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宋默然
短兵相接!
钢铁的碰撞声,战刀砍过铠甲的铿锵声,刺耳而尖锐!被刀锋撕裂的皮肉,甚至高高弹起的头颅,都考验着骑士们的勇气!
不用置疑辽军的勇敢,在伟大的菊儿汗统率下,他们横扫西域,破十余国。所向披靡!如今,他们回归东土,志在复国,每一名战士都甘愿抛头洒血!任何敢于阻拦他们的人,都将被消灭!
也不用置疑西军的胆气。这是一支拥有值得骄傲历史的军队,在徐卫重建它以后。西军打出了前所未有的威风。西军将士百战余生,在血与火的淬炼之中,铸就了无所畏惧的军魂!
两军穿插而过,尸体,伤兵。无主的战马被抛在了后头。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很快,双方都重新集结成阵,准备再度发起冲击!
一直注意着战况的辽将露出惊讶的神情,他扭过脑袋。对密切关注熙宁寨的回将道:“将军。”
“嗯?”回将终于将脸侧了过来。当他发现宋军再次进攻时,也有些意外。往常都说西军的步卒坚韧强悍,器械精良,怎么?难道骑兵也值得一提?当他观看完一个回合之后,脸垮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我们在西域纵横多年,罕见敌手!纵使西域最优良的战马,配上最勇猛的骑士也不是我的对手!宋军的骑兵,凭什么跟我战两个回合不败?无信无义之国。怎会有如此骁勇的军队?
“将军,这彪军马来得蹊跷,想是宋军大举来援。末将听说,这西军之中,尤以秦凤军最是剽悍,乃是徐王嫡系部队。秦凤便在泾原以南,这来援的,十有**是秦凤军,不可轻视。我部脱离主力,深入泾原数百里,还是小心为上,莫如先北撤,待摸清有敌情……”
部将的话还没有说完,回将已经怒道:“退?你几时见过我临敌退却?往年追随先帝时,再苦再恶的仗也打过了,岂惧西军?”
部将不敢再说,可心里却不以为然。西域是西域,中土是中土,在西域打扰,和在中土作战,根本就是两回事情。而且面对的是西军,这可不是西域那些乌合之众可比的。
此时,两边都战况胶着。熙宁寨的守军受援兵鼓舞,拼死抵抗,而杨继嗣五百骑虽然不断折损,但辽军显然也没有讨到便宜,硬是打了一个旗鼓相当。要这么一回合一回合拼下去,还真不好说谁生谁死。偏杨继嗣是个二愣子,他的任务本是为大军前哨,侦察消息。这遇敌拔寨,救援是应该的,可敌我力量悬殊,虚晃一枪走人得了,赶紧回去催动大军是紧要。可他立功心切,派人回去禀报之后,便打定主意要死磕了!
也难怪他狂妄,他爹是杨再兴,徐卫麾下老资格的悍将。军中又那么大的名声,他作为长子,自然眼睛长在头顶上,这北上第一功,说什么也要抢下来!哪怕抢不到功劳,我拼个一死,也非要咬下契丹人一口肉来!
回将一思量,熙宁寨是十拿十稳了,倒是这部宋骑,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念至此,便伸手要去拔刀!正在这时,有那眼尖的士卒,突然发现南面那山坡顶上,摇起一面军旗来!紧接着,号角声隐隐传来!
未及参战的辽军将士纷纷侧目,怎么?宋军大部队到了?
辽将作势拔刀的手收了回来。此番南下,是奉命袭击泾原,震慑西军,从威州一直打到镇戎军,也不差这小小熙宁寨。现在敌情未明,不必为一时之气而置身于险地。撤倒未必,却需先将部队聚拢,看他是实是虚。
“收兵。”想明白了,便不拖延,即刻下令。号角一响,攻进熙宁寨的辽军便往回撤。守军苦苦支撑,此时自然不会追赶。倒是与杨继嗣杀得红了眼的骑兵们乍听收兵号角。一时回不过神来。
最后,也只得悻悻调转马头,奔回主阵。杨继嗣虽然浑,却还不是傻子,明知不可能取胜的情况下,也不敢就凭这几百骑往人家大阵里冲。遂也勒住了坐骑,下令停止进攻。这一头聚拢部队,另一头观望警戒。而熙宁寨中的守军守着一座破寨却不敢轻动,为何?他们距离辽军进,离援兵远。倘若是往援军处奔,辽军马快,赶上就是个死!
将带血的战刀在衣袖上两面一插,还刀入鞘,杨继嗣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侧身对旁边同袍道:“看敌情势,并不想撤,这却为难。”
那军使也是头大。方才与辽军一战,甚是吃力。对方骑兵的骁勇让他印象深刻,记忆里,当年“马如龙”的金军才有这气派。对方兵力几倍于我,真要打下去,结果明摆着的。倒是后头怎么回事?大帅的援兵赶来了?不对吧。主力部队在镇戎军城,除非我们前脚一走,大帅就又派出了后续部队,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就赶上来了。
脑子里突然一亮。是了,定是高平寨的弟兄,眼见我们北上,便尾随而来。此时只亮旗号,虚张声势,是想吓退辽军。只是。没想到,辽军竟不撤,摆出一副我看你耍什么把戏的模样。要是等久了,把戏就得给揭穿。到时……
“统领,现在撤是撤不走了,我们一动,辽军就得追上来。我们就算跑得了,熙宁寨的弟兄。还有后头扯大旗那些,都跑不掉。若这般回去,大帅知晓,也定不会饶过。唯今之计,我等定在此处,盼着大帅的援兵快些到。”军使小声说道。他们本是来侦察敌情,倘若一见辽军,便立即回去,并不违反军法。可你既然打了,就不能半途而废。要是抛下泾原这些兄弟部队自己落跑,且不说军法,名头就算是坏了。
杨继嗣此时倒也不悔,听罢,频频点头:“便如此罢!”
远处,辽军数千人马已经集结成阵。看样子,他们也摸不清宋军虚实,所以未敢轻动。甚至任凭旁边熙宁寨的残兵又推起了栅栏。现在让辽军将领们纠结的,就是宋军骑兵背后那山头上竖的大旗到底算怎么回子事?虚张声势?诱敌之策?秦凤军在哪?
又等一阵,除了熙宁寨守军忙得不亦乐乎之外,宋辽两军谁也不动。辽军不动,宋军非常清楚是为什么。可宋军不动,就让辽军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干啥?
如果杨继嗣幸运,碰上一个足智多谋的,心眼多的对手,保不齐真给唬住了。因为这足智多谋的人,难免就想得多,想得多,就难免疑心重,疑心一重,没有的事都给想出来了。可偏不走运,这回将心眼还真不多,是个实在人,等了一阵,不见异常。便失了耐性,怒道:“定是西军使诈!虚张声势!休管他!传令!”
望见辽军阵中军旗一动,便有人暗暗叫苦,没想到,刚北上,就得马革裹尸了。杨继嗣也将牙一咬,又将马刀拔出,打算拼个鱼死网破。骑士们自知恶仗,也没谁去想死活的问题,只想替那些倒在地上的报仇,多拉一个垫背!
刹那之间,战刀出鞘的声音响成一片!这一动静,倒让辽军有些震撼了,明知是死,却义无所顾,西军的名声,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回将又是一声哼,将马鞭猛然朝宋军方向一挥。手落时,号角齐鸣!早已经等得不耐的辽军骑兵狂吼着催动战马,以排山之势向宋军压去!
杨继嗣虎目圆瞪,不说话,只顾催动战马,身先士卒之前!他一动,跟点了鞭炮一般,后头三百多弟兄哗啦啦一片全涌了上去!都知道凶多吉少,也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辽军这一回,出动了两队人马。这个“队”,不是泛指,而是辽军之编制。辽军十人为一组,带头的军官称为“十将”,与宋军的“什将”类似。五十组,就为一队。也就是说,辽军出动了一千骑,来打杨继嗣的不到四百骑。
一个回合之后,杨继嗣左右一望,见弟兄越来越少。吸一口气,也顾不得肩膀上的伤,血红的眼睛瞪得老大,高举着战刀又一夹双腿!
两个回合下来,即使他身上穿着坚韧的铠甲,也身被五创,这小将仍旧一脸的骄横之色,只是呼吸愈加急促。胸口至左肋处,铠甲被划出了一条口子,随着他胸膛的起伏,血水汩汩地往外流……
再有一个回合,就将见分晓了。辽军再度咆哮而来,杨继嗣没多想,只知道是时候了。他马未动,口中已发出凄厉的嚎叫!
忽然之间,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么清楚,那么高亢!没错,那就是银号角发出的声音!在冲锋途中的宋军骑兵自然不可能回头去看,但面对他们的辽军却稳不住了。
回将脸上露出捉摸不定的神情,极目向南望去。
宋阀 第八百七十八章
这一面军旗,辽军或许还不太熟悉,但若是女真人党项人看了,虽不至于望风而逃,至少也会心里暗呼一声,虎儿军!
没错,大旗上绣着的那头按爪待扑的猛虎正是徐卫嫡系部队的标志!这面军旗曾经飘扬在东至河北,西至河湟,南及中原,北至燕云的土地上,战旗指处,有进无退!旗下,西军头号悍将杨再兴面上笼罩着杀机,这不仅仅是因为临阵杀敌,更因为一位父亲,要去救他的儿子。在他的身后,数千精骑扬尘而起!
“将军!宋军大举来援,撤吧!”部将大声吼道。
那回将此番没有犹豫,宋军既已来援,这前头只怕是先锋,主力还在后头。实在没有必要在此纠缠,还是向主力靠拢要紧。一念至此,便下了军令,号角声一响,已经冲向杨继嗣部的辽骑生生调转马头,打起了转,绕了好一圈,向大阵靠去。
不得不说,辽军行动非常之迅速,仅仅片刻时间,数千军已然如退潮一般涌向了北方。杨继嗣勒停战马,气喘如牛,随着他每一次呼吸吐纳,创口处血流不止,几乎快栽下马去。他强打精神,回头望去,父亲杨再兴正一马当先冲了过来。
看着五百骑所剩无几,又看到儿子身被多创,这位悍将脸色非常难看。一扯缰绳,问道:“要紧么?”
“不关事,撑得住。”杨继嗣咬着牙回答道。
“浑货!”杨再兴骂了一句。但看着儿子受伤不轻,后头的话也就没说出来。此时几员部将冲上前来,他即吩咐去叫熙宁寨的军官来问话。问明情况之后,所有军官都神情凝重,辽军来得好快,就这么几天,已经打到镇戎军来,再一步,就打到泾原经略安抚司所在的渭州了。要是辽军攻下了渭州,那可就直入关中!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杨再兴也不敢大意,当即回头去镇戎。
镇戎城中,知军衙门里,秦凤帅张宪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怒气冲冲。一是气辽军神速,数日之内,竟然长驱直入!二是气刘光世拖延,若早早发兵。哪有今日之事?
“大帅,看来契丹人这回是动了真格,战局,凶险。”杜飞虎扯着胡须,沉声说道。
张宪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辽军已经突至跟前,威州情况如何。不得而知。倘若威州已经失陷,那么泾原徐大帅的退路就被截断,战局确实凶险。而他现在还担心另外一件事情。
党项人之所以能和大宋抗衡那么多年,一是凭借骁勇剽悍的军队,二就是地利。而这个地利。简单地说,就是横山和天都山一线。横山在陕西北部,亦即古桥山,为横山主峰,高出地面一千二百尺,直接宁夏诸山。横亘千余里。
在宋代,这一山系地形险要,境内分布着很多州军,宋人所指的横山,并不是整个山系,而是特指其北部。而当初被西夏倚为屏幕而控制的横山,主要是指银、宥、夏这三州,现在已经被宋军控制住。
而天都山。则位于泾原路防区内的西安州境内,即后世的宁夏海原县。天都山并不像横山山系那样绵延千里,但是历史上它曾有“固靖之咽喉,甘凉之襟带”的说法,于西夏来说,极其重要。
横山天都山,是当年西夏跟大宋叫板的本钱。党项人地不如大宋广,人不如大宋多,为什么昔日能够屡屡挑起战端?依靠的,就是这横山天都山。因为这两处战略要冲,南面,亦即面朝大宋这一边,都是险要的地势,而在北部,也就是西夏境内的地区,则是肥沃平坦的土地,以及在此地聚居的羌人,宋人谓之“横山羌”,西夏军队两张王牌,平夏铁鹞子,横山步跋子,后者正是由“横山羌”组成。
夏军每次进攻陕西,都是先从西夏腹地出发,到横山天都山地区“就粮”。什么叫就粮?就是出发时根本不带什么补给,到了与陕西一山之隔的横山天都山地区才补充物资。然后兵马南下,突入陕西,可谓事半功倍。
范仲淹当年在陕西推行“堡垒战术”,抢下一地,立马修筑城池堡垒,一寸一寸往前推进。虽然行之有效,实则是无奈之举。因为如果不这样,你只要一动,党项人就能夺回来。他发一次兵,比你容易得多。
现在张宪担心的是什么?辽军进攻威州,这是先前川陕宣抚司都知道的事情。但是现在,秦凤军才走到镇戎,辽军已经出现在面前,这可是深入数百里之远!天都山所在的西安州,就在威州的西南方。换作任何一个稍有见识的将领,都不应该忽视这个战略要地。
徐太尉当初与辽军相约伐夏,为什么舍得把大片的西夏领土都让给契丹人,而独要横山,天都山,以及西凉府?就是因为只要西军控制住这些地区,退可以坚守,辽军很难攻得进来;进可以直扑银州平原,并且卡断夏境和西域的交通。说白了,主动权必须抓在自己手里。
如果说,辽军袭击西安州,夺取了天都山,那么就在这道防线上撕开了一个口子。这一个点破了,整条线都会波动。
张宪把他的担忧说了出来,当时帐下一副都统制即道:“两位徐经略的大军还在辽军背后,倘若契丹人真志在天都,难道不怕被泾原鄜延两军断了退路?”
这话得到了许多秦凤将佐的附议。确实如此,西安州险要城坚,不是轻易攻得下来。辽军倚仗着骑兵之利,应该不会把心思放在攻城拔寨上,他们最有可能的目标,还是在泾原鄜延两军身上。
这两个帅司,是诸路西军中兵力最强的,倘若二徐有失,西军就将受到重挫!徐家,也理所当然地挨了一记窝心脚!只怕站都站不起来!
张宪坐将下去,缓声问道:“那依你等看,我军是按原定驰援威州,还是……”
“现在敌暗我明,虚实不清,依卑职看,还是先摸清情况,再图进兵。否则,这一头乱撞,步步凶险!”(未完待续)rq
宋阀 第八百七十九章
四川,射洪。
在这西南,十月的天气已经是分外凉爽了,田间地头劳作的农夫仍有亮着膀子的。今秋收成不错,那些将脱粒后堆积起来的桔杆一担担挑回家里作柴禾的人们,神情颇为喜悦。徐卫在院坝里搭了一把椅子,一把矮桌,有些无聊地品着茶。茶是新上任的梓州知州托人送来的峨眉雪芽,说是今年的新茶。
茶是射洪段知县亲自陪着送来的,见到徐太尉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再三对当初闯岛的事表示歉意。徐卫表现得很大度,似段知县这种下级官员其实也不易,上头吹什么风,他就得跟着摇,也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原来监视鹭屿洲的那些公差早就撤了,现在附近的农夫渔民隔三差五地都能自由出入,或者给徐卫送几条鲜鱼,或者摘些时鲜的蔬菜。来而不往非礼也,徐卫也时常回馈他们一些东西,应该说邻里关系还是不错的。只是,这些升斗小民并不知道岛上这位官人的底细。
不过,纵使现在管制松了,徐卫在这小岛上的一举一动,都会被送到兴元府甚至是江南去。毕竟,他曾经掌握数十万军队的兵权,管辖川陕达十余年,对他不放心的,大有人在。
岂止是他,就连被罢去相位,远拨泉州安置的徐良,朝廷也时常“关怀”。前不久,徐良给堂弟来了一封信,虽然没有细说。但从字里行间徐九读出了徐六在东南的苦闷与无奈,更读出了他对朝政局势的担忧。
是够让人添堵的。现在这位赵官家,是个没主意的人,近年来这几个大动作,表面上看好似都同自他的手笔,其实本质是上是几大家互相倾轧的结果。刘家依仗着皇亲的身份,在朝在野都逐渐崛起。折家本来就是一大门阀,折彦质选择与朝中权贵合作,保证了折家的繁荣。倒是徐氏一门,因为树大招风。成为众矢之的。现在徐良被罢相,徐卫也被剥夺了兵权,两大主事都下了台,似乎风光不再。
但是内斗的恶劣后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宋辽关系恶化,发展到兵戎相见,现在胜败未知,而女真人暂时还未按约定出兵。局势扑朔迷离……
徐卫旁边那桌矮桌上,放着一封信。信里详细报告了陕西内外的情况。张宪已经率军北上,二徐情况不明,陕西各界颇有怨言。这些其实都是他预料之中,事情也按照他的设想在发展,可徐九却高兴不起来。
远处。一艘船正靠在码头上,徐虎搀着母亲,祝季兰和徐嫣跟在后头,正下船来。张九月颇为崇信神灵,每月总要上金华山两回拜拜神。徐卫虽不信鬼神之说。可也从不加干涉,由得她去。
见妻儿回来,他想从摇椅上起身,可这一挣扎却发现有些艰难。等站起身,低头一看,腰里那条带子似乎有些勒不住肚皮了。
“爹。”徐虎步入院坝。叫了一声。
“嗯。”徐九似乎若有所思,随口应了一句。当儿女的,很少能懂父母的心思,但枕边人却不同。张九月轻轻推开徐妠,挥了挥手,祝季兰并儿女们便都进了屋。
“山上有位坤道,自来与我相熟,今日上山拜神之后。她请我吃茶。闲聊之间,说起占卜,我素知她精通此道,便请她算了一卦。”张九月道。此时,徐虎替母亲搬了一把椅子来,夫妻两个就跟院坝里坐着。
徐卫听了,笑道:“我向来是敬鬼神而远方,这些东西,历来是不信的。”
“信不与信,又打什么紧?官人只当听为妻胡言几句,一乐而已。”张九月也笑道。
徐卫虽不信,倒对妻子的信仰倒也从不干涉,她既要说,听听又何妨?遂不多言语,等着下文。
“那女道问我求什么,我说问官人的前程,她便要了生辰八字去……”
她方才说到此处,徐卫便疑惑道:“要生辰八字?那是算命啊,算命跟算卦可是两回事,算卦是弄一龟壳,装几枚铜钱,拿手里摇……”结果,他话也没说完,便发现妻子盯着他,遂没再说下去,点头道“你继续说。”
“她便要了生辰八字去。”张九月再次强调。“这一推一算,便得了两句。”
徐卫听得好笑,这算命的,哪个不是捡好听的说?十有**是说什么“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之类,只是表面上也不说破,继续听。
“为妻没读过几句书,但这两句却记得紧,唤作‘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我当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想要再问,道长已说……”
徐卫这回不得不抢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正是,不过她还说了,只要这两句传到官人耳朵里,自然明白其中含意。”张九月道。
紫金虎才没心思想这些,只敷衍道:“这推算之人,多半说的是隐语,一时也想不明白。”
“官人真不明白?”张九月认真地问道。
“真不明白。”徐卫使劲点头。
“为妻这一路下山,一直在想。倒是妹妹到底多读了些书,说这云横秦岭,莫不是我们南下时越过的终南山?家何在?不就是官人到这射洪之后一直在念想的么?雪拥蓝关马不前,这一句,妹妹说,要官人自己才能明白。”
当她说完这些以后,就发现丈夫没有回应,而是坐在那里出神。她也不去打扰,将丈夫茶杯的里的冷茶倒掉一些,又加了新水进去,递过去时,徐卫接过,却没有喝,口中道:“或者是凑巧,这两句倒还真跟我眼前的处境沾上边。”
徐卫前世时,倒也读了书,但他却并不知道这两句诗文的出处。这是唐代韩愈的一首《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中的两句。当时韩愈已经上奏,批评皇帝劳民伤财迎拂指舍利入宫中供养,结果触怒唐宪宗,被贬往潮州,行至蓝田关时,他的侄孙韩湘到来,遂写了一首诗。当时韩愈很是郁闷憋屈,此诗最后两句“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边江”,意思是说,我知道你远来应该是有考虑的,等我死在充满瘴气的江边后,好好收敛我的尸骨吧。
这金华山是川中名山,道教圣地,再加宋代崇信道教的风气,山上男女道士平素里只怕也没少见达官贵人。而张九月是个实诚的女菩萨,一来二往,那女道多半也听到一些口风,虽不了解底细,但也知个大概。遂拿这两句来蒙,反正模棱两可。(未完待续)rq
宋阀 第八百八十章
十月的徐卫不淡定,而远在兴元府的刘光世则更是坐立不安。他已经收到军报,辽军竟然直驱直入泾原,前锋部队一度拱到镇戎军,距离渭州一步之遥!夺渭州则直入关中,这个利害,作为西军将门之后的刘宣抚是再清楚不过的!
惊出了一身冷汗之后,刘光世心下有些没底了。目下的战局并没有按照他原先美好的设想发展,辽军并没有去救援萧合达,而是直扑泾原。张宪虽然率领秦凤军顶了上去,但若契丹人集中兵力打泾原,张宗本能否顶得住?一旦顶不住,后果是什么?
此刻,他没空再去想什么消耗徐卫的嫡系,他只想着怎么将这个战局扳回来!秦凤经略司的兵力显然是不够的。杨彦的永兴军在关中,姚平仲的熙河军也离得太远,最近的,就是他自己亲自掌握的神武右副军。七万步骑,如果顶上去,那是绰绰有余,什么都不用担心。但如此一来,此前种种算计,岂不扑了空?
这世上,但凡作恶人的,都要恶到底。而刘太尉虽有心作恶,却又怕把徐九的嫡系消耗殆尽当然是好,可万一门户开了,使辽军有入关中的可能那就大大不妙了!思之再三,左右权衡,最终还是悄悄下了命令,让神武右副军集结待命,一旦不测,就立即增援。
同时,他也顾不上自己的战略计划,飞马传令泾原鄜延二军火速回撤。别管什么萧合达了。先保住陕西是紧要。就这么一道命令,就使得宋辽战局攻守易位。萧朵鲁不若知道了,只怕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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