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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英灵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夜咏星
一位青衫打扮的文士袖中揣着红包,走入蔡太师着人包下的场子,双目正寻着是否有和他相熟之人,不过他官衔低微,为正八品,又是刚上任的闲职,这儿的京官大多比大牌,他倒有些搭不上话,只想寻个位置坐下便是。
青年文士名叫秦桧,官拜太学学正,但即无油水,俸禄也少,封上这一封红包都得好好琢磨琢磨。他讪讪地暗想,说起来,若不是怕被那蔡太师看作是诸葛小花一党,断了升官之路,自己才不来凑这份热闹。
忽然身后一道清朗浑厚的声音朝他招呼道:“秦兄!”|
秦桧双目一亮,回头望去,只见一位与他年纪相差仿佛的青年男子微笑着朝他走来,他脸上浮现笑意,拱手笑道:“黄大人,连你也来了?不忙着编你的万寿道藏了么。”
“元妙真人非要喊上在下,推脱不了,只能来了。”那位被秦桧称做黄兄的男子还礼道。
黄姓男子与秦桧是同一年中的进士,本名黄裳,一身文官打扮,身材修长,气质儒雅,双目内蕴浩浩神光,在秦桧看来倒是很有些儒家士子的风采。他口中所说的元妙真人,正是本朝国师林灵素。宋徽宗赵佶自号道君皇帝,对道家学说极其痴迷,林灵素投其所好,乃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臭味相投,又与大奸相蔡京、童贯等人关系融洽,堪称是开封府内最大朋党。
黄裳虽对其不以为然,但他终究是个当官的,虽不愿意助纣为虐,却也不敢和官拜太傅的诸葛小花一样与其相抗。不然身后没什么关系的他,这顶乌纱帽早晚要被摘了回家种田,寒窗苦读来的进士便白费了功夫。几年前赵佶令黄裳协助国师林灵素编撰“万寿道藏”,尽心尽力,让林灵素很是满意,几乎已被他视做己方心腹。连今天酒宴都特地喊他来作陪。
秦桧边拉住黄裳聊天边走入酒会中,他们这样不大不小的官儿,也就是来凑个份子,表个立场。二人去向蔡京、童贯、林灵素这样的朝廷一线人物问好之后,便想寻几个相熟的官场同僚找个位置饮酒同乐。
哪知林灵素对黄裳很是看好,竟将让他坐在主桌,位于他身侧,秦桧只能无奈告退,心中暗有些嫉妒——能和这些权倾朝野的顶级大佬打好关系,官位可是青云直上啊。可惜自己没有这个好运。
黄裳自己倒没这个心思,他又是个专门搞编撰学术的,在这场合反倒有些拘谨。除了他外,主桌上满是阿谀奉承之声。酒过三巡,坐在主桌的一位前来拜贺的大名府尹梁中书取出一个檀香木盒,呈向蔡京。
“蔡大人,学生在收集花石纲时,偶尔寻得的一幅字帖,倒有些精奇之处,特来呈给大人品赏。”梁中书满脸油光地讨好道。
“世杰有心了,”蔡京淡淡一笑,接了过来,“是谁的字帖啊?”
既然敢在这个场合特地拿出来送,梁中书自然对礼物很是自信,更知是投其所好,梁中书抚须笑道:“蔡大人,不瞒您说,此乃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
“哦?”蔡京顿时眼睛一亮,这寿礼可算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他本身就是北宋书法大家,听到居然是书圣王羲之的名帖“快雪时晴帖”,立刻取来,还唤小婢送来手巾,细细地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
黄裳也是喜好书法的文化人,听到是王羲之的作品,顿时也伸长了脖子想要望上一眼。哪知蔡京满是期待地打开木盒后,面色忽然变得极之难看。
“梁中书啊梁中书。”蔡京把木盒中的一张书帖取了出来,冷冷道:“你好生糊涂!”
在蔡京手中的“字帖”,文字倒还真是飘逸好看,堪称一幅上品字帖。但在场的人看清楚字帖上的字后,或幸灾乐祸,或目瞪口呆,又或是拍案大怒。只见书帖上龙飞凤舞地写着:
闻君偶获书圣妙笔,极尽隽永,吾不胜心向往之,借来一观,君素雅达,必不致气恼也。
梁中书拍马屁拍到马腿上,正诚惶诚恐中,蔡京也懒得理他,捏着书帖,竟笑了笑:“倒是有些手段,这字也算不错,就是太胆大妄为了些。”
“看这手法,想必是那人所为。”坐在蔡京旁边的一位紫衫高冠的道人淡淡道。道人容貌古拙,一双眼睛半闭不闭,缝隙中透着幽幽寒光,竟好似鬼仙一般,正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国师林灵素。
蔡京挑了挑眉毛,问道:“真人所指是何人耶?”
“盗帅夜留香,威名震八方。”林灵素干哑地晒笑道:“来去影无踪,还敢留帖挑衅,自然是江湖上人称“盗帅”的楚留香!梁中书栽在他手上,倒也不出奇。”
当“楚留香”的名字在林灵素口中吐出时,东京城外荒野,漫天星月之下,一位白衫少年捏着一张书帖,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
少年的容貌极其俊美,在月光下的面庞竟透出圣洁的光辉,只怕无论是男是女,都会被他仿若天人的气质折服心醉,他的睫毛极长,但恰到好处的剑眉下的一双眸子内,却是一片茫然无神。
他竟是个瞎子!或许天神对太过完美出色的生命,总会要留下一些瑕疵的。他抚摸书帖,也只是用敏感之极的指尖肌肤去感觉王羲之书写时的超然隽逸。
“无牙,”失明少年忽然道:“你来了么。”
随着失明少年的话语,明明空无一物的前方,一片树桠遮蔽星月光芒的黑影中,一个好像异妖般的人影蠕动着站了起来,人影大概二十岁出头,但身量异常矮小,宛若童子一般,容貌猥琐如鼠,可一双眼睛却极亮,充满着扭曲地骄傲自负。
畸形的侏儒望着俊美的少年,那场面好像一只猥亵的啮齿类动物在看着翱翔天空的鹰隼,侏儒的表情带着一些谨慎和敬佩,但他眼中透出的光芒,却明明是在望着同类。
——好像老鼠在望着蝙蝠。
“公子,你让我查的事已经成了。”老鼠般的畸形侏儒——魏无牙拱手道:“不过燕子坞那个做皇帝梦的疯子,公子何必放在心上。”
“慕容公子本也是俊杰,可惜身上担子太重,入了魔障。”少年淡淡道:“同为中原七公子,我自然要拉他一把。”
同为中原七公子?魏无牙暗暗腹诽:无争原随云,血剑方应看,白云叶孤城,红袖苏梦枕,江南花满楼,蜀中唐十五,姑苏慕容复。都是武功高卖相好口袋里还多金的世家菁英。可在你“蝙蝠公子”眼中,能与自己相提并论的同辈人大概还不存在吧。何况那慕容复还是最老的一个,又早已身败名裂。所谓拉他一把,也只是想收个好用的帮手罢了。
“蝙蝠公子”原随云又昂起头,对着他无法看见的繁星明月,语气中带着一丝期盼,轻声叹道:“香帅兄,望你不要让原某失望才好。这天下,能与我玩玩游戏的已经不多了。”





无限英灵 7 天下还是乱一些更好 1
水泊梁山八百里,杏黄旗下群星聚。
若问天下谁英雄?一百单八好兄弟!
中原江湖或许有比梁山好汉更厉害的高手,但绝没有和梁山一般多的热血兄弟。凭这份基业,梁山泊在山东江湖上的威势,甚至盖过了盘踞江南江北的“明教”一头。便是朝廷大军倾力讨伐,也是数次将其杀得丢盔弃甲,大败而归。
几日前,太尉高俅领兵六万前来平定梁山贼寇,反倒被打得落花流水,连高太尉本人都被活活擒拿,可以说是极之漂亮的一场大胜仗。
可对几位默然站在通往码头要道的梁山大将来说,这场胜利,却引来了比上沙场要为难千倍万倍的难事。
——若是让他们选,他们宁可去面对朝廷的千军万马,也不愿意站在这条道上,去面对那个人。可他们也知道,若自己不在这条道上,梁山魁首宋公明宋江哥哥的毕生愿景,定然是无望了。
在这种矛盾的情绪影响下,几位在道上等待的梁山大将,一个个都皱着眉头,默然无语,只希望“那人”能顾全大局,别来才好。
可惜事与愿违。“那人”终究是来了,来势汹汹。而他的身边,还不止一位同伴。
来者猿臂蜂腰,身穿蹂制硬皮铠,手持浑铁点钢枪,豹头环眼,煞是威武,但眉宇间满是决意的悲色。他似乎是预料到会有人拦路,只是微微抬眉,撇了面前的几位神情尴尬的——
“——诸位兄弟。”男子涩声道:“你们当真是要拦林某么?”
几位拦路者顿时尴尬地大眼瞪小眼,其中一位身背一对雕花钢鞭的中年魁梧男子叹了口气,道:“林教头,我们知道你的苦处,可宋江哥哥他……”
被唤做林教头的男子正是水泊梁山第一猛将,排行第六的天雄星“豹子头”林冲。林冲听见宋江的名字,眉宇间的悲愤苦色更是凝如秋霜。他还未来及回话,站在林冲身边的一位偏袒右肩的高壮和尚先怒声道:“呼延将军,你这又是什么道理?那天杀的高贼害得林大哥家破人亡,如今好不容易将他擒来,正是生膛了他,替林大哥报仇出气才是!可宋江哥哥却要把他送回去。洒家第一个不答应!”
“智深兄弟——”呼延灼大感里外不是人,他苦笑一声,还想再作分辨。哪知道那鲁智深给林冲使了个眼色,喝道:“林大哥,你赶快去码头截杀高贼。这儿俺替你接着了!”
鲁智深话音未落,便一步踏出,带着呼啸罡风,扎手就对呼延灼一记冲捶。呼延灼武功本也精湛,但对着自家梁山兄弟,又感觉自己来拦住林冲实在不太够义气,心中战意乏乏,连背后双鞭都没抽出来,只用短打功夫去接招。一拼之下,竟被鲁智深打得气息一窒,连退了三步。
“呼延老哥,你不使双鞭,是看不起洒家么?”鲁智深哈哈大笑,双拳不停,一拳快过一拳。存心不给呼延灼取兵器的机会。
“这莽和尚还真有几分力气,不愧是步军第一硬手!”呼延灼被鲁智深打得自顾不暇,无暇阻拦林冲,但他身边还有四位高手,一看林冲要闯关,一位威猛的卷须大汉喝道:“林教头,对不住了!”
卷须大汉名秦明,外号“霹雳火”,一身“雷霆霹雳劲”修为十分霸道,可他心知自己武功仍要逊上林冲一筹,不敢托大,擎着一柄狼牙铁棒就朝林冲截去。
秦明手中的狼牙棒乃全钢铸成,怕不有百八十斤,可在他手中却好似一枝木棍般轻巧迅捷,一棒挥去,空气呼啸撕裂,竟有捣碎风雷之势,更隐隐带着噼啪之声,便是强如林冲也必须要认真应对才可以抵挡。
但林冲根本不需要出手,他身边另一位弟兄主动快步踏前,举刀迎上。
那人脸上生了一块青色胎记,正是外号“青面兽”的杨志,乃杨家将嫡系后人,身手十分了得。杨志双手托着一柄玄铁单刀,竟稳当当地挡住秦明挥来的雷霆铁棒,嘿声笑道,“秦明兄弟,咱们来亲近亲近。”
另一边,一位头戴红花的锦袍男子双手各提一枪,挽了个枪花,双枪一刺一扫,同时用出二种枪法拦向林冲。但与林冲同来的最后一位兄弟先一步迎上,那人披头散发,头陀打扮,身子歪歪斜斜地一晃,一跌一伏,施了个“醉仙步”,险险地避开锦袍男子的枪刺与扫击。接着拔出手中一对厚背刀,施了个撩刀势,朝锦袍男子斩了过去。
“董平兄弟,马上是你的双枪厉害,可说到步下战,兄弟我的双刀可要占些便宜了!”披发头陀正是“行者”武松。他与“花和尚”鲁智深是水泊梁山中步战军中第一第二的高手。二人虽不擅马战,步下单挑却更胜过呼延灼、秦明这样的马上悍将。武松的体格极其健硕,好似一头活豹子般,每条弹跳的肌肉纤维都充满了爆发力,近身打斗时仍然可以放话,明显比使用双枪的董平强出一筹。
鲁智深打得呼延灼手忙脚乱,杨志架住了秦明,而武松林冲缠住了董平。他们在入伙梁山前,以鲁智深为首,都是二龙山的大王,与林冲私交极好。对宋江要放高俅回去讨好朝廷乞求招安的决定很是不以为然,便一起来相助林冲。
事实上,水泊梁山想要招安头领只占少数,今天听军师吴用调遣来拦林冲的头领,清一色全是当初在朝廷里当过官的。
林冲心中感激兄弟出手,提着长枪就朝码头方向跑去。前方还剩三名拦截者,那三人皆是一脸无奈,其中一位手持勾镰金枪的中年汉子——徐宁沉声道:“林教头,小心了!”
徐宁外号“金枪手”,一手枪法造诣极深,更有祖传“钩镰杀法”可以克制其他长兵器,他手中金枪化为一道金色匹练,一枪扎出,枪势如毒蛇弹咬,更藏着一股逆绞之劲,当双方兵器相交瞬间,他便准备以“金勾逆绞势”将林冲手中长枪绞落。
可惜,他终究也只是个依仗奇门兵器的“枪法高手”。而他面前的对手,却是将“枪法”锻炼至返璞归真的枪术大师林冲。
只见一道螺旋的银芒直迎向徐宁刺来的勾镰金枪,双枪碰触的瞬间,徐宁只感觉自己手中的枪碰触的不是另外一柄枪,不是人类手持的钢铁兵器,而是一记轰鸣的风与雷。
一团以匪夷所思的高速旋转的银色惊雷!
随着“铮!”地一声厉响,徐宁手中的长枪竟把持不住,弹出手外。徐宁握枪的十指颤抖不已,虎口欲裂,竟是一招就败在林冲手上。还好林冲并不想伤他,只是震落了他的武器,手中那道银雷便止住,收发自如的水平明显高出徐宁不止一筹。
“徐兄,承让了。下次再请你吃酒谢罪罢!”林冲只留下一句话,人已奔出十数丈远。
徐宁面色铁青,苦笑道:“好一记震雷神枪……原来这才是林教头你的真本领么。”刚才林冲瞬间将手中钢枪灌注凛冽真气高速旋转,形成一股充满离心力的旋震穿刺之劲,刺出的角度和稳定都远超出徐宁。徐宁焉有不败之理?不过金枪手徐宁倒是松了口气——若是可以,他实在也不想拦住林冲。
与呼延灼,徐宁等人同来阻拦林冲的“没羽箭”张清,手中捏着一枚石子,对着林冲的后背,心中还在是犹豫到底打是不打,但林冲奔速极快,不过几眨眼就离了他的有效射程。张清摇了摇头,瞧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扑天雕”李应——他和自己都是梁山有数的暗器高手,也一样都没有出手,张清不由得埋怨道:“李老哥,你怎么也没出手?”
“朝自家兄弟的背心射飞刀?”李应对张清翻了翻白眼,胡须一抖,啐了一口道:“老子可做不出来这等丢人事。”




无限英灵 8 天下还是乱一些更好 2
林冲提着长枪,双足急奔,好似一发脱弦劲矢,直冲向梁山码头。他心中只有三个字——杀高俅!
一路上虽然也遇到了许多兄弟,但再没有人敢去试着拦截他。刘唐,石秀和阮氏兄弟等几个反招安派还低声喝彩。若不是碍着宋江的脸面,只怕一个个都要陪着林冲杀向码头了。
但林冲知道,真正的阻碍,只有见到高俅时才会出现。
只见林冲擎着钢枪,身若游龙一般,窜入梁山码头,一双虎目圆睁,直盯着那由人称孝义黑三郎的“及时雨”宋江和几个梁山高层陪送的锦袍男子,那锦袍男子四十几岁,与宋江有说有笑,眼看就要登船告别,林冲气血上涌,登时一声暴喝道:“老贼休走!”
锦袍男子正是害得林冲家破人亡的高俅高太尉,被这声厉吼吓得浑身一抖,回头一看,连忙躲到在他身边的黑脸汉子的背后,颤声道:“宋头领,你可要救我!”
宋江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追来的林冲,对身边的高俅安抚道:“太尉莫要惊慌,林冲兄弟只是有些想不通,别往心里去,快些上船吧。皇上那边就有劳太尉烦心了。”
“自然自然,宋头领请放心,我一定会把你们的一片义胆忠肝传达给皇上!”高俅连连拱手,急忙朝停靠在码头边的船只跑去。
“高俅贼子!林某不杀你誓不为人!”林冲眼看高俅就走脱,心中悲愤化为无边怒火,修炼的“玄冰劲”真气在周身百穴游走,继而如长江倒灌般涌入他手中的浑铁点钢枪,人与枪都化为一道迅雷般的寒芒,朝高俅直飚过去。
如果说之前林冲刺向徐宁的还只是收发自如的枪术。可这一击,就是他把爆燃着怒火的心魂都化为力量刺出去的一枪,这一枪汇聚了他毕生修为,枪势此刻集中一点,但若有任何妨碍抵挡,就会分化为漫天暴雪银光,不死不休。
梁山敢接这一招的人只怕是凤毛麟角,可惜其中二人恰好在此——“玉骐麟”卢俊义与“大刀”关胜身为梁山有数的高层头领,正陪同宋江送别高俅。
眼见林冲这一跃一刺,气势如斯一往无前,关胜面上赤气一闪,不过终究没有出刀相迎。一旁与林冲师出同门的卢俊义更是如此。他们看到林冲这一枪,便知林冲根本不留防御,完全是以一股浓烈之极的忿怒杀意将本身千锤百炼的武技推至极限后几乎还要突破极限,豁出命来拼,就算自己要去拦截,八成也得拼上一条性命才行。
为了一个高俅和自家兄弟拼命?卢俊义和关胜又不是疯的,自然不想出手。若招安失败,那便失败好了。关胜虽然对朝廷还有幻想,不过他向来是义气放第一,毕竟这可是祖上关羽的教诲。
虽说还有几位梁山高层在场,可卢俊义与关胜若不愿出手,就没有任何一人的武功能拦得住化为银色风雷袭来的林冲。
但林冲却硬生生停住了。铁齿打颤,虎目红得仿佛要涌出血来,一双稳定无比的双手,此刻竟在难以控制的颤抖,几乎连手中的钢枪都被捏出印来。那是骨骼与肌肉被怒火充满,仿佛整个人从内到外从精神到肉体都在被无法抑制的忿怒煎熬,却又不得不苦苦压制的结果。
卢俊义和关胜不出手,的确没人能用武功拦住林冲。
但“人”本身可以拦住。眼前人所代表的情与义,让林冲不得不止步,停手。
宋江垂着双手,站在林冲面前,他的“宋家天刀诀”纵然胜不过林冲,但这生死一线间,他竟完全没有考虑抽刀,毫不抵挡地拦在林冲面前,用胸膛去挡他的必杀一枪。
“公明哥哥,你这是为何……”林冲闷声道,从牙齿逢里崩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无尽的悲愤与失望。一丝鲜血从他的唇角滑落——为了硬收这一枪,他一身汹涌真气几乎在体内爆了一遍,内伤委实不浅。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江湖驰誉望,京国显英雄,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他年若得志,威震泰山东!”宋江缓缓念道。每念一句,林冲眼中的光芒就更黯淡一分。
“林冲兄弟,哥哥知道你的苦。”宋江双目透出半是欣慰半是心痛的神色,看着林冲,缓缓地摇头道:“但你会为了自己的私怨,断送梁山众兄弟的前程么?”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忠朴……而公明哥哥,你却用义气来逼我么?听完宋江之语,林冲忽地喷出一口鲜血,手中钢枪再也把持不住,“当啷”一声,颓然坠地。他的血气雄心也似乎瞬间被抽了个干净。望着他最敬重的宋江大哥,竟好似看着陌生人。
宋江目中露出痛苦之色,但深处的意志却若顽石般坚定。他招了招手,示意身边兄弟去扶林冲,带他回去休养。
这生死一线的变故实乃是千钧一发,连卢俊义、关胜、以及陪同的军师吴用、朱仝、戴宗等人皆被吓出一身冷汗,心中敬佩宋江的胆色,又为心若丧死的林冲暗暗惋惜。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谁还会去理得慌慌张张地朝码头前舢舨逃去的高俅?
只有黑三郎宋江,他仍旧不失礼数,欲转身继续送高太尉上船——若因为这事而让高俅心生嫌隙,自己的一番苦心布局便要白作功夫。
“高太尉……”宋江刚刚转身,面色骤地一变,厉声喝道:“你是何人!”
只见走向舢舨的高俅,他的面前,站着一位普通的梁山士卒,抬手对一脸愕然的高俅面门轻轻一点。好似要弹开什么花瓣似的轻柔动作,但被这一士卒点了一指,高俅整个人好似烂泥般瘫倒在地,眉心渗出一点殷红。在这青年士卒抬指一点之下,高俅坚硬的头盖骨竟被点得粉碎,大脑神经被完全摧毁,顿时死得不能再死。
——死在梁山泊的码头上。
宋江心下猛地一沉,暗道:这遭完了。但他在呼喊的同时,他的身子,他的手也动了,右手一抹,抽出挂在腰间的一柄佩刀,佩刀在出鞘时瞬间化为一道匹练般的凌厉白芒,宋江整个人也随着刀芒冲飙出去。随着他的厉喝,陪同的梁山头领们亦是反映过来,大多先是一楞,看着死掉的高俅面色古怪,接着纷纷朝那青年冲去。
可那青年士卒根本不等待宋江等人追来,他击杀高俅时已经身处码头边缘,离宋江等人的距离至少有三百步开外,青年士卒不慌不忙,往后一跃,抬起右手,凌空虚弹。
宋江所学的武功是自家祖传的宋家天刀残篇,虽说他武功不如一些头领大将,这一出手倒也有模有样。此刻宋江已经冲入他百步之内,而其他梁山将领也大多在眨眼间追入了二百步内,但在这青年士卒右手连点下,本来气势如虹的宋江却好似被抽了一鞭子似的,手中单刀以直化旋,护得周身方圆三尺密不通风。
只听得叮!叮!叮!之声连续响起,宋江持刀之手虎口生疼,几乎连刀都拿不稳当,心中连连暗呼:好厉害的凌空指劲!自己的武功终究还是生疏了。
“哥哥!”这时,几名梁山大将也追了上来护住宋江,另几人以卢俊义与关胜二位实力最强的猛将为首,继续朝那士卒追去。
但那青年士卒在弹出凌空指劲的同时,也以极俊的轻身功夫跳到了湖泊的茂密芦苇之上,双足轻点芦苇枝干,迅速远扬。
梁山士卒身上不过是布衣,可卢俊义、关胜等大将今天却是披挂全身,沉重得很,加上他们本来就不擅轻功,眼看那青年士卒踏苇远扬,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去追他!”一位体格精瘦的布衣汉子沉声道,就要施展轻功跳上芦苇追踪。汉子正是“神行太保”戴宗。梁山好汉一百单八,若论轻功,第一非他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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