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魁商号2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未知
“还是你戚二嫂心眼儿好!孟记的药货真价实,一定能药到病除。”
王锅头伸手接过药包在手里掂掂,兀自感慨着。
“这算不了什么,一样样的人,都是爹娘生养的,我看着那后生怪可怜价的。要不是我让他搬那块上马石,人家也不会吐血呕伤。说起来也真让人后悔,其实我一眼就看出来他搬不起那上马石。我琢磨那海九年会知难而退,哪承想他的脾气还真犟,明知道自己搬不起来却硬要搬!结果……不管怎么说,咱用他也好不用他也罢,不能给人家弄下病。”
“是这么个理儿。”
王锅头扯了一块油布顶在头上冒着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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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驼”商少爷与被开销的伙计1
3。 “驼”商少爷与被开销的伙计
海九年和二斗子一起住在刁三万家的西厢房。这是一间非常简陋的黄泥土屋;从来也没有油漆过的门窗和炕沿,由于年代过得太久,尘土与污物已经将它们涂染成了灰黑的颜色;墙壁上挂满了尘土;房顶上暴露着的椽檩被烟熏得黑漆漆的,就像涂了一层黑色的釉子;在墙角的顶端挂着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只肥硕的蜘蛛在网上伏栖着,一动不动;看不见的气流使蜘蛛网轻轻摇晃着,闪出一束束银色的微光……这就是海九年和二斗子的家了。
地上零乱地堆放着一些破旧的驼屉、鞍旃;倚着门口的墙角立着一根一人高的红柳哨g。那是二斗子放牧骆驼用的劳动工具。除了那卷行李;屋子里还有另一样东西是属于二斗子的;就是一个半尺高的关帝爷塑像。这个泥制的小塑像是二斗子花了二十个铜板从归化城街上买回来的;他亲手在小屋的北墙正中位置掏了一个神龛。这关帝便成了他家里最尊贵最显眼的物件。其实认真地讲真正属于二斗子个人的财产也只有这尊关帝塑像;除了这尊关帝像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刁三万的;甚至连二斗子本人也是属于刁三万的在名分上他是刁三万的干儿子。
二斗子是刁三万在归化城的驼桥上以二斗麦子的代价买回来的。二斗子的名字也就是由此而得。刁三万的老婆麻三婶多年没有生养;刁三万把二斗子买回来是要他给自己做儿子的。可是自从二斗子进了刁家的门,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刁三万把二斗子买回来的当年秋天,麻三婶出人意料地怀了孕,第二年初夏就生了一个小子;也是长着一张和刁三万一模一样的瓦刀脸,放到秤上一称居然有八斤多重!这一下可乐坏了刁三万;当天就牵了一峰骆驼到城里的驼桥上卖了;用卖驼的银子把村子里关帝庙内的关老爷塑像重新修了一遍。刁三万和老婆为生儿子曾经向关帝爷许过愿;他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麻三婶一旦开怀生养便一发而不可收;紧接着一口气又生了四个孩子,而且全都是儿子。刁三万这个人生性吝啬刻薄;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就不再拿二斗子当儿子看待了。二斗子打四五岁时起刁三万就开始着他跟着自己放骆驼、轧草、在村西的草滩上拣拾驼毛;什么活儿都让他干。二斗子长到七八岁的时候除了走驼道不能去;家里的活计就什么都能干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做活儿能顶一个成年人。可是有一样,二斗子他不长个儿;长到十七八了个头还像十几岁的孩子那么高。村里的人都说是刁三万过早地使唤二斗子做活儿把孩子弄坏了。
刁三万如此对待二斗子自然会引起村人的不满和议论;免不了就要有人给二斗子掏掏耳朵,讲一讲他的身世和来历。追本溯源,二斗子原本是新疆一个维吾尔族大驼商家的小少爷;为了躲避战乱,二斗子的父亲带着全家和他的全部财产;由新疆往归化迁徙。不幸的是在路上他们遭到了暴客的抢劫;强盗残忍地杀死了二斗子的父母、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以及随行的长工总共二十三个人!只留下了二斗子一个;那时候他才八个月。大概是强盗在挥刀结束他幼小生命的时候动了恻隐之心;二斗子才得以侥幸活了下来。于是在二斗子幼小的心灵里就有一颗种子牢牢地扎下了根,他认定自己不是刁三万的儿子;他真正的家是在新疆;他的亲生父亲是一个维吾尔族的大驼商。随着渐渐长大;二斗子知道的事情多了;在感情上与另一个人越来越亲近;这个人就是牛二板。
有一次因为过失二斗子遭到了刁三万的殴打。那年二斗子才十二岁;刁三万扒下他的裤子把他绑在一个条凳上,拿红柳条子抽了足足半个时辰;直打得二斗子皮开r绽,鲜血把半条裤子都染红了。如此严厉的惩罚为的是什么呢仅仅是因为二斗子在放牧骆驼的时候;不小心让一峰三个月大的驼崽掉进了河沟里。那是在牧驼狗追逐着小驼戏耍时,小驼不慎失蹄栽进两丈深的沟岔里的,还把脖颈折断了。三天以后可怜的驼崽死去了。
刁三万把一峰驼崽看得比人还金贵;一怒之下竟然把二斗子打得一连好几天下不了炕。消息在村子里传开来,引起了公愤;为抱打不平,牛二板找碴与刁三万恶恶地打了一架。都是在驼道上闯世界的野莽汉子;一样的身强力壮;牛二板虎臂蛇腰,刁三万五大三粗;要说区别那就是从印象上看牛二板就像一只豹子;而刁三万则活像一头蛮牛。也许是因为牛二板更灵活一些;或许是因为刁三万自觉理亏的缘故;一场恶斗的结果是刁三万一点儿便宜没占上;倒被牛二板生生地将两颗门牙打落在了自家院子里的尘埃中。半个村子的人都跑来看热闹;当着大家的面,牛二板指着刁三万的鼻子对二斗子说:“二斗子;你要记住……姓刁的他不是你的爹!更不是你的亲爹!他是用二斗麦子在驼桥上把你买回来的;他有了亲儿子不把你当人待……以后你再别叫这个畜生爹!”
从那以后二斗子就管刁三万叫干爹了。
渐渐懂事的二斗子与干爹刁三万疏远的同时,一日日地和领房人牛二板亲近起来。牛二板何许人正是归化城鼎鼎大名的领房人牛刚的儿子。子承父业如今牛二板也做了领放人。每天晚上吃完饭,二斗子往怀里揣上几个熟山药就去找牛二板。他心甘情愿地为牛二板的骊马磨豆子,轧草,洗刷身体;为牛二板打酒买烟跑腿子。只要是牛二板不走驼道的日子,天天都是如此。在贴蔑儿拜兴所有的驼夫和驼户掌柜子中间;二斗子最为佩服的一个人就是领房人牛二板。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向往着将来有一天自己能够像牛二板那样身着一件黑色的狼皮大氅;脚下蹬一双香牛皮高腰马靴;座下骑一匹宝马,带领着贴蔑儿拜兴的驼队过草原跨戈壁,威风凛凛。领房人吃香的喝辣的,受各种人的捧敬;领房人吆五喝六,连村子里最大的驼户掌柜蹇老太爷和驮头胡德全都敢骂。牛二板虽说是没有娶媳妇成家;可村子里好多姑娘媳妇都敬重他爱恋他;只要他在村子里总有睡不完的女人。
二斗子人小鬼大且又善解人意,他天天在牛二板的身前身后跑来跑去,做这做那,手脚勤快,细心周到,却从不轻易向牛二板提起有关领房人在驼道上的秘密。他知道,有关驼道上的秘密是领房人的看家本领,也是他们的命根子!驼队远行选择什么样的路线,冬天怎么走,夏天怎么走,白天怎么走,黑夜怎么走,都有一定之规。从哪里可以绕过官府的税卡,在哪里能够找到水源,在y天的黑夜里在沙暴肆虐的沙漠中如何识别方向,所有这些都是属于领房人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是领房人积几十年的血泪经验凝结成的结晶!这些宝贵的经验浇铸着的往往是几代人的心血,这就是为什么归化驼运界的领房人行业总是父子相传世代相袭的道理之所在。
驼运行有两句顺口溜唱道:十个驼夫十个彪,百个驼夫出领房。领房人是强悍的驼夫队伍中的人尖子。就像马群里的头马,羊群里的头羊。在绵绵驼道上的一个个风雪雨雾的长夜里,领房人独自骑一匹上好的走马走在整个驼队的最前面,凭着驼路歌的引导辨别方位、寻找水源,在日出日没的荒野上带领驼队航行,就像船只行驶在茫茫大海一样。领房人是受过上天点化的宠儿,领房人聪敏过人胆识超群,领房人潇潇洒洒八面威风。一粒种子在小人人二斗子的心里萌生,他也想做一名威风八面的领房人。也不管牛领房同意不同意,二斗子自己就宣布他是牛二板的徒弟。
在刁三万家的东厢房,二斗子盘腿坐在炕上,手里编织着一个草笸箩。一边干活儿望着黑黢黢的墙壁想心事。海九年坐在地上的一个小木凳上拧麻绳。二斗子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王锅头进来了,老头子跺着脚把身上的雨水抖落着,就把戚二嫂的意思向海九年说了一遍,将药包递给他。这一回九年没有再拒绝,他低着头伸手把药包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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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驼”商少爷与被开销的伙计2
“戚二嫂说得对,急病要急医。可不敢耽搁二斗子,你快去刁掌柜房里拿药壶来,这会儿就把药熬上!”
柴火在灶里烧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沉默占领着整个房间。王锅头吧哒吧哒地抽烟。二斗子突然问:“九哥,你怎么哭了”
海九年不做声,拿手巴掌在脸上抹着。
“后生,不用哭,人生在世谁都难免遇到个马高镫短的阶坎儿。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颌方圆,倒是生得一副富贵之相呢!”
王锅头严肃了面孔仔细端详着九年,渐渐地眉头皱了起来,目光中也流露出许多的疑惑,这一看足足有一刻钟的工夫。再张口说话语气就有了变化:“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海九年。”九年迟迟疑疑地说。
王锅头又问:“祖籍何地”
“山西……潞州府。”
王锅头又摇了摇头。经验丰富的老头子再没说什么;但是在他的心里萌生了想要了解这个年轻人的欲望。以后王锅头在草滩放牧骆驼的时候或者是串门闲聊的时候就特别注意观察海九年。有一次说起了关于老家的话题,说着说着王锅头突然盯住海九年说道:“你恐怕不叫海九年这个名字,你的祖籍也不是山西潞州。”
海九年被老头子突然的提问弄得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血色像退潮的水迅速从他两边的脸颊上消退下去,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王锅头一看到海九年这表情就把话头打住了。老头子隐藏在杂色胡子里的笑容里夹带着怜惜和轻微嘲笑的味道。在贴蔑儿拜兴王锅头是个很特别的人,他精通相命的学问,有半仙之称,是个很受人尊敬的人,可是他却是全贴蔑儿拜兴为数极少的几个自己没有骆驼的人中的一个。读者已经知道,贴蔑儿拜兴是个骆驼村,居住在这里的人除了养驼户和靠卖苦力替别人拉骆驼为生的驼夫再没有别的什么人了,而事实上只要你兢兢业业做驼夫走一趟外路除了吃穿用之外至少可得一峰普通骆驼的工钱。一个靠打工为生的驼夫赤手空拳地走进贴蔑儿拜兴,三五年的时间便可以给自己的事业打下一个基础,拥有若干峰属于自己的骆驼,成为一个小型的驼户掌柜子。除了那些实在不争气的人,狂赌滥嫖之辈或是运气特别不好的人遇上了天灾人祸,一般来说驼夫都能实现做驼户掌柜的愿望。事实上居住在贴蔑儿拜兴的八十多户人家中,只有不到五户自个儿没有骆驼。在贴蔑儿拜兴大家差不多全都是掌柜子。每个贴蔑儿拜兴人都很珍视自己靠劳动得来的荣誉和地位,彼此见面互相之间都以掌柜子尊称对方。
王锅头到贴蔑儿拜兴已经有十五六个年头了,他年年不脱空地走驼道,是贴蔑儿拜兴驼队中不可缺少的锅头,而且平日里他还能得到一份稳定的收入。他是戚二嫂家常年雇请的长工,照理说他至少应该是个拥有着十峰以上骆驼的驼户掌柜,而他却硬连一把骆驼毛也没有!但是王锅头不嫖不赌,也没有别的什么消耗钱财的嗜好,这就让大家感到十分奇怪。日子久了,人们终于发现王锅头把挣下的钱全都攒起来了。这种举动在不喜欢盖房置地只把骆驼当做唯一家产的贴蔑儿拜兴人来说是难于理解的。因此王锅头在大家的眼里是个怪人。
一连喝了二十多天的草药,海九年的呕伤渐渐好了。大约是在第十五天的头上,在轧草的时候海九年突然感到胸部一阵疼痛,接着就吐出了几块干硬的黑血块。那血块有指头肚大小,二斗子拾起一粒血块拿指头碾碎了,血块子变成了黏乎乎的粉末。
“九哥,”二斗子略略观察了一会儿手掌上的干血沫子,脸色变得十分明朗,他拍拍手对九年说。“没事了!只要这干血块子一吐出来,你这呕伤的病就算是把根儿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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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盛魁商号2 第 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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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九年弯下腰在轧碎的草秆间翻腾着,找到四粒干血块子。他把那几粒干血块子举到眼前仔细看了好半天,后来紧紧地攥住拳头,骨节咯吧咯吧响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从那天起海九年每天都要用许多时间进行一项特殊的练习,这就是举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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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驼”商少爷与被开销的伙计3
二斗子从师父牛二板那里学来一套北路心意拳。人人都知道驼道并非是宁靖之所在,所以为了防身但凡是走驼道的人在拳脚上都是有些功夫的。更何况二斗子一心要做领房人,那就更要在拳脚上有过人之处才行。所以二斗子在练功上就特别下工夫。
看到王锅头来了二斗子停下来,拿两只手巴掌轮流地在胸脯子上刮着,把汗水甩在草地上,在王锅头身边坐下了。
羊腿骨做成的烟袋咬在老头子的牙齿间,使他说出来的话含混不清。手也没闲着,挂满了树叶的柳条搭在盘起来的弯腿间,老头子随手用柳条编着,眨眼的工夫一顶空心的遮阳帽就在他的两只粗糙大手之间出现了。
“九年……快把那破石头扔了吧……又不是自个儿的媳妇……”老头子嘲笑起来,羊腿骨烟袋在他的鼻子前一跳一跳地直颤动。老头子把遮阳帽扳扳正,然后一甩手扔出去。绿色的遮阳帽滴溜溜飞行着旋转着,海九年在空中把它接住了。
说了一会儿闲话,二斗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他问王锅头:“王锅头,连着好几天我怎么没看见你,都是戚二嫂出来放的驼。”
“我出村了……替人算卦……” 王锅头吐字含混地说。
海九年不做声,只是默默地听着。他总是这样,不管是在白天还是夜晚,是干活儿还是休息,他总是用眼睛看着拿耳朵听着,轻易绝不说话。他走进贴蔑儿拜兴有一个多月了,村里的很多人还没有听到过他说话呢。与二斗子在一起总是听见二斗子一个人在喋喋不休地说这个说那个。谁也不知道在海九年那宽阔的脑门子后面隐藏着的都是些什么念头。
“对啦!王锅头,你一天到晚给这个算命给那个算命的,你也给九年哥算一卦吧。那次你不是说来……怎么说的呢我也学不来,总之是你说九年哥面相长得好,有富贵之命。要是九哥他真的是富贵之人,说不定我二斗子还能沾上他的光呢。”
王锅头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隔着自己吐出的烟雾沉默地望了海九年一会儿,说:“算卦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诚字,既然九年心里不信,这卦不算也罢。这不是勉强的事。勉强了我算出的卦也就不会灵验。”
“九哥,你来贴蔑儿拜兴时间虽然不算长也一个月有余了,就算你没亲眼见过耳朵里听得也不少了,别说是贴蔑儿拜兴了,归化城北方圆几十里的地界内,谁家遇到个婚丧嫁娶搬家动土的事都得求王锅头给算一卦。你咋就能不信呢!”
二斗子替九年着急,同时也有点生海九年的气:“九哥,你咋是这么个脾性,不识好歹!别人花上钱来请都未必能请得上,你倒好,王锅头给你白算卦你还不信。”
“我信,”海九年端正了身子朝王锅头坐好,“我也没说过不信的话呀。”
还没等王锅头开始算呢,海九年就毫无来由地紧张起来。没有一点遮挡的太阳从上往下照着,海九年的被阳光照透了的眉毛成了褐黄的颜色;二斗子注意到九年那两道变成了褐色的眉毛连同绷在眉骨上的皮肤都在神经质地抖动。
“九年,”王锅头正言正色地问道,“你真的相信我算的卦吗”
海九年说:“我真的相信。”
“那么不论卦好卦赖你都不会怪我”
“一个人的命相好与赖那是生下来就注定了的,我怎么会怪你王锅头呢。不会的!”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开始算了,请你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
海九年说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王锅头双眼微闭,右手举到面前,大拇指在食指、中指、无名指的指肚上迅速移动着,双唇开阖,口中念念有词。掐算了一阵之后王锅头睁开了眼睛,问海九年:“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吗”
“我姓海……名叫九年。”
“不,我要知道你的真实姓名。”
“晚生除了海九年这个名字再无别的姓名。”
“喔……”王锅头摇了摇脑袋,脸上现出失望的表情,把刚刚c在腰带间的羊腿骨烟袋重又抽出来,在烟袋里装着烟,“这卦不算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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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驼”商少爷与被开销的伙计4
“怎么回事”二斗子莫名其妙地问。
“海九年他不诚不信。”
“我信我信!”海九年赶忙解释说。
王锅头摇摇头,只顾抽着烟,望着远处的迷蒙的云雾,不再理睬海九年。
“王锅头,这就是你不对了,”二斗子说,“九年哥说他信,你却一口咬定他不信,你又没有钻进他的肚子里,怎么就能判定呢咦!莫不是你为九年算命也不白算是要收他的银子吧”
二斗子这话刺激了王锅头,老头子仄过脸斜视着二斗子,把烟袋在鞋底上使劲儿敲着,说:“我说九年不诚不信他就是不诚不信!首先他告诉我的姓名就是假的!九年他并不姓海而是姓古!”
王锅头一句话未了,就见海九年面容大动,始而惊骇继而感佩;两只眼睛盯住王锅头,慢慢地爬起来朝王锅头跪下“咚咚”地磕起头来。
“后生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王锅头伸手去拉海九年,海九年却是死死地伏在地上不肯动。“先生真乃神人!请恕晚生不诚之罪!”
海九年这举动把二斗子搞蒙了,他望望海九年又看看王锅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锅头离开以后二斗子问海九年:“你咋得就对王锅头不诚了”
海九年简单地答复道:“这事你别问!”
二斗子见海九年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很坚决,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但是过了不久海九年自己却把秘密全给泄露了。是在一个夜里,二斗子正睡得深沉被一阵奇怪的声响弄醒了。睁开眼睛发现原来那怪声是来自自己身边的海九年,是海九年在说梦话呢。借着朦胧的月光二斗子注意到海九年情绪很激动地说着什么,语速很快嘴唇哆嗦着似乎脸上还有眼泪。二斗子趴在海九年的脸上很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海九年出语含混听了半天也还是什么也没弄清楚。留给二斗子只有一些上下不连贯的词句:“……不是我干的……大掌柜……”
二斗子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他把海九年推醒了。海九年满头大汗看着二斗子,糊里糊涂地问:“你要作什么”
“我不做什么,是你把我吵醒了。”
“哦……”
海九年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他问二斗子:“我怎么就吵你了”
“你在做梦呢。”
“哦,是吗”
“你刚才说梦话了,声音很大。”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我没听清楚…只听到你在喊不是我干的,还喊大掌柜什么的。”
“哦……我没有说别的什么吧”
“没有。”
“哦,那就好,那就好。”
“九年哥,你是有什么心事吧”
“没有……”海九年重新躺下,“睡吧。”
二斗子以一个孤儿特有的敏感体察到了他的这个新朋友的痛苦和难堪,二斗子以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老成语调劝说道:“别难过了,九年哥!不管怎么说你还是上有父母下有老婆的人,比我强多了。要说起来我二斗子才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呢,我不但没有父母兄弟姊妹,就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我都不知道!你记住我的话,苦命人的心烦事干脆就不能想,不然你就活不成。咱哥们今天能遇在一起也是缘分,是缘就拆不散的。往后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只管朝我说就是。只要有我二斗子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九年哥。只要有我二斗子身上穿的就冻不着你九年哥!你放心,在贴蔑儿拜兴只要有我二斗子在就不敢有谁来为难你。” 二斗子一边说着一边拿手巴掌把自己的胸脯子拍得啪啪直响。其实论年龄二斗子比海九年要小六岁呢,那一年海九年已经二十四了,二斗子刚刚十八。而且二斗子由于发育不良个头没长成,两人站在一起他连海九年的肩膀都赶不上呢。不过这并没有影响海九年对他的信任,黑暗中海九年望着二斗子很感激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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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吝啬老鬼赚差价1
。吝啬老鬼赚差价
在村子北边关帝庙的前面长着一棵三人抱不拢的大柳树,整个夏天无所事事的老头子们就聚在大柳树下聊天。他们谈论的话题都是些遥远年代的稀奇古怪的传说什么生活在西伯利亚地底下的巨兽猛犸、通古斯部落酋长长过一丈的长发、俄罗斯的皇帝如何庆祝生日……这些老人都是在驼道上跋涉了几十年的老驼夫,没有什么事情他们不知道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来都是默默无闻的海九年在一段时间内居然成了老头子们议论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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