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宋默然
那几位大臣起先还专心听着,到了这里不禁暗笑,到底只是个小人物,井底之蛙而已。太原朝廷经营多年,如今又有广阳郡王童贯坐镇,女真人想吞下太原,恐怕缺副好牙口。至于燕云之地,虽然新归,但朝廷也驻有重兵,况且有郭『药』师这等猛将镇守,女真人岂敢轻动?
当即便有一官,对何太尉说道:“太尉为步帅司长官,何必听这……”
这时,怪事发生了。那何太尉与第二个到的人异口同声道:“听他说下去。”这一来,那非难之人诧异莫名,什么情况?这小子什么来头?
“你说金军会攻太原,但此地朝廷屯驻重兵,西军的威名想必你是知道的。不敢说将击溃女真人,旗鼓相当还是能办到的。他们真会硬碰硬?”何太尉问道。
徐卫对这位军队统帅投之以敬佩的目光,不为别的,就凭他身为三衙长官之一,却没往自己脸上贴金,鼓吹宋军善战,而是对宋军战力有清醒认识。
“女真人要的就是相持不下,牵制我军主力。另一路攻燕山府,一旦燕山沦陷……”徐卫在桌上重重一锤,右手飞快的指向倒三角的顶部,“金军将长驱直入,直扑此处。”
何太尉眼皮一跳,嘴角肌肉不自然的扯动了一下。虽然这后生没明说,但第三个茶杯无疑是指大宋心脏!东京!
不止他一个人看出来了,其他官员也明白徐卫所指。本想质疑,但转念一想,假如燕山府真的失陷,那后面就是一马平川,可以直扑黄河北岸。过了黄河,就是东京!而此时,太原又被围困的话,谁来东京勤王?即便来了,远水解得了近渴么?可那燕山府,原来被辽国占据,辽亡,郭『药』师以涿易二州归宋,朝廷将其改为燕山府,命王安中并郭『药』师镇守。在此驻郭『药』师常胜军,以及宋军数万,没有那么容易失陷吧?
“我问你,且不说这些都是你的猜想,也不说女真人是否真的会挥师南下,即便来了,黄河以北历来是朝廷最为重视的,我军大部分精锐都放在这一地区。女真人胃口再大,想直扑东京而来,怕是没有那么大的神通吧?”那第二个到来的官员看着徐卫问道。他刚才一直嚷着要走,这会儿倒退回桌边坐了下来。其他官员一见,纷纷效仿。张叔夜喜上眉梢,早知如此,还扮什么随从?就说是我侄子!
徐卫没有再说下去,总不能直接了当的指出,宋军上百年战争打下来,已经习惯于据城池而防守,毫无野战观念。金军一打过来,宋军都缩在城里消极防守,谁来阻挡刺向大宋心脏的利刃?
他不好说的话,何太尉替他说了出来:“以目前态势,女真人若猝起发难,而我方又无准备,到时候措手不及,他说的情况,不是没有可能出现。”
现场一片寂静,既然熟知军务,上阵多年的何太尉都这般说,那问题还真有些严重了。可现在,官家一心想着宋金通好,脑子里根本没那根弦,这可如何是好?
张叔夜对徐卫投之以赞许的目光,清清嗓子,慷慨激昂地说道:“诸位,危机四伏啊!就算这一切都只是猜测,有备无患总没有错。因此我提议,我等联名上奏,要求朝廷及早防备,以防不测!”
及早?现在已经算晚了,目下已是九月,下个月金军就会发起攻势。等你们奏本送上去,耽搁几天,皇帝看完奏本,思考几天,他要是正在修炼,又要耽误几天。然后召集你们去咨询,又磨几天。还不说皇帝能不能听进去,哪怕听进去了,开始准备,调兵遣将是那么容易的么?等一切忙下来,金军早过黄河了。
张叔夜说完,几位官员都不应声,何太尉沉思一阵,开口道:“嵇仲兄,此事急不得,还需从长计议。”[]宋阀65
“是极是极,太尉所言有理,咱们得从长计议才是。”其他人立即附和道。
张叔夜哪能不急?自打第一次和徐卫碰面后,他是吃不着,睡不下,每每想到金军南下,中原大地狼烟四起就心如刀绞。那时,一切还只是徐卫的猜测,可现在,从方方面面得到的消息都显示,女真人马上就要来了!
“从长计议?你们……”张叔夜正要发作,突然瞥见徐卫在冲他使眼『色』。生生把后面的话压住,坐在那里愁眉不展。气氛有些尴尬,几位官员站起身来,其中一个沉重的叹息一声,对张叔夜说道:“嵇仲兄,非是我等没有忠君爱国之心,实是兹事体大,不是我等能够左右的。若我等联名一本上去,官家认同便罢。万一来个龙颜大怒,我们非但救不了国家,还要搭上自己。个中情由,还望仁兄理解。”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倒是肺腑之言,也是在场众官的心声。咱不是不想为君分忧,也不是没有爱国之心,只是,咱先得顾自己吧?就算不顾自己,也要牺牲得价值啊,别一本上去,来个夺官罢职,贬到岭南去吃荔枝,找谁说理?
张叔夜虽然气,但也知道,人家来就是给你面子。临走还能说这番话出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遂起身,颇有些无力的拱手笑道:“张某就是个急『性』子,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包涵则个。”
“哪里,嵇仲兄忧心国事,我等心知肚明,绝无怪罪之心。那么,今天就这样吧,告辞。”
张叔夜一一送出,失望落寞之情都写在脸上,徐卫看到也于心不忍,这就是传说中忧国忧民的忠臣吧?看来是没当『奸』臣来得舒坦,居庙堂之高,要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又忧其民,一辈子就这么忧虑过了,哪有『奸』臣们生『色』犬马,莺歌燕舞来得痛快?
送走了几位故交,见还有两位上官坐着没动,张叔夜暗自一喜,莫非这两位……咦,那位怎么一直盯着徐卫看呢?
“张知府,你帐下还真是藏龙卧虎,一个小校,便有如此见地。”那第二个来的官员目不转睛的盯着徐卫,似笑非笑的说道。
张叔夜只得干笑:“他胡言『乱』语罢了,有辱尊听,还请……”
“哎,他可不是胡言『乱』语,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何太尉也笑道。
徐卫笑而不语,其实心里已经被那人盯得有些发『毛』了,他怎么老盯着我看?难道已经识破我不是张叔夜部下?
“张知府,你这部下祖籍何处?”那官员又一次问起同样的问题。
张叔夜坐了下来,略一犹豫,还是说道:“既是我部下,自然是山东地界,祖籍齐州。”
“不对吧,不是大名夏津?”那官员笑道。
张叔夜徐卫两个对视一眼,都感意外,他是怎么知道的?尤其是张叔夜,拿质询的目光瞧着徐卫,这是你熟人?那何太尉听到“大名夏津”四个字,也把目光落在徐卫身上,上上下下扫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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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第六十六章 长辈
张叔夜一听,心知对方已经看破。要是再遮掩下去,反倒显得藏头『露』尾。本来隐瞒徐卫身份,也是怕这些重臣看轻他,不愿与之共语。现在看来,这两位大人都有赞许之意,不如实说。遂答道:“实不相瞒,此子乃大名府夏津县人,姓徐名卫,家中行九。目前任‘梓州团练副使’,兼领‘大名府靖绥乡勇营’指挥使。”
“张知府还不知道?他已经升任‘供备库副使’,官居七品。”那官人笑了起来,对张叔夜隐藏徐卫身份一事,似乎并不介意。
何太尉自打听到“徐卫”两字,便变了脸『色』,又听到“乡勇营指挥使”,更加意外,目视徐卫问道:“你就是大名府下剿贼乡军的首领?日前赴山东助战,一举击溃王善贼部,亲手斩杀匪首的,也是你?”
徐卫有点懵了,怎么我这点底细这两位全知道?自己虽然说打了个胜仗,放在大名府或许是个事,这可是天子脚下,大宋皇都,算什么呀?冲两位上官拱了拱手,答道:“正是徐卫。”
张叔夜也感诧异,不至于吧,徐卫在京城也有这么大的名气?若果真如此,那自己还费力的推荐个什么劲?心里颇感欣慰,对徐卫笑道:“这是你天大的造化!来来来,给你引荐,这位是签书枢密院事徐少保。”[]宋阀66
徐卫依言上前,正欲行礼,不料那徐少保一挡,含笑道:“徐九,你要行礼,不能是下官对上官之礼,须得行子侄之礼。”
张叔夜面『露』惊『色』,这徐少保怎地这般抬举徐卫?行子侄之礼,那就是说他把自己当作是徐卫的长辈,而并不是上级,这关系可不同一般。在朝中,自科举改革以来,便无恩师门生一说,这子侄便是最为亲密的。见徐卫还站在那儿疑『惑』不决,赶紧催促道:“徐少保抬举你,还不赶紧谢过?”
旁边何太尉看出些端倪,向徐少保问道:“若下官记得没错,少保原籍似乎是……”
“哈哈!”徐少保开怀大笑,“两位有所不知,这徐卫之父徐彰,乃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徐卫正是我亲亲的侄儿。”
徐卫闻言无语,搞了半天,他就是写信召自己来东京那位三叔。我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合着跟老爷子是亲兄弟,难得长得那么像。那张知府何太尉听了,都大笑起来,嗨,说了半天原来是一家人!不过同时感觉有些奇怪,徐卫在这里站了半天,怎么连个招呼也不跟你这叔父打?这也忒不懂事了吧?
徐卫一言不发,上前对着徐绍施了一礼。那徐少保见他不卑不亢,既没有因为自己身居高位而典意奉承,也没有因为家族恩怨而故意冷漠,心里啧啧称奇。上次见他,才几岁,那叫一个胆大妄为,搅得徐家庄是鸡飞狗跳。那徐府门前,天天有人排队告状。没想到长大以后,居然这般出息了,难得。
待他行完礼,张叔夜又冲着何太尉介绍道:“这位是步帅司都虞侯何太尉。”
他话音方落,何太尉也笑道:“徐卫啊,我与你父虽素未谋面,但他从前同样任步帅司都虞侯一职,算是我的前辈。这礼,就看你怎么行了?”
徐少保一听,只当何太尉冲着自己的面子抬举侄儿,忙搬出长辈的架势说道:“老九,快行子侄之礼。你任乡勇指挥使,以后少不得有仰仗何太尉的地方。”
嘿,怎么都成我长辈了?我给你行个礼,你给红包么?不过,任凭这句话,自己这位叔父就比老爷子会做人,难怪爬得这么高,居然混到少保了。给何太尉施完礼后,张叔夜才把个中原由一一道来,这是情非得已,还请两位上官不要怪罪。
“徐少保,你这侄儿少年英雄,如此了得,怎么样,让他调到我步帅司来历练历练?”何太尉一句话出口,徐绍感觉十分受用。可惜自己那榆木脑袋的二哥不在,否则看到这副场景该作何感想?你浴血奋战一辈子,临老了才拜个步帅司都虞侯。直到致仕,徐卫都是个白身,后来还是凭自己的本事才补了官。对你这个儿子,你起了什么作用?想往上爬,还不是得靠我这个作叔父的?
“徐卫,听到没有,还不赶紧谢过太尉提拔?”徐绍已然进入“叔父”的角『色』,一副长辈的口吻。
不料,徐卫对着何太尉拜了一拜,正『色』道:“多谢太尉美意,只是家中老父年迈多病,兄长又任职军中,若我再一走,家中无人照料。太尉提携之恩,徐卫铭记在心,不敢忘记。”
这天底下,不知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到东京城里谋个一官半职。他这倒好,人家有意提拔,他居然给婉拒了。徐卫自然没傻,进步帅司?拉倒吧,以自己目前的资历,何太尉再怎么提拔,也就是个跑腿办事的角『色』。或许混个三五年的,资历够了,再往上提。如果自己早个十年八年穿越过来,那肯定紧紧抱住这条大腿。
问题是,现在是大宋宣和七年,金天会七年!女真人挥师南下,攻灭北宋这一年!我跑到你步帅司当个可有可无的小官,眼睁睁看着金军打过来,攻破东京城?到时候我手里没有一兵一卒,我拿脑袋去撞女真人马屁股?
现如今最要紧的,不是想着升官。而是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以图在宋金之战的『乱』局中,站稳脚根,有所发展。『乱』世人命贱如草,有刀就是草头王!到那时候,还怕没有官作?可对方一片好意,要是直接拒绝,不仅驳了人家面子。还会给对方留下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印象,这是万万不行的。所以呢,尽孝道,便是最好的挡箭牌。
果然,何太尉见他婉拒,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赞许有加,夸道:“不错!真不错!徐少保,你这侄儿他日……”不住的点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徐绍心里却是不以为然,何太尉抬举,明显是冲自己的面子。徐卫拒绝,是受了其父影响,不愿意借自己的光。唉,到底是你老子的种,一样的死脑筋。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罢罢罢,左右是你家的事,我这个当叔父『操』那个心作甚?况且,你那顽固不化的老子,早没把我当兄弟了,就是帮了你,他也不会记我的好,我何苦来着?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又说了一阵,何太尉不住的夸奖徐卫。徐绍只当他是在讨好自己,也没往心里去。一阵之后,站起身来,对张叔夜说道:“今日所议之事,咱们从长计议,千万急不得。先到这儿吧,枢密院还有事,告辞。”[]宋阀66
张知府心里虽急,却也没奈何,躬身道:“送少保。”
“呃,徐卫啊,我要去枢府,你若无事可去府里见过婶娘和几位哥哥姐姐,等我回来再说。”徐绍丢下这句话,辞别其他两官,自行离去。
张叔夜送走了他,正等着送何太尉,回头一看,却见他亲切地对徐卫说道:“你既到东京,想必要盘桓些日子,拜见长辈也不急于这一时。怎么样,随我走走?”看这意思,是想点化点化徐卫。
张叔夜眉头微皱,这马屁也拍得太过了吧?徐少保人都走了,你还在这儿跟人家侄儿套什么近乎?哎,何太尉自己相交多年,似乎不是这样的人吧?这才调进京师多久,就学会那套溜须拍马抱大腿的路数了?
徐卫也看出来了,这何太尉恐怕不是真的赏识自己,而是想通过自己大拍那位三叔的马屁。正想推辞,何太尉却一把拉住他的手,半开玩笑半认直地说道:“你要是不去,我可就真的过意不去了啊。”
张叔夜暗叹了口气,我这都跟什么人在共商大事?唉,国难当头,这些人还把心思放在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上,大宋江山,真的不保了么?这一郁闷,心情也就不好,巴不得何太尉赶紧走。遂对徐卫说道:“去吧去吧,叫太尉大人点化点化你,这仕途才走得顺当。”何太尉似乎没听出张叔夜的讥讽之意,拉了徐卫就走。留下张叔夜一人在那里,望天长叹,忧国忧民。忠臣,还真不好当。
出了客栈,何太尉吩咐随从将徐卫的马取来,两人并鞍而行。一路上,何太尉都问些军务,徐卫心里揣着事,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就连东京城繁华的街市也无心观看。张知府聚集故旧这一议,也没议出个所以然来,一旦此路不通,又该何处着手?这倒有些棘手了……
走街窜巷,约莫过了盏茶时分,来到一座府邸前。徐卫抬头一看,何府?这何太尉怎么把自己带他家来了?难道马屁拍得太狠,要女儿许配给我?别我到东京来一趟,什么都没干成,倒弄个媳『妇』回去。
两人下了马,自有何府门人前来牵过,何太尉在前领路,径直入府。那仆从丫头,见老爷回来,纷纷驻足行礼。何太尉仅点头而已,将徐卫领到花厅,命人奉上茶水。
“请用茶。”一个丫头在徐卫身边的木几上放下茶杯。这声音,在哪儿听过?抬头一看,没这么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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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第六十七章 布局
你当是谁?正是先前跟着那何姑娘的小丫头!这也忒巧了吧!那丫头看到徐卫,也是大感意外,这小子不是一副日理万机忙得很的模样么?怎么又来了?放下茶杯,愣了片刻,听到老爷轻咳一声,赶紧低头退出花厅。飞也似的窜到后院去报告小姐了。
“徐卫,前些日子你率军剿贼,可曾救过一对母女?”何太尉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荡』着茶末,又轻吹一口,这才问道。
徐卫已经猜出个大概,点头道:“有这事,不知太尉……”
“说到这事,我倒要感谢你。你救的,正是我夫人和女儿。”何太尉笑道。原来,当日何夫人携女儿因父亲去世,回乡奔丧。不知白马沟为强人所占,身处险境恰巧被徐卫救下。又安置在府中休养了几日,回到东京后,那何姑娘与父亲细说此事。哪料到天下有这等巧合,今天居然碰到了。
徐卫这才明白何太尉为什么高看他一眼,不是因为他有一个官拜少保的叔父,而是因为他对何家母女有恩。还不是救命之恩,你徐卫拿朝廷俸禄,吃朝廷军饷,领兵剿贼,保境安民是你的职责。但救人之后,还送到自己家中照顾,这就是恩情了。否则,何太尉以三衙长官之尊,何必对一个连正规部队军官都不算上的人如此礼遇?[]宋阀67
他刚才在客栈里不提这事,想必一来是为自己的面子考虑;二来也是顾着老婆女儿的声誉。毕竟,被一群强盗堵在荒郊野外,若是传扬出去,恐怕对何家来说不太好听。徐卫自然明白这一点,遂笑道:“这等小事,若是太尉不提,我都忘了。”
何太尉闻弦歌而知雅意,听出来徐卫在对他表示这件事情不会外传。心下对这个后辈更加欣赏,正『色』道:“对你来说或者是小事,但对我何家来说却是大事。有恩不报非君子所为,有任何要求,只要我办得到,尽管说来。”
徐卫闻言,半晌无语,良久,拱手道:“那徐卫就厚着脸皮,求太尉大人一件事情。”
嘴上虽然说着“但讲无妨”,但心里不免有几分失望。这后生当着朝廷大员的面,以尽孝道为名拒绝自己的提拔。可到了府上,又是一副嘴脸,年纪轻轻的,却学得口是心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其『奸』猾行径不可取。
“徐卫不过是个七品武官,人轻言微,不能妄议军国大事。但张知府以外官身份,四处奔走呼告。其忠义之心,让徐卫很是感动。所以,请大人千万促成此事。”徐卫这话,出自肺腑,没有半丝虚情假意。
何太尉听在耳里,既惊且喜。惊的是,徐卫年纪轻轻,便有这般以天下为己任的胸怀,殊为难得。喜的是,自己终究还是没有看走眼,这后生的确不错。
略一思索,对徐卫说道:“与你实说吧,即便没有张嵇仲的召集,本官也要上奏朝廷防备女真。你或许不知道,去年本官还在燕云前线指挥作战。今年才调回东京,管干步帅司。前线的情况,我比谁都清楚,女真人早早晚晚必然南下!你让老猫枕着咸鱼睡,它能睡得着么?”
意外之喜!徐卫方才在客栈冷眼旁观,认为除张叔夜外,其他官员无人热心此事,都怕危及顶上乌纱。但此时何太尉说出这番话来,足见大宋朝廷里,也不是没有明智之臣。但转念一想,既然你有这个心,那为什么刚才在客栈不说?
正疑『惑』时,又听何太尉言道:“只是,朝廷刚刚得回燕云,金国又不断派遣使节与我通好。朝廷上下一派喜庆,在这个时候提出防备女真,有些不合时宜。”看来,在何太尉心里,也料到女真人早晚必将南下,但不会想到就是在灭辽的同一年!更不会想到是下个月!他大概是想等过个一年半,让朝廷,特别是官家那股欢喜劲儿过去了,而女真人又有明显的备战迹象时再提出上奏。
按常理说,的确应该这样办。可问题是,眼下女真人已经完成大军集结,随时可以踏破边关,直扑大宋心脏。时不我待,刻不容缓呐。可自己又不能直接对他说,我是从几百年以后穿越回来的,已经知道历史走向,听我的准没错。
那头何太尉见徐卫若有所思,久久不语,问道:“怎么?本官的话哪里不对?”
“哦,太尉所言极是。只是我在想,您领兵多年,通晓军务,有几个问题我想请教太尉,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徐卫笑说道。
何太尉挥了挥手:“直说,年轻人就应该敏而好学,方是正道。”
既然正面突破不行,那就曲线前进吧。想了一阵,徐卫问道:“若两方交战,实力虽有强弱。但弱的一方也并不是毫无反击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强者想一举击溃对方,用什么办法最好?”
何太尉想也不想,直截了当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猝起发难,雷霆一击!”
到底是战场上打出来的,他这十六个字道尽兵法要决。徐卫正暗暗称赞,何太尉已经滔滔不绝指点起后辈来。
“兵贵神速!若照你所说,两方实力有强弱之分,但并不是一面倒的情况。就要趁弱的一方,还没有防备时,集中精锐之师,直取要害之地!迫其归降!但要注意……”
语声至此嘎然而止!何太尉如泥塑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手里端着的茶杯倾斜,茶水流顺势而下全倒在腿上也浑然不觉。一双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片刻之后,那端着茶杯的手开始颤抖,杯中茶水泼洒出来,满地都是。突然一把抓住茶杯,狠狠砸在桌上!
站起身来,背负双手,漫无目的在花厅上来回踱步。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一阵仰面向天,一阵俯首向地,口中念念有词。徐卫并不打扰,安坐等候。[]宋阀67
“对!”一声大喝,将那厅外经过的侍女骇了一跳。“女真人虽然挟灭辽之威,军容鼎盛!但大宋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想要一口吞下,惟有攻我不备,出我不意!契丹新亡,我大宋不是没有明眼之人,朝中不少大臣都在担心,他日女真人必为大宋心腹之患。但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想到,女真人会在灭辽之后,立即攻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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