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老猪
每次,当着那些老臣的面,李功伟总是把满口答应:“没问题,朕知道了!”但每次转过头,他马上就把那些“忠言逆耳”抛到了脑后:反正那些老臣再唠叨,他们也进不了皇宫,管不了自己。
雾气渐渐散去,皇帝李功伟的身影渐渐清晰。他刚刚结束了十个圈的长跑,身上的短布衫已被汗水浸透了。皇帝微微喘着粗气,jingshén却显得很好,贴身内侍迎上前去,给皇帝递上了擦汗的毛巾。
李功伟擦着头上和脸上的汗水,他漫不经心地问:“李朝阳,他今早来了吗?”
“陛下,李侍卫是今天当值的,就在外头。”
“让他来见朕。”
李朝阳就守卫在御花园门口,听到召唤,他一路小跑,来得很快:“陛下,微臣来了!”
李功伟望着他,脸上露出了戏谑的微笑:“你今天倒还能来啊,朕还当你今天来不来了。如何,昨晚没被孟征北灌倒吧?”
看到李功伟神色和蔼,李朝阳也放轻松了些。他恭谨地道:“今早还要当值,微臣职责在身,岂敢懈怠?昨晚微臣并未喝多少酒。”
“呵呵,朕都给你特批了,允许你今天在家歇息了,你尽可以放心喝的嘛!来,随我走走。”
李功伟转身向花园里走去,李朝阳识趣地在身后跟上。散着步,李功伟漫不经心地问:“昨晚的事,怎么样了?”
“陛下,微臣有负陛下托付了。微臣和曹、黄二人已经极力劝说了,但孟聚还是不肯松口答应那事陛下办事不力,还请陛下责罚。”
听到办事不妥的消息,李功伟神色平静,并未显得如何失望:“朕亦是想到了。世人只知孟征北武勇好杀,岂不知他行伍出身,短短数年间已至伪朝太子太保了。这样的人,怎可能只是一介武夫?此人胸中的城府和韬谋,只怕也甚是了得啊,他不肯插手,那也是可以料想的。”
李朝阳俯身道:“陛下明鉴,果然如此,孟聚绝非一般武夫,微臣觉得,此人不但武功了得,在文采一道上也涉猎颇深,堪称文武双全。”
昨晚,李功伟是怎么也不肯承认孟聚比自己强的,但今天,为了在皇帝面前掩饰自己失败,他却要把孟聚说得十分精明厉害不然的话,连个蠢货武夫都说服不了,那岂不是显得自己更加无能了?
果然,皇帝李功伟来了兴致:“孟聚文武双全?此言怎讲?”
“昨晚,吾有意使激将法,有意激起了孟聚的好胜之心。他当场赋诗一首,惊艳四座,吾等众人皆是自愧不如。”
“哦,这武夫还会赋诗?快说说,他赋了什么诗?”
“诗名为《将进酒》,诗歌豪迈大气,十分雄壮,微臣斗胆转述陛下:‘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一瞬间,李功伟手上擦汗的毛巾滑落地上。李朝阳忙弯腰俯身帮皇帝捡起,他正欲递还皇帝,却发现,皇帝张大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十分古怪。那样子,像是皇帝见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未完待续……)
斗铠 江都梦 (十一)
北府断事官萧何我走进宫殿,他脚步匆匆地穿过层层的回廊和宫殿,心中隐隐很是不安:今天,皇帝突然急召自己进宫,却不知是为何事情。作为情报部门的负责人被紧急召唤,在萧何我的经验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的先兆。
在春熙殿外,向侍卫通报之后,萧何我快步进了殿中,他看到皇帝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神情很悠闲,却也不见其他大臣在场。
“陛下,微臣参见!”
李功伟从案前抬起了头,他轻松地冲着萧何我点头,搁下手中的笔,笑着道:“远志来了?先赐坐吧。”
看这到气氛很轻松,皇帝脸上还隐露笑容,萧何我隐隐松了口气:看这气氛,这就不像出了什么大事。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沉声说:“谢陛下。陛下今天急召,可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李功伟摇头,他的目光有点深邃,淡淡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找远志你来随便聊聊。”说是“随便聊聊”,但皇帝的目的性非常明显,他立即就提到了正题:“远志,征北侯曾是你们北府的属员,你对他可曾了解?”
萧何我听得一头雾水:征北侯不就是孟聚?孟聚当初投奔大唐,这可是大唐朝廷当时最关心的头等大事,皇帝陛下亲自过问,多次召集北府、兵部和宰执们会同商议,讨论谈判条款和应对策略。而对于孟聚本人的分析,北府当时已经做过好多次汇报,陛下也是在场的,现在为什么又提出了这个问题?
难道,这位不甘安分的征北侯,他跟徐淮烈打一架后,又闹腾出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惊动到陛下了?
萧何我肚子里腹诽。他脸上却是丝毫不露。他一边在脑子里紧急地搜集资料,一边斟字酌句地说:“诚如陛下所知,征北侯孟某是北国投将。他自小有异志,十五岁加入我北府,然后加入洛京东陵卫,后转调北疆东陵卫,其人骁勇善战,屡立战功,在抗击北魔及伪朝内战战事中皆有上佳表现,历任北疆东陵卫东平靖安署副督察、北疆东陵卫东平署同知镇督、北疆东陵卫东平署镇督、赤城侯、伪朝北疆大都督、文渊阁大学士等高职。虽在伪朝身受重职。但征北侯始终心慕我朝正统。。。”
萧何我正说着,却见皇帝笑着摆摆手:“远志,打住了——朕让你来,却不是让你来背征北侯履历的。这些资料,朕手上也有。”
说着,皇帝拿起了案上的一叠文稿向着萧何我示意,萧何我不明皇帝的意思,躬身道:“陛下恕罪——那,征北侯骁勇善战。勇名盖三军,此事举世皆知。他用兵运筹,有独特之处。微臣推敲征北侯的历次用兵,皆是是以正兵吸引敌阵。然后偏师突起,调集精锐斗铠,猛击敌侧后,动摇其阵——此种战术虽然看似平淡无奇。但配合以征北侯本人的超强武力,实质极难防备。。。”
皇帝再次摇头:“哎,远志。朕问你的也不是这个——征北侯会打仗,天下皆知,却也不需你来说了。”
皇帝摇摇头,却又意犹未尽地评论了两句:“征北侯的用兵韬略,先前我们也是讨论过的。欧阳枢密曾评价,征北侯用兵,每战必孤掷一注,非常行险。倘若不是征北侯自身武力超强,北疆兵亦是堪称天下精锐的话,按他那个打法,征北侯早就陨落疆场了。北疆军屡战不败,征北侯自身的武力超凡,这才是最大的原因——呃,朕又说远了,远志,朕问你的,也不是这个。”
“陛下明鉴。微臣惶恐,实在无法领略陛下圣意。请问陛下欲垂询征北侯何事呢?”
皇帝李功伟微微蹙眉,他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案面,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响声,像是在奏着一条轻快的乐曲。然后,他缓缓说:“远志,你亦是见过征北侯此人的,朕想问的是,你对征北侯的评价如何?你感觉,他是个怎样的人?是忠,是奸,是善,是恶呢?他是个良善君子,还是卑鄙小人呢?”
萧何我一凛,他是知道皇帝这个问题分量的。虽然萧何我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不过,按照当时的社会风气,当事情牵涉到需要对一个人做道德评价的时候,这往往就是非常严肃的事件了。
萧何我沉吟片刻,缓缓摇头:“陛下恕罪,招抚征北侯一事,微臣虽有份参与,但微臣与征北侯私交不深,对其私德并不了解。
不过,微臣听过一点风传,在伪朝朝廷中,对征北侯私人的评价倒是很高,伪朝君臣认为,征北侯虽然不怎么识大体,但此人倒还算讲信誉,恩怨分明。尤其是对他有恩的人,征北侯还是很仁尽义至的。
比方说,伪朝叶家的嫡女叶迦南曾任东陵卫东平都督,是征北侯的上司,她被北疆叛将申屠绝谋害后,征北侯舍生忘死地攻入敌阵,为她寻回遗体。事后,征北侯为帮叶迦南复仇,锲而不舍地追杀申屠绝多年,直至最后将他擒获斩首。为此,征北侯甚至不惜与当时权倾北疆的拓跋雄正面决裂,双方多次交战。而那时,征北侯所统掌的,只是东平的一抔寡弱之师,与拓跋雄的实力相差悬殊,可他为了帮叶氏复仇,依然无惧;
还有,前伪朝东陵卫总镇白无沙,对征北侯亦有提携之恩。后白无沙于洛京事变中最终落败,落于慕容家手中,征北侯亦是大力奔走营救,甚至不惜对盟友慕容家加以开战恫吓,是以慕容家对于白无沙亦不敢杀害——不过白无沙还是最后于囚禁中自尽身亡,但当时世人认为,虽然不能救回白无沙,但孟聚已是竭尽全力了,所以,世人评价,皆以为征北侯虽是武夫,却是位重情义守言诺的君子。可托大事。”
李功伟微微颌首,又问:“但朕亦有疑惑,伪朝授予征北侯一品高位,命其统掌北疆兵赐封侯,如此重赏不可谓不深厚。但纵使如此,征北侯还是抛弃了伪朝,归顺吾朝,这好像又跟卿先前所言征北侯重恩义的说法并不相符啊。”
白无沙微微躬身:“陛下明鉴,有此顾虑确也是有道理的。但依微臣浅见,却觉得此事也是可以解释的。”
“嗯?远志你说。”
“吾朝上应天命。志在一统中原,乃刘汉的真正继承人,普天之下的汉人皆知吾朝方是中华正统。征北侯心怀正义,向往正统,弃鞑虏而奔大唐,此乃弃暗投明的义举。
吾朝与伪朝之别,是衣冠礼仪的华夏正朔相比鞑虏腥骚,黑白分明,高下立判。这是正邪之分。是胡汉之争,征北侯身为汉人,在此大义问题上,征北侯舍小恩而取大义。立场无可指责,陛下岂能将吾朝与那鞑虏之朝相提并论呢?”
李功伟“嗯”了一声,却还是在望着萧何我——萧何我说得好听,把大唐与北魏之争说成大义之争。是汉胡之争,所以孟聚的选择不过是选择正义而已,算不上背叛。
但这些事。作为高位者的李功伟却是心里有数,大唐与北魏之争,争的是天下,动的是刀兵,那都是实打实的利益争夺。说胡汉之别、大义名分,那不过是为了出师有名,忽悠下面的将士卖命的理由,为君者却不可过沉溺其中,忽悠得连自己都信了。
李功伟虽然也常说“胡汉之别乃大义之争”这类话,但他自己却不怎么相信。因为他知道,“大义”这玩意,说白了其实就是操纵舆论罢了,而言论控制权在江南士族阶层的操持中。对江南士族的品行,李功伟是不敢抱太大希望的,那些士大夫们,他们今天可以说忠君报国是大义,明天也可以说昏君无道天下皆可杀之,这也是大义——反正,只要符合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一张嘴,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自己提出的“大唐乃华夏正统”、“胡汉之别乃正邪之争”这个议题因为吻合了江南世家和士人的优越心理,也符合他们扩张江北获利的利益要求,所以得到朝野一致的赞同,被奉为“大义”,李功伟也被奉为“天赐大唐的圣君”,但李功伟并没有因为受到吹捧而自我膨胀得冲昏了头脑——自己不可能每个政策都符合士族阶层利益的。当某天,自己的政策触犯了他们的利益后,今天的士族能把自己吹到天上去,明天他们也能把自己踩到脚下当烂泥。
与其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大义名分,李功伟更看重的却是个人的品性,他欣赏的是有坚持的那种臣子。无论是顺景还是逆境,都能追随自己不离不弃的臣子,哪怕是自己陷入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困境中,部下还是能为自己奋战到最后一刻,这才是李功伟看重的忠诚。
倘若孟聚只是那种人云亦云跟着“大义”走的那种俗人——说白了就是容易被社会舆论影响的那种人。那李功伟就觉得,此人虽然很能打仗,但也是一般俗人而已,不值得自己为他破例。
看出皇帝好像对自己的答复不怎么满意,萧何我却也不知道原因何在,他沉稳地说:“方才所说,只是其一。其实,微臣也奇怪,孟聚在对他的旧上司叶迦南和白无沙都能做到仁尽义至,甚至是舍命相报,为何在对待同样对他有帮助的慕容家,他却是屡次抗命,与慕容家刀兵相见甚至是公开决裂呢?
为此,微臣与部下曾探讨过。易主事是征北侯加入北府的介绍人,与征北侯接触颇多,了解更深。他曾提过一个说法,微臣觉得也颇有道理,不知陛下可有兴趣垂听?”
“远志你说。”
“是,易主事认为,征北侯重视恩义不假,但此人重视的是真正的恩义——是那种不掺杂利益的情义。只要对方是推心置腹、真正对他好的人,他也会全力相报,哪怕豁出性命和身家也在所不惜,决计不会辜负对方的情义。
当征北侯还是一个小军官时候,东平镇督叶迦南欣赏其才,多次越级提拔他,将他委以重任,晋至督察总管之位。叶迦南对征北侯并无所求,纯只是欣赏孟聚其才罢了。这是对孟聚纯粹的施恩,所以征北侯对其感情最为深厚,后来叶迦南遇害后,孟聚也会不惜一切地为她复仇。
而征北侯与慕容家之间,二者的关系就复杂得多了。慕容家给予征北侯不少支援,这是实情,但这也是有目的的,他们也希望借孟聚之手在北疆牵制拓跋雄,二者的关系其实是相互利用罢了,与叶迦南那种纯粹的恩义相去甚远。
后来慕容家篡权夺位之后。征北侯也占据了北疆。他们二者之间虽然名为君臣,其实关系不过是盟友而已,相互之间也谈不上什么恩义,无非是一同抗击拓跋雄的战友罢了。这期间征北侯还曾率精锐兵马南下增援过慕容家,那场著名的金城之战更是慕容家转危为安的关键之役。征北侯与慕容家之间倘说谁欠谁的,倒好像慕容家欠征北侯的更多一些。
至于后来为收容边军残部一事,慕容家主动挑衅,征北侯积极应战,两家关系已是彻底破裂。只是因为两家各有所忌,才没变成全面大战。这时候,征北侯与慕容家之间,已经再无恩义可言了。这时候。我朝提出招揽,征北侯顺势弃暗投明,水到渠成。无论在大义名分还是个人私德上,对慕容家。征北侯都并无亏欠——以上,是微臣麾下易主事的一点见解,还请陛下鉴正。”
皇帝李功伟微点头。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上的奏折,神情却有些怅然。他沉思了很久,慢慢地开口说:“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恩怨分明,重恩义而轻生死,征北侯还真是堪称当世奇男子啊。”
说了这么久的话,萧何我也是显得轻松多了,他笑道:“陛下,征北侯这种人,并非一般凡俗武臣。吾朝得他归顺,北伐大业添一大助力,此诚为幸事,但并未告全功。
微臣斗胆说上一句,征北侯与吾朝之间,亦未至全然推心置腹的信任。恕微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怕征北侯心中,怕是更关心他的东平兵马和地盘,更胜于关心圣上和朝廷的北伐大业。
微臣亦常常思索,如何才能得打开征北侯的心结,让他就如他效忠他的旧上司叶迦南一般,全心全意地效命我们大唐,效命圣上?微臣对此反复思索,最后却终于恍然。”
李功伟好奇道:“哦,卿家快说?你想出什么好主意来了?如何才能让征北侯真心效命归顺吾朝呢?”
“呵呵,陛下,微臣觉得,慕容家那些鼠窜中原的鞑虏小丑,望之不似人君,征北侯瞧不上他们,不肯为他们效命,那也是正常的。
但陛下您乃是天命之君,四海归一的真命天子。只需相处日久,让征北侯见识到陛下的天纵之聪和绝世霸气,他自然会被陛下的王者之气震慑,感怀于陛下的恩威,他自然就诚心效命、别无二心了。”
知道萧何我在拍自己马屁,李功伟哑然失笑,他笑道:“远志,你也来说这些无聊东西了——王霸之气,这种马屁也是随便拍的吗?”
明知皇帝不是真的生气,但萧何我还是连忙请罪:“是,是,微臣学术不纯,见识浅薄,出口无状,请陛下恕罪。”
“呵呵,行了,远志,今天就聊到这了。朕知道,爱卿你也忙,公务也多,你就先回去吧。”
萧何我躬身告退,退出了宫殿,他心中却是隐隐不安:皇帝召自己过来,扯了半天孟聚的闲话,但最终为了什么事情,陛下却连半点口风都不露,这也太让人琢磨不透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深红色的宫门,眼中充满了敬畏:君恩如海,君威如山。陛下登基日久,威严日重,行事也是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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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萧何我断事官退出了殿中,皇帝李功伟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敛去,神情变得肃然而冷漠。
李功伟深知,自己将要做出的,是一个重大的决定。即使以大唐帝皇之尊,要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前,还是让他的心跳微微加速。他移开了放在案上的奏折,露出了下面压着的一卷黄色的圣旨。李功伟缓缓展开了圣旨,把那旨文又看了一次: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北国降将孟氏自归降吾朝以来,历受朝廷重恩却不思回报,心怀怨望勃逆,屡抗朝命,殴打同僚,更有拥兵抗命、割地自立、要挟朝廷等诸多劣迹,大逆不道。为正纲纪人心,特命剥夺孟氏征北爵位及本兼各职,交由刑部问罪。如遭反抗,有司可当场格杀勿论。钦此!”
圣旨的末尾,是自己鲜红的玉玺印章,已经盖好了。看完这份自己亲手所书的圣旨,仁兴帝李功伟长长舒出一口气,他沉吟良久,终于又慢慢地圣旨卷了回来,手指却是习惯地轻敲案面。
仁兴帝当然知道,这样近乎毫无理由地突然杀掉孟聚这样的大将,会给自己如日中天的明君声望带来很大的损失;
而且,杀掉来投奔大唐的北国重将,也会给大唐的国家声誉带来巨大的灾难,更会给北伐战事添上巨大的阻碍,因为连孟聚这样诚心主动来投的名将都被杀掉了,今后还有哪个魏军将军敢投降大唐?反正降也是死,不降也是死,只有跟唐军拼了。
而且,孟聚的旧部,那至今还在北方观望的近十万东平军,为了给孟聚复仇,更是会义无反顾地投入鲜卑人的旗下,站在鲜卑人那边一同对抗唐军的。这样一支强大的生力军,那是足以颠覆整个战局的巨大力量,自己杀了孟聚,等于帮了鲜卑慕容家大忙,那边只怕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杀孟聚,麻烦很多,后遗症很严重——但不杀孟聚的话,这样一个巨大的隐患放在那里,自己实在也是寝食难安。
就这样,大唐的仁兴帝李功伟陷入左右为难的困惑中,他沉思良久,却是始终无法决断。。。。(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斗铠 江都梦 (十二)
那晚,孟聚和许岩都在船上喝得大醉,船舫主人有心把他们两个留宿了,但徐彦带来的家丁中有几个老成的,不放心把自家小侯爷留在外头过夜,他们和孟聚的亲兵商议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把两位烂醉的家主带回去,孟聚和徐彦都是被家丁们用马车运回去的。
第二天早上,孟聚一觉睡到中午时分才醒过来。起来以后,他足足花了半刻钟的功夫,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到底是身处何处。
头疼欲裂,孟聚低沉地呻吟了一声,他依稀还记得,昨晚自己好像是跟着那位博阳侯世子跑去秦淮河边见识风月美事了,认识了南朝的几个官二代少爷们,后来还跟美女们嘻嘻哈哈喝酒玩乐了。至于后来,自己是怎么跟美女们玩乐的,那几个官二代姓啥名啥,自己昨晚又跟他们说了些什么,许岩脑子里都是一塌糊涂,统统记不起来了。
“喝醉酒真是难受!下次,徐彦那家伙就是说出朵花来,自己也不能跟他出去鬼混了。”孟聚心下暗暗埋怨——徐彦这家伙真不靠谱,说了是去泡妞的,结果是灌了半吨的酒,两个人都醉成了烂泥,最后啥事都没干成,自己的第一趟秦淮河之旅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害得自己还空空期待了好几天。
虽然醒过来了,但孟聚也没打算起床——反正,自己的征北将军也好,兵部侍郎也好,都是挂衔的虚职而已,兵部和枢密院也不会来打电话催自己上班的,于是,孟聚就放心地大睡起来,这个大觉一直睡到了下午四五点钟时分,才被人叫醒。
“镇督,”唤醒孟聚的。是他自己的亲兵:“镇督,宫里来人了,说是来找您的。”
孟聚眨巴了一下眼睛,呆滞了足足几秒钟,才反应过对方话中的意思——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圣旨到”了吧?
孟聚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吩咐亲兵:“好好招待宫里来的人,就说我正在洗漱更衣,马上就出来!”
孟聚匆匆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见人衣裳。来到厅堂时,宫中来的几位客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孟聚对着众人拱手示意:“有劳诸位久等,孟某失礼了。”
看到孟聚出来,厅中的数人都站起来起身见礼,孟聚扫了一眼,发现来客是一位宫中的内侍和两位禁军武官,而自己住处的主人,博阳侯府的世子徐彦则坐在旁边陪着他们聊天。看到孟聚出来,徐彦起身笑着说:“侯爷过来了。我来给您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宫中过来的贵人,这位是黄富贵黄公公,这二位曹兄弟和刘兄弟都是宫中御前带械班的,他们从宫中过来。有事想找侯爷您商量。”
双方互相行礼寒暄之后,但徐彦这个介绍人实在很不地道,介绍完双方之后,他就找了个借口说是“去看看茶水为何还没准备好”。就一溜烟地开溜跑人了,剩下孟聚和三个陌生的宫廷来客在那边大眼瞪着小眼不知怎么办。
好在那位黄富贵黄公公还是个直爽人,他没跟孟聚兜来绕去地绕圈子。笑吟吟地操一口江淮官话说:“征北侯的大名鼎鼎,咱家往日也是久仰的,今日能过来亲见真人,咱家也是深感荣幸。倘若不是今天咱家身负皇命,少不得要多跟侯爷多多亲近的——侯爷,咱家带了陛下的口谕过来,请您仔细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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