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江湖
作者:司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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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荡江湖 第01章花月夜初探水仙舫
春江潺溪,皓月如轮,微风过处,水面上银鳞万点,衬以朦胧远山,江岸榆柳,风物极是幽美。尤其是那怡荡东风,挟着浓浓的春意,使人泛起迷醉之感。
一座码头突出伸入河水中,严格说来,那只是一截石堤而已,大概是由于附近很荒凉冷落,所以没有船舶停泊。
但在这道约有三丈的石堤上,却有两条人影,凝立不动。皎洁月色之下,看得清楚,一个是华衣美服的妇人,另一个则是年纪约在五六旬之间的老者,身上一袭灰布衫。
他们虽然同是站在堤上,但相距达两丈之远,既互不相看,也不交谈,毫无同携赏月的气氛。
过了一会儿,月色似乎更加明亮,四下景色,皆清晰可见。
突然间这两人一齐扭转头,向后面望去。只见在他们后面两三丈远,有一排摇曳的柳树,此时柳荫下走出一个人来。
那个人举步行来,轻飘飘的,好像是脚不沾地般滑行,一晃眼间,已到了堤上。
这人不但动作怪异,连面貌装束,也饶有诡异阴森的味道。在月光之下,他身上宽大的衣服,发出一种灰白的闪光。他面上肌肉极少,双睛深陷,两颧高突,乍看活似是骷髅头一般。
他的双手,也瘦得只剩下骨头,留着相当长的指甲,宛如一对鸟爪。
他干笑了一声,道:“两位好雅兴呀,今夜的月光真不错,对不对”
他的笑声和话音甚是阴森而低沉,大有啁啾鬼语的味道,深夜乍听,如若是不知他底细之人,准得骇死。
那老者和妇人都转回头向河面望去,没有做声。
这个形如鬼魅的人冷哼一声,意思似对这两人的不理睬他,感到愤怒。老者突然开口,道:“邬老魅,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废话毋庸多说,假如你老兄已探知那艘水仙舫上,究竟有多少人的话,何不说出来印证一下”
邬老魅阴声笑道:“蒲毒农名满天下,何须对那水仙宫如此重视何况还有查三姑娘在此,她的断肠针举世无双,我邬老魅只不过来瞧瞧热闹而已。”
那个妇人侧过面来看他,但见她鼻子挺直,双眸神采奕奕,风姿颇佳。
她双眉一皱,冷冷道:“原来你只是来瞧热闹的,那么你趁早滚远一点儿,要被水仙舫上之人瞧见,把你也带上一笔,那时候你吃不着羊肉一身膻,多划不来。”
她自然是讽嘲对方不敢承认此来的真正意思,蒲毒农仰天一笑,道:“对啊,查姑娘的话,实是苦口婆心,顾全交情,邬老魅,你还是请吧!”
邬老魅那张可怕的脸上毫无表情,淡淡道:“邬老魅倒不怕沾上一身膻,但有一个人却当真有此戒惧,所以尽躲在一边,不敢伸出头来。”
查三娘似很感兴趣,举手摸鬓,道:“谁呀倒是说来听听。”
邬老魅道:“除了铁冠老道还有谁他的化装越练越高,眼下已练到化脓的地步,连他的人也变成脓包一个了,哈……哈……”
蒲毒农和查三姑娘也忍不住笑了,三姑娘道:“好得很,他听见了准得气个半死。”
数丈外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道:“那也不见得,姓邬的老鬼狗嘴里怎会长得出象牙。本真人倒要见识见识他这对鬼爪,目下有什么惊人的成就”
这阵话声忽远忽近,说到末句,一道人影凌空飞到,落至提上。
邬老魅身上的宽衣无风自动,惨白的反光虽然微弱,但由于飘摆摇动的关系,颇为惹眼。
别人一望而知他已经运功戒备,再看那刚刚凌空飞到之人却是个又瘦又高的老道士,身后还有一只灰鹤,正如它主人一般的高瘦,相映成趣。
这个老道神情严冷,由于他双目炯炯盯住邬老魅,使人感到气氛紧张,大有战事于触即发之势。
蒲查二人袖手旁观,并不出言劝解。但他们也显出小心戒备之状,好像深防这对峙中的两人,会忽然攻袭自己。
堤上虽然站得有四人一鹤,但却没有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人略略移动,仿佛突然被妖术所袭,都变成了石头一般。
过了一阵,他们都被某种声响所惊动似的,齐齐转头向河流的左方望去,那是此河的上流,大约在四五十丈远处,便是一处转角。
这刻一盏蓝得眩目的灯,亮在转角处。这盏蓝灯乃是高悬桅端,所以大家都先见到灯光,却看不见船身。
三姑娘嘘口气,道:“来啦,水仙舫的辟邪灯,已经有十年之久,不曾在三江五湖出现了。”
铁冠老道接口道:“见她的鬼吧,她们先辟自己的邪,方是正理。”
那艘大船顺流而下,因此,忽然就转过了弯角,但见另外的两支桅上,也悬着灯火,却是黄的,而且挂的低矮得多,所以总是先看见蓝灯。
这艘船相当巨大,头尾和船身都有灯火,但舱中有没有人却看不见,尤其是内舱的情形,更无从窥测。
蒲毒农突然道:“假如在场诸位,尽皆有意出手的话,咱们先定个次序,免得到时场面混乱,反而便宜了对方。”
三姑娘道:“蒲老之言甚是,假如无人反对,我就第一个献丑吧!”
邬老魅道:“不行,三姑娘固然是艺高胆大,可作表率,但却不免有不公平之嫌了。”
铁冠道人道:“那么咱们抽签吧!十年前也有人试过此法,倒也公平得很。”
人人都同意了,并且公推铁冠道人主持。他们的动作很快,眨眼间已弄妥了,第一个出手,乃是邬老魅。
依次是查三姑娘、蒲毒农,最末是铁冠道人。
邬老魅那张骷髅似的面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从他闪闪的目光中,却可以窥出他心情的紧张沉重。
这实在是很奇异的现象,他们一方面不肯落后,以抽签方式决定出手次序。但另一方面,那只神秘的巨舫,显然很不好惹,抽到第一的邬老魅,竟不由得流露出紧张的心情来。
那艘水仙舫,很快就驶近了这道石堤。船上每一边有四支长桨,非常整齐的起落划水。
此刻虽然距石堤只有三四丈,但仍然看不见人影,连船尾也看不见舵工的影子,整艘船的外表,看来与平常的船舶并无分别,然而全船见不到人影,却显出一种特别的诡异的气氛。
此时船头忽然伸出两支竹篙,撑住河底,把船舶定住不动了。
靠近前面的船舱中,灯光忽然从窗户中透射出来。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由于这个女子乃是背向着灯,所以堤上之人,只分辨得出她的身影是个女性,面貌和衣着,都瞧不清楚。
这等朦胧的景象,含蕴着如梦如幻的旖旎气氛,实在令人十分神往,见过之人,无不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石堤上的人,都不做声,所有的目光,盯牢那窗间的女子身影。
船上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立刻这旖旎如梦的景象消逝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个骄狂狠毒的女性的幻影。
这是因为这阵笑声含蕴着一种令人嫌恶的东西,那是冷酷、荒诞、狠毒、贪婪和厉害等等性质组合的声音。
尤其是这些老江湖们,见多识广,这种可怕的妇人,也见过甚多,所以能在想象中,幻现出她的容貌来。
笑声持续了一阵,方才停止,接着说道:“想不到我水仙舫的辟邪灯,还未曾被武林人物遗忘,想来本舫的规矩,你们也都记得。”
铁冠道人严厉地道:“你的声音甚是陌生,本真人虽听不知,速速报上名来。”
舫上的女人影子移动一下,声音传上岸来,道:“你的武功如果能像听觉这般高明的话,看来本舫的威名可真不易保全了。不错,本宫的三花五艳在十五年间出尽风头,天下无人不知。但如今隔了十载之久,本宫后起之秀辈出,目下更有新三花五艳,出巡江湖宣威扬德。本人便是新三花之首李玉蕊。”
她的声音仍然是那么悍泼恶毒,使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拿她与美丽的玉蕊花牵扯在一起。
铁冠道人哼了一声,身畔的灰鹤两翅伸展,似是想飞起来。他迅即伸手,按住灰鹤,低低叱了一声。
巨舫上又传来李玉蕊的可怕笑声,道:“牛鼻子,算你还有一点儿眼力,如若让这头蠢物飞起,那你就得另找一只从头养起了。”
铁冠道人勃然而怒,道:“臭丫头休得夸口,等一会儿你就尝到神鹤的滋味了。”
邬老魅直到这时才开口道:“曲山邬庸意欲请教贵宫绝艺。”
李玉蕊用那尖锐可怕的声音道:“曲山老魅这些年来威风殊甚,果然有资格到本舫一斗。但本舫的规矩,最重要的一条是凡是落败无法幸存。此是为了保持本舫秘密,不得不尔,你估量估量,如果不怕死,方可前来。免得怨天后悔时,已经莫及了。”
邬老魅头皮果真有点儿发炸,他成名至今,不仅是十年八年之事,大风大浪见得甚多。可是这一艘充满了神秘的水仙舫,历来传说最多,杀人也是最多的。据武林所知,说是无人上船挑战之后,尚能生还的。
既然此舫这般凶险,这些武林人物如何又肯登肪挑衅呢他们不会邀舫上之人到岸上来比划么
这个问题,任何初次听到水仙舫这段异闻之人,都会提出来。而答复却也定能使问者满意,那就是水仙舫系得到当今武林第一大家派的少林寺方丈大师保证,一是保证船上并无机关埋伏,比斗绝对公平。二是水仙舫任何承诺,如果有违,可向少林寺交涉,少林方丈愿负全责。
这水仙舫已销匿了十年之久,而在这十年当中,武林间提及此事,少林派之人仍然承认属实。
因此,不论是黑白两道,再狡诈刁滑之人,也能深信水仙舫能公平决斗。这是因为少林寺方丈,从来都是天下武林的领袖人物,以他的声望德行,那是绝对不必猜疑的。
邬老魅高声道:“我邬庸不在嘴巴上逞能,多说无益,我上来啦!”
李玉蕊尖声一笑,道:“好,好,你来吧!”
但见那水仙舫的右舷,突然伸出一块木板,长达丈半。最末处有一盏风灯,因此即使是在漆黑无光之夜,也能看得见这块跳板的位置。邬老魅身形也没有如何作势,呼一声已划凌空飞去,稳稳落在跳板上。
曲山老魅邬庸才站稳了,那块跳板已经缓缓缩回,把邬老魅一齐带到船上。
石堤上的三个人,运足目力遥视。但见邬老魅很快就走入舱中。从窗户间可以隐约看见,那个本来在窗边的女子,也转过身子向着邬老魅,长发飘拂,姿态甚美。不过她的声音传在众人耳中,竟是那么可怕,因此这美感全消,都幻想着她一定是个罗刹般的可怕女人。
那扇窗户突然被帘幔封住,因此,舱内的情形,谁也看不见了。
查三姑娘突然低声宣布道:“啊,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铁冠道人大为讶异,道:“姑娘如何得知的”
查三姑娘道:“因为邬老魅动身时,即行发出传声,须得懂得他的暗号之人,方能了解其中意义,我不知道他向谁发声传声,但这声波目下忽然中断。可见得他已经运集功力,出手对敌,才不得不停止传声的。”
铁冠道人道:“原来如此,这倒是探悉那水仙舫之谜的妙法。可惜的是看来一上船就得动手,以致没有时问把上船所见的情形,通传岸上之人。”
蒲毒农突然插口道:“也许人家水仙舫早就考虑到这一点,因此,她们的船舫永远靠泊在三丈以外,除此之外,也许尚有别的妙计绝艺,隔断了一切传声。”
查三姑娘霍然道:“是啊,人家何尝想不到这一点证明多年来,江湖上无人说得出舫上是什么样子,可知此舫必有隔断一切传声的办法。”
她停歇一下又道:“假如这水仙肪不是如此神秘,相信就不会有这多人冒险上去了。”
铁冠道人道:“然则三姑娘只是怀着登舫一观秘密之心而已么”
三姑娘道:“那当然不是啦,但我的企图,与你们这些臭男人全不相同,那是我敢断定的。”
铁冠道人冷冷说道:“本真人年逾古稀,修真炼气,一向没有凡心。三姑娘万万不可一竹篙打尽一船人才好。”
蒲毒农接口道:“不但铁冠兄提出异议,连我这山野老农也不能承认。固然许多男人是为了舫上如花似玉的女孩们而登舫,但我老农可没有此心。”
查三姑娘只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于是三人静默无声,凝眸注视那艘水仙舫。
他们都似乎有所等待,隔了一会,舫上突然传来一阵圆润清亮的琵琶声,入耳但觉动听之极,古人说“大珠小珠落玉盘”,又说“携手含情还却手,一抹梁州哀彻骨”等语,正好拿来形容。
石堤上的三人,面面相觑,但很快就被这阵入耳动心的绝妙琵琶声响所吸引了,凝神倾听。
过了一会儿,乐声戛然中止。查三姑娘道:“完啦,邬老魁从今以后,永不会复出现江湖了。”
这只是兔死狐悲式的同情而已,而他们真正感到惊心的,却是曲山老魅邬庸之死,时间太短促了。
以邬老魅的功力身手,千儿八百招之内,能收拾他,已经是万分骇人听闻之事,但邬老魅到那水仙舫上,不过一炷香之久。依照历来的传说,琵琶声一歇,就是敌人被解决了。
就在众人心念转动之时,舱窗忽然打开,仍然是一个女子,背灯站在窗边,向岸上瞧看。
舫上又传来那阵使人恐惧的声音,道:“邬老魅已被本舫结果了。你们还有哪一个上来”
话声甫歇,突然光芒一闪,宛如闪电一般,把那艘水仙舫照得明亮之极,丝毫皆现,因此,堤上这些武林名家们,也在眨眼间,看清楚了那个女子。
他们都吃了一惊,因为这个女子长得美貌之极,乌发披垂,玉面朱唇,比得画上的美人。
这道闪光一下子就消失了,舫上传出尖厉的声音,道:“是哪一个使用电光弹照明此举犯了本肪大忌,当得处死。”
岸上没有回答的声音,而事实上石堤上的三人,完全没有任何动作。查三姑娘低声一笑,道:“她好像很有把握一般,但究竟是谁施放电光弹的,尚未得知。”
蒲毒农皱眉道:“奇怪,听她的口气,好像的这个施放电光弹之人,如不自招认罪,就一定逃不过她们毒手似的,这倒是不可轻视之事。”
铁冠道人却讶异地注视身边的灰鹤,因为它露出一种足够觳觫惊惧的样子。
他们刚讨论了几句,数丈外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叫,尖厉之极,在这月夜中,足以使胆小之人骇死。
众人往那边望去,但见一团黑影,冲天而起,一下子就隐没在长空中,谁也看不清楚那是什么物事。
蒲毒农等人都呆了,过了一下,查三姑娘道:“我们不过去瞧瞧么”
铁冠道人道:“那边一定有人惨遭毒手,哎,我明白了。下手的一定是水仙舫所养豢的异鸟,大概是一种极猛恶可怕的异种鹰隼。不然的话,我的仙鹤不会露出畏惧之态。”
此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释了,况且水仙舫若非养有异物,早先岂敢夸说那仙鹤一飞起,就可被击杀的大话。
他们离开石堤,向树林奔去。霎时已奔到树下,但见地上有两具尸体,一个俯卧地上,浑身没有伤痕。另一个的死状可真惨了,脑袋瓜已不见了半边,脑浆鲜血,弄污了一地。
查三姑娘掩口低叫一声,道:“他们可不是洞庭双枭汪氏兄弟他们被什么异物所伤,居然在同时之间,一齐送了性命”
蒲毒农似乎对死人和血污全不在乎,蹲下去审视,又扳动他们查看,高声道:“通通死啦,我猜那是极厉害的鹰隼,突然扑落,用铁翅扫死一个,同时以双爪抓死一个。”
查三姑娘倒抽一口冷气,道:“如若水仙舫豢有如此厉害的异禽,我看还是退走的好。”
话声未歇,蒲毒农已用传声之术,向他们两人道:“请你们哪一位巡视一匝,如果没有敌踪,我就把这排行第二的老枭救活片刻,可以说上几句话。”
铁冠道人重重咳了一声,道:“奇怪,我的鹤儿呢”转身走开,借势查看情形。
他马上就确定没有敌人在旁边窥伺,当下迅即奔回树下,比个手势。
蒲毒农拿出一根银针,在那个毫无伤痕的尸体上,连刺了十五针,出手如风,快得使人看不清楚。
他另一只手把这人托起来,但见此人一身劲装疾服,俱是黑色,面貌尖削,年约四五十之间。
这就是鼎鼎有名的洞庭双枭汪氏兄弟之一了,他是老二,乃是水道中一流高手,想不到今日丧生于鸟兽一击之下。
汪老二突然间张开双眼,但毫无神气,嘴巴微微开阖。众人听时,却没有声音。
蒲毒农又拿出一个小瓶,在他鼻孔下面晃了两下。汪老二顿时有了一点儿精神,眼珠转动,瞧看眼前之人。
蒲毒农问道:“汪老二,刚才是什么物事袭击你们、”
汪老二缓缓道:“是一头黑鸟,好像鹦鹉。”
蒲毒农道:“你对那水仙舫已探知了多少秘密”
汪老二道:“全……全是女的……都很漂亮……”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蒲毒农道:“还知道些什么”声音低而有力,直击心弦。
汪老二虽是垂死之人,但被他有力的声音所感染,似乎又恢复了一些气力,道:“很多人都……活着……那水仙宫……在……在……。
那三入恨不得把耳朵伸长些,好听这当世一大秘密,便是水仙舫的地址。然而汪老二却只差那么一缕气,老是讲不出来。
接着汪老二头颅一仰,全身瘫软,一看而知已经死了。
蒲毒农遗憾地叹口气,道:“他死啦,纵然是华佗扁鹊,也没法子再使他多说一句了。”
查三姑娘道:“可惜得很,只差那么一点。”
蒲毒农道:“我已尽我之所能,以世间至剧之毒,透入他全身经脉要穴。他本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受到刺激,才又恢复跳动。假如他不是伤势太重,定可多讲几句。”
铁冠道人突然一震,低声道:“咱们被包围了。”
外面果然有三条人影,都是矮矮瘦瘦,全身黑衣,连头罩住,只露出两只光芒闪闪的眼睛。
他们不必多看,也知道在另一面的黑暗中,已埋伏得有人,而头顶则是那只猛禽把守,不论逃向何方,也难躲过那头猛禽耳目。
这三人对觑一眼,顿时都会悟于心,成立了攻守同联的默契。
当下一齐转身出去,蒲毒农随手把汪老二的尸体抛开一两丈,并且好像怒恨那血泊中的汪老二,阻他的去路,所以也一脚踢开老远。
他们出不去,铁冠道人一手轻摩灰鹤的头,冷冷道:“诸位可是从水仙舫下来”
那三个黑衣人散开,似是一个盯一个,各有职责。
当下面对铁冠道人的黑衣人也冷冷道:“不错,你不在千桃观中修道,却踏入凡尘,自寻死路,才智之士,岂肯做这等蚀本的勾当。”
铁冠道人道:“这是本真人的事,用不着你关心,你可是李玉蕊”
对方摇摇头,道:“玉蕊姊镇守仙舫,这等事还用不着她出手。我姓王,名含笑。”
铁冠道人道:“玉蕊和含笑,皆是百花之一,这样说来,你也是新三花之一了”
她点点头,指住左边的同伴,道:“她是莫疗愁。”
又指右边的说道:“她是吴仙客。”
铁冠道人道:“我明白了,新三花是以百花为名,小五艳则是以鸟为排列,仙客便是小五艳之一了”
王含笑道:“是的,你问完了没有”
铁冠道人还未开口,蒲毒农已道:“王姑娘,你虽是取名为含笑,但我敢打赌你永无笑容在面,对不对”
王含笑道:“对与不对,等你做了鬼时,自然知道,何须多问。”
查三姑娘突然仰天而笑,王含笑等她停口,才道:“你笑什么”
三姑娘道:“我仔细看看,可就发觉你们未免太过自傲自大了。凭我们这三人,在武林中,虽是比不上诸大门派的掌门人那般德高望重。但总算是有一席位。而你们,只不过是假借那水仙舫,以及从前的声名,便要自尊自大起来,以前定能赢得我们,岂不可笑”
在她对面的吴仙客嗤笑一声,道:“目下又不是比赛言语之能,这件事动手一试就知,何须多言。”
水仙舫上突然随风传来那美妙绝伦的琵琶声,如泣如诉,真能使人回肠九断,泪随声下。
那三女闻声一齐出手,各各撤出一把短剑,一面小型的盾牌,欺身攻上,快如闪电。
这三名少女分取一人,短剑精芒打闪,招数奇诡多变。此外,她们手中之盾,也是有攻守两般妙用。
铁冠道人等三人,皆是武林中大有名头之士,武功精湛,各有真传。实在不是易与之辈。然而接战之下,无一不是马上被那三女的奇诡剑法,迫得拼力招架而已,一时之间,似是没有机会还击。
假如他们武功稍差一点儿,只怕连十招也接不住。目下他们虽是勉力接下十余招二十招之多。可是人人心中都泛起一种异样感觉,那就是这三个少女剑招身法,正有如那含悲咽哀琵琶声一般,从四方八面而来,无隙不入。
因此,他们封架得极为吃力,动辄便有被她们攻入圈内,送了性命之虞。
只不过三十招左右,这三位武林名家,都被她们杀得汗流浃背,心寒胆裂。当此之时,他们已全无气势可言了。
此时不必是行家,也能看出三女得胜已是铁定之事,单看须要多久时间而已。蒲毒农等人,恍如陷身在难以置信的噩梦中一般,欲醒乏力,惊怖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