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玉扇不生风
作者:单赳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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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玉扇不生风 第一章:流水花孔雀
江湖中传闻有一条江,为万水之源,那江头更是隐藏在世外桃源之中,水质极为甘甜,用那水沏的茶沁人心脾,能教人永生难忘。
当然,找到江头的人没几个,有幸喝到泉水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至于那所谓的传闻,不过是流水大师随口说出去的一句话,被人听到耳中传扬了出去。
流水大师说:“此水泡茶,叫人回味无穷,思量一载!”
流水大师,在江湖上的地位不可言会,名望甚高。此人已是不惑年纪,面容却如二十岁的白面书生一般年轻俊俏,若不是发色灰白,谁会相信他已是高龄故而人人都说,流水大师容颜不老的诀窍就在于江头之水。更有谣言道,喝了江头之水会长生不老……
但很少有人知道,江头之处筑有人家,名曰江水榭,那里的人个个武功高强,善制毒。而如今江水榭的少主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褚玉扇,此人年纪虽轻却能坐到少主之位,一身武艺不必说,制毒更是在江水榭独占鳌头,可见也是极有本事的。
“嘭!”
江水榭的栏杆处溅起老大的水花,惊了坐在栏杆旁的流水大师一跳,随即他盖好茶杯盖子,又伸手将茶杯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转头冲着水面笑道:“玉扇扇啊,你如今也老大不小的了,也是时候出去历练历练了,老这么赖在家里,是不是太过厚脸皮了”
水面“哗啦”一声,浮出一个猪脸模样的姑娘,正是江水榭的少主褚玉扇。只见她伸出高高肿起的小胖手扯住栏杆,浑身湿漉漉地慢慢爬出水,捱着肚子越过栏杆上了小榭。
水滴哗啦啦地自上而下流在地上,流水大师微不可察地躲了躲,随即将桌上的另一杯茶递到褚玉扇面前。
褚玉扇接过茶水,勉强张开高高肿起的嘴唇,抿了一口,随后开始指天大骂:“娘是不是太过分了!我不过就是想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她至于三天两头地给我下毒吗!”
她一指自己的猪脸,“你瞧给我毒的!”
流水大师撇了撇嘴,悠悠举起自个儿的茶杯道:“玉扇扇,不是我这个做伯伯的说你。你也太不像话了,别人家跟你一样大年纪的娃娃早就去江湖上闯名号了,封了个什么什么大侠,什么什么女侠的,哪像你”
流水大师一抿茶,悄然翻了个白眼:“一事无成。”
褚玉扇的小胖爪当即揪上了流水大师的耳朵,揪了个一圈半后气哼哼地道:“那也比不上你,年年这个时候都来我们家蹭水喝,到今儿都几日了,你还不是死皮赖脸地待在这儿!你怎么不说!”
流水大师被揪得生疼,茶杯早就甩了开,眼眶子泛着红,嗷嗷地大叫不止:“形象啊玉扇扇,别老是揪我这个老人家的耳朵啊……”
“你也知道自己是老人家!”褚玉扇气哼哼地扯着流水大师的精美玉冠,挤着眉头嚷道,“你每年都打扮得像个花孔雀一样来我们江水榭,是不是还没对我娘死心!”
“玉扇!”
褚玉扇听到此声,急忙收回两只手,规规矩矩地站好。
“怎么跟长辈说话呢!”来人是个颇为丰腴的美妇人,一双杏目正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褚玉扇,“流水大师这次来还不是为了你的婚事你都多大了,就算你不想在江湖上闯个名号,也该考量考量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褚玉扇被毒成一条缝的眼睛费劲儿地瞪着。
她这个娘,看着是个大家闺秀,实则……
啧,难以描绘。
“我来就是想跟玉扇扇推荐我的爱徒的卓真,我的关门弟子,人品样貌都是上乘!”终于被落水狗褚玉扇糊了一身水的流水大师强行保持着形象,拉长了声音说道,“配你那是绰绰有余。”
褚娘斜了一眼流水大师,一拍桌子,指着褚玉扇道:“你看看你这个猪样子,能配得上谁啊!”褚娘顿了顿道,“不过……娘亲觉得江湖上人称玉树临风小公子的肃临风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你把他带到江水榭,以后生的宝宝一定美貌动人。”
没有喝茶的流水大师呛了一声。
褚玉扇打量了半晌流水大师,又打量了一番她娘,颇有气势地一一拒绝:“本姑娘要嫁就嫁五毒老祖!”
纵使玉扇不生风 第二章:颜面何存
由于褚玉扇一一鄙视了流水大师的关门弟子“卓真”、江湖人称玉树临风小公子的“肃临风”,还扬言要嫁给五毒老祖,被褚娘好一顿教训。
“五毒老祖又老又丑,你嫁给他干什么!”
“他制的毒厉害啊!我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成为第一毒王!嫁给五毒老祖以后,我就把他的秘术都学会!”
流水大师冲她竖了大拇指,称赞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不知道是随的谁”
随后,褚娘气急败环地一脚将褚玉扇踢下水:“你今儿就给我滚出去!只要你嫁给肃临风、卓真中的一个我就让你回来,若你要嫁给五毒老祖,那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闺女!”
褚娘一声令下:“来人啊,启动机关!”
刚从水面浮出来的褚玉扇还没来得及抗议,便被机关卷起的漩涡冲了出去。
“救命啊!”褚玉扇鬼哭狼嚎,“有人要谋杀亲女啊!咳……呜……”
……
“呸!”落汤鸡褚玉扇从水里爬出来,勾住河边的一把青草,提了提气,将陷入淤泥的半边身子拽出水,坐在河岸上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触,“这个老巫婆……还真是舍得!”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扑到一旁的蓝色的异草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它的叶子:“地根草这可是极为罕见的东西呀……”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眯了眯依旧红肿的双眼,暗露杀气:“要我嫁给那些绣花枕头,天天打打杀杀地动刀动剑,还不如我一把毒粉洒得利索……既然非要让我嫁给他们,那我就挨个儿把他们给毒死……哼!看看是他们的拳脚厉害,还是我的毒粉厉害!”
褚玉扇恶狠狠地将地根草连根拔起,又发现了几株异草奇花,便又喜笑颜开地扑到另一旁。
直到夕阳西下,褚玉扇才找到了一户好心的人家,收留她住下,给她换洗的衣服,给她烧水洗澡,态度极为恭敬。褚玉扇自小衣来伸手惯了,只当是自己气运好,倒没觉得有何不妥。
好心的人家送走褚玉扇的时候,还强行塞给了她一包沉甸甸的东西,石头一样重。出于客气,褚玉扇笑着接了过来,直到背着走了一段路后,她才一把丢到一棵树下。
包袱被摔开,露出了里面银色的、金色的元宝。褚玉扇拿起来瞅了瞅,又丢了开,不以为意:“原来是这个,不就是家里垫路的石子么,害我白背了这么久……”
她又纳闷:“为什么要送我这个搞不懂……”
她低头拽了拽自己的衣服,衣服被她撑得结结实实,很不合身,她便又嘟囔:“也不知道老巫婆给我下了什么毒,这都几天了还不见好,又肥又黑的,走路还费劲!”
她手里的草药并不多,想要研制解药正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于是褚玉扇边甩着胳膊边去各地寻找药草,远远看去,一个又黑又壮的姑娘挽着漂亮的发,显得十分不搭。
纵使玉扇不生风 第三章:姑娘是美人,天下绝伦
当褚玉扇伏身在草地里捉毒王蛇的时候,肩膀冷不防被人拍了下。她一回头,与她对峙的毒王蛇便趁机朝她的面门扑了过去,饶是她下意识地躲了下,也被那蛇咬住了脸,那蛇个头虽小却很是嚣张,咬了就不松口,坠在那里听褚玉扇鬼哭狼嚎。
一把竹扇斜斜扫过毒王蛇的七寸,那蛇便成了两截,也不知它与褚玉扇有什么恩怨,尽管断成了两截,咬住褚玉扇的那头还是牢牢不松。
竹扇的主人轻声一笑,伸出手去捏那蛇的头,那蛇被扯下后,褚玉扇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只不过本来就肿的脸又高了一层,将眼睛挤成了一条更为细小的缝。
“这蛇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敢咬你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
竹扇的主人穿着一身不甚起眼的道袍,却长着一张令人瞩目的脸,风姿绝代、世间难寻第二人。
只是……这人的嘴巴有点损……褚玉扇心里默默道。
褚玉扇捡起落在草地里的那半截蛇,利落地取出蛇胆来,放进一个透明瓷瓶里,然后向竹扇主人伸出手:“小道士,把毒王蛇给我。”
竹扇主人笑嘻嘻地将那半截蛇递到褚玉扇的手里,补充道:“在下无风子。”
褚玉扇嘟囔:“二皮脸!”
无风子见褚玉扇拿出针线将断成两半的蛇缝合起来,还为毒王蛇包扎好伤口,一时讶异,出口询问:“姑娘这是作甚不是取蛇胆吗”
褚玉扇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盯着毒王蛇,以防它贼心不死还来咬她,答道:“取蛇胆归取蛇胆,不能取它性命不是……哪像你,一个道士出手这么狠毒,啧……还得麻烦我帮它上药包扎。”
无风子甩了甩扇子,反讥道:“可是据我所知,蛇没了蛇胆也是活不了多久的。”
褚玉扇勉强翻了个白眼:“只要我看不见就成。”
无风子语噎,不知该说些什么,蓦地,他睁大了眼睛,竹扇微颤指着那蛇:“它、它哭了……”
褚玉扇已经将小毒王蛇包扎好,随手一丢,拍了拍手道:“我掏了它家的窝,它是最后一条被我取了胆的毒王蛇。”
无风子突然想起来褚玉扇放蛇胆的那个透明的瓷瓶,里面大大小小的蛇胆,应当都是出自毒王蛇,也就是她口中的那个蛇窝……
怪不得,怪不得蛇会哭。
可见师兄们说得不错: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无风子跟在褚玉扇身后,手里拍着折扇,一脸好奇:“姑娘是住在这附近么看起来姑娘颇有胆识,竟然不怕毒王蛇,不知姑娘……”
褚玉扇一个回头,吓了无风子一个激灵。
天色已经渐黑,树影斑驳中冷风吹到无风子的脸上,此情此景,他突然想起来在藏宝阁里看到的那些志怪杂闻。
妖啊,怪啊……的……
无风子一个抽搐便躺在了地上,看着树影斑驳中凑过来一张猪脸,一个白眼袭来,便人事不省了。
褚玉扇瞅着地上的病秧子,在他脸上拍了几巴掌,又在他的各处穴位上掐了个遍,却依旧不醒。转眼间,褚玉扇突然拿过他的手,只见上面有两个小小的黑洞,伤口处还有些紫褐色的血渍。
“中毒了”褚玉扇惆怅地叹了声气,拖住无风子的胳膊将他在地上转了个弯便回到原来的方向,“我手里没有解药,就先带你回去,你多担待吧。”
纵使玉扇不生风 第四章:汝乃天才
“中毒了”褚玉扇惆怅地叹了声气,拖住无风子的胳膊将他在地上转了个弯便回到原来的方向,“我手里没有解药,就先带你回去,你多担待吧。”
无风子被褚玉扇喂了解药后、躺在褚玉扇的住处,仍心有余悸。
今儿一早,褚玉扇笑着将一粒冒着热气儿、黑乎乎的药丸模样的东西放到他的嘴边,硬挤出一副慈眉善目,说道:“没想到你的身手不错,却还是被毒王蛇咬了一口,幸好我为你控制了蛇毒的蔓延,这才炼出解药。”
无风子微微侧身,拿手接了,望着自己手上被药丸碰触到的地方黑乎乎一片,生生挤出一个笑脸:“敢问姑娘……这解药是如何炼制的”
褚玉扇一把夺过解药,干净利落地塞进无风子的口中,顺手拿起水杯为他灌了一口水。
“废话那么多!药要趁热吃懂不懂啊”
无风子被小胖手憋了一瞬,又被凉水呛了一口,可还没忘记搭话:“可是据我所知,各门各派的掌门炼的药丸从来没有趁热吃的……更何况你这药丸品相这么差,有没有毒啊”
褚玉扇一掀衣摆,脚费力地踩在床沿上,却气势汹汹地教导他:“你可以侮辱我的药,但你不能怀疑我的智慧!本姑娘自小吃药材长大,若你解不了毒,本姑娘就把自己炖了送给你吃怎么样!”
无风子吓了一跳,又思及那日树影下的猪脸被丢进锅里煮的的情形,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皮笑肉不笑地挤兑:“哪家的锅能装得下……您这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啊!”
褚玉扇将手中淬了毒的银针收起来,看了一眼颇为识相的无风子:“你这毒还需三副解药,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采些药。”
无风子冲她招了招手,温和一笑:“姑娘,早去早回……”
待褚玉扇前脚出门,无风子后脚就从床上滚了下来,撒腿就跑。
“笑话……本道那日人事不省哪里是因为中了毒,分明就是被你吓的!为了我的小命着想,说什么也不能和你一起待了!”
当无风子在树林中飞来跑去几个日出日落、饥肠辘辘,依旧还是在林中,他才恍然发现这林子里许是设了迷阵。
然饶是他用尽了毕生所学,也没找到这迷阵的出口,甚至看不出这迷阵师出何派。
无风子记起从前师父说过,迷阵靠的都是障眼法,若是不借助眼睛、而是借助其它感官,走出迷阵并不是一件难事。
无风子从来没有见过迷阵,如今无计可施,只得现学现用、闭起了眼。
风声从树林中肆虐,吹起无风子的道袍,只见他一笑,笃定了一般走了出去。
风声尽,无风子睁开眼睛,却是惊掉了下巴他怎么又回到那个会炼药的肿脸姑娘的小木屋了!
无风子在小木屋外站得笔直,而褚玉扇则在药炉旁添着柴、呛得小眼睛流了满脸的泪。褚玉扇抬眼的时候看到屋外的无风子,一笑:“回来了,想不到你还能找到回来的路,汝乃天才啊!”
无风子躲无可躲,索性就进了去:“过奖过奖……姑娘这是在熬什么药”
“你体内的不是还有余毒吗,吃了这药你就差不多能好了。”
“原来……如此。”
无风子垂眸,心中着实有些感激。
褚玉扇去端药罐的时候不小心烫了手,无风子眼疾手快地接过那药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褚玉扇一笑,又去灭炉子里的火。
桌子上有一个药碗,无风子小心翼翼地把药罐里的药倒进碗中,正正好一碗的量。
这厢无风子举起碗放在嘴边,刚要趁热喝的时候,药碗就被褚玉扇的小胖爪劈手抢了去。
“这是我的。”
褚玉扇一手端碗、小心地抿了一口药汤,随后伸出另一只手,手心正中躺了两颗黑乎乎、热腾腾的药丸,“这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