阴霾,仿佛入暮了。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而这场战斗还没有停止。我眼巴巴地看着大门,脑子里一片空白。
“砰!”
我都看呆了,眼前忽然一花,一道人影直接从大门里飞了出来,重重砸在了我的面前。我定眼一看,竟然是宽爷,他满脸血迹,连爬都不爬不起来了。
紧接着褚峰也走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枪,脸上身上全都是斑斑血迹。他的脸仍旧狰狞扭曲,像极了一个亡命之徒。
他一步步走到宽爷面前,揪住了他的领子提了起来。“大声告诉他们,这漕帮的总舵主是谁?”
“你,是……你!”宽爷重伤了,一讲话嘴里就冒血沫子。
“我是谁?”褚峰凑近他的脸孔怒吼道。
“你是褚峰,从现在起,漕帮的总舵主叫褚峰。”
宽爷像是受到了惊吓,身体在止不住地哆嗦,讲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而就在此时,灵堂门口的地方又爬出来一个人,是曹玉贵。
“大伯,救我,救……”
他爬了一半就没气了,身体直接从门框上栽下来了,我这才看到他半截身体都好像断掉了,五脏六腑都冒出来了,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阮小飞在瞬间用手罩住了我的眼睛,可我还是看到了。我无法控制地干呕了起来,想吐吐不出来。
我不晓得褚峰用了什么办法把人伤了这样,但唯一肯定是宽爷变成这样肯定是被他恐怖的杀人方式给吓到了。
紧接着我听到褚峰阴森森地问其他的人,“你们刚才听懂宽爷的话了吗?谁要是有意见不服的,就早点儿站出来,否则就是曹玉贵那样的下场。”
“属下见过总舵主,总舵主洪福齐天!”
余下的这些人都异口同声地道,其中嚷嚷得最大声的就是方世鑫了。他唯恐表现得不积极,第一个上前跟褚峰拘礼请安的,其他人见他这样,也都纷纷效仿。
“即日起,漕帮总舵便由我褚峰接手,还希望各位堂主像往常一样,不要因为总舵主换了人就不服管了。有这种想法的人早点儿退出漕帮,我既往不咎!”
“我等定为褚总舵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即使这些声音不是那么甘愿,但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敢二话。褚峰又安排他们去处理灵堂里的尸体,一个个都言听计从。
给这些人一顿下马威过后,褚峰松开宽爷朝我走了过来。他用力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直到一双手白净了,才伸手揉了一下我发丝,“洛儿,是不是吓到你了?”
孽火 第801章 别样的贺礼
褚峰的脸此时不再狰狞,而是一脸暖暖温情,就是沾满了斑斑血迹。我拿出手绢给他擦脸上的血,但擦不掉,太多太多了。
他握住了我的手,眸子里泛起几分落寞和叹息,“擦不掉的洛儿,我手上的血腥太多了,这一辈子都擦不掉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血洗灵堂这件事,本事他可能不会做。若非宽爷一再相逼,他无论如何不会走上这条路的,而促使他下狠心的便是我。
他本性那么善良,却因我杀了那么多人,一定很后悔,很难过。
我握紧了他的手,道,“没关系峰哥哥,你的心里没有血腥,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善良的人。”
他没有说话,眼底多了很多很多我看不懂的情愫。
我紧紧靠在他胸前,看着灵堂里被抬出来的那些死尸,有的断胳膊断腿,有的脑袋给拧断了,死相都十分凄惨。
而曹玉贵最不堪入目,他的身体生生给断掉一大半了。我不晓得褚峰何以对他下那么重的手,但肯定不是他的不对。因为宽爷如此丧心病狂,他都没有要了他的命。我低头看着神志恍惚的宽爷,深深叹息他英雄迟暮。
人这一辈子,走着走着就老了,而自己却很不自知。
像宽爷这样一直立于风口浪尖的人,他习惯了前呼后拥,就更怕老去。所以他娶小妾,用尽手段折磨,蹂躏,来证明他的能力和雄心壮志。他偏离了人格,行为举止就越来越奇葩了。
这个夜里,褚峰坐在江边吹了一晚上的笛子,曲子凄凄切切,仿佛在哭泣,在悲鸣,听得人潸然泪下。
我想他心里一定很难过,虽然压下了悠悠众口,但他篡位却是不争的事实。以他那耿直的性情,要接受这一切得很长一段时间。
我本想去江边陪着他的,可凌艳秋却去了,她拿了一支洞箫,跟着他的旋律一起吹奏。我竟不晓得,那笛子和洞箫和鸣,竟是那般惊艳,亦令我自惭形秽。
比起凌艳秋对褚峰飞蛾扑火般的感情,我只会给他负累,让他一次次去做不愿意做的事儿。我忽然间觉得,当初阿青说我是扫把星,真真是说对了。
我在他们俩身后站了很久,听了很久,最后落寞地离开了。心里头很难过,感觉属于自己的那份专宠好像被人掠夺了,而这个人我偏偏不能去恨,去嫉妒。
这夜里,漕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夜里,我的心境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从褚峰被宽爷打得奄奄一息到取代他的位置,仅仅是两个月的时间。漕帮上下无人敢不服他,因为不服的下场都会跟那些死去的人一样惨。
漕帮十二堂,现在只剩下了八个堂主,还是带褚峰在内。于是在他搬入总舵的第一天,他就废除了十二堂主的规则,只选了四个堂主负责漕帮的运输。
其中有:阮小飞、阿奎、方世鑫和秋山。
方世鑫是因为他处事圆滑,这样的人留着成不了气候也坏不了事,适合这环境。而秋山是破格提拔起来的,因为他跟着褚峰也有好些年了,码头上的生意多少都懂,再则,他也是个很值得信赖的人。
其余的几个堂主都入了总舵,分别管理帮里的杂务事。至于宽爷,他住在了曹家府邸,不过他似乎因为惊吓过度而变得痴傻了,褚峰就找了一个下人专门照顾他的起居。
凌艳秋自由了,她专门在早报上刊登了宽爷之前的一封休书,证明了她的自由身。我想,她之所以大费周章地在民众面前证明自由身份,可能还是因为褚峰。
褚峰做事情很慎密,并没有任何把柄落人口实。所以漕帮上下即使有对他不满的人,也都不敢放到明面上来。尤其是他对宽爷的那份仁慈,更堵了悠悠众口。
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也暗中助了褚峰一把。我撰写了一篇文章交给了早报总编陈奇,让他用半面的刊副提了漕帮革新一事,大标题就是《漕帮革新运动》。
内容里,我提到说漕帮总舵主曹启宽因为身体抱恙,自愿退位让贤,推举青龙堂堂主褚峰接任总舵主之位。褚峰接手过后,推出了一系列的新帮规,不但更利于漕帮的管理,对于海运发展也做出了贡献。
当然,并没有人敢去查究宽爷退位让贤这件事的真相,至少短期内没人敢。
而血洗灵堂一事,巡捕房那张启明被褚峰威逼利诱堵了嘴,他就睁只眼闭只眼这样把这事儿抹平了。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宽爷培养的人大都是孤儿,要么被他培养成傀儡,要么是奴隶,所以即便是死了也无从查证。尤其褚峰接任一事已木已成舟,大家都不愿意多事了。
漕帮的风起云涌总算是落幕了,我和嬷嬷都搬到了漕帮总舵这边,这比起青龙堂要气势磅礴多了。
褚峰派人把这里里外外都从新翻修了一下,再无任何宽爷的痕迹。
难以置信的是,我的地位好像也因为褚峰而升级了。漕帮上下但凡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小姐,而凌艳秋则依着褚峰叫我洛儿,我明白她的心思,没了束缚,她现在可以肆无忌惮地爱他了。
褚峰没有赶走凌艳秋,还给她安排了一处比较幽静的内院,与我的厢房比邻。彩菱也跟着她入住了总舵,还是她的贴身丫头,她很喜欢眼下的生活。
只是,随着环境的改变,我感觉身边所有一切都变了,包括褚峰对我的态度。
以前他总会对我嘘寒问暖,但自从宽爷的事情过后,他很多时候都避着我。实在避不开的时候,也没有几句话跟我说,倒是堂口里的护卫和下人们对我热情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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