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宋默然
“娘的,你看完再说成不成?”徐卫笑骂道。说归说,笑归笑,这刀甭说是不是好刀,光看模样就挺唬人。刀身长四尺,宽五寸,刀背厚两指,刃口极薄,刀头往上呈圆弧状翻卷,饰以一颗兽头包裹。与刀柄相接处,又是同样的兽头吞口,柄长一尺,后接长樽。这刀全长五尺,介于长短兵之间,非常适合劈砍。徐卫接过刀,感觉分量颇为沉重,应是双手使用。[]宋阀39
马大牛让师兄介绍一番,那汉子却憨厚的笑笑,不发一言。前者摇了摇头,说道:“此刀并非军中制式,名狻猊刀,非力大者不能用。吹『毛』得过,斩铜剁铁,刀口不卷。”
徐卫听到此处,失笑道:“应该还有一样,杀人不见血吧?”那水浒中,杨志卖刀,说宝刀有三样好处,第三点便是杀人不见血。
马大牛一愣,陪笑道:“杀人不见血,是淬火之时加了东西。徐副使是堂堂正正的好汉,我这师兄哪敢造次?”他这话虽说得隐晦,但却不难明白,所谓的“加了东西”应该是指淬毒。
四人都有了趁手兵器,杨彦等三个迫不及待的奔出去,在麦场上『操』练起来。徐卫则嘱咐几名铁匠,抓紧时间休整大名府分拨的那批老旧装备,马大牛等人连声称是。正说话时,一人奔进棚内,姓周名基,与他哥哥周熊同为都头。他两兄弟的父亲是徐家庄猎户,生长子时,猎到一头熊,遂给长子取名周熊。生次子时,运气不济,只『射』到一只山鸡,于是给次子取名周鸡。乡下村夫,并不讲究,名字越贱越好养,倒也没谁在意。升了都头后,徐卫实在觉得不像话,才征求了他父亲意见,改名周基。十六岁,英气勃勃,孔武有力。
周基奔入棚内,拱手大声道:“徐副使,有人投军!”
徐卫一听,喜上眉梢,急忙奔出去。那麦场边上,立着二三十个面生的汉子,正观看着场中士卒『操』练。徐卫赶了上去,周基对其中一人说道:“这位便是我们靖绥乡勇营的指挥使。”
那人三十左右,身高仅五尺出头,又极瘦弱,须发泛黄,一双小眼都快睁不开了。见了徐卫,上下一通打量,纳头便拜:“见过大人!我等前来投军,愿为大人效死!”那二三十汉子一见,跪倒一地。
徐卫也不叫起来,朗声问道:“你等从何处来?因何投军?”
“我等从高唐县来,听闻大人招兵买刀,奉命剿贼,特来投奔,为的是杀敌报国!”那五短汉子跪在地上,大声回答道。
徐卫听罢,冷笑一声:“杀敌报国?果真如此?打哪里来,回哪里去。”
那汉子闻言,抬起头来,见徐卫这般神情,讪笑道:“大人法眼如炬,那小人就明说了。只因从前在高唐时就听说夏津有条好汉,姓徐名卫,排行第九,武艺了得,为人仗义。近来又闻得徐九被朝廷封了官,正招募敢战之士,清乡剿贼。所以领了乡里三十余人前来投奔,图个三餐温饱,按月领钱,听说斩首一级,可得银钱三贯,岂不强似窝在地里扒粪刨土?”
徐卫瞥了他一眼,笑道:“斩首一级,赏钱三贯不假,你有那本事领受么?”
那汉子略一迟疑,从地上一跃而起,变戏法似的从袖里执出两把短刀。徐卫身边士卒一见,长短兵器一同招呼,同声喝道:“放肆!你想作甚!”
徐卫将手一举,士卒退下,那汉子执着刀对徐卫一揖,当即耍了起来。只见他身材虽短小,却极灵活,一双脚不沾地似的跳跃。那对短刀,上下翻飞,又急又稳,招招都是杀手。后来耍得急了,竟看不清他面貌来。围观的士卒看得惊奇,都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耍了一阵,收了短刀,却是面不红,气不喘,一双小眼,炯炯有神。再度对着徐卫拜下道:“大人若瞧得起,便收了我们,我等愿牵马坠镫追随大人!”
徐卫在他耍刀之时,便看得两眼放光,听他这么一说,便命其起身,嘉奖道:“好!果然有些本事!我就收下你们,但有一点先言明,进了我靖绥营,吃不少你们,穿不少你们,军饷赏银一钱不扣。谁要敢触犯纪律,作战不利,休怪军法无清!”几十条汉子七嘴八舌,连称不敢。徐卫再度嘉奖,命周基引领他们前去报到,并登记在册,编入队伍。
正打算去找几位教头议事,忽听场外一人高声叫道:“九弟!”
寻声望去,那场外站着一位官人,身后跟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军士,正是徐胜!
徐卫大步上前叫道:“四哥!几时回来的?”自从当日夏津一别,徐胜回大名府复命,两兄弟将近一月没有见面。[]宋阀39
徐胜一把搭住兄弟肩膀,仔细的打量一番,心中实是欣慰,触景生情,黯然神伤道:“出息了,出息了,我家九弟终于出息了。”母亲早逝,父亲拼杀一生,『性』子古怪,他这个作哥哥的,对这亲弟弟极是疼爱,哪怕他再坏再浑,终究是一母同胞,骨肉兄弟。母亲临终前再三嘱咐,好生照顾九郎。历年来,他从来舍不得打一掌,骂一句,天可怜见,弟弟如今省事了,出息了,母亲在天有灵,也当含笑。
徐卫见兄长伤感的模样,心里着实感动,笑道:“四哥夏津守城有功,回去之后,上头肯定有嘉奖吧?”
“借九弟的光,升了武翼大夫。”徐胜大笑道。武翼大夫,为五十三等武官官阶中的第第二十二等,为正七品。徐卫虽是正八品官衔,与兄长只差一品,但其修武郎的军阶却位列第四十四等,差了整整一半。
“禁军招兵,都以身形高大,臂力出众为标准,你倒好,反其道而行之,那等五短身材之人,用来作甚?”徐胜又笑问道。
徐卫也不说破,随口应付道:“我这乡勇营如何能与你们禁军相比?滥竽充数,滥竽充数罢了。”两兄弟又说了一阵,徐胜扯着徐卫就往家里去,说是趁三姐回来,一家人好好团聚。稍后让浑家整几个好菜,喝上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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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第四十章 如花似玉的弟媳没了
回到家中,先上堂拜了父亲大人,见两子同归,徐太公心中欢喜,便命女儿儿媳收拾酒菜举行家宴。又听闻徐胜升了官,更兼徐卫打了胜仗,更是心情大好,搂着外孙范宜连亲几口。徐王氏徐秀萍两个也欣喜不已,忙领了仆『妇』钻进厨房,置备酒菜,自是不表。本来徐卫见四哥难得回来,想和他讨论一下军务,顺便打听禁军行动。但见老爷子那般欢喜,不忍扫了他的兴,遂将话装在肚子里,等适当的时候再说。
父子三人坐在一起,说了一阵闲话,原来徐胜这次返乡,正是奉命给靖绥营押送粮草军饷以及斩级赏银。这事本不该他来,那郑监押却念在徐卫的盛情上,故意给个机会,让他回家一趟。
范宜一直缠着外祖父玩耍。徐太公也乐得含饴弄孙,便抱了小外孙步出客堂,临走之行对徐卫说道:“你四哥不常回家,有事可和他商量。”
徐卫心下感激,应了一声,待老爷子走后,迫不及待的将靖绥营的现状一五一十告诉兄长,请他指点。其中特别提到了目前最要紧的人才问题。徐胜侧耳倾听,待兄弟说完,沉『吟』半晌,突然问了一句:“老九,你想干什么?”虽然挂名在大名府路安抚使司下,但九弟这靖绥营说到根上,『性』质还是乡兵,不过有些特权罢了。一个乡兵组织,居然要按照禁军编制,设各级统兵官,还要设后勤,文案,工匠,军医这些职能,老九这不是在搞乡兵吧?虽说弟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可自打大病一场后,这小子简直换了一个人,自己也捉『摸』不透。
徐卫当然知道兄长所指的意思,丝毫不避讳,直言道:“我想组建一支军队。”[]宋阀40
徐胜眉头一动,追问道:“什么样的军队?”
“攻必克,伐必取,进能夺城掠地,守能固若金汤。”徐卫朗声答道。
徐胜却还是不明白,问道:“你既有如此雄心,何不直接投入禁军,以你的本事,早早晚晚必成镇守一方的将领,又何必……”
徐卫叹了一声,直视着哥哥说道:“因为还有两个多月,金军就将挥师南下。”
徐胜的反应,和当初徐太公听到这句话时如出一辙。徐卫不想转弯抹角,不等他询问,已把事情的原由据实以告,并特别说明,以目前宋军的实力,只要朝廷保持戒备之心,或可与之一战。但坏就坏在,如今的大宋从上到下,几乎没人对金国有提防之心。自己若是投入禁军,至多也就是个统兵不足千的下级军官,能干什么?所以,要自己拉队伍。
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兄弟陷入沉默,徐胜任职军中,手下也不过千把人马。攻辽之战,他的部队倒是打得不错,可他一个下级军官,并不能扭转战局,随着大军退败回来。再三检讨原因,最后想通。其一,军制上的问题,这一点无法改变,不去提它。其二,那就是士卒畏死,战斗力不高,皆因朝廷禁军的兵源,相当大一部分是罪犯,流民,这些人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被迫从军,哪会奋力效死?
要想提高军队战力,在制度无法改变的情况下,就得从兵源,训练等方面去想办法。九弟目前所做的事,正是如此。但若是真如他所言,女真人会在两个多月后挥师南下,到时就算他招募到一千健卒,又有什么用?
徐卫只用四个字来回答他:“事在人为。”
徐胜心里,仍旧犹豫不决,毕竟这是九弟一家之言,是真是假,不等到十月,谁也无法预料。徐卫并没有过多劝说,只提醒他,哪怕不能有实际行动,心里有个准备也好。
两兄弟高谈阔论,竟忘了时间,等徐王氏徐秀萍等做好了午饭来唤,才暂时搁下。饭菜极丰盛,连窖藏的老酒也挖了出来,可徐卫只给父兄敬了一杯酒后,便要回营。嫂子姐姐再三挽留不住,徐太公徐胜心里却明白,他这是要去与士卒同吃大锅饭。
望着徐卫匆匆而去的背影,徐王氏嘀咕道:“叔叔何曾吃过这等苦?做个什么劳什子指挥使,竟忙成这般模样。”徐九从前虽然跟地痞流氓无异,但毕竟出身在官宦之家,又有嫂子悉心照顾,算得上是锦衣玉食,如今却要和一班粗俗的士卒同吃同住,也难怪徐王氏心疼。
徐胜白了浑家一眼:“你懂得甚么?九弟有大志,还当他是那个让你端着追他吃饭的孩童?”
徐秀萍一听,一眼白回来:“那又怎地?他再能,在我等眼里,还是个不省事的小弟弟。”
徐胜似乎有些怕这姐姐,连连点头:“是是是,三姐说得极是。那就再劳烦你,替老九相个媳『妇』如何?他都快二十的人,还不娶妻,成何体统?”
这句玩笑话可捅了马蜂窝,徐王氏徐秀萍两个便将徐卫救回一对母女的事合盘托出,又说那何姑娘生得有多俏,跟咱家老九简直天生一对云云。最后请太公定夺,这门亲,可结得?徐太公在那母女投到府上时见过一面,印象不错,若果真是东京城里门当户对的清白人家,就不妨一试。得了他这句话,那两姑嫂乐得不行,当下便计议着不如现在就请出何家母女来,探探口风?
正说着,那何姑娘便扶着母亲出现在门口。徐家两个『妇』人急忙起身去迎,请她母女二人同席,哪料,那何母不冷不热的说道:“在贵府打扰数日,诸多不便,如今身体好转,理当拜辞。这些许银钱,权作食宿之资。”说罢,何姑娘取出白银两锭,二十两,递到徐王氏面前。
两姑嫂面面相觑,这是何必?老九安排到家里来,不过吃住几天,请了几回大夫,哪能要她银子?再说了,咱们徐家正打算跟人家攀亲呢。当下拒辞不受,又再三挽留,那何母突然从女儿手中夺过银子,一把塞到徐王氏手中,说了句“告辞”,就拉着女儿往外走去。那徐府姑嫂面面相觑,这,我们又不曾得罪于她,脸『色』做给谁看?
“哼,这『妇』人,怎地这般无礼?她母女『性』命,是我兄弟救的,又安排在家里吃住照顾,便是自家人也不过如此。她那模样,合着我们该欠她的?罢罢罢,走就走吧!”徐秀萍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见对方明显是瞧不起徐家,没好气的说道。
徐王氏也觉那何母忒不懂事了些,正可惜没了个如花似玉的弟妹,却见那何姑娘又折了回来。[]宋阀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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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第四十一章 抱大腿
只见那何姑娘轻移莲步,行至檐下,对着徐家两姑嫂一福,面带歉意道:“母亲大病初愈,心绪不佳,若有冲撞得罪之处,还请包涵。”
徐秀萍拉长着脸,一言不发,徐王氏笑着说了句“无妨”。何姑娘似乎有些尴尬,但还是说道:“贵府小官人对我母女有活命之恩,又叨扰数日,承受照顾,大恩不言谢。诸位他日若到东京,一定到我家盘桓数日,寻宣德门内何府便是。”
徐秀萍听罢,冷哼一声,自嘲道:“不敢,我们这乡下人家若到东京岂不『迷』路?”
徐王氏拉了大姑一下,将那二十两白银强行奉还,笑道:“一定一定,此去夏津尚有路途,你母亲有病在身,不如到村西头张家雇辆马车,若受不得颠簸,雇顶轿子也成。只需说是徐九让来的。”那村西头张庆家里,养有马匹,张父农闲时便替人赶车抬轿挣些银钱。
何姑娘谢过她,徐王氏“一路保重”的话都说了出来,她却还不见走。何母又在外头催促,她转身应了一句,回头看了看徐家两『妇』人,见徐秀萍一脸的不满,欲言又止。半晌之后,低声道:“贵府小官人可在?”[]宋阀41
徐王氏不及回答,徐秀萍抢道:“不在!”
“那,劳烦两位嫂子替我转达谢意,就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他日有缘,必当重谢。”何姑娘再度一福,这才折身向外走去。徐王氏望着袅袅婷婷的姿态,心里极是可惜,这姑娘人长得标致,又会处事,怎地这般没缘?
回到房中,备说此事,徐太公徐胜两父子都不以为意,天下女子千千万万,还怕我家徐九打光棍?便是他作官之前,也有不少人家攀亲,自打补了修武郎,十里八乡,包括县里的人家,提亲说媒的就把门槛也踩低三寸,由她去吧。
自白马沟一役后,靖绥营士气大振,每日不辞劳苦,勤于『操』练。大名府境内,前来投军者络绎不绝,至七月底,靖绥营已编成六都步卒。当日贼寇进犯徐家庄,被徐卫杀得大败,夺得战马四十余匹,以马泰为首,编成骑卒,也占一都编制。
徐胜回大名府前,将禁军军规,『操』典,行军扎营之法悉数写下,交于弟弟。徐卫大喜,祝若珍宝,详加研究后,又征求徐太公以及部下意见,对军规作出改动,颁布全营实施。那靖绥营士卒,多为农民,目不识丁。徐卫便下令,于日常『操』练之余,每什人马相聚营帐,识字者自读,不识者便听他人教诵解说,务必谨记在心,不论官兵,胆敢触犯,严惩不怠。
徐太公又将自己上阵一生的经验教训,以及排兵布阵,进攻防守之法倾囊相授。徐卫白天练兵,晚间便与老爷子秉烛夜谈,尤其注重克制骑兵的战术。众所周知,不论契丹还是女真,都以骑兵为重,千万铁骑,横冲直撞,何等厉害?但自那臭名昭著的石敬塘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辽国后,使中土之国不仅失去了对抗北方游牧民族的天然屏障,让中原地区直接暴『露』在北方草原民族的铁蹄之下,更使得中原王朝失去了天然的战马产地。骑兵的天敌是骑兵,但因以上原因,宋廷无力组建大规模骑兵军团,只能依靠步卒的血肉之躯,去抵抗北方铁骑的践踏。徐卫深知这一点,所以尤其重视。
徐太公从军以来,都在西北与党项人作战。夏军训练有素,勇猛善战,并有名震天下的“铁鹞子”重装骑兵,可在大宋西军面前,并没有讨到便宜。徐太公将克制骑兵的战法详细说明,并提醒儿子,兵无常势,水无常态,只有因地制宜,灵活用兵,方为取胜之法宝。
八月初,徐胜为弟弟送上了一份大礼。一纸荐书,送来了三十余人。这三十多个人可不是等闲之辈,都是西军逃亡官兵。西军为大宋精锐之师,为何还有士卒逃亡?这就得从那位以宦官之身而封王的童太师身上说起。
童贯自掌兵权后,经略西北。西北是少数民族聚集之地,按朝廷规定,番人不授汉族官职,但童贯却有意提拔番人头领,甚至有官至节制使的。导致汉军不满,童贯不予理会,重用番兵,甚至派番兵接替汉军镇守疆界,这就导致了禁军士卒的逃亡。童太师自然知道这事有些棘手,处理不好,就会引火烧身。便以“知枢密院事”身份发布军令,禁军逃亡士卒,只要你没死,还愿意回来当兵,可以隶属其他军籍。这一来,不少逃亡士卒纷改投其他军队,这三十多个人,就是投奔大名府路安抚使司而来的西军一部。徐胜回大名府之前,徐卫曾经托他捎给郑监押一点心意,答谢他在靖绥营组建中给予的关心和支持。那郑监押见徐卫如此晓事,有心拉一把,又知他收拾靖绥营那摊子事不容易,打通关节,在还没有登记造册的西军逃卒中,由徐胜挑选三十余人,送来夏津。徐卫得此三十余人,自谓“如鱼得水”,立即编入营中,委以重任。
八月初六,夏津知县黄潜善派人请徐卫至县衙一聚,席间告知,他已被朝廷召回,升任左司郎。徐卫立即觉察到,黄知县这次升迁不同寻常,他一任知县还未做满,这么快就召回东京?黄潜善的靠山应是蔡攸无疑,而蔡攸是蔡京的长子,却与其父同床异梦,如今势同水火。在这个时候将黄潜善调回京城,原因恐怕只有一个,朝廷上干起来了,他需要助手。
黄潜善或者因为急于回京,没有像上次那样拐弯抹角,话说得很直白。你徐卫有今天,自然有你自己的本事,但上头不提拔你,你不过也就是干吃俸禄的寄禄官。所以,自己心里有数,只要你好好干,多剿贼寇,多传捷报,上头不会亏待你。徐卫当然满口应下,目前大宋最高军事长官“知枢密院事”“广阳郡王”“太师”童贯远在太原,枢密院这个主管全**务的机构,是二把手蔡攸说了算。暂时抱住这条大腿,利大于弊。
在送上一份心意后,徐卫委婉的提出,目前靖绥营诸多难处,特别是装备不济,是不是请上头考虑一下?黄潜善是个滑头,没把话说死,只说方便的时候,自会替他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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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第四十二章 小蚂蚱
东京,为大宋都城,已历八代帝王,人口一百五十余万,气势雄伟,规模宏大。其繁荣,其富庶,足可令当世瞩目,后世向往。可以毫不谦虚的说,此时的东京,是整个世界的中心!但这富庶繁华之都,此时却被北方的恶狼盯上,它流着涎水,已经弓起身子,随时都可能奋尽全力扑将过来。将这经营数百年的繁荣,撕咬得稀烂!
月明星稀,东京仍旧喧嚣热闹,宣泽门内,有一处府第,其雄伟气派,不输三公之家。若问百姓,都言是小相国府。正是公相蔡京长子,同知枢密院事蔡攸的府邸,自与父亲闹翻后,蔡攸便进住这御赐的府第,恩宠日重。
一顶凉轿在府前停下,下来一人,便是卸任的夏津知县黄潜善,承蒙蔡枢密提拔,召回京城,参与机枢,这是谢恩来了。给门人打赏之后,得以通报,不多时传出蔡枢密话来,请花厅奉茶。仆人一路前领,行至茶厅,喝着清茶,张目四顾。见这御赐宅子果是气派精致,那墙上挂的,莫非苏轼遗迹?
正看得出奇,便听轻咳一声,黄潜善起身肃立,口称:“学生黄潜善,见过恩相。”
那蔡攸年近五十,继承了其父的身形挺拔,相貌端正,目若朗星,宽额高鼻,颌下留有长须,风流儒雅。若不知底细,便要认为他是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饱读之士。身着便装,戴着纱帽,到主位坐下,端起茶来轻吹一下,方才唤道:“茂和一路辛苦,坐下说话。”[]宋阀42
黄潜善却不敢落座,再三称谢,大表忠心,听得蔡攸十分受用,再命坐下,方敢依言。蔡攸称赞了几句,无非是表彰他在夏津治理有方,政绩显著云云。而后话锋一转,提到朝堂之事,说是自前线回来,朝廷大臣多不谅解,有人揪着兵败一事作文章,大肆攻击。
黄茂和是个明白人,所谓的朝廷大臣,也就是这位蔡枢密的老子蔡京和兄弟蔡条。不久前,蔡京再度为相,已近八十高龄,行动不便,目不能视,一切公务皆决于季子蔡条,还代他入朝奏事,面见帝君,每次上朝,侍从以下的人都打拱作揖,百般奉承。身后跟着堂吏几十人,捧着文卷紧紧追随,张扬跋扈,不可一世。这次蔡攸从前线败回,蔡京蔡条两父子猛烈攻击,指责他不晓军务,瞎参谋『乱』指挥,以致军前大败,让他十分头痛。
“恩相不必烦恼,官家如此恩宠,必不为所动。”黄潜善宽慰道。
蔡攸瞅了他一眼,长叹道:“茂和,你有所不知,若非上头还有个童太师顶着,你夏津又打了个剿贼胜仗,我在官家面前,还真说不上话,可能早就一撸到底了。”说罢,苦笑一声。若是从前,剿灭个千把贼寇,屁都不算,可现在,却成了他的遮羞布。日前又报捷,说是大名府的靖绥乡勇营全部肃清境内贼寇,他再度夸大上报,说是剿了五六千人,如今大名府已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道君皇帝欢喜,还褒奖了他,称赞他招募乡勇剿贼实是良策。
“对了,大名府那个小子叫什么来着?”蔡攸突然问道。
黄潜善回答道:“徐卫,乃原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侯徐彰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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